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找矢吗?——木夕朝兮
时间:2018-02-26 13:54:53

  她的前半句话得到了旌竹的认同,“确实缺少了点什么,为此我每到一城,必去花街一游,可总也不得要领……” 
  “等等——”白鸳伸手打断他的话,确认道:“你是说,你去那儿只是为了作画?”
  “嗯。”旌竹缓缓点头,“那处最不缺的便是美人,环肥燕瘦,仪态万千,各具风情。可供我好好观察。毕竟大街上对着姑娘品看,极有可能遭受无妄之灾,被抓进大牢。”
  难道她真的误会他了?江湖上的那些传言,皆是以讹传讹?
  最后旌竹总结道:“出入烟花之地,便是为了临摹出一幅满意的画。” 
  “真的只是这样?”之前对他的认知一下子被推翻得干净彻底,她一时还有些难以接受,不小心便将真心话都倒了出来,“所以你不是浪荡子,更不是大淫棍?!而是一个兢兢业业,努力提高自身,可敬可叹的大画师!” 
  “哦?”旌竹微微眯眼,撑着下巴幽幽瞥向她,“原来此前,我在你眼中,是这样一个人?” 
  白鸳用力点头,而后动作一滞,随即拨浪鼓似的摇起了脑袋。关于旌竹出入烟花巷的事,琥珀之前就与她解释过了,只是那时她小人之心来着。原来,旌竹真是去办正经事了。
  白鸳打哈哈,赶紧转移话题,义愤填膺地替他抱起了不平,“这么说来,夏侯麟岂不是故意捉住你的短,要与你比试?”
  她表情夸张且不满地皱了皱眉头,恨不得拍桌,“这也太卑鄙了吧?胜之不武嘛。”
  说起来,虽与夏侯麟不过是两面之缘的关系,果然人不可貌相,看着不像是个有心计的家伙,没想到也有一副弯弯肠。
  旌竹看她这故作愤慨的模样,摇头笑道:“他倒未必知道。”
  白鸳好奇了,“你是说,这不过是个巧合?”
  “嗯。”旌竹缓缓点头。
  白鸳听后,更有些闹不明白了,“那为何不与他打个商量,换个主题?怎么直接就答应了?”
  小舟不知不觉已抵达了湖心岛,旌竹率先上了岸,而后向着白鸳伸出了手,算是回答她方才的问题,悠悠抛出两个字,“麻烦。”
  白鸳呆住,半天忘了将手搭上去。待想明白后撇撇嘴,好吧,皇帝不急太监急。人家根本不在意输赢,更对第一画师的名头视如空物。
  岛岸畔早她们一步,已泊了一只扁舟,看来今日除却她们,还有旁人。
  “岛上都有什么?”白鸳举目四望,一眼望去有些空旷,花花草草皆是常见的,并无出奇之处。只遥遥望去,可见中心地势较高处,有一棵三人环抱的葱茏大树,碧绿的叶,似火的花,于这深秋分外抢眼。
  “凤凰木……”旌竹轻答,望向岛中心,满眼温柔,“只一棵凤凰木。”
  旌竹说得并不全对,除了凤凰木外,其实还有一方石亭。只是看着他望着那株凤凰木,忽然地神情恻然,像是被勾起了伤心回忆,有些不知所措。那样的表情她熟悉,每当想起红枫岛,想起曾经,她也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但旌竹很快打起精神来,引着她往那棵凤凰木走去,“这里,是当年我爹娘定情之地。”
  白鸳有些意外,这是旌竹第一次主动说起自己的事。她隐约明白了旌竹今日来次此的目的,于是只是安静地陪在他身旁。
  白鸳顺着旌竹的目光静静望向那棵凤凰木,明明已是八月,却依旧红花盈树,恍恍如焰。正是应了那句‘叶如飞凰之羽,花若丹凤之冠’,美极。
  不知是否因为这份特殊,才得到了眷侣们的青睐。
  枝叶婆娑,红花零星满地。走近了才发现,凤凰木的枝条上系满了红色绸带,此刻正于风中翩然起舞。满树的绸带,有簇新的,也有因年代久远,而褪色泛白的。不知道旌竹爹娘当年系上的,是哪一条呢。
  树后传来窸窣声响,白鸳想起岸畔的另一小舟,猜测一定是对情到浓时的小儿女,打算在这棵凤凰木上系上属于他们的红绸带。
  白鸳两人出现的动静,似也引起对方的注意。不多时,树后便探出了两个脑袋来。
  两两相对间,皆有些目瞪口呆。
  白鸳差点没问,两位少年,这是来系红绸带的?
  夏侯麟怒:“臭竹子!”
  旌竹笑:“小麟儿?”
  “你怎么在这儿?”
  两人看着对方,都没有回答的打算。
  然后便见郑涧从树后走出来,礼数周到地向两人打了招呼,替夏侯麟回答了旌竹问题,夏侯麟来此是为作画,而他则是陪同。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郑涧这一回看向她时的眼里,再次带上的探究之意。
  夏侯麟看看旌竹,又看看白鸳,只是看向白鸳的那一眼颇为委屈,似乎碍于她别人家小妾的身份,不好再像上回那样随意搭话了。
  …………
  
