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找矢吗?——木夕朝兮
时间:2018-02-26 13:54:53

  第二回,那时她正研习人体穴位,一门心思地扑进去后,对那些飞禽走兽是否也能如人一般被点中麻穴,死穴,产生了浓厚兴趣。于是她挑了后山作为基地,大番实验,弄死了不少飞禽小兽。恰逢当时她看了本古怪话本,记录了一项令男女痴心相恋的古老巫术,她抱着半是好奇,半是侥幸的心理,依照话本所言,掏了体型相殊的十具飞禽小兽的心脏,好一番折腾后,送去他手中,满心的期待,谁曾想,竟会将他吓成那样。
  第三回,那时正逢乞巧女儿节,都说,女子若想求美满姻缘,当在匣子中放入七彩丝线与大头蜘蛛,于月下参拜,第二日,若匣内蛛网越是密整,则心愿便越可达成。可她不知听的哪个版本,竟是以为,在月下参拜后,将匣子连同蜘蛛,一同送去心仪男子的手中,若是男子被匣内蜘蛛咬上一口,心愿便可成真,那她自然是集了一匣子密密麻麻的蜘蛛送去,势必要将胜算加到最大!咳……若是她早先知道他那样恐惧蜘蛛便也不会那么做了。
  至于这第四回嘛,就当真与她毫不相干了……
  …………
  清风朗月,星稀明月,徐徐晚风,将挂在檐角下的绯红色灯笼吹得迎风招摇。
  夜里山风偏冷,吹得莫长妗一个激灵,回了神。
  “唉……”凉亭内她凭栏而坐,托着脸重重叹着气,模样看着很是苦恼。
  随后她缓缓站起了身,迎着山风吹了好一阵。
  要怎么做才好呢?秦磊那小子明显很是厌恶‘自己’,她可是全看见了,他在墙角刨了个坑,将她送去的药给埋了,她这表达善意,与之交好的计策,似乎不大行得通啊。
  想到两人背地里腹诽自己的那番话,莫长妗忍不住嗤了一声,年岁大?脾气差?性格还讨人嫌?尽管知道秦磊说的只是这副身子的原主,而不是自己,但还是微微的很是不爽啊!
  真是有够麻烦的,她为什么非得完成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任务不可?寻到心仪之人后,让他杀了自己?若是调个个,换做让她来杀了心仪之人,大抵还要简单上一些。
  好嘛,好嘛,她当然知道,旌竹说了,因为她生前犯了错、造了孽,要赎罪,这就是理由。所以,挨刀子的那个人只能是她。
  …………
 
第22章 莫长妗,你有病啊!(四)
 
  来到这个地方,她得到的记忆仅是,知道自己叫莫长妗、是丰山派的大师姐、自小就没了娘亲、有一个掌门老爹叫莫袁,再多就没有了,所以她是一点也不知晓,曾经的莫长妗究竟都做了些怎样令人发指的事,令丰山派弟子退避三次,并将秦磊得罪成那样。
  抬起眸子向右淡淡一瞟,瞧见一个身影鬼鬼祟祟地正要往回跑,她当即气势十足地叫了一声:“站住。”
  那个身影明显僵了一下,踌躇且缓慢地将身子转了过来。
  “你。”莫长妗仰了仰下巴,冲他勾了勾手指头,“过来。”这副身子的原主刁蛮霸道,很合她的心意。
  孔宇暗叫倒霉,自己不过是路过,正想开溜,到底晚了一步,心不甘情不愿地慢慢挨近,他揪着手指头期期艾艾道:“师姐,你叫我?”
  “嗯……”带着浓重鼻音,她嗯了一声,撑着下巴盯着他好一阵瞧,这小子早上便一直偷偷瞟她,那副心虚的样子,像极了没完成课业怕被先生点名的学童。
  他们之间应当是发生过什么,只是她不知道,因此需得套他的话,“你不打算说点什么吗?”
