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元修不知道她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也不接话。
花如雪又道:“听说莫大人是杭州知府,三哥哥去过杭州吗?那里必定是个比京城清静的地方吧。”
白元修终于明白,原来她是想要和莫围少一起,回杭州去:“杭州是个好地方。”
花如雪笑出了声:“三哥哥觉得很可笑吧,我竟然以为自己能出得去这丞相府,离得了京城到杭州去。”
白元修自然晓得这样的事情,就目前而言,是不可能的:“若是丞相失势。”
花如雪不等他说完,笑道:“若是丞相失势,一切自有宁王殿下安排,是不是?我虽不知朝中之事,但想必宁王处境很是艰难吧,前朝有花丞相野心勃勃,后宫还有皇后娘娘和三位兄弟虎视眈眈。”
白元修不说话,似乎是默认。
花如雪继续道:“无计可施,所以你们将主意打到我身上来。”
这话嘲讽之意十足,白元修很是听不下去:“即使没有你,宁王也能赢过花丞相,清其党羽,整肃朝纲。”
花如雪点头:“他的手段,我自然知道。只是现下,当今圣上年事已高,又迟迟不立储君,若是一朝有个三长两短,花丞相带着众臣拥护最小的王爷,徇王殿下,只怕宁王殿下除了逼宫造反,也没有别的法子。”
白元修先是疑惑,花如雪所说,知道宁王的手段,后又听她分析局势,竟觉得自己从前是小瞧了这小丫头,全当她是只会玩弄小伎俩的。
花如雪继续说道:“可是宁王殿下手上没有兵权,宫里无论是禁军还是御林军,都没有他的亲信,倒是丞相培植了不少。所以最后只能眼看至尊之位落入他人之手,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宜妃娘娘原身份卑微,并没有可以倚靠的势力,所以,只能紧紧抓着花丞相这棵大树,到那时,只怕花丞相权力地位,更是无人能撼动。”
白元修道:“不错,你说得对。”
花如雪放下梳子,看向白元修:“我有一个法子,可以帮宁王解开此困局。”
白元修不妨,回头去问:“什么法子?”看到花如雪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在这微弱的灯光之下,竟然有些瘆人。
花如雪一步一步向他走去:“娶我。”
娶了花如雪,也就表明站在了花丞相一边,若真有兄弟相争的一天,花丞相要帮的,自然会是自己的女婿。
只要得到至尊之位,手里有了最大的权力,再想扫除花丞相,也就简单了,这也差不多是前世,宁王的做法。
白元修自然明白这是个好法子,不单单是他,宁王自己也明白。白梦丽,自然也晓得,莫围少就是她要白元修去寻的,最初找上花如雪,也是她的主意。白元修最是心疼这个妹妹。
花如雪再走近,面部表情却不似方才那样狰狞了,她几乎是哀求着,小声道:“白元修,我想去杭州,我去了杭州,就再也不可能是你妹妹嫁入宁王府,成为宁王妃的威胁了。至于花丞相,宁王有得是法子斗他。”
白元修并没有片刻犹豫,立即就答应,若不是因为白梦丽求他,他是一定不会将花如雪卷进这些事情来,毕竟,她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小姑娘:“好,你去。”
花如雪轻轻点头,如她所料:“多谢成全。”
☆、莫夫人
没几天,莫夫人就到花府来拜访,当时和花夫人说莫夫人有个女儿和自己五分相像,是随口编的,但是真正看到莫夫人,花如雪吃了一惊,这简直就是看到了三十岁的她自己。
还好外头来报莫夫人已到时,她坚持要出来迎接,不然和花夫人一起见着莫夫人,不露馅才怪。
莫夫人虽然事先知道,但竟然比花如雪还要激动,好半天说不出话。
最后还是白淑荣出来了,笑道:“三妹妹也太不懂事了些,叫客人在外面站着说话吗?”
花如雪回过神来,笑道:“就是呢,一时说话,忘了请莫夫人进去坐。”便扶着莫夫人进去了。
待到白淑荣看清莫夫人的脸,也是诧异。
花夫人自然不例外,但是她的吃惊,不仅仅是因为莫夫人和花如雪相像,还因为十二年前的那个雪天,她曾见到的那个,在雪地里奄奄一息的女人。
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尴尬,花如雪先向花夫人解释:“莫夫人说,莫小姐生了病,所以今儿没来。”
莫夫人接过话去:“还请丞相夫人见谅。”
花夫人笑道:“你我年纪相当,叫我姐姐就是。”
莫夫人依言:“姐姐。”
花夫人很是满意,又道:“我只有如雪一个女儿,从前还好,时常出去玩,今年不知是不是大了,不太出去,府上也没个玩伴。”
两人一齐看向花如雪,花如雪道:“雪儿常陪着娘亲,娘亲还不高兴?”
