这次我躲闪不及,落入了他的怀中。
“不缺银子,朕也要给,还要加倍给。”
我不再挣扎,甘愿沉沦。
片刻后,只听皇帝道:“不过今日之事,朕确实是有些恼,这崔府中的人太过胆大包天。”
我知道皇帝恼的是什么,一来他恼崔府中人竟敢在他眼皮子下杀人,分明是不把他这个天子放在眼里。二来他自己又胡乱闯,晦气地撞到尸体不说,还被不知情的下人当作了凶手。
皇帝向来看重自己在民间的名望,此事如果查不出真凶,还不了他的清白,加之若再被有心人传了出去,必会有损他的名望,使他背上莫须有的骂名。
想到此,我又冷道:“若陛下不是仗着自己武艺高强,一人乱跑,又怎会搅入这滩浑水里?”
皇帝笑道:“朕既然搅了进来,就要搅个彻底,看看究竟是何人有这般大的胆子,在朕眼皮子底下行凶。”
我道:“臣妾知道陛下想找出真凶,不过陛下让大理寺的人在黄昏前破案,未免有些为难人。”
皇帝道:“如果夏京还想多干几年,那他定会派蓝柯来,而这世上还没有蓝柯破不了的案。”
皇帝口中的蓝柯官任大理寺少卿,是本朝近几年来的一位名人,他声名在外,并非因为他官有多大,而是因为他断案如神,屡破奇案。
正如皇帝所言,这世上确实没有蓝柯破不了的案,无论是再离奇古怪的案子,只要他出马,必能逮捕凶手归案,更难能可贵的是,在他手下竟没有一起冤案错案。加之其人出身寒门,却能不畏权贵,皇帝对他这一点更是赞不绝口。
我虽未见过他,倒也听过他的不少探案故事,心下对此人也颇为好奇,也想瞧瞧看这人是否真如传闻中那般神。
片刻后,我和皇帝出了大堂,去见景真景善,发生凶杀案后,皇帝早已派了暗卫形影不离地跟着景真景善,更对侍奉的仆从下了死令,不许任何人在两个孩子前提起今日府上的凶杀案。
景善仍在午休,我和皇帝便陪着景真,坐了一会儿后,景真忽然想起皇帝在马车上说的那个西夷探案故事,便追问起来,直言想听极了。
皇帝在马车上还兴致勃勃地想讲,可如今这府上真发生了凶杀案,皇帝原本高昂的兴致早已被一扫而空,哪里还讲得出?
景真见听不着故事,还是不免有些失望,皇帝见后又想强打起精神讲,就在这时,暗卫进来道:“启禀陛下,大理寺的人到了。”
“宣。”
我让侍女将一脸失望的景真带入了内屋后,大理寺的人便被暗卫领了进来。
今日大理寺来了两人,一位是仵作,还有一位是负责记录供词的,皇帝见那两人行完礼,自我介绍完后,不禁皱起了眉头,道:“就你们二人,蓝少卿呢?”
仵作道:“回陛下,蓝大人他今日应是……”
仵作话未说完,门外传来了一道熟悉的男声,道:“夏大人本指派的是蓝大人,可蓝大人现下喝得烂醉如泥,今日之案便只能由臣接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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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的日记:二十四杀上
话音落后,门外走进来了一人,来者腰间别着一块大理寺的令牌,但我却知这令牌的主人不是眼前的男子,而是蓝柯。
正如该来查案的也不是眼前的男子,而是蓝柯。
男子向我和皇后行完礼后,我终于忍不住起身,开口道:“堂兄,你何时成了大理寺的人?”
堂兄笑道:“今日臣与蓝大人相约饮酒,蓝大人不胜酒力,早早醉倒,岂料这时夏大人派人传了令,说将军府中有大案,还须得在日落前结案,遍观本朝,也只有蓝大人有这样的本事,敢接下这样的差事。可惜蓝大人已醉倒,无力查案,便在醉酒间托付臣这个半吊子来查此案。”
堂兄的官话说得极好,总而言之也就一句话的事,蓝柯喝醉了来不了,休沐日闲的没事干的堂兄就跑来替好兄弟查案。
堂兄待人素来友善,且不论王孙贵族,还是贩夫走卒,他都能做到一视同仁,所以他有不少朋友,这蓝柯便是其中一位。
若要论二人的渊源,还要追溯到堂兄在江湖上游历的那一年,那年在外游历的堂兄恰好碰上了正欲进京赶考的蓝柯,两人一见如故,相谈甚欢,便结伴同行。
也不知是蓝柯运气不佳,还是堂兄时运不济,亦或者两人八字着实不合,他们二人分开行走时都平安无事,可一遇到一起,凶杀案就接踵而来。
短短两个月的时间两人就遇到了五起案子,每一起还都是骇人听闻的连环杀人案。
更邪门的是,三年前的一个休沐日,堂兄和蓝柯两家人去京城外的一个小镇游玩,竟又碰上了连环凶杀案,自此后两家人再也不敢相约同行了。
堂兄和蓝柯为求安生,也只能在京城里喝喝酒,断不愿再远行,免得又碰上什么案子。
今日二人趁着休沐日的空当儿,喝个酒,谁知这案子又找上了门。
所以说,有时候有些事就是这般邪门,寻不出道理来。
蓝柯和堂兄既然能携手遇到案子,便也能携手把这案子给破了。虽说破案的主力是蓝柯,但堂兄这个助手当得还是极为称职。
只不过助手终究是助手,破案还是得靠主力,因此我心中不免有些怀疑,道:“非朕不信堂兄,可堂兄你毕竟不是蓝柯,当真有把握能破此案?”