  孔宇闻言,蔫吧道:“师姐,我实在掏空了脑子,但这回的事,是真的不太好办。”
  莫长妗哼了一声:“真有那么难吗?”心下却是直犯嘀咕。
  “这届门派大比不同以往,师父他老人家极为重视,实在不好做手脚。再说排名对擂一向是抽签决定,本就是随机的,要将师姐与扶风师兄安排对擂,实在是有些……”为难死他了啊!他其实想说,这事师姐你都搞不定,何苦为难我一个小小弟子。
  扶风?他是什么人?为何要让他与自己对擂?脑中出现一个容貌极美,笑容纯良友好的少年模样,但也仅是将姓名与相貌连在了一处而已。
  于是她挑了挑眉,声调略微拔高,“你难道不知道,我为什么要与扶风对擂吗?”
  这样的语调配上莫长妗刻意摆出的恼火表情,就差蠢货二字没骂出口,传达给孔宇的只有一个意思——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要你何用!
  孔宇小身板颤颤一抖,依旧期期艾艾埋着脑袋,“我当然知道师姐是想为秦师弟除去劲敌,助师弟夺得此届门派大比第一。”
  原来是这么个缘故,莫长妗心思一转,助秦磊夺下门派大比的第一?这么说来,自己这副身体的原主,居然是丰山派最为出色的弟子么?那么曾经的莫长妗,是做了替秦磊除掉扶风,然后再在最后败给他的打算咯。
  等等,她一下坐直了身子,最后败给秦磊?不知想到了什么,莫长妗忽地微微咧嘴,露出一口白牙森然一笑,也就是说她也会与秦磊对擂?
  孔宇看着莫长妗在一阵沉思过后,森然笑起,在这样的深沉夜色下,他不禁根根寒毛倒竖。师姐虽说从未给过他好脸色,但露出这样渗人的表情,却是头一回。他不由地想起,门派内关于师姐撞邪的传言,心肝一颤忍不住往后倒了三步。
  莫长妗轻轻一声咳,拿眼尾瞟他,看他方才的样子,距门派大比应当没有多少时日了。因此她语调一转,打探起具体举办门派大比的时间来,“我不管,总之你看着办,门派大比的前一日我要听到好消息。”
  孔宇当即苦了脸,哀哀道:“可五日后就是门派大比了呀,我……”
  “你什么,嗯……?”莫长妗拉长了鼻音,冷眼看他,做足了凶残模样,欺负弱小这种事,她做起来十分开心,莫不是上一回太憋屈?
  孔宇喉头咕噜一声,话锋转得极为快,“我一定竭尽全力,师姐放宽心。”
  “……等等。”莫长妗睨他一眼,忽然又道:“计划有变,门派大比那日直接将秦师弟安排与我对擂。”
  孔宇一愣开口正想再问,被莫长妗一个眼神瞪了回去,沉了沉眸子,她故作高深地哼了一句:“这人嘛,有时候……还是糊涂点好。”
  孔宇闻言一凛,连连答是,待莫长妗一松口,便脱兔一般奔走。
  望着长廊尽头,烛火映衬下的树影摇曳,莫长妗忽又咧了嘴,再次露出了那森然笑脸。真是天助她也,前一刻她还苦恼着要如何接近他才好,后一刻老天就给她指了一条明路。门派大比不就是一个绝佳的赴死时机吗?届时兵戈相向,白刃相接,向来刀剑无眼,她一个动了必死决心的人,还怕找不着机会送死吗?
