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进新房,看见那个自己日思夜想的人儿就坐在床边。
红嫁衣红盖头,他能想象到在那之下是一张怎样惊艳动人的脸,是他多少次魂牵梦萦的场景。
可在风月情爱之前,他的身上还欠压着更加沉重的,他无可放下的担子。
今夜啊,是禾玉的新婚夜。
秦玉成走到窗前,静默看着身前的人儿,慢慢挑开红盖头。
红盖头下,那果真是张美艳绝伦的脸。
素日里就明媚张扬的容貌,盛装打扮、一面红妆,这更是无双的姝丽。
这也是禾玉心心念念的人。
美娇娘微微抬额,一双美眸凝视秦玉成,嫣红的唇儿弯起,笑看着他。
沉君露难得这样安静又乖巧的坐着,开口也是难得柔媚的语气。
“玉郎~”
一声玉郎,教人听的人骨头都要酥软去。
秦玉成还是第一次听到他的姑娘儿这样叫他。
男人不由得喉结滚动,几分难言的□□上涌,他克制隐忍。
眼眸却含笑又温柔,“娇娇儿,喝交杯酒?”
他拿起酒壶晃荡了几下。
对面的娇娘子颔首。
拿住酒壶的手,大拇指抵在最上头壶身处,另四只手指并握住手柄。
酒壶倾倒,酒水自壶口出,杯满辄止。
再拿一只酒杯,倒酒,这一次大拇指倒并没有抵在壶身处,而是和其他的四根手指一并握在手柄处。
酒水又倒满一杯,秦玉成将这杯酒放在先前那一杯的右边。
他拿起两杯酒,左手拿左边的酒,右手拿右边的酒,走近沉君露,将左手边的酒递过去。
沉君露接过酒,秦玉成坐到床榻上。
两人扭过头,侧身而坐,互相凝视彼此,双手交缠,共饮下掌中酒。
这酒味甘,醇厚,性烈,后劲十足,是在北方一带很是有名的四季酒。
四季酒酒如其名,入口甘醇温和,似有微微暖意,如春回大地,到了喉头酒性略略发散,炙烈不已,如夏日骄阳似火,余味却再复平静,悠长且回甘,最后后劲上头,便似冬日寒风凛冽迅猛而来,挡不住,来势汹汹。
一杯喝下去,沉君露就知道这是什么酒,这样的滋味和口感,非四季酒不是。
恰是她前些日子心念着想喝,朝思暮想的四季酒。
他一向是个有心人,沉君露不由得脸上笑意更浓。
四季酒不愧是四季酒,不负它道上的盛名。
沉君露喝下这一杯,咂咂嘴,很是回味,还想再来一杯。
四季酒虽烈,后劲足,但沉君露作为一个小酒坛子,从小喝的酒多,酒量早练出来。
比四季酒更烈,后劲更足的酒她也喝过,一壶四季酒于她不再话下。
但她还是忍住了再来一杯,把这一壶四季酒都饮去的冲动。
今天是她的新婚夜。
美酒,哪有她心尖尖儿上的美人更吸引呢。
可不知是酒意上头还是怎么,她忽然觉得眼皮子愈来愈重,意识也渐渐有些模糊。
眼前是禾玉,他一身红衣,容颜俊美,交缠的双臂已经放开,他们坐在一起,禾玉在他的耳边说着什么。
那些话一开始还能听清,她的俏郎君是在说他们的曾经。
只是越到后来沉君露却越听不清了,最后听到耳边的是“娇娇儿,娇娇儿……”一声声的娇娇儿。