堂兄老实道:“臣没有把握,只能姑且一试。若臣破不了此案,也至少能借着臣的身份给蓝大人多争取些时间,待他酒醒,亲自出手来破此案。”
“朕可告诉了夏京,朕要在日落前见到此案的真凶,君无戏言,就算是堂兄来了,朕也难以为了你收回成命。”
堂兄脸上露出了为难之色,转而又看向了正坐着品茶的皇后,道:“臣只知夏大人急着要破案,还以为是崔大将军那边施的压,未料到原来是陛下的旨意。臣更未料到的是陛下和娘娘的圣驾竟在此,不然……”
我见堂兄面色有些古怪,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问道:“不然如何?”
堂兄不答,转而道:“不瞒陛下,今日臣还叫了一个人同臣和蓝大人喝酒。”
堂兄虽是皇族中人,可我却知他的朋友大多是些潇洒仗义的江湖人士,或是出身寒门的贤臣良官,他很少结交那些玩世不恭的世家公子和大权在握的朝廷柱石。
我料想能入堂兄眼的人应也能入我的眼,便好奇道:“那人也跟着你来了将军府?”
“是。”
我道:“传他进来。”
堂兄道:“他……他不敢进来,而如今门外都是暗卫,他也出不去了。”
我笑道:“不敢进来?那看来是位江湖中人了,你告诉他,皇帝又不吃人,没什么可怕的,哪有不敢见的道理?让他进来。”
堂兄道:“他不是江湖中人。”
我更为好奇了,笑道:“哦?莫非是朝臣不成?”
“严格意义上讲,他如今还未正式成为朝臣。”
我有些不解道:“堂兄这话说得可真绕,不管是谁,进来再说。”
堂兄自然不敢抗旨,片刻后,他将那人带了进来,待我看清那人是谁后,恨不得一脚将他踹出去。
来者确实不是江湖中人,他现今还没正式上任,从严格意义上讲,也确实不是朝臣,堂兄对他的描述可谓是很贴切了。
贴切得让我不禁切齿道:“朕道是谁,原来是你。”
叶非秋垂首行完礼后,久久不敢起身,我不愿给堂兄留下不礼贤下士的印象,只得咬牙道:“平身。”
今日的叶非秋也很英俊,还穿了一件过往没见他穿过的玄色长袍。
待他起身后,我不动声色地瞧了一眼他的衣服,又不动声色地瞧了一眼我的衣服,发觉这两件衣服怎么越瞧越有些相似。
我的这身衣衫和叶非秋的那身衣衫颜色相同不说,式样纹路竟也差不多,就连我头顶上皇后亲手挑选的那个冠,乍看之下,都和叶非秋头顶上的像是同一个。
我想到了一句老话,撞衫不可怕,谁丑谁尴尬。
叶非秋本就是万中无一的容貌,加之他身姿挺拔,一身玄衣穿下来,更衬得他丰神俊朗,目如漆星,眉如点墨,浑身上下无一处不是透着世家子弟的贵气。
两相一比,我便知道“相形见绌”这四个字怎么写了。
我眼前虽没有镜子,但不必看就知道,我就是尴尬的那个。我回头看了一眼皇后,只见皇后正打量着叶非秋,无波无澜的双眼中露出了几分欣赏之情。
随即她又看向了我,目光在一瞬间便变得冷淡,就像在看一幅索然无味的画卷。
顿时,一股酸意涌上了心头。
我装作很不故意地故意移了两步,让自己的身子挡住了皇后的视线,使得皇后瞧不见叶非秋,而叶非秋也瞧不见皇后。
皇后对我此举似很不满,道:“陛下挡在臣妾身前做什么?”
我心中有鬼,便装作很不在意地大声解释道:“朕站累了,想走两步,恰好走到了皇后身前,这样不行吗?”
