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清风就是峒国人。
赫北堂半脚踏在官场,半脚踏在生意场,我却不知他竟然还知道江湖之事。
江湖上有一类人靠杀人赚取酬金过活,此类人被人们称为杀手。作为杀手最重要的职业素养便是功夫。吃饭的家伙如果不过硬便会很快被淘汰,成为江湖上的臭虫。路清风是杀手中最顶尖的人物,然而很难得的是,他的年纪并不大。
余杭这个一心辅佐慕容暮的贴身侍卫,都对路清风有所耳闻。
“因他武功过高,因他的剑过快,因他这个人还很年轻。”余杭如是说。
路清风虽然是峒国人,但是哪里有生意他就去哪,这两年不知是不是金贡国的杀人产业太赚钱,他一直留在金贡国没有走。可是想请动这位顶尖杀手,是要准备好大数目酬金的,不然他不会接单。
“尤其我们要杀的这两个人,也是顶尖高手。想必,酬金不会太低。”赫北堂沉声。
“这又不用担心。”我嗤笑“反正你家有的是钱。”
“我担心的是……”余杭皱眉“路清风是否能杀得了这两个人?”
赫北堂思索了一会儿,方才开口:“能不能杀,看他接不接单。路清风只不杀三种人。”
“三种人?”我思忖“女人?孩子?老人?”
“女人,孩子,弱者。”
后半夜,慕容暮果然发起烧来,昏迷不醒。我们三人守到凌晨,赫北堂坐不住了,他起身道:“我现在便出发,去找路清风。”
“这么早?”
“要找线人,还要等。不如在路上等。我不愿看着暮哥这幅样子。”
我又何尝愿意看到他这个样子呢?说到底还是我连累了他。我也起身道:“我同你一起去。”
赫北堂难得如此正经:“不行,你又不会骑马。”
“你可以带我啊。”
“你又帮不上忙。而且你手上还有伤。”
“这点小伤又不碍事。你就是嫌弃我咯。”
赫北堂气到:“你在这里照看暮哥多好,女孩子家家的,不要参与这些打打杀杀的事。”
我低头喃喃道:“我不想看他如此,既是你不带我去,我也要一个人找个地方,大醉一场。”
赫北堂看了我片刻,终于叹口气道:“好吧好吧,拿你没办法。”
赫北堂吩咐了余杭好好照看慕容暮等我们回来,才带我同骑了马,扬长而去。
我有些担心那两个杀手会不会再去,赫北堂也担心,只愿我们能尽快找到这个路清风。
联系杀手的线人,在城郊的一处半露天的茶馆内。这很江湖。
我承认我吵着要出来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不想看慕容暮憔悴的样子,另一部分原因是我从未见过这个时代“江湖”的模样,我想见见世面。
我与赫北堂下了马,在那处茶馆坐下,此刻才刚天亮,茶馆还没开门,我们等了约莫半个多时辰,茶馆才开张。
我俩坐在茶馆一直等到将近中午,才等来赫北堂说的那个人。
那是位老伯伯,和想象的不一样,他没有花白的胡子,只是戴着一顶斗笠,精神矍铄,眼神谨慎。赫北堂见那人进来,便径直走到他面前,递了张纸条过去。我知那张纸是他临出府前写的,却不知写了什么。那个老伯伯拿了纸条,在茶馆内又转了两圈,似乎是在找还有没有其他的生意,发觉没人再出来,他便朝赫北堂点了点头,小声说了一句:“晌午,仙女庙。”转身走了。
我与赫北堂随便吃了口东西,去那个所谓的仙女庙。路上我觉得好奇,问他:“赫大哥,你怎么对这些事都门儿清啊?而且哪里都认识。我对你真是刮目相看啊。”
赫北堂得意道:“你才知道你赫大哥的能耐啊?怎么,现在愿意叫一声赫哥哥吗?叫声赫哥哥我就告诉你,我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我心中不屑:你怎么这么喜欢让别人叫你赫哥哥?难不成你有骨科情结?
晌午,我与赫北堂到了仙女庙。其实所谓的仙女庙就是一个荒废的破庙,半个人影都没有。
从晌午等到傍晚,我们俩坐下地上几乎要睡着。一夜未睡的我真的有些撑不住了,倚靠在墙边打瞌睡。醒了,百无聊赖我就用没受伤的那只手在地上画圈圈,什么狗屁杀手路清风,有没有职业道德?说好了又不来,画个圈圈诅咒死你。
画了一下午,我画圈的技术越来越熟练,圈也越画越圆。正玩的开心,面前的破门那里进来一个人。路清风来了?!我赶快扔了手里的树杈子。
来的人是上午那个老伯,他留下一张字条,又转身走了。
赫北堂打开字条,我凑上去看,只见上面写着:月下,月牙河。
我气到:“这个路清风是不是耍我们啊?”
