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则不然, 德安王的势力不容小觑,此时的景陌与白锦书明知德安王狼子野心,却无实证,奈何不得德安王。
想起方才宋子煜的那句‘他们这些权贵’状似脱口而出的话,其实隐藏太多信息。
凉月确定总在白锦书身后放冷箭的人便是德安王无疑了。
她顿足转身问身后的护卫,“你们可知晓德安王府如何走?”
俩护卫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点头。
凉月打了一个响指,露出神秘阴恻的邪笑,“来而不往非礼也,我早该给有贤王美名的德安王送一份大礼了,趁今日有兴致……”
自家夫人这不怀好意的笑令两名护卫不由得一颤,腹议道只有公子在时夫人才不会这般吓人。
似乎夫人每一回皆是背着公子才回做‘好事’的,诸如不久前才替靖国侯教儿子该如何做一个好人……
一个时辰后,三人才回到丞相府,凉月挥退两名护卫,踏着愉悦的步子朝白锦书的寝屋而去,她要向丞相大人邀功。
在德安王府放了一把火,她趁乱摸进了德安王的书房,顺走了一样小物件儿。
她拿到了景陌与白锦书一直苦寻不到的钥匙。
景陌手上有一秘盒,盒子的锁很是特别,他给凉月瞧过,据说盒子里放的是能扳倒德安王的罪证,此盒原本归纪如卿之父纪初杭所有,纪初杭死后此盒落到纪如卿手上,可开锁的钥匙却在纪如卿的母亲岚安公主手上,三年前岚安公主误杀自己的私生女后疯了。
钥匙辗转便落到了德安王手上,是以德安王才有恃无恐与景陌对着干。
景陌与白锦书也曾派人去探过德安王的府邸,不是有去无回便是无功而返,此次凉月到德安王府放火并非一时兴起。
久等未见凉月回来的白锦书有些担心,正欲唤南风来,恰好凉月出现在他门前。
“与你师兄会面去这么久?”丞相大人面色不虞,自己却未察觉到语气有些酸。
凉月眨了眨眼,无辜摊手,“我带了护卫一起出去的,又不会与师兄私奔,你别板着脸嘛。”
白锦书一噎,暗自苦笑,他确实忌惮她与宋子煜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情分,且两人自幼定亲,差一点儿便成了夫妻。
他不说话,凉月凑到他跟前,故意靠近他,几乎要贴在他身上了,察觉他绷直了身子大气也不敢出,她露出得意的笑。
“谁家醋坛子打翻了,远远便闻到一股子酸味儿,莫非是我家的老陈醋?”凉月故意打趣他时依旧不忘朝俊颜摸了两把。
白锦书下意识要抓住她的肩,不经意触到她的手臂,指尖触及一片湿意。
抬起手细看,他顿时色变,“你受伤了?”
后知后觉的凉月低头望去,是手臂上的伤口裂开了,暗色的衣裳很不易察觉,经他这么一提醒,她才感觉到痛感。
“我没受伤,是伤口裂开了。”她不以为意笑了笑。
而白锦书的面色并未因她的安抚而好转,轻轻抬着她的手臂,动作轻柔卷起她的衣袖,瞧见伤处时面色不由得又沉了几分,对外扬声吩咐,“南风,去将府医请来。”
他向来身子孱弱,府中有府医常住。
凉月本想说不必大动干戈请大夫,重新包扎一下便好了,但瞧见那紧抿的薄唇后,她识趣地闭了嘴。
傻书生生气的时候是真生气,更是因为担忧她才会如此,此时顺着他便是。
伤口重新包扎好后,白锦书才再次开口与她说话,语气依旧别扭。
“宋子煜约你所为何事?”