身子撑不住向一边歪倒过去,倒进一个温暖宽厚的怀抱,鼻尖萦绕她所熟悉的气息。
秦玉成看着怀中女子,眉眼柔和,耐心的替她卸下发上繁重的首饰,拖去鞋子,外着的嫁衣,又替她擦过脸,而后轻手轻脚将人安置在床上,被褥展开,盖好被子。
床上的人卸去繁丽装饰,洗尽铅华,安静躺着,教他忍不住伸手抚上对方的面容。
指尖触碰到肌肤,一片柔嫩滑腻,好像剥了壳的鸡蛋一样。
手指描摹眉眼,在最后,他小心翼翼又温柔不已的在沉君露额间印下一吻。
迷迷蒙蒙间,沉君露好像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他说,“对不起”,伴随一声轻轻的喟叹。
☆、第五十四章
第二天是一个特别晴好的日子,沉君露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醒来的时候,阳光从窗外照进屋子,斜斜的洒在地面上,明灿灿的,显得整个房间都特别温暖,让人看了就觉得很舒服。
沉君露就是这样的感觉。
她懒懒的坐起身,惬意的伸了一个懒腰。
刚起来,喉咙有些干哑发涩,她走到桌前,从茶壶里倒了一杯水,润了润嗓子。
想起昨晚,其实有些奇怪,按说她的酒量哪里会有这么浅的,怎么就一杯倒了,难道那四季酒,真有这般烈吗?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又被掐下去。
沉君露很有几分奇怪。
那壶酒……
她转头看向桌上的酒壶,凑近打开酒壶盖子,尽管放了一个晚上,仍旧是酒水清冽,酒香浓厚。
有些意动,想喝……
当然是忍住没喝。
沉君露对自己的酒量很清楚,就凭昨夜她所喝的这四季酒,她喝过很多酒心里有数,就这酒的烈度,绝对不可能小小一杯就把她放倒,那就一定是这酒水里掺了什么东西。
壶里的酒看起来,似乎什么问题也没有。
她不懂医,看了一会儿也没看出什么。
房间里很安静,但屋子外面可见人影走到,沉君露于是走几步打开房门。
司春司夏司秋司冬,四个丫鬟作为陪嫁丫鬟也跟到了禾府。
甫一出门,几个丫鬟听见动静,就上前来。
更衣洗漱梳妆,伺候的极是周到,沉君露就趁着空当问,“禾玉呢,他去哪里了?”
司春回答,“姑爷昨天进去新房没多久就出来了,至于去了哪里,奴婢也不晓得。”
她听过话点点头,又叫司夏去看桌上酒壶里的酒。
“可有什么问题?”
司夏仔细一番查验,没发现有什么问题,便答,“没有问题。”
沉君露转念一想就知道,痕迹或许是被抹除了,毕竟离昨夜已经过去这么久的时间。
下药的人最大可能是禾玉,但沉君露不信,她信任禾玉。
就算是禾玉下的药,他也一定是有什么缘由,他一定不会要害她。
可惜等了这么久的新婚夜,什么都没有发生,有些遗憾。
没关系,来日方长!
