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云深何处——九月醉诗
时间:2018-03-20 17:00:20

  她们说苏千云被带到鸳暖阁的那天,老鸨要给她一个新名字,可是苏千云很执拗的说:“我叫苏千云,我不叫别的名字,我叫苏千云。”她的声音奶声奶气,她的眼睛熠熠发亮,谁也没办法拒绝她。老鸨才妥协的说了句:“随她吧,反正登台也要改艺名的,到年头了再说吧。”于是,她的名字就这样一直叫了下来。我来到这儿的时候,她们也还是这么叫我。她们不知道我不是苏千云。我自己也不知道我是谁。
  为了让自己活得像个小孩子,我只能装傻。除了练舞逃避,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伸出手擦着眼睛,忽觉风大。就听到慕容暮的声音在头上响起:“回去吧。”我不敢抬头,怕他看出我在哭,只低头点点头,欲转身,忽然他在一旁拉住了我,一只大手捏起了我的下巴。我一惊,下意识想后退,却被他拉住我胳膊的那只手攥的死死的。头也被他的手带着扬起,我看到他一双黑眸一眨不眨的看着我,我眼角未擦干的一滴眼泪顺着眼角落了下来。
  慕容暮却叹了一口气,两只手一起放开我。盯了我一会儿,一个人转身走了。
  夜幕的月色下,他的背影拉的好长好长。有很长一段时间,这个场景重复的交叠在我的梦境里。
  八月十六的午后,慕容暮的丫鬟来找我时,我正和秋鸿炼影围着桌子斗地主。
  叫秋鸿帮我整理好发髻,我随着丫鬟出门。已近深秋,绿意不赴,枯色凄黄却有另一种境意。一路上随处可见各种菊花,想是因为中秋特意布置的。我虽对菊没有细研究过,但各色菊中偏爱白菊,因白色显得雅致。可王府内白菊并不多,想想白菊是过于肃穆了,是不是摆着不吉庆所以并不多?
  夏花也好秋菊也罢,不过半生枯荣,灿然一现罢了。
  脚下的路越来越熟悉,我认出是到书房的路,看来慕容暮是找我去给他讲故事跳舞的。
  余杭依旧守在门外像个雕塑,见我到了才动了动,笑着通报请我进去。推门而入,慕容暮依旧是昨日那件黑色锦袍,一旁还有个白色的身影,难得的赫北堂竟然来了。
  赫北堂一看我进来就笑了,连忙起身:“昨天太忙没空过来,云儿近日来可好?”
  我看见他就没好气:“托您的福好着了。怎么?昨天忙着和佳人赏月吃月饼啊?您这个大忙人肯定是没空的,身后排着三小姐四小姐的不知多少位呢。”
  我看到慕容暮一挑眉,赫北堂在一旁为难道:“这大过节的你偏要选这个日子嘲讽我?暮哥还在呢。”
  我冷哼:“你还知道要面子?那天在比武场也没见你给我面子。”
  “我本不想带你去的,不是看你心情不好嘛,才想着带你散散心。我也是怕柳卿和你都误会啊。”
  “我误会啥?”我手指指了指自己的鼻尖“你这话说的好像我和柳卿争风吃醋?我又没别的意思,偏偏你的卿妹才是个大醋坛,方圆十里武场内外都能闻到她的醋味。本来我与你也清白的很。”越说越气,气死我了。
  赫北堂忙劝我:“好好,我的不是,我赔罪。”
  “你若是喜欢人家,就好好待人家,肯定是你平时总爱拈花惹草才让人家这么没有安全感的。我不过才说了两句话,她都视我如洪水猛兽,这你要检讨自己!”我循循善诱的教育。
  赫北堂面露难色:“我哪有拈花惹草,她就是醋劲实在太大啊,我都有点招架不住了。除此以外……她都还是蛮好的……”
  “人家姑娘在乎你才吃醋的。换个人都不必因此介怀。”我转头,正看到慕容暮一副所有所思的样子,恍然间才想起他还在场,马上迎笑道:“暮王爷好啊!”这句“好”问的太晚了,慕容暮无奈,嘴里一哼:“得了。你且坐下,我们有事问你。”
  问我?我不解,我能有什么事?
  乖乖坐好,赫北堂也坐回自己的位置,我拿起桌上摆好的茶喝了一口,慕容暮问我:“你可还有家人?”
  我一口水呛到,咳嗽不止。赫北堂起来边轻拍了我的背边宽慰道:“这么不小心。”我摇头,顺了口气,回道:“暮王爷问这个做什么?”
  慕容暮神色闪烁道:“只是时逢佳节才想到这个问题。赫兄与我商量,若是你还有家人在,可以帮着你寻寻,让你们团聚。”
  我摇头。这个问题问的真刁钻,真真的扎到了我的心里。
  他二人见我神色悲凉便没再追问。赫北堂抚着我的肩膀安慰:“云儿,是我错了,不该勾起你的伤心事。”我摇头,强笑着抬头:“没事。都这么多年了。”
  慕容暮一脸的担忧。我心里欣慰,他确实与以往不同了,会表达自己的喜怒哀乐了。可是我的心结又有谁能解开呢?
  我装着无事,笑着问道:“可是想听故事了?”
  慕容暮摇头,“现在不想。”
  “那给你们跳支舞?”
  赫北堂也摇头。
  我突然悲愤丛生:“好啊,现在用不到我了是不?你们都厌了?”说完甩了下衣袖,径直开门欲走。
  门外的瑟瑟秋风一股脑灌来,我顿时有些清醒,不明白自己在生什么气。可是又确实有一股怒气,从头顶贯穿不得不发。余杭在门外看到我突然出现吓了一跳,他唤了一声“苏姑娘……”,想抬手拦我,我一把推开,他还想拦,身后的慕容暮似乎是制止了他,他这才放了手。
  我一个人沿着不认识的道路默默的走。也不知走了多久,只知道天色渐红,这是傍晚。
  走到一处石桥上,终于停下。我望着桥下流动着的水,发呆。
  身边有响动,一袭白色的身影默默立在我身后。
  石桥上,红色的太阳砸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细碎成金耀的波纹,潋潋的水光氤氲的倒影着枯黄败落的柳枝与桥上向下看的我。我看着自己的脸在渐渐染红的河面上越来越模糊,轻轻的叹了口气。一旁的男子摇着折扇,似是什么都没有听到,沉默不语。
  “我从来没有看过这么美的景色。我的家乡没有这样的景色。”
  也许公园里会有,但是绝大多数这个时间里,我总是两点一线的奔波在公司和家。出了这两个地方,高大的城市建筑物挡住西下的夕阳,只有被染红的没有感情的石灰。
  我直起身子面向太阳,它正发出最后的光芒,迎着它的照射,我眯起了眼睛。
  “你的家乡?”赫北堂大概没想到我竟然不是金贡国的人,想试图问出我是哪里的人“你们那里有什么?”
  “什么都有。只是没有……”我停住了。
  只是没有什么?我说不清。
  他也不问,依旧不温不火的沉默着。
  “我想回家……”
  我的眼神中映射着一丝愁楚,在被染得金红的水边闪烁着光彩。
  想回家……真的很想回家。想家人想朋友,但是这一切都已成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想那个小小的楼房,房子不大,却很温馨。想妈妈做的菜,如果可以回去再也不会挑食。
  那个都市里我所熟悉的一切都随着三月里的雨水混着河水,终于无可挽回的消逝了……
  眼中的光芒终于承受不住重量,坠落而下,直滴那碧波荡漾的水面。
  他的头稍稍一歪,我已经将衣袖伸向脸颊擦干了痕迹。
  “或者,等这一切都结束后,我可以想办法让你回家。”
  “不可能的。谁也没有办法。”苦笑。
  赫北堂一愣,双眼一紧,转过身来低下头仔细的凝视着我。这时,夕阳爆发出最后微弱的炙热与染血般的残红,一切景致皆浸荫在火烧的流光下。石桥中央,我与他的影子连在一起,柔风轻抚,可以听到树枝晃荡荡飘摇的沙沙声。
  他抓住我的双肩,将我扳到眼前,低声道:“我想要办到的事,定能办到。”
  他的眼神中流露出一股自信的神采,我抬头凝望,心中却悲愤的吼着:不,你不能办到,谁也不能办到!
  我根本无法在想到自己的家后完全不动声色。情感来得比我想象的还要猛烈。最后,眼泪还是夺眶而出。赫北堂轻笑一声,执起自己的袖子帮我擦了擦脸颊上的泪痕。
  我的心中却一片茫然。
  