 
第78章 身份可疑
 
  旌竹与夏侯麟在石亭内说话,白鸳与郑涧依旧立于凤凰木前。
  白鸳拂去落于肩侧的一朵红花,便听郑涧语带犹疑地向她道:“白姑娘今日妆扮,与唐家堡那日犹为不同,郑某险些要将白姑娘认做另一人。”
  “这世间相似的人太多,”白鸳知他意有所指,决定打死不认,“要我说,就如郑公子,也有与我所认识的人中,颇为相似的。”
  “白姑娘是说郑某面善?”郑涧颇有些咄咄逼人的意味。
  白鸳索性大方承认,“对,但并不至于将公子与我所识之人混淆。”
  郑涧点了点头,有意无意地与她提起,两个月前众门派讨伐金鳞教的事。
  白鸳又含混地糊弄了几句,渐渐觉得压力有点大,于是借口要往石亭去。
  郑涧涵养极好,虽对她明显怀疑,但并不强留,微笑着对她做了个请的动作。
  白鸳如蒙大赦,对他点了点头转身便走。
  谁料她刚走出两步,身后杀气顿起,掌风凌厉,对于危险的应激反应,她避开的同时,也不客气了。两人一触即发,一时打得难解难分。  
  这招式一对上,马脚立刻就露出来了。郑涧眉间的川字能夹死苍蝇,“那日果然是你,你是金鳞教的人!”他说得很肯定。 
  这边的大动静,很快引起石亭内两人的注意。好好的这两人怎么打起来了?!
  夏侯麟用他那点蹩脚的轻功,向那打得难解难分的两人赶去,他大喝一声,看准时机一把拉开自己兄弟,劈头就骂,“郑兄,你打人姑娘干嘛!” 
  他这不分青红皂白的一句话,用词很有问题。但郑涧恍若未闻,直直看向已走向白鸳身前的旌竹,轻声道:“旌先生,或许有话要解释。”
  夏侯麟不明所以地看过去,见白姑娘正偏着头看向别处,而臭竹子弯着嘴角轻笑。看样子在场摸不着头脑的,只有他一个人  
  “解释?”旌竹的表情忽然有些困惑,“解释什么?”
  郑涧道:“白姑娘的身份。”
  “喔,对——”旌竹似乎恍悟,点头道:“白鸳其实是我的护卫,那日唐家堡隐瞒她的身份,实乃事出有因。”
  旌竹看着郑涧只是道了这么一句,并不解释更多。
  夏侯麟听后呆愣了好久,随后激动得睁大了眼,这个消息是他这几日来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他就知道,他就知道,一定是有什么隐情的!
  但郑涧依旧眉头紧皱,轻声道:“先生可知,白姑娘是金鳞教的人?”
  “金鳞教?何以见得?”旌竹回头看了眼白鸳,白鸳眼神闪烁不愿与他对视。
  郑涧肯定道:“两月前,众教于祁山讨伐金鳞教,我曾与白姑娘交过手,不会有错。”
  旌竹满脸不解地看向郑涧,“小鸳是我的护卫,对她的来历,我要更清楚些,她这一身功夫并非承于金鳞教啊。”
  被旌竹这话一点,白鸳瞬间开窍了,对呀!她可真是糊涂了,她八岁离开金鳞教,一身所学皆承于红枫岛。祁山那日与郑涧过的那二百招,一招一式皆与金鳞教沾不上半点干系。她完全可以与金鳞教撇得很干净!
  太心虚了,她实在是太心虚了。
  想到这里,白鸳灵光一闪,一拍脑袋,指着郑涧微恼道:“原来是你!那日不分青红皂白,便对无辜的我动手的那个人。我说郑公子怎么看着那么面善呢。”
  这一唱一和,贼喊捉贼的戏码,郑涧一时还真被蒙住了。难道真的是自己弄错了?可,“那日金鳞教徒喊你师姐。”这他可没听错。
  “所以我何其冤枉呐,当日只是路过,无缘无故被卷入乱斗,已是倒霉至极。还没弄清楚状况,便被人不分青红皂白的一顿揍,被人揍不还手,师父可没教过我这样包子。你当日好歹问我一句,那便也不会有那么多的误会了。”白鸳说着好不委屈,摇头道:“当日我负伤而逃,昏倒在了路中央,幸亏旌竹救了我,为了报答他的救命之恩,我才作为护卫留在了他的身边。”
  一旁的旌竹缓缓点头,对她这略有出入的陈词,表示了肯定。
  “这……这……”这般声情并茂,有理有据,郑涧自觉理亏。
  夏侯麟自然而然站在了白鸳这边,谴责道:“郑兄,此次是你鲁莽了!”
  于是这次小小危机在郑涧的愧疚之中,算是化解了。
  离去前,夏侯麟瞪一眼旌竹,而后娇羞地邀请白鸳三日后,一定要再来此地观摩他与旌竹的比试。
  白鸳在他的灼灼目光中压力极大地点头道:“一定,一定。” 
  小舟偏离数尺,夏侯麟回眸看来的那一眼,颇为恋恋不舍。
  待暮沉沉,月高升,旌竹方携白鸳归去。
  临湖映月,白鸢独立舟头,微微仰面望向天边的明月,粼粼波光与万点星辰,似皆纳入那双明眸。  
  小舟轻荡,月华如练,旌竹静静于舟头撑杆,半晌白鸳从小舟的那头移至这头,距旌竹一步之遥盘膝而坐。
  白鸳微垂着眉眼细细思量,半晌抬头望着旌竹的背影,忽然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一身所学,非承于金鳞教?” 
  旌竹并未回头,因此看不见他此刻面上的神情,他只是轻轻提起长杆,再缓缓向下撑去。声音里染了笑意,不答反问:“难不成,小鸳真的是金鳞教的人?这么说来,我岂不是助纣为虐了?”
  白鸳不置可否,缓缓将视线收回,或许是她多心。
  ………… 
  
