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傻瓜想吃夫君亲手做的翡翠虾饺。”
“夫人不是说晚膳亲自下厨洗手作羹汤?难不成变卦了?”
“可以变卦吗?”
“不可。”
扶黎探头蜻蜓点水一般在他脸颊上亲吻了一口,狡黠问道“可以吗?”
萧辞眸光温柔似水,温文一笑“容为夫想想。”
“得寸进尺!”四目相对,无言而笑,她用额头轻抵他的乌发,笑靥如花柔声道“晚上我给你做你最喜欢吃的西湖醋鱼好不好?”
“好。”
“温酒烹茶,雨夜炉话,萧珝、萧瑀、云朗、景皓、无暇、青鸾还有郡主、陆旌阳、玉楼、艾叔叔,不知道羽墨肯不肯来,把大家都请来你觉的如何?”
“好。”
“我房中的那盆素心雪兰叶子枯黄,你回府去笛莘斋帮我瞧瞧。”
“好。”
“昨日艾叔叔喝醉了酒,问我剑阁玉女门有没有一位叫绾绾的女子,凭你家夫人过目不忘的本事,玉女门下所有人的名字我都记得清清楚楚,绾绾此人却并无印象,若不是那人骗了他大抵如今已不在人世了。
我从未见艾叔叔如此伤情过,不知那位女子是不是他心上人,改日你帮我去套套话好不好。”
“好。”
“明日一早你陪我去采摘一些新鲜的桂花,我和青鸾要做桂花蜜,酿酒也是不错的。”
“好。”
……
天胤抱着凉槿沿着木质长廊缓步往新房走去,水珠顺着屋檐滴滴坠下,打在青翠的树叶之上簌簌作响,喜服湿了大半,一阵凉风吹过冰冷刺骨,如今这身子愈发不济了。
简陋朴素的匾额写了两个大字“木槿”,两边各挑着一个描着喜上梅梢图案的纱制宫灯,推门而入,红烛高燃,几案上陈列的喜饼之上皆用红字喜字覆盖着,红绫被,鸳鸯枕,层层纱幔曳地轻垂。
天胤把她放到圆凳上,皱眉看着依旧绑在二人手腕上的红线,胡乱扯了几下并未扯开,一眼瞥到桌上的剪刀却被凉槿抢先一步,朱唇微启“大人当真孤陋寡闻,今日这剪刀可不是这样用的。”
说着俯身一丝不苟解开了他手腕上的红线,绕在了无名指上,接着把自己的手腕伸到他面前“有始有终,大人请。”
他淡淡瞥了她一眼,笨手笨脚解开红绳缠绕在手指之上,她凤眸斜勾用剪刀剪了自己的一缕头发,在天胤冷漠的注视下剪了他一缕头发,系在一起打了一个同心结,用红线缠好放入荷包“这叫月下红线,结发同心,喜娘非让我亲手做一个荷包,奴家的眼睛都熬坏了。”
天胤依旧不言不语,拿起酒盏倒了两杯酒,凉槿会意端起其中一杯与他共饮交杯酒“满意了?”
她以手撑额,满目风情,微翘兰花指一点一点品着酒杯中剩余的桂花酒,舌尖轻舔了一下朱唇轻笑道“大人以为呢?”
“时辰不早了,你早点安歇吧!”
天胤负手转身并不理会,未走几步被她一把扯住,他不动声色悄然避开,凉槿不以为意掩口打了一个哈欠,芊指抽出发髻上的蝴蝶牡丹金簪,乌发似流水般垂至腰际。
在他无波无澜的注视之下,喜服似牡丹花瓣层层飘落,在她去解红色亵衣衣带时他终于近前止住了她的动作“成何体统!”
