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不进阶——非我的树
时间:2018-03-12 15:30:56

  张婕妤脸红一阵青一阵,染着艳丽蔻丹的指甲硬生生折断。
  走着瞧!
  
 
☆、第二十七章
 
  日头高升,一些在园内流连赏花的贵妇陆续回到凉亭小坐,单人独坐的小桌上摆着精致的点心和有牡丹点缀的可口菜肴。对于久居内宅的妇人而言,再美味的菜肴,也抵不上现场围观后宫相争来得稀奇。
  说起来大周建朝不过百年,历任皇帝那都是风流种子,远的不提,但论先帝时后宫佳丽三千决非虚数。
  乾嘉帝周衡均是其中唯一的异数。
  登基三载后宫未添一人,到了第四年,才拗不过“贤良”的淑妃,选了一批秀女,可现在这些人还没有一人得蒙圣宠。
  甚至,乾嘉帝将所有妃子迁往东宫,独留李贵妃于西宫朝阳殿。
  没了圣宠,家世品级便成了后妃们尊卑的标杆,文贤妃出了事,德妃不问事,淑妃便成了几乎唯一的权威。
  也不知谁给的胆子,张家的女儿居然跑来挑衅袁淑妃。户部尚书张桂题是出了名的胆小怕事,生得女儿却是这般蛮横的性子。
  稀奇稀奇。
  张婕妤自是不知众人所想,此时她正装模作样地围着一株牡丹打量,眉头微蹙,似在推敲词句,半晌,她抬起头,骄傲的像只孔雀,迫不及待展示自己,她吟道:“清晓妆成寒食天,柳球斜袅间花钿,卷帘直出画堂前。指点……”
  “噗!”赵州桥刚放进嘴里的葡萄猝不及防吐了出来,在空中划过一个漂亮的弧度,精准一击,和着新鲜唾液的葡萄汁液在衣襟上晕染开来,张婕妤僵着脸,看着胸前一片恶心的紫。
  赵州桥控制不住低咳了几声才使气息平缓,边摆手边道歉,眼角沁出生理性泪花,她实在是太震惊了。
  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形下遇见其他魂穿者。
  不过……
  赵州桥微微一笑,曾经来自同一个世界算什么,说到底还是陌生人,而她,对挑衅者向来不会手软。
  “张婕妤,打扰你背诗我很抱歉”赵州桥唇角挂着纯良的笑,黑亮的眼睛无辜地眨着,“不如这样好了,下半段我替你背出来,你先休息休息,别累着。”
  张婕妤听着听着就有一种不详的预感,她嘴一张刚吐了个音节就被赵州桥清亮的声音盖了下去,“清晓妆成寒食天,柳球斜袅间花钿,卷帘直出画堂前。指点牡丹初绽朵,日高犹自凭朱栏,含颦不语恨春残。”
  赵州桥的音色很干净,仿佛清泉击石,流水潺潺,本该带着些轻愁哀怨的诗让她念出了欢快的感觉。
  随着赵州桥最后一个音节的落下,质疑的目光也随之朝张婕妤聚集。
  完了,张婕妤想。四面八方席卷而来的嘲讽让她有种难言的狼狈。该死,不该是这样的,没想到不止淑妃一个冒牌货,连这个什么赵美人也是。明明她已经试探过了,若是淑妃先作诗,她就当众拆穿,什么才女,假的!
  若是淑妃不作诗,她就放心了,待在“淑妃”这个壳子里的不是她的同类,她就可以放心地用从前的方法挣名声。
  怎么会有人不愿意出风头?该死!
  张婕妤僵着脸回到座位上,硬撑着没有离开,不着急,还有好戏没上场呢!
  赵州桥调皮地冲母亲眨了眨眼,堵住了所谓“同类”的走红之路,她还真有那么一丢丢愧疚呢,才怪!