沉君露如是想着,不一会,更衣梳妆洗漱都好了,丫鬟去叫早饭,她走在院子,看这个自己未来要生活的环境。
禾玉挑新房位置的时候,挑的是禾府最大,环境最好的院子里最好的正屋。
院子的环境挺好,但沉君露逛了一会儿就兴致缺缺,她是平阳侯的女儿,自然见识过比这院子更好的地方。
吃过饭又去整个禾府四处逛,禾玉没有父母她也不用去拜见去斟茶。
沉君露不是新鲜地方,只是为了熟悉熟悉未来生活的环境。
走过去一路,发现禾府伺候的仆从不多。
她心里其实有些烦躁,想着昨晚那酒的问题,自己被迷晕过去,禾玉的离开,心中总有些不好的预感。
她迫切的想见禾玉。
禾玉这会子,大概是在官府做事,虽说是平阳侯之女,但那地方,她也不好随随便便就闯进去。
沉君露只好歇了出门找过去的心思,想着就在家里等禾玉回来。
逛够了回去的时候半道上看到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扭扭头,见到她,颠颠儿的跑过来,黑闪闪的眼睛亮晶晶的,“夫人,夫人——”边跑还对着她喊。
沉君露眯起眼睛,凝眸仔细一认,嘿,原来是周宝那小子。
周宝当初是平阳侯府的人,入府的时候十三四岁,在府里干了没多久,碰上她把禾玉给捡回来。
后来禾玉在侯府住下,沉墨白就把周宝派到他身边,给他作小厮。
周宝是个憨厚又实诚的性子,虽然不聪明,却有个好运道,一直跟在禾玉身边,忠心耿耿的很,后来禾玉出府,求了平阳侯,也把他带了出去。
沉君露看着跑到她跟前的周宝,眼儿弯弯,露出一个笑,“周宝啊——”
周宝也傻憨憨的笑,“夫人——”
“夫人,大人要小子告诉你,他朝堂上有公务繁忙,所以昨日半夜出门,今日怕是要傍晚才能得空回来,夫人不要担心。”
听了这话,她也没有多想,既然如此,她就好生等着。
只是下一瞬,眼珠子咕噜噜一转,“周宝啊——”
这一声喊的怪渗人的,周宝听了顿觉起了一地鸡皮疙瘩,他有些不好感觉。
周宝从前还在平阳侯府的时候,伺候在禾玉身边,没少见沉大小姐,更没少见她撒泼耍滑做些混账事。
一听这语气,他就想起当年大小姐逮着自家主子一起干混事时候那样子……
哎呦喂,和现在这样子可真像!
周宝觉得自己头有点疼,但想起大人临走前交待他的事,立马又有了身先士卒,视死如归的勇气。
沉君露笑眯眯的,“周宝啊,阿玉他,弄来的四季酒都在何处?”
“这与其放着,不如拿出来一起喝个痛快,你觉得呢?”
府里的女主人都这样说了,周宝他还能怎样,还能怎样?!
要是不答应拿出来,夫人准要搞事情。
不过这四季酒原本也是大人为夫人准备的,确实没必要藏着掖着。
夫人想喝,那就喝!
“小人这就让人把酒拿出来给夫人满上,夫人想喝多少就喝多少。”
就这么喝起酒来。
夫人一喝酒,周宝恍然觉出,这般,大人交给他的事情就好办的多了。
大人在出府前交代他不要让夫人出府,听到府外发生什么事也半分不要透露给夫人。
会发生什么事么,周宝奇怪,但仍旧是一一照做。
王都翻天覆地,但禾府上下依旧安安稳稳,平平静静,什么也没有被影响到。
秦玉成对禾府上下封锁了消息,禾府的人这几日都不得出府,嘱咐周宝的几句话,也不过是以防万一。
延祚四十二年,八月十七日,也就是今日,一道圣旨昭告天下,“平阳侯沉墨白,欺君罔上,构陷忠良,致当年武安侯一府上下含冤受死,其罪可诛,即日扣押满门,择日抄斩。”
同日还有一道圣旨,内容关于平反武安侯一案,追加嗜好封赏。
自此,武安侯沉冤七年,终得昭雪。
平阳侯府的人早在大半夜的时候已被奉命突来的王城护卫队的人收监扣押。
抄斩之日出来的极快,就定在九日后,八月二十七日。
一时间满城风雨。
而最让王城百姓惊讶不已的还是禾玉这个近两年来,风头前途一直无量的朝堂俊秀。
平阳侯一案禾玉出力最大,是他一力盘查,更是他亲手将平阳侯送入大牢。