赫北堂摇头:“凡是顶尖杀人,接单都没这么容易的。有甚者要等上十天半个月。”
我担忧道:“可是……天马上就要黑了,暮王爷怎么办?那两个杀手再来怎么办?他能撑过今夜吗?”
赫北堂仰头叹气:“只能希望这个路清风大发慈悲,今晚就现身。”
月亮爬上来的时候,赫北堂带着我骑马到了月牙河边。
月明,星稀,微风,河畔。
我们安静的等着。
赫北堂劝我:“假若今日他还不露面,你便先回去吧。我不能带着你在外面风餐露宿的。”
回去?说的容易,我怎么回去?“我给你雇一辆马车。”赫北堂似看穿了我的心思,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
正要回他,却听一个悦耳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
“你竟然忍心舍得让这么一个细皮嫩肉的小姑娘自己回去?”
赫北堂抬头,目光在头顶的树枝上逡巡了一圈,最后停住,我随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眼前的一棵树上站着一个白衣年轻人,月光之下,他的脸格外柔和,定睛看去,那个年轻人眉眼剑拔,鼻梁高挺,嘴角勾着一抹讥笑。我知这人应该便是路清风了,欣喜的朝他喊道:“路大侠!”
那人手里抱着一把剑,因太远看不太清剑鞘颜色花纹。他斜靠在树杈之上,微一挑眉,明亮的眼睛上扬着,年轻人的意气风发彰表无疑,听我喊他,他轻扬的语调夸张的回应道:“这位姑娘,你身边的这位公子如此不懂怜香惜玉,不如不要他了罢,跟着路某如何”顿了顿,他又说道:“还有千万不要叫我大侠,我平生最不喜欢这个称呼。”
此人果然就是路清风!没想到如此油嘴滑舌,赫北堂是出了名的不正经,不想今天来了一个比他还不正经的。可赫北堂此刻却没心情贫嘴,他在下面毕恭毕敬道:“路清风?”
路清风抱肩笑道:“正是在下。”
赫北堂朝他抱拳:“不知福伯是否都跟你说了?我想请你帮我杀两个人。”
路清风嘴角一扬,轻一踮脚便飞身而下,丝毫不费力。他缓步走到我们面前,依旧抱着剑,笑回道:“赫公子舍得出大价钱,我当然要接这笔买卖,不知赫公子想让我杀谁啊?”语气里挡不住的自信满满。
路清风肤色有些黑,可是穿着白衣却丝毫不违和。那件白衫虽不是上好的锦缎布料,却飘逸轻盈,应该也是不俗的。我以为只有像赫北堂那样肤色白的人穿白衣才好看,却没想到,路清风也能把一件白衣穿的桀骜洒脱,甚至比赫北堂还要好看上几分。两个同样身着白衣的人,穿出的感觉却完全不同,赫北堂是一身纨绔,路清风却是一身潇洒。而仔细观察,路清风手上那把剑是银色的,不知为何我总感觉似曾相识。
赫北堂正言道:“也是两个杀手,佟氏两兄弟。”
路清风的笑突然滞在脸上,他一仰头随后看向我,我不解,看我干嘛?只能跟他大眼对小眼,随后他了然道:“怪不得出了这么一大笔的银子。是个难办的差事。”
赫北堂不语,等着他回复。良久,路清风带着一股自信的微笑点头:“好,我杀。”
我只觉得路清风的语气声音越来越熟悉,就是想不起在哪里听过。赫北堂喜笑颜开:“好,我可以先付你银子。”
“等一下。”路清风一摆手。赫北堂急道:“你已答应,怎么又想反悔?”
路清风摇头:“我既已答应,就不会反悔,只是……”他看向我,我脑海里灵光一现,与此同时,他清脆张扬的声音响起:“我还有一个要求,我要这位姑娘,给我跳支舞。”
没错,我记起这人是谁了。这人就是那个戴斗笠的白衣男子!
他竟然就是路清风。
我们早已见过面,只是那日我没有看到他的脸。他说他看了我的舞,才来找我。所以他记得我。
赫北堂愣住。我则是点了点头,只要他能杀了那两个人,这些都好说。我对路清风道:“这要求简单。我可以答应你。但是,要等你杀了那两人之后,再跳给你。”
路清风一脸笑意,神采奕奕的俊俏脸庞意气风发。“好。一言为定。”
☆、13.妄想
路清风让我们五日之后的晚上再回到月牙河边找他。
回王府的路上,赫北堂问我:“云儿,你见过这个路清风?”