  闹剧落幕,牡丹宴正式开席,众人相互恭维,说着漂亮话,先前的僵滞难堪仿佛不曾发生一般。
  一个青衣小太监动作敏捷地穿过席面,悄声对芳余说了些什么,芳余眉头一皱,弯腰附在淑妃耳畔嘀咕了几句。
  淑妃面色不变,低声吩咐了几句,小太监领命而去。
  “怎么了?”赵州桥注意到母亲神情的变化,扭头问道。
  “没什么”淑妃夹了一筷子笋丝放到赵州桥的盘子里,“来了个客人”。
  赵州桥哦了一声,皱着眉头看着盘子里的笋丝,刚想趁母亲不注意夹给唐渡,筷子微动,才反应过来唐渡还没回来。将笋丝扒拉到盘子边缘,赵州桥夹了块糖醋排骨津津有味地啃着。
  “李贵妃到!”尖锐的声音让刚又几分活络的场面瞬间安静下来。
  场下几名贵妇相互交换了个眼色,她怎么会来
  赵州桥循着声音向入口处望去,须臾,一个身姿袅娜的宫装丽人在宫人们的簇拥下缓缓走入。
  只一眼,赵州桥就不由屏住了呼吸。她挽着朝云近香髻,鬓发如云,青玉步摇上一双蝶翼栩栩如生,随风微颤,恰如袅袅身姿,弱柳扶风,我见犹怜。最妙的是那一双眼,仿佛以天山之上浇灌雪莲的最洁净的泉水灌注而成,点点涟漪,不胜荡漾。
  水一样的女子,柔软,娇弱。
  赵州桥在心里啧啧两声,原来皇帝喜欢这种类型啊,脆弱的美。
  一个晃眼,李贵妃已走至眼前,纤纤玉手执帕而立,柔声道:“我独自待在宫中实在无趣,听闻姐姐办了牡丹宴,就来凑个热闹,不请自来,希望姐姐不会怪罪。”
  “无妨”淑妃面容沉静,青色宫装衬得她身姿挺拔,眉眼之间气势暗藏,有一种凌冽的美感。她指了指身旁宫人们新加的座位,示意李贵妃落座。
  李贵妃如水妙目看了一眼与淑妃并列而排的座位,唇边绽开一抹笑意,站在原地未动。身后捧着锦盒的宫人上前,打开手中锦盒,取出盒中物什铺在桌子和坐榻上,另有侍女将一个精致的香炉摆在桌角,袅袅烟气缓缓升腾,散发着醉人的香气。
  人群中有人发出一声低呼,随即便有窃窃私语声传入耳中:“天呐,我没有看错吧,铺在桌子上的是南郡云锦吗?这也太奢侈了吧……”
  将凝霜皓腕搭在随侍宫女臂上,李贵妃这才轻移莲步,任由侍女解下披风,这才缓缓落座。
  待侍女将用餐的象牙箸摆在桌上,李贵妃侧脸冲淑妃歉意一笑:“让姐姐见笑了,我身子弱,皇上便想了这个法子,说是有备无患。”
  “无妨”淑妃淡淡道。
  虽然李贵妃的排场令人咋舌,但赵州桥和淑妃心里有一个共同想法:与我何干
  嗯,该吃吃,该喝喝。
  可偏偏有人不让你如意。
  “嗤!”老实了没一会的张婕妤又冒出来了,她捂着嘴双目圆睁似是看到什么极其有趣的事,“李贵妃娘娘铺的桌罩好生别致,我倒瞧着有几分眼熟呢!”