  旌竹呀,旌竹,这一回可真是太容易了,果然知道目的是什么,就是简单得多。她晃着腿,嘚瑟兮兮地想着,完全忘了自己前一刻的抱怨与苦恼。
  待冷静下来后,她又开始思考另一个严肃的问题——要怎么样才能死得舒服点呢?上一回,死得是真疼,从咽喉灼入六腑的噩梦,光是回想都要痉挛。
  不行,莫长妗一下站起了身,她得为几日后的赴死做足准备。
  …………
  丰山派内上千名的弟子,少不得有个头疼脑热,回回下山寻医?远水解不了近渴,总归不是个办法。再说,下一趟山不容易,小病小闹也下山,便有些小题大做耽误功夫。
  因此,丰山派内设有药阁,虽说药材齐多,珍奇不少,然而由一个不太靠谱的白胡子老头坐镇,小病小闹没什么问题,开副药的事情,真要摊上大病,若是不嫌命长最好还是下山就医。药阁内也摆有医书,一摞摞地整满了两个大架子,看那做派,大有鼓励门派内的弟子自学成才的意思。
  莫长妗得知丰山派内有这么一处地方时,立刻赶了过去。死得痛苦不外乎是因为肉体上的痛楚,那么想要舒服些,便需将疼痛感抹杀,于是她兀自认为若是感受不到疼痛,那么死便也不是件可怕的事。
  药阁的门扇是敞开的,不时便有身着弟子服的门徒进进出出。莫长妗切切实实体会到了一把门派大师姐的威风,走哪儿都有人让道,走哪儿都被问好,饭堂前的长龙她不必等,演武场的兵器随她选。就是大多与她保持着一定距离,献殷勤的人少了那么一点点。  
  …………
  
 
第23章 莫长妗,你有病啊!(五)
 
  迈进门栏,远远见着一个白胡子老头正唾沫横飞,对着一名查阅医书的弟子拍胸脯,“你很有潜能,别学武了,跟着老夫学医吧!”
  近旁弟子一阵腹诽,就你这么个半吊子快别误人子弟了!
  莫长妗早打听清楚了,坐镇药阁的就是一名不太靠谱的白胡子老头,那手不入眼的医术为人诟病已久,奈何丰山派处地太偏,掌门又不愿下血本,便也只得硬将朽木当良材。  
  那翻阅医书的弟子压根不拿正眼瞧他,老头说话的那会儿功夫他已又连翻了两页。起先白胡子老头还替着解释,有本事的人应当有点脾气不碍事,但见半天也劝他不动,对方根本不予理睬,简直将他当做空气,他的自尊心终于受到了深深的伤害。
  于是老头气哼哼地回了座椅,抱着胸口生闷气,谁问也不搭理,就连莫长妗也是如此。莫长妗摸着下巴觉得真新鲜,在这地方还是头一回遭到冷遇。
  “师姐怎么也来这了,不舒服?”
  身后传来一个男声,盛满笑意,明显是在与她搭话。莫长妗回眸看去,正是方才那不拿正眼瞧人的弟子在说话。那弟子腰间挂着着一个小竹篓,微启的红唇、精瓷的眉眼,桃花眸尾微微上挑,比女子要更美,正是昨夜提到的关键人物扶风。
  令莫长妗感到有些意外的是,听他说话的语气,两人的关系似乎还不赖?
  扶风这问题莫长妗一早就想好了一套说辞,摇头说不是,“我屋里的那只八哥这几日不太好,每日都疼得打抖。”
  那八哥原主似乎很宝贝,轻易不让人瞧见,所以究竟是个什么样,没人知道,于是说起瞎话来毫无压力。
  扶风闻言眸光微闪,将医书合上,随手放回了架子上,抬眸轻轻笑道:“我与师姐去瞧瞧,云雀、黄鹂我也曾随手救过两只,八哥应当也相同。”
  莫长妗愣了一下,连忙摆手说不用,嗯嗯啊啊地一拍大腿道:“我也带它下山寻过医了,治不好,年纪大了嘛,小病小痛什么避不了……”
  她话至一半,却见扶风突然血气一涌,抽出白帕子捂住口,惊天动地地咳了一阵后吐了两口老血,再抬头那血糊了满嘴,看直了莫长妗的眼。
  将染血的白帕往腰间的筐篓里丢,一抹嘴角,他淡定,“又让师姐见笑了,师姐继续。”旁人是见惯不怪,莫长妗却是吓了好大一跳,这一言不合怎么还吐血的?!