莫夫人道:“正是呢,我家里也只有一个女孩子,顽皮的恨,姐姐若不嫌弃她笨,妹妹在京这段时间,常叫她来陪一陪三小姐。”
两位夫人很快就聊上了,本以为莫夫人是从小地方来的,不想也是十分有见识的,倒不是上不得台面的。
眼看着中午了,花夫人又留了莫夫人吃午饭,才叫珍珠送莫夫人出去。通常来访的客人都叫下面的小丫头送,能得珍珠送的,也算给了天大的面子。
珍珠回来后,花如雪起身也要告辞,花夫人却道:“不忙,你先坐坐。淑荣,前日我叫你抄的佛经抄了没,没抄好就赶紧去。”
白淑荣知道花夫人有事要问花如雪,便退下了,花夫人手一扬,珍珠带着剩下的丫头也出去了,屋里只剩下花夫人和花如雪,还有方嬷嬷。
花如雪小心试探:“娘亲还有何事吩咐?”
花夫人道:“你的身世,并没有可以隐瞒,全京城都晓得,你自己当然也晓得。”
花如雪努力挤出眼泪来,哭道:“全是娘亲心善,雪儿才没有在”十二年前冻死在寒风之中。”
花夫人点点头:“你心里明白就好。我救你,只是心中一点善念,这些年,你在丞相府,虽然比不得公主郡主那般,但也是娇生惯养着的。”
花如雪眼泪顺着眼角留下来:“是,雪儿明白。”
花夫人忽然厉声道:“你既然明白,就不该去打听你的身世。”
花如雪扑通跪在地上:“雪儿并没有打听过自己的身世,这莫夫人,当真是那日在寺庙中偶遇。更何况,娘亲曾和雪儿说过,雪儿的亲生父母早已经死了。”
方嬷嬷道:“三小姐,你亲娘,在那场雪里是真的去了,老女亲眼所见,夫人从来没有骗过你。”
花如雪道:“雪儿自然不敢怀疑娘亲。”
花夫人自然明白,自己这女儿并没有那么多心思,即便她有心思,整个花府,除了她墨竹院里的几个丫头,她又能使唤谁为她打听这件事情。
可是,当莫夫人站在花夫人面前时,花夫人不得不怀疑:“你先回去吧,这件事情,有意也好,巧合也罢,到此为止,若是闹到你父亲那里去,娘亲也保不住你。”
花如雪依言退下,依旧抹着眼泪。
但是这件事情,不可能就到这里停下,花府养她,当然不是因为心善,而是给将来登基的皇上准备皇后。
若是花夫人信了这是巧合还好,若是花夫人不信,将此事说给花丞相,那么,莫大人的官运,只怕就要止于杭州知府了,并且此生,只能待在杭州。
虽然白元修已经向花如雪转达过莫大人的带她离开花府的决心,但是花如雪并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情,而害了别人。
花如雪知道花丞相是不会同意让她离开的,所以,花如雪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花夫人同意,只要花夫人同意了,这件事情,就还有些许可能。
一回墨竹院,进了屋,关了门,花如雪才坐在贵妃椅上,想要小睡一会儿,茗荷三个立即围上去,蹲在她旁边:“小姐,那莫夫人是怎么回事?”
花如雪笑道:“就是那天在庙里遇见的,我还以为是自己娘亲,哭了一场,叫茗荷给我抹药来着,你们记不得了?”
她不愿意叫她们几个知道这些事情,毕竟她们的家在京城,不可能跟着她去杭州,况且,万一事情没成,也不至于连累她们几个。
茗荷大概能猜出来花如雪的心思。眼见着连日来,她又是高烧不退,又是晕倒,脾性大变,不爱说话,不爱出门,哪知不是因为这些事情。
她心里有说不出的难过:“小姐,你就告诉我们吧。”
英蓉亦道:“小姐,你不说,我们只会乱猜,到时只怕会误了小姐的事情。小姐不妨和我们说说,我们几个虽然笨拙,出不了力,但多少能为小姐分担一些心中的苦。”
许是受了茗荷英蓉的影响,芳萝平日里最是大大咧咧,此刻也轻轻拽着花如雪的衣袖,恳求一般:“小姐,咱们说好要一起守着墨竹院,不被外人欺负的。”
花如雪看看眼前目光坚定的三人,犹豫不决,终于还是问道:“你们愿意离开京城,随我到杭州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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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步
京城中渐渐起了传言,花丞相家的三小姐,其实是杭州知府莫围少多年前丢失的女儿,传言传得像模像样,更何况,花如雪和莫夫人长得如此相像。
京中夫人小姐最是喜欢这样的传闻,很快,足不出户的花如雪,也从茗荷口里听到了一些难听话。
不过是在猜测,她当年是如何被花夫人捡到的罢了,毕竟,在花夫人的说辞里,她就是被捡来的。
这些不是花如雪在意的,她只是想,或许是花丞相年纪大了,手慢了,才会没有在第一时间将莫家赶出京去,也许是花夫人根本就没有在意这件事情。
还有,是花如雪不愿意想的,或许,庇护莫家的是白家,甚至宁王,宁王在朝廷之上,虽一直处于劣势,但是想要在京中护住一个小小知府,还是行的。
她不愿想,不过是不想和宁王扯上任何关系,而且,是白梦丽将她牵扯进此事的,他有义务去管。
说什么争夺宁王妃之位,宁王却是早已经成婚了的,娶的是护国公家的二小姐,还是圣上赐婚,活生生的宁王妃就在宁王府中,难道白梦丽还能毒死宁王妃,再上位不成?