随平阳侯入狱,禾玉的身份也披露出来,他是已逝武安侯遗孤,是当年武安侯阖府上下唯一逃出来的活口。
弥补加上平反之功,兼有其师刘罗亓力荐,禾玉,不,秦玉成,这个年仅十八岁的少年郎一跃为当朝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是,刘罗亓,秦玉成之师,这个曾经的宰相,在力荐秦玉成之后,就恳请辞官告老还乡,退位让贤。
秦玉成成功上位成为新一任的宰相。
历代以来,这可以说是史无前例,甚至说不定也会是空前绝后,他会是这千秋史册上最年轻的宰相。
秦玉成在一宿未眠,经历一日风雨后,这一日的黄昏时分,终于回到自己的府邸。
一回府,直奔珍露院。
珍露院也就是他选做新房的那个院子。
珍露院里,沉君露坐在院里的石桌旁,桌上地上歪歪倒倒,已经摆了好几个空酒坛子。
几个丫鬟外加一个周宝,看的心惊胆战,一直在旁劝着不要喝了,不要喝了,夫人少喝些酒,酒喝多了不好。
巴拉巴拉……
可惜甭管再怎么苦口婆心得劝,沉君露半点没听,该喝还是喝。
嘴皮子说不动,就想着用武力,把酒坛子给拿走。
可惜沉君露格外的机敏护食,一看有人靠近似乎是要拿酒坛子,她一下抱起大酒坛,蹭蹭蹭跑远,溜一边儿去。
弄得院里的人一时竟都没法子,眼睁睁看着他们的夫人,喝空了一坛子再一坛子酒。
等到秦玉成到珍露院的时候,就看到沉君露摇摇晃晃的站在院子里,身边丫鬟们和周宝围着,整个人看起来醉的不浅。
看到这个人的一瞬间,眉眼间戾气不由收敛散去,变得温润柔和。
他走过去,将晃晃荡荡的人儿揽进怀里,伸出一只手点了点怀里人的鼻子,眉眼弯弯道,“小酒鬼~”带着几分纵然和宠溺。
表象之下,内心深处,却不知又是怎样光景。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 ……emmmm……大家的手还好么?
☆、第五十五章
沉君露醉的迷迷糊糊,见到禾玉,温顺的靠在他怀里。
秦玉成把人抱回了房间。
接近两日没睡,他眼下青黑,头脑有些发涨,将怀中娇娇儿安置好后,也上床躺下,搂住沉君露,睡过去,也不介意她身上的酒味。
吩咐了人不要来打搅。
一睡睡得昏天暗地。
沉君露夜半醒来,还有些懵,房里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只有窗外照进来的月光。
被窝里一片温暖火热,她扭了扭身子,发现自己整个身子被人禁锢,那人将她搂在怀里,极亲密的,两个人上下紧密相贴。
她甚至能感觉到那人在她耳边,呼吸间温热的气息倾吐在她的肌肤上。
一时间,沉君露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些燥热,她想起婚前自己看的那些荤段子画本子以及春宫图。
她可不是什么含蓄的人,伸手抚上禾玉的面颊,凭着浅浅柔和的月光,细细描摹男人的五官和眉眼。
嘴角悄咪咪的弯起,瞧,她家夫君怎么就生得这么好看呢?
就连皮肤也这般好,滑溜溜的,摸得她都爱不释手。
摸到唇畔时,手指停了一瞬,轻轻一点一点,触碰摸索,指尖所到之处柔嫩温软,想起新婚夜时她所见他的模样,俊美的面容,淡红的唇瓣。
还有日前,她醉酒后的那个吻。
沉君露咽了咽口水,没忍住凑上前一口偷亲。
偷亲完,缩回身子,看到身前的男人睁着眼睛,黑曜曜的眸子在月光下,盯着她。
她的身子有片刻的僵硬,随即尴尬的笑了笑。
但沉君露是谁,越在这个时候越不能怂!
尴尬笑过后,她直视禾玉眸瞳,双手伸去勾住他的脖颈,嘴角勾起,凑到对方耳边,吐气如兰,声音柔媚,“夫君~春宵一刻值千金……”
秦玉成作为一个男人,面对自己心心念念的姑娘,他的妻子,这样邀请,把持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