凉月自知身边跟着的那两个护卫怕是早已将她与宋子煜见面之事传回给南风了,倒也不意外白锦书会这样问。
听他阴阳怪气的,她并不觉得生气,反而窃喜。
打翻醋坛子的傻书生很是令人心动。
“师兄他后悔了呗,大概是想带我私奔。”她打算逗他一逗。
白锦书忽然不说话了。
凉月觉得异样,疑惑望去,白锦书已负气扭头不再瞧她。
呃……真恼了呀。
“我说笑的,你别当真。”凉月笑着缠了上去,自身后单手抱住他的腰,小声嘟囔,“我是去做正经事的,给你带回了礼物,当时赔罪可好。”
说着,她来到他面前,将从德安王书房的暗格内盗取出的钥匙递上。
却不料白锦书的脸色更冷了,拿了她手上的钥匙攥在手中,气势凛凛。
“又是陌儿诓你去盗取的!”这一下他不仅是脸色冷,连声音也是冷的。
凉月不自觉便后退了一步,心下又觉得委屈,她带伤夜闯守卫森严的王府,破机关寻到暗格取到钥匙极为不易,他竟敢甩朝她甩脸子。
“白锦书,你凶我!”她比他更凶,气愤嚷道,“丞相大人好大的官威,会吼人了不起啊。”
白锦书愣住,见她眼底濛濛,顿时手足无措起来。
“凉月,我……”他想伸手去抱她,被无情挥开了。
凉月挥开他的手后还推了他一把,而后气呼呼地往外走,白锦书急忙去追,在她走到门口处时终于抓住了她的手,可未给他解释的机会,凉月便大力挥开他。
待他再想去拉住她时,已然晚了。
凉月虽生气,但理智尚在,明日她还要与他一同去将军府,将军府那样的地方并非寻常人想进便进的,她想尽快见到纪如卿,捷径便是白锦书。
急忙追出来的丞相大人见她回了自己的屋,暗暗松了一口气,却也不敢松懈,正要抬脚踏入屋中时又被折回关门的凉月一把推出门外。
‘砰’的一声响,房门合上了,而丞相大人被拒之门外。
目睹了自家公子吃闭门羹的南风仰首往夜空,嗯,他方才什么也不曾听到,什么也不曾瞧见,世界还是和平的。
未免被殃及池鱼,南风悄无声息地溜了到院外,伸长耳朵偷听公子是如何哄夫人的。
丞相大人苦恼地在房门外踱步,几次抬手要敲门,犹豫良久,终于轻轻敲了两下。
“凉月,我错了。”
认错并未得到回应,安静地令人尴尬的气氛。
院外的南风也觉得公子认错的态度不诚恳,夫人会开门才怪了呢。
精明如公子,在夫人面前却蠢萌蠢萌的,紧要关头还得靠他出马指点才行,否则也不知何时他才能完成离开漓县时主子交给的重任。
照公子与夫人这拖拉的进展,怕是要个三年五载才会有小公子或小小姐的罢。
于是乎,觉得任重道远的南风硬着头皮凑到自家公子身侧,小声提示。
“公子您近日受寒,身子不适,今日又不曾喝药,怕是又要咳……有人闯入,公子小心,”南风的话未说完,忽觉异样,长剑出鞘,将自家公子护于身后。
原本听到他的声音该出现保护公子的护卫一个也未现身,南风心生警惕,大喝一声。
“何人胆敢夜闯丞相府!”
听到南风的大喝,凉月解衣的动作停下,心急抓起桌上的长剑,疾步朝外走去。
凉月拉开门便瞧见十数名黑衣刺客自院墙上跃下,缓慢围了上来,而丞相府的护卫除了南风外一个也未出现。
有备而来,明显不是因今夜钥匙被她盗走之事,这些刺客是冲白锦书来的。
有人想取他性命,瞧这阵仗,怕是蓄谋已久。
凉月心惊,忙将白锦书扯到身后,叮嘱道,“一会儿跟紧我。”
白锦书镇静自若,轻轻握住她的手,胸有成竹地勾唇一笑,“凉月莫怕,我会保护你的。”
“……”
不仅凉月无语撇嘴,连南风亦觉得自家公子竟学会了吹牛皮。
第44章 第44章
局势逆转不过眨眼间。
临危不乱始终保持从容镇静且因大言不惭要保护凉月而被嫌弃的丞相大人终于找回了场子。
不待凉月手中的剑出鞘,原本朝他们围拢的黑衣人便被忽然自院外有序而入的劲装护卫团团围住。
后来的这些人明显不是丞相府的护卫, 瞧装束与气势倒像是凉月较为熟悉的江湖中人。
在黑衣刺客惊慌之时, 院门口出现一道卓然身姿,在火把的幽光中泛着迫人的气势。
南风与凉月同时抬眼望去。
凉月在夜里算是半个睁眼瞎, 她瞧不清那人的面貌,只能模糊辨别那是一位年轻公子。
南风带着喜悦的惊呼令她一怔。
“纪公子来了。”难怪自家公子那本镇定, 原来是留有后手。
纪公子这些手下可是出自杀手盟, 个个皆是好手,解决面前这些刺客根本无需费多大的力。
南风这才明白为何公子在进宫前会令他抽调走府中的一半护卫到外面追查在陀峰逃脱的刺客。
原来是于纪公子商议好了的, 引蛇出洞。
凉月与南风护着白锦书没有别的举动,而纪如卿可没这般好的耐心, 微微扬了扬手,他身后的卫离便冷生下令。
“杀无赦。”
一声令下, 刀剑碰撞声响起, 纪如卿带来的手下可比刺客多了不止一倍,正如卫离所下的死令,黑衣刺客一个接一个倒下。
压倒性的胜利着实大快人心。
白锦书一直握着凉月的手, 虽经历过许多回, 但他依然有些不适应这样血淋淋的画面。
是以他的目光大多是落在凉月身上, 温然含笑。
“我能保护你的。”丞相大人虚荣邀功求奖赏。
凉月抬首想对他笑,可身上的不适感与晕眩一瞬间放大蔓延, 身子已不受控制往后倒去。
失去意识前,她知晓自己靠在傻书生怀里,眼中最后一幕是傻书生惊恐至略显扭曲的俊颜以及薄唇张合似是嘶吼。
她听不清他说什么, 想对他笑,想出声安慰他,眼皮却重得难以撑开,意识蒙蒙,很快坠入黑暗之中。
她想说,她信他。
他能保护她。
白锦书急红了眼,急声呼喊,“凉月!”