 
第79章 别有用意
 
  旌竹与夏侯麟将于湖心岛比试的消息不胫而走,被当地颇有威望的诗画社珍而重之地摆上了台面来。
  诗画社的几位元老,更是自荐担任评委,保证绝对公平公开公正。他们虽对旌竹画作上的天赋非常肯定且欣赏,但私心里还是希望身为昶州人的夏侯麟能够在此次比试中小胜一筹,一举成为昶州之星,如此一来他们面上也是有光得很呐。
  于是待三日之期一至,湖心岛上挤满了慕名而来的看客,拉横幅挥旗帜,加油打气,并不为着哪一方。
  旌竹一行三人是踩着点到的,眼前人头攒动,旗帜飘飘,以及在他们出现后,突然爆起的雷动掌声。因为未曾料想到会是这般景象,三人着实吃了一惊。
  人群自动让开一条道,可以看见凤凰木前不知何时已搭好了类似擂台的高台。
  高台上候着夏侯麟,并且往后一点,正襟危坐着三位发白胡子,满脸喜色的老头儿。
  旌竹领着琥珀上了高台,抬眼环视一周,而后抚着下巴,笑看夏侯麟,“小麟儿,你怎么还是如此高调?”  
  夏侯麟憋红着脸,偷眼扫向高台下的白鸳,觉得有些丢人,他是冤枉的!早前一步他到时,也实实被惊了一把。
  这时小叶子俯在夏侯麟耳边,小声道:“少爷,这是大少爷的手笔。大少爷说,要做就得风光点,与江湖第一画师的比试,没个人知道怎么像话。还说不论输赢都证明少爷您有本事。”
  小叶子嘿嘿笑道:“这话,大少爷不让小的告诉您,其实大少爷呐是真的很疼您,今日百忙之中还腾出空挡来看您比试呢。”
  夏侯麟眼角一抽,往高台下一圈寻去,果然瞧见东面有个带着帷帽欲盖弥彰的家伙,形迹可疑地混迹在人群当中。
  夏侯麟一手扶额,重重吁出一口气,大哥啊大哥,不带这么疼弟弟的。然后他在脑中捋一捋,捋明白了,身边人知道他与旌竹有五年之约的人,除了郑兄只有小叶子了。郑兄的为人他清楚,不是多话的人,那么只可能是……
  夏侯麟眯觑着双眼,咬牙切齿,压低声道:“小叶子,你这个吃里扒外的家伙!你说,你究竟是大哥的人还是我的人!”
  小叶子艰难地咽一口唾沫,生活不易啊。幸亏就在此时,锣鼓一声,以‘月中仙’为题,一炷香为限,比试正式开始。
  琥珀于一旁侍墨,眼见自家主子蘸了墨后,却半天不落笔。而那边夏侯家的小少爷已勾勒了大致走向,不禁替着急歪了脸。
  他就说不该答应,不该答应,画不好姑娘一直是主子的痛啊!
  “主子。”琥珀想了很久,觉得为今之计,只有那一个办法了,他无比认真地看着旌竹道:“要不,您还是画我吧!”
  其实仔细算来,主子对着画过最多的女子,并不是哪楼的花魁,而是他。所以他相信在主子的眼里即便不着女装,那身影稍稍回忆后也应当是挥之不去了。顺手又熟悉,没有比这更好的法子了。所以他决定劝主子做最后的挣扎,至少不要输得太难看。 
  琥珀正犹豫着,是否需要摆几个娇羞的表情配合一下主子的情绪时,主子终于落了笔。
  台下白鸳也跟着松了口气,还以为这家伙打算就这么干耗着,待一炷香的时间到后,直接交白卷了事呢。这样具有挑衅意味的事,引起昶州民众的众怒可就不好了。 
  临湖映月,扁舟远游,画中佳人光洁足裸,独立舟头,回眸一眼,巧笑倩兮,月华映照出她眸中的万点星辰,诉不尽柔肠百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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