  这姿容绝艳的小哥哥难不成是个病秧子?她一双眼控制不住地往他面上与腰篓间来回瞟,“我……我就想着过来寻寻看,有什么能让鸟不那么痛苦的药,能让它好好安度一下晚年什么的。”
  扶风点了点脑袋说明白,复又招了招手说师姐随我来,轻车熟路地取了几味药,那架势看起来比那白胡子老头更要靠谱。
  因为比着鸟用的量,所以最后到莫长妗手里时只有那么可怜的一点点。可这么点量她这么大个人怎么够用,凡事都得想到最坏的后果,万一到时候她没能被一刀砍死,那个当下还不得疼个半死?
  她方才是有想着,悄悄记下他取的那几味药,可这一屋子排排列列的小阁能把眼晃花,她放弃,于是琢磨着怎样才能再多讨点,“我看它兴许还能再苟延残喘上一些时日,这量怕是太少了点,不经用。”
  扶风闻言表示疑惑,“这量不少了,喂一次就能死得很干净。”
  莫长妗盛药的手一抖,这家伙这么大个脑袋,怎么听不懂人话,于是她纠正,“不是要弄死,是要麻痹它的痛觉,让它不那么痛苦。”
  轻轻摇头扶风表示有些难办,“这类东西副作用都大,用不了几次你那鸟得变傻。”复又指了指她手心的药,“这药没有痛苦,可以让它走得很安稳。不必又痛又傻。”
  这话一出莫长妗跟着犹豫,万一自己也变傻了怎么办?想想就此一回,她一狠心说,“没妨碍,能活着就好。”
  隐约轻笑,扶风问言说好吧,莫长妗在一旁着重强调,量要加重再加重,最好比着人的来。
  扶风手下一停,抬头看她,晕着浅粉的桃花眼微微眯起,“师姐,你该不会又打着歪主意吧?”
  莫长妗迎着他的目光说别瞎猜,“师姐为人正直,一身正气,能有什么坏心眼。”这话一出,空气都跟着静了三秒。
  拉长尾音嗯了一声,扶风一手托腮轻轻笑起,“说得也是,师姐的为人我一向看好。”
  大概是错觉?他语气真诚,笑容诚挚,但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别扭?但就目前看来,这孩子心眼应该挺好,她犹豫,“那……那样的药能弄到吗?”
  扶风一双眼笑若月牙湾,“以我与师姐的关系,怎么能叫师姐失望。”
  那就是没问题咯,莫长妗闻言有些激动,没想过会进行得这么顺利。
  接着听他又道:“师姐的要求我明白了,师姐想要的东西倒是也不难配,只是……还缺一味药草,药阁里没有,”他看着她渐渐压低的眉毛,话锋又转,“那味药草后山倒是有,就是不太好釆。”
  压低的眉毛倏忽上跳,她勾起他的手拖着就要往外走,“走走走,师姐去釆。”
  不多时,两人来到山脚。  
  看着走势险峻陡峭的山壁,扶风竖起一指,朝上泛泛一指,“哝,‘花开三瓣,绿叶七层’的便是。”
  莫长妗搓着掌心有些犯难,这么高的峭壁,别没被弄死,先给摔死。只一眼就蔫了豪情壮志。
  眯觑着两眼往上看,忽然想起,旁边不还有个大男人吗?她一个姑娘家,推脱做不出来爬墙这么粗鲁的事也挺正常。
  莫长妗自觉这推脱之词相当完美。然而刚一回头,又见扶风面色潮红,拿着帕子在抹嘴角。艳红的鲜血浸染着帕子,那微蹙的眉眼与单薄的小身板,当真是弱柳扶风。相比之下自己反倒更像汉子,不由硬生生改了口,“这么高的峭壁,师姐怕是得不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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