“南风,速去请大夫!”
尚在怔愣的南风被自家公子的惊慌给吓醒了,忙不迭便往外跑,府医住在偏院,此处是主院,离得有些远。
卫离在院门口被纪如卿拦下了。
“师妹稍后便到,去府外迎接。”
闻言,卫离一怔,随即喜出望外,对纪如卿拱手后直奔大门而去。
白锦书将凉月抱进屋里,纪如卿也进了屋内,屋外护卫利落收拾了黑衣刺客,麻利打扫现场。
“你退开些,我虽不如师妹那般医术精湛,但好歹也是出自回春谷,岐黄之术略通一二。”纪如卿拨开急得不知该如何是好的白锦书,蹙眉望着陷入昏迷的凉月,神色凝重。
白锦书静默,瞧着纪如卿为凉月诊脉,眼底的着急却即将压制不住。
纪如卿方收手便听到白锦书急切问,“如何?”
“德安王练就一身毒功,许多年前我受了他一掌,每每毒发时生不如死,面上却只如昏迷一般,醒来后也只能坐轮椅。”叙述自己悲惨往事却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这便是纪如卿给白锦书的回答。
白锦书面色煞白,“凉月她、她与德安王交了手……”
如当年的纪如卿那般中了德安王的毒掌。
纪如卿点了点头,“想来毒发前便有征兆的,失去知觉……她能忍到此时才发作倒是令人意外,许是曾服用过什么灵药从而延缓了毒发。”
白锦书懊恼自己的粗心,方才凉月手臂伤口裂开流血,她浑然不觉,他便该察觉异样的。
而纪如卿早些年的遭遇他也知晓一二,只是不知竟是德安王下的毒手,纪如卿身上的毒是离忧解的。
可离忧有了身孕,分别是在漓县,他并不确定她与景熠是否回京了。
见捉弄得差不多了,纪如卿也不再吊着他,勾唇道,“这丫头运气不错,死不了的,师妹与景熠入京了,此刻应到丞相府大门外了。”
被忽悠的丞相大人闻言一喜,并未恼怒,反而感激道,“如卿,谢谢你。”
孤僻惯了的纪公子除了与妻儿相处时不冷着一张脸,与旁人相处时大多甚是疏离,此时倒也不吝啬地给了白锦书一个笑脸。
娶妻生子后的纪公子倒也如小舅子苏玉晟所评价的那般,越来越有人情味儿了。
不多时,景熠扶着许离忧进屋。
分隔数月,再次见到许离忧,白锦书的目光不由得落在她隆起的小腹之上,只是一瞬的愣神,随即既心疼又歉疚地请求她。
“离忧,救救凉月。”
许离忧嫣然浅笑,“我这位小嫂子是个有福的,你们大可安心。”
而后不待她再说什么,一旁小心翼翼扶着她且面色有些黑沉的景熠先开口撵人。
“如卿、锦书,你们先出去,眠儿看诊时需要安静。”
纪如卿事不关己,负手便出了屋子。
白锦书深深瞧了一眼床上无知无觉的凉月后也往外走。
“阿熠也出去。”许离忧含笑赶人。
景熠默了默,虽有不满却未多言,他担忧她身子重不宜过度操劳,却也知她的性子,对在意之人甚为重视,更何况是生死关头。
屋外已清扫,地上的血迹也已冲洗干净,除了湿漉漉的地面,并无半分方才血战的痕迹。
纪如卿并未久留,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离去。
丞相府调出去的护卫其实一直隐藏在府外以防刺客逃脱,府内恢复平静后,他们便回到各自的位置,一场惊变仿佛不曾发生过。
只有丞相大人忧心忡忡,不复平日里的处事不惊,在屋外坐立难安。
景熠瞧了他几眼,终于忍不住了。
“锦书可否消停下,晃来晃去,被你晃得头晕。”
一时间,两个同样烦躁的男人大眼瞪小眼,瞪着瞪着便笑了,笑得无奈。
皆觉得自己太无能了。
“身为人夫,你我皆不称职,太失败了。”景熠叹息。
白锦书不曾反驳,他认为景熠说的对,身为丈夫无法保护自己的妻子,确实很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