她顺势勾住他的脖颈,藤蔓般缠在了他的身上,娇媚的声音酥到骨子里“大人,那你告诉奴家什么叫做成何体统?奴家可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
“你……”天胤惯有清冷无波,悲天悯人的面容上染上几分怒意,凉槿不依不饶,拂落他头上的金冠,乌发纠缠,红烛映照之下,俊美清朗的容颜莫名竟有些温柔深情。
她的手沿着他的衣襟滑入扯开了他的衣带,她一直娇媚的笑着望着他被怒火侵蚀的黑眸,月宫大祭司那样神圣高洁的人最受不得的便是这般行径吧,可她害怕看到他眼中的厌恶,轻贱,嫌弃……
他抱着她疾步往床榻旁走去,在她愕然的目光中伸手抓过被褥披在了她的身上,黑眸复归清冷淡漠“歇息吧!”
她不安分的动了动,天胤不耐的蹙了蹙眉,凉槿小声道“太硌人了。”
红绫被之下铺满了红枣、花生、桂圆、莲子,他没有说话把她抱到梳妆镜旁的黄花梨木凳上,凉槿裹着红绫被甚是臃肿正欲打开,他淡淡道“裹好,刚刚淋了雨,莫着了风寒。”
她呆呆的看他俯下身子利落的把床榻上的红枣、花生、桂圆、莲子归拢到一个红包袱中系好,铺好被褥方把她抱了回去。
凉槿看他放下纱幔捡起地上的喜服金簪放在一旁出声问道“你去哪?”
“书房。”
“那个……你能不能过来一下?”他狐疑的走了过去,她摊开他的手把荷包放在他手中“记得要每天佩戴。”
在他还未推辞拒绝之前急急补了一句“这是规矩。”
他沉沉看了她一眼,拿着荷包起身离去,司凡简直被推门而出的天胤惊的目瞪口呆,乌发散开,衣衫凌乱,这……这……动凡心了?
“明日你去寻几个伶俐的丫头服侍夫人。”天胤摩挲着手中的荷包“派人煮碗姜汤送到夫人房中,昨日陆旌阳送来两盆白海棠,四盆月桂一并搬来木槿苑吧!日后若夫人有何吩咐无需请示,照办即可。”
“是。”
自那日之后,凉槿再未见到过天胤,木槿苑清幽雅致,与世隔绝,前厅内院似乎被隔离成两个世界,有时候她会想究竟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是否真的与那件事有所关联?
☆、沐浴
辰时一刻, 雨丝风片,穿竹打叶, 散席之后萧辞回到藕香榭摊开画着坤离阵法的羊皮卷,执笔加了一点,沉思片刻抽出一张干净的宣纸画着阵法批注。
烛光摇曳不定, 他揉了揉发痛的额角,烦躁的把毛笔搁置在砚台上,无暇摇着折扇推门而入,瞥了一眼羊皮卷上密密麻麻的朱笔标记“坤离阵法, 闵舟为眼, 案发地点当真与之相合?”
“嗯。”
“时辰、方位暗合坤离阵法,死者皆为未婚男女, 他们是如何选定目标的?”
萧辞提笔在宣纸之上圈了几个点“五行八苦交叉处为断层,眼下毫无头绪。”
逍遥王府暗室中封存着有关百花案的所有资料,死者籍贯年龄, 生平家世, 事无巨细, 详细备录,已死的九十七人中或武林高手,或朝廷要员, 或大家闺秀,或烟花妓'女……相互之间毫无关联。
其中九人便是眼下萧辞落笔标注的九个方位,似乎本就剥离与俗世之外一把飞灰洇灭与天地之间,无踪无由, 动用暗雨楼势力寻访六月之久,每每稍有眉目即会中断所有线索,记忆也会随之模糊不清。
无暇蓦然合上折扇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辰时三刻了,你快去素心轩!”