  李贵妃闻言温婉一笑,似是想起什么似的眼中止不住的甜蜜,“这是南郡上供的云锦,皇上觉得颜色不错,便送了我几匹。”
  “哦”张婕妤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说道:“原来如此,难怪我觉得有几分眼熟,淑妃姐姐和赵妹妹身上穿的可不也是云锦吗?”话音一落,她仿佛才发觉自己说错了话,惊慌地捂住嘴,连声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说淑妃姐姐的衣服和李贵妃娘娘的桌布一样漂亮,不对,我是说……”
  “住口!两位娘娘面前,岂容你一个小小婕妤置喙。张大人真是好家教,本县主今日算是领会了。”
  赵州桥和淑妃还没说什么呢,席间就有一名妙龄少女站了起来,怒声呵斥。
  “清河”一个威严的女声打断了清河县主的话,清河县主闻言撇了撇嘴,一跺脚坐回席面。孝昌长公主瞪了一眼不中用的女儿,这才看向淑妃,眉目间有几分冷意,“淑妃娘娘既然执掌凤印,这宫里的规矩也要好好立上一立了。”
  “自然”淑妃不疾不徐道,“张婕妤,你剽诗在先,无故喧哗在后,本宫罚你禁足一月,罚写宫规一百遍,你可知错”
  张婕妤意欲狡辩,淑妃一挥手,就有几个膀大腰圆的嬷嬷要把她拖拽下去,“接下来的宴席你就不必参加了。”
  “小心!”坐在位子上看戏的赵州桥突然瞳孔一缩,想也未想抓起桌上玉箸就丢了出去,只听“噔”的一声,玉箸与飞来的酒杯在空中相抵,齐齐落地。
  赵州桥急忙看向母亲,“没事吧?”
  “无碍”淑妃眉头微皱,在宫女的帮助下擦拭落在衣服上的酒渍,冷淡的眼睛看向台下蜷缩在地上抽搐的林女官。
  “怎么是她来送酒?”赵州桥问道。
  “奴婢也不知道。”芳余心里快骂死林女官了,怎么到处有人给添乱,淑妃娘娘本来就不待见她,这下好了。
  台下林女官似乎有些神志不清了,她一边抽搐嘴里一边嘟囔着些什么,“假的,假的…鬼,有鬼…”
  几个架着张婕妤的嬷嬷见状连忙跑过去帮忙按住不断扭动的林女官,张婕妤站在原地扭动着被抓住痕迹的手腕,无声地笑了。
  林女官被几个嬷嬷按住,眼神有些涣散,挣扎的幅度渐渐变小,几人松了口气,不自觉放松了力度,正要将人带下去。林女官突然全身一震,眼睛惊恐地瞪圆,似乎看到什么极其恐怖的事情,她的手颤抖着指向淑妃,口里大喊道:“鬼!恶鬼!你不是淑妃,啊!别杀我,我不告诉别人,求求你了!”
  林女官猛地挣开禁锢,连滚带爬向外冲去,活像被恶鬼缠了身。
  “啊!来人呐,贵妃娘娘昏过去了!”原来林女官望外冲的功夫竟不小心撞倒了意欲先行离开的李贵妃。
  而林女官本人也两眼一番,昏厥过去了。
  众人被这一系列变故弄得不知所措,耳边全是女子的尖叫声。
  赵州桥脑仁发疼,她握紧拳头,憋足了气,大喊一声:“别吵了,安静!”
  声音之大,赵州桥喊完之后眼前发晕了几秒,众人震在原地。
  “你,去叫太医,你,还有你,把李贵妃扶进内室,至于林女官,先找个地方把她关起来,人醒了再说。”赵州桥叉着腰,一连串话说了出来。
  不知所措的宫人们呆愣愣地点点头,手忙脚乱的行动去了。
  淑妃则站出来安抚失措的宾客,袁夫人也站出来帮忙,很快一头雾水的宾客们也离开了,芷罗宫最后一次牡丹宴就这样草草落幕了。而那些珍贵的牡丹花已在方才的慌张奔走中被踩的七零八落。
  袁夫人打量着淑妃沉静的眉眼,低声问道:“花送出宫了么?”