皇后幽幽道:“陛下站累了就该坐下。”
我怎可能听她的话老老实实地坐下,让她继续看叶非秋的脸?
于是乎,我就这样挺直了背站在她的身前,让她就算想看,也只能看我的背影。
片刻后,我瞧着眼前不知何时勾搭在一起的两位,又假笑道:“说起来,朕倒未想到你们二人竟能约到一起喝酒。”
堂兄道:“自臣那日在猎场上一睹叶小侯爷的英姿后,便一直想约小侯爷共饮,可惜从未得空,好在今日是休沐日,叶小侯爷又肯赏脸,愿同臣和蓝大人喝一杯。”
被堂兄强行吹捧了一番的叶非秋也礼尚往来,吹捧道:“臣能得世子殿下相邀,又能与蓝大人共饮,才是大幸。”
我冷嘲道:“看来是朕打扰了你们三人共饮的雅兴。”
堂兄虽不知我的语气为何会忽然转冷,但仍按套路道:“陛下这话折煞臣等了,臣等时刻准备着为陛下效犬马之劳。”
“罢了,堂兄你今日就少说几句官话,好生查案吧。”
“是。”
说着,我看向了叶非秋,挑眉道:“至于你……”
叶非秋道:“臣既然来了,愿协同世子殿下一并查案。”
我等的就是他的这一句话,笑道:“好,既然你要一并查案,倘若在日落前查不出真相,那罪责你也一并担下来,正好连着昨夜的一道罚。”
叶非秋骑虎难下,只得道:“臣遵旨。”
我见叶非秋落了套,心情也好了几分,问堂兄道:“朕着实有些好奇,你们查案到底是如何查的,寻常情况下,又该从何处入手?”
堂兄道:“按蓝大人的法子,通常是从被害者的尸身查起。敢问陛下,被害者的尸身现下在何处?”
“为了便于你们查案,朕已派人封锁了案发现场,尸身自然也留在了原地。”
堂兄目含惊讶,道:“臣未料到陛下竟知晓这查案时的一些常识。”
我笑道:“评书里不都是这样说的吗?事发后定要保护好案发现场。”
说着,我便先迈出了步子,道:“事不宜迟,我们走吧。”
堂兄愣了一会儿,反应过来,道:“陛下要一道去?”
“朕不但要一道去,还要一道去查案。”
堂兄惊道:“陛下这……”
我知堂兄又要说官话,便先一步打断道:“怎么了?允许你这个世子查案,就不允许朕这个当皇帝的去查了?”
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了皇后冷幽幽的声音。
“陛下也知道自己的身份,怎可这般胡闹,这天底下哪有亲自去查案的皇帝?”
皇后的冰语一出,我刚燃起的壮志就被冻没了一大半,只得转身谄笑道:“朕既然说了要等着此案水落石出,如今就回宫岂不是自打脸?反正闲在此处亦无事可干,去长长见识也是好的。”
皇后放下茶杯,起了身,步步逼近,道:“臣妾是怕陛下查案不成,又生出什么乱子,陛下随意在府上一逛,就能逛出一起凶杀案出来。臣妾怕陛下再在府里乱逛下去,岂不是要把整个府给拆了?”
我努力摆出架子道:“这凶杀案的事能怨朕吗?朕只不过恰好撞上罢了,况且这回朕身边既有堂兄,又有你心尖尖上的师侄,还有满府的暗卫,哪有……”
我本觉越说该越有底气,可在皇后冰冷双目的注视下,我的声音越来越小,语气也越来越弱。待我酸溜溜地说出“心尖尖”三个字时,脸上就跟被皇后的目光给划了一刀似的,冷冰冰地疼。
“陛下若真下定决心要去凑这个热闹,臣妾作为皇后也只能尽劝谏之责,拦不得陛下。不过陛下若真又闹出什么乱子,平白让臣妾为你担心,那你今夜回宫后就得给臣妾一些补偿。”
我壮着胆子道:“什么补偿?”
皇后笑而不答,下一瞬她竟当着众人的面,尤其是她居然当着叶非秋的面,伸手扯住了我的衣衫,将我拉到了她的身前。
顷刻间,她的脸就近在咫尺,馨香钻入了我的鼻子,使得我耳根顿红,心跳飞快。随即,她轻踮起了脚尖,朱唇落到了我耳畔,亲昵地吹了一口气后,柔声吐出了两个字。
“肉偿。”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一的少男心炸了啦啦啦啦啦啦啦
☆、皇帝的日记:二十四杀中
到了案发现场后,我的脸依旧是红的,脑海里装满了“肉偿”两个字,直到堂兄连唤了三声“陛下”,我才回过神来,道:“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