他慢条斯理卷着羊皮卷低咳几声并不理会,无暇推了推案几上的竹简懒散的坐在上面,胡乱的帮他把手边的东西收了收不耐道“你说说你身上本就没什么活人气,又是这么个臭脾气,别磨蹭了,内伤未愈多去温泉泡泡,百利而无一害,省的你死了所有人都来埋汰我。”
“不劳费心。”
“萧公子,对待自己的救命恩人要有最基本的尊重。”无暇阴阳怪气的指着他道“你这叫……背信弃义……不!是忘恩负义!你这小人。”
萧辞起身理了理衣袖,打开碎玉雕花漏窗望着不见收势的大雨淡淡道“我这便去素心轩,你早些回去多陪陪青鸾为好。”
漫不经心用折扇扒拉着那堆竹简,嘴角露出一个奸计得逞的笑容,掩饰般的打了个哈欠“她念叨你的次数比我都多,你早日绝了她的念想,不然本公子与你决一胜负。”
“恭候圣驾。”
“你……本公子风流倜傥,我媳妇怎么可能看上你这么个病秧子,我不屑与之比试。”
转过长廊转角,花木深深,一方小小院落隐在雨幕之中,室内灯火通明,他推开乌木黑漆正门走到软榻旁解开衣带,褪去外袍,只松松穿了一件薄薄的宽大亵衣。
转过纱制屏风,里间别有洞天汉白玉雕砌的温泉池,雾气氤氲,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药草香,素白纱幔,银线绣蝶,鹅蕊腊梅,空谷兰花,紫金莲花座红烛高燃,陈设极尽雅致华美。
澄澈透明的温泉水池中散着一层薄薄的红色玫瑰花瓣,一位出水芙蓉般的女子背对着他,几缕乌发贴在光洁白净的脖颈上,艳红花瓣衬着冰肌玉肤诱惑着他的所有感官,芊芊玉手鞠着清水泼在雪肩之上顺着肌肤慢慢往下滑落润入池水……
忽然池中玫瑰花瓣似飞刀般齐刷刷朝着他的方向兜头射来,巾帕飞旋,花瓣纷纷扬扬铺满了池边的汉白玉石,他攥着巾帕含笑道“夫人当真与众不同。”
雾气蒸腾,薄雾环绕,扶黎披着一件烟紫色纱帛披风,脸颊染上一层绯色,浑身湿透,薄纱紧紧裹在身上勾勒出玲珑有致的身躯,雪白的玉足踩着玫瑰花瓣颇有些手足无措“你怎么来了?”
“沐浴。”他淡淡吐出两个字便朝着她的方向行来,她本能的朝着后面退去,他进一步她退一步,一来二去,心神恍惚,足间一滑整个身子朝着水池中跌去。
萧辞长臂一捞把她半搂入怀中,柔若的身子紧贴着他坚实的胸膛,她抬眸怔怔然望着他,羞怯的咬着下唇便要从他怀中挣扎出来。
他恍若未觉双手把她圈入怀中,拿着巾帕一点一点擦拭着她湿漉漉的长发,动作温柔细致,眸中清澈温润的笑容简直要把她溺毙于其中方才作罢,不由自主轻靠在他怀中,心头软软的,甜甜的,却是一句话也不愿多说。
不知何时,她似乎越来越贪恋他的怀抱,他的温柔,他的软语,他的轻笑,她想要的并不多,仅此而已,双手缓缓环在他的腰间,他微微一顿,手中巾帕飘落而下。
修长的指穿过她的长发,薄唇轻吻着她的唇角,压抑着呼吸辗转厮磨,朱唇微启吮吸着他的唇瓣,唇舌交缠。
他箍在她身上的力道越来越大,手掌上移褪下裹在她身上的薄纱披风沿着脊背慢慢下滑,纵横交错,深浅不一的伤疤遍布全身,指尖拂过竟有一股酥麻之感,他吻着她的脖颈,轻吮了一下她的耳唇,声音充满情'欲,暗哑低沉一遍一遍的重复,对不起,对不起……
扶黎颤抖着扯开他的衣带,却无胆量去一一碰触他身上的伤痕,眼睛酸涩难忍,两个伤痕累累的人相偎取暖,她可以感受到他身上灼热的温度,刚劲有力的心跳,真好。
萧辞用如意孔雀裘包裹住她微微战栗的身体,打横抱起向着外室走去,轻放在在铺着锦绸丝缎的软榻上,爱怜的吻了吻她的鬓角“毓儿,我们成亲吧!”