花如雪想着,上一世里,还没等宁王登基,宁王妃就难产身亡了,后来宁王也再没有续弦,她入宫这几年,后位也是悬着,曾经一度,她还想过那是自己的囊中之物。
想到这里,她忽然有些明白了白梦丽后来没有入宫的原因,或许宁王妃的难产和她有关,被宁王察觉了:“还真是有野心。”她不禁打了一个冷战。
茗荷本是气冲冲向花如雪讲,自己今天早上听到的那些难听话的,不想,自家小姐舒适安逸地躺在贵妃椅上,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根本就不在意,不在意就算了,还像没听见一样,想其它的事情。
茗荷道:“小姐,不是茗荷不懂事,要惹小姐烦心,实在是那些人说的太难听了,小姐想想,咱们府里都说得这样难听,更何况外面。”
花如雪回过神来,安慰她道:“要的就是她们说得难听。吩咐英蓉交代杏儿的事情,怎么样了?”
茗荷心想,自家小姐的心思,大概只有英蓉能猜出一两分了:“英蓉还未回来,我去打听了,说是今天大少奶奶不舒服,没去夫人面前伺候,所以一时可能难见杏儿。”
花如雪咧嘴笑道:“不舒服?倒是难为她了,这样一日一日地去献殷勤,夫人如今与她,还真亲近了几分,咱们过去瞧瞧吧。”起身往梳妆台去。
茗荷扶着她,进了花承物的院子,说来也是奇怪,她自小就不喜欢这个大哥,倒是和二哥花承志亲近些,故而没来过几回这个院子,忽然过来,竟然觉得有些陌生。
门口站着几个丫头,正在打闹闲聊,茗荷问道:“大少爷今日在家吗?”
那几个小丫头见是花如雪来了,很是不乐意,其中一个随口回答:“大少爷不在。”便又和其她几个玩闹起来。
茗荷早上听到那样的话,正是气堵的时候,现在这几个小丫头又这样敷衍,不当花如雪是回事,更是恼怒,登时就要发火,花如雪赶紧拦住她,低声道:“凭她们几个,哪有这么大的胆子,怕是里头病了的那位,晓得我身世,便瞧不上我了。”
茗荷忍下气来,现在这个时候,她又何必给自家小姐添堵。
花如雪走进去,杏儿正从屋里出来,见是她,立即笑语迎上:“外面的丫头是死了吗,三小姐过来也不进来通报一声,倒叫三小姐自己走进来。”
花如雪笑道:“怎么,通报一声,就叫你们大少奶奶出去背我进来?”
杏儿笑着迎她进屋里去:“大少奶奶病了,倒是真背不起,若是三小姐不嫌弃,奴婢可以代劳。”
白淑荣果然病了,屋里满是药味,花如雪进去时,正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三妹妹怎么来了?”
花如雪赶紧走上去,垫高枕头给她靠着:“我听说大嫂病了,特过来探望。”
只见白淑荣脸色苍白,眼窝微陷,说话有气无力,似是病得很严重的样子,花如雪问道:“大嫂这是这么了,前几日看着还好好的?”
白淑荣无奈道:“昨儿染了风寒,不碍事。”
杏儿在一旁插嘴道:“大少奶奶性子弱,多大的委屈也自己悄声受着,不肯跟大少爷说也就罢了,好歹也该和三小姐说说吧。”说着眼圈就红了,仿佛白淑荣当真受了天大委屈一样。
白淑荣厉声呵斥:“多嘴。”只这一句,说完就剧烈咳嗽起来。
花如雪赶忙上前给她拍背顺气,若说旁人也就罢了,白淑荣性子弱,真是任谁听了都不会相信,想必英蓉已经和杏儿说上话了。
花如雪道:“大嫂是受了什么委屈,不妨和如雪说说,我虽力薄,恐难为大嫂出头,但多少也能为大嫂排解排解。”
杏儿不等白淑荣发话,立即道:“请三小姐评评理,昨儿,我们大少奶奶在夫人那儿伺候,本是珍珠姐姐端上来的茶,烫了些,可是夫人二话不说,就全泼再大少奶奶裙子上,还说大少奶奶自从嫁进这家里,就没安过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