我点头:“赫大哥还记得你求我入暮王府来醉月居找我的那个晚上吗?”
赫北堂恍然大悟:“原来就是那个白衣戴斗笠的人!”
“那晚他在鸳暖阁看了我跳舞,萌发了兴趣。所以今晚才会提出要求,让我给他跳支舞。”
赫北堂笑笑:“此人是个杀手却还懂欣赏这些歌舞之事,实属难得。”我摇头:“你看他像个单纯的杀手吗?”
赫北堂严肃道:“确实。他的衣着穿戴反而像个潇洒的剑客。想不到这样的一个年轻人竟然会和血腥杀戮沾边。”
我问道:“你到底从哪里得知这个人的?”
赫北堂回道:“凡是在江湖上走动的人,都知道他的大名。我只是从一个朋友那,恰巧得知怎样能寻到他。”
“朋友?”
赫北堂眼神温柔盯着我道:“柳卿的大哥是个武痴,一生为武而生,可惜造诣不高,不是练武的料。但他在江湖上的见闻颇广,江湖上的很多事,我都是听他讲的。”
我明白了。
“据他所说,这个路清风极年轻的时候就开始在江湖上走动,现如今已经杀了不少人了,他接手的单子没有失败过。”
我好奇:“你可知他今年多大?”
赫北堂摇头:“不知道。看样子,也就二十出头,与我年纪差不多。”
各行各业都能出人才啊,没想到还有杀人天才。
我和赫北堂连夜赶回暮王府,回到王府困的要命,真是眼睛都睁不开,得知慕容暮烧退了,人也清醒了,我才放心的去睡觉了。
一觉睡到中午,醒了也顾不得吃饭,换了衣服就往慕容暮房间奔去。
一进门,余杭招呼我:“姑娘来了。”我点头,就往里屋跑。却没想到刚巧赶上慕容暮在换药,他□□着精壮的上身,任凭一旁的大夫帮他包扎,见我进来他吃了一惊,我也吓得蹦了起来,扭身就跑了。
虽说这在现代不算什么。我也不懂自己怎么突然就不好意思了,许是为了配合慕容暮的惊讶?跑出门,只见余杭一脸憋笑的看着我:“姑娘跑的太快了,我还没说完话呢,爷在换药。”我瞪了他一眼,无所畏惧:“我自个儿已经瞧见了。”说完还回味了一下刚才的情景,慕容暮皮肤好身材也好,看到美男裸身是我赚了!
不一会儿大夫出来了,对我道:“苏姑娘的伤怎样?需不需要重包下?”我摇头,这点小伤不至于换药,而且我也不想再让别人察觉我皮肤的不妥。大夫点头继续说道:“那姑娘有不适再找我吧。暮王爷让您进去。”
我进了卧房,见慕容暮已经穿好了里衣,靠着床半卧着,松散的里衣领口敞开,露出好看的锁骨,他的头发披着,性感迷人。我看的一时有些发愣,听他轻轻一咳,才恍过神来,喊了一声:“暮王爷。”
慕容暮点头,他的脸色也比昨天好看很多。“过来。”他轻轻唤我。我一步步慢慢走过去,坐在他的床边,却见他脸色微变,之后便又不露声色,说道:“你昨日与赫北堂一起去找路清风了?”
我点头:“你都知道了?”
“赫兄刚走。”
“哦……”
慕容暮举头凝视我,那双黑眸仿佛要把我看穿一般:“你不必如此。”
我愕然。
“是我不敌佟氏二人。即使没有你在,我也没多少胜算,不过早晚的问题。你又有何可内疚的。”
我不知要说什么。他继续说道:“手上有伤,瞎跑什么。”说完伸着手把我受伤的手臂拉过去看。我粗糙干燥的手被他握在手里,一时间恍惚。慕容暮的手有些微凉,可是被他握着,却很舒服。
“可有再让大夫瞧过?”
我被他温柔的声音询问的有些醉了,只机械的摇摇头:“又不是大伤。”
“我的伤也不是大伤,看似严重,实际无碍。余杭神经太紧张,太会夸大其词。”
他这是在安慰我?我呆愣愣道:“余杭什么也没说啊……”说出口就后悔了,我怎么如此不解风情!
慕容暮一怔,没有说话。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沉默了一会儿,我轻声道:“暮王爷……”
他看看我,“嗯?”
我立刻被他电到了,这声“嗯”太迷人了,再加上此刻他病着半躺着,一种想把他推倒的邪恶念头冲动的出现的脑海里。马上暗叫着:冷静!
看来我真的是青春期的躁动。
“你想说什么?”慕容暮柔声道。
“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