她意乱情迷之下欣喜若狂,勾着他的脖颈借力起身额头抵着他的额头,鼻尖蹭着他的鼻尖,柔声道“好。”
他阖目由着她蹭了蹭他的额头,全身灼热宛若烙铁,肌肉紧绷,意志在一刻间崩塌,低低在她耳边含糊不清道“就让我自私这么一次,我什么都不管了,天下之大,我唯一倾心想要得到的自始至终便只有你一人罢了。”
她透过他的黑眸看到了他压抑其中复杂莫名的情绪纠葛,未待细看分明急切的吻似狂风骤雨般落下,不同于以往的春风化雨般的温柔今日颇有些粗鲁,眼睛中溢满渴望有丝颤音问道“可以吗?”
她笑笑用实际行动回应他,屋外骤雨打芭蕉,屋内一室桃花色……
正在此时门外传来急切的敲门声“二哥!二哥!”
扶黎抓住他流连在她身上的手“是萧珝。”
“不见!”
“二哥!二哥你在里面吗?”萧珝把门拍的叮当作响,似乎下一刻房门便会被突然撞开,扶黎蹙了蹙眉,哪知萧辞轻吮了一下她的肩头惹得她一声轻嘶,她嗔怪的瞪了他一眼,他则一脸无辜之态“二哥,浣棠坞出大事了!”
萧珝在门外大声嚷嚷,忽然门从里面打开,萧辞乌发凌乱,亵衣半开,披了一件外袍阴沉着脸走了出来,顺手关上了房门,萧珝并非未经人事之人一眼既透,讪讪干咳两声,好奇的抬眸往室内瞅了瞅。
无暇疾步从廊角转了出来,抄起手中的折扇毫不客气的打在萧珝身上,哪知他皮糙肉厚倒把好好一把折扇糟蹋了,咬牙切齿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什么事?”
“初姐与陆旌阳……”萧珝欲言又止皱着眉头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摆了摆手,耸了耸肩“那位玉公子让我来请你的,我也不清楚状况。”
乌木门吱呀一声打开,扶黎穿着一身素色长裙披着孔雀裘,乌发用一根发带松松打了一个结,臂弯挽着件银缎披风款款走了出来“既是如此,莫做耽搁了。”
雨滴打在油纸伞上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浣棠坞婢女仆从齐刷刷跪了一地,廊下一溜瓷质风铃摔了粉碎,萧初鬓上的青玉凤鸾钗断成两截,百蝶穿花藕粉色衣裙滴滴答答往下渗水,一双不怒自威的杏仁凤眸死死瞪着修竹般清俊的陆旌阳。
“你给我滚!滚!”
陆旌阳面色苍白,深深望着萧初,一语不发,萧初柳眉上扬冷嘲热讽道“怎么?你不是一向自命清高吗?你的妻子明目张胆豢养男宠,举国上下人尽皆知,你陆旌阳满口仁义道德到头来却是所有人口中的笑柄。那又能怎么办呢?”
他身形微微一顿,满目怒色,张口欲说什么终是沉默不言冷然而立,她凤眸微眯,挑着身侧玉楼的下巴,扯开他的衣襟涂着丹蔻指甲的玉指暧昧的在精瘦的胸膛上若有似无的画圈圈“三郎可比你知情识趣的多。”
萧初看他努力压抑着喷薄欲出的情绪阖上眼眸,冷哼一声道“看不下去了?看不下去就给我滚!”
陆旌阳抱拳一礼“是微臣逾越了,万望郡主恕罪。”
萧珝摸摸下巴意味深长道“初姐果真名不虚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