  淑妃揉了揉额头,“估计已经出了东华门。”
  “那就好”袁夫人点点头。
  “小五,你终于忙完了,母亲交给你什么差事啊,要这么久,牡丹宴都结束了。”赵州桥惊喜的声音引起两人的注意。
  淑妃与同样望过来的唐渡相视一眼,唐渡无言地摇了摇头。
  淑妃很快知道了宫门戒严的原因,安平王入宫了。
  与此同时,闻讯赶来的太医宣布了一个足以使后宫震荡的消息:李贵妃怀孕了。
  
 
☆、第二十八章
 
  李贵妃就近被扶进国色园内的小阁楼里,此处本是供宾客稍事休憩的处所。地方不大,布置得却极为典雅,只不过如今谁也没有心思关注这些。
  帝王之怒,不是谁都能承受得起的。
  赵州桥本想跟进去一探究竟,却被母亲拦住,强行送她回自己的宫殿。
  收到晋升美人的圣旨后,暂掌宫印的淑妃娘娘就开始为赵州桥寻觅新宫殿,最终选定了栖林殿,赵州桥在牡丹宴之前就搬了进去。
  送走了奉命带赵州桥回去的芳余之后,偌大的殿内只有赵州桥和唐渡两个人。
  赵美人为人和善,只除了不喜宫人待在内殿,这一点宫人们十分清楚。
  “这是什么”赵州桥一屁股坐在塌上只觉后背有些硌,摸索着从软枕下面掏出一块玉佩,单手勾着吊绳打量着,她歪着脑袋,黑润润的眼睛一眨一眨的。
  唐渡沉着脸色目光深凝,显然是陷入了某种思索,乍然听见赵州桥的嘟囔,随意投去一瞥。在看到赵州桥手中勾着的东西时,脑中断开的丝线瞬间连接。
  电光火石间。
  劈手夺过玉佩,唐渡握着玉佩的手略微有些颤动,他径直将玉佩塞进怀里,一只手紧紧扣住衣襟,眼神飘向一边,“没什么。”
  赵州桥眨眨眼,茫然地盯着空空如也的手心,发生了什么
  募地,肩膀被一双有力地臂膀按住,赵州桥顺从地跟着唐渡的动作转了个方向。
  大开的双叶木格窗外,夜幕斜沉,霞光漫天。
  金瓦红墙的轮廓渐渐模糊,烛光星星点点勾勒人间苍穹,仿佛一副披着神秘而朦胧面纱的印象画。
  赵州桥看呆了,黑亮的瞳孔中住进了霞光微红。
  唐渡目光同样望着窗外,藏在袖底的手暗戳戳绕过赵州桥,伸进软枕,手腕灵活摆动,当纸张特有的糙感传入指尖时,他松了口气。
  利落地将纸张抽出,藏进袖中。
  唐渡脸上重新挂着悠然的笑,和赵州桥搭话,蓦地,他怔住了,一抹柔软擦过脸颊,燃起一簇火,蒸腾喷涌的热气熏红了脸颊。
  唐渡脸红如晚霞。
  赵州桥无所察觉,见此情境,以为唐渡沉醉于落日美景,嘻嘻一笑,一蹦一跳地走远了,嘴里还哼着不知名的歌谣,路过木桌还不忘抓了块点心衔在嘴边。
  夜幕降临,星河如瀑,明灭的烛火勾勒出少年人精致的轮廓。饱满光洁的额头,高挺的鼻梁,紧抿的唇角仿佛雕刻师在最为隐秘古老的岩石层开掘石料,选取那最为艳丽无暇的一块,潜心雕琢而成,代表着少年人青涩而炽热的情感的开端。他的手缓缓抚上心脏的部位,藏蓝色衣袍下掩不住的跳跃。
  噗通,噗通,一下又一下,他的眉头蹙起,整张脸充斥着一种困惑的神色,以致于那冷淡无波的眼海也不得不翻滚起来。
  他在思考:他想亲吻她,可是为什么?
  唐渡的困惑暂时无人解答,独属于少年人的辗转难眠将暂时伴随着他,直到浓雾散开,心中的那个答案显露。
  而在皇宫的另一个角落,气氛大不相同。
  芷罗宫。
  李贵妃醒了后执意要回朝阳宫,淑妃正好不愿多蹚浑水,遂了她的意,让芳余带着几个人抬着轿撵往朝阳宫去了。聚集了宫人们敲打了一番,淑妃单手靠在红木桌上,神情难掩疲惫,揉了揉隐隐发痛的额头,口里吩咐道:“来人,准备浴汤。”
  这时门外一声响动,“皇上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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