 
  ☆、10.矛盾
 
  人是一种矛盾的生命体,人,也是一种有着致命缺点的生命体。我为什么穿越到人身上而不是穿越到动物或者植物上呢?生而为人,我很抱歉。
  炼影跟我说,昨天十五,慕容暮来找了我两次。
  “ 第一次是上午,王爷以为您还未起床,不让奴婢打扰您,他便走了。第二次是他临进宫前,奴婢看他穿戴整齐来得匆忙,他只问了奴婢一句:苏姑娘醒了吗。奴婢说您身体不舒服一直躺在床上……王爷临走前,奴婢还特意问了一句:要不要告诉姑娘,您回来后让她去找您?王爷叮嘱不让奴婢说,说他晚上再来。”
  想到昨天夜里慕容暮对我说的话,他说:“是真的没事么?还是故意躲着不见我?……”我还以为他抽风吃错了药,错把他的关心当成别有所图。真是小人之心。
  结果月圆跟他去赏月,还在大好的日子里流了眼泪,弄的他措手不及,是不是还以为是他唐突了我?
  哎,我最近是怎么了,情绪时而暴躁易怒时而多愁善感,算算日子也没到生理期啊。难道是青春期的躁动?
  不管怎么说,也要跟慕容暮赔个不是,当下我就让炼影出去打听,看看暮王爷还在不在。不一会儿炼影回来了:“暮王爷和赫公子都在呢。王爷问姑娘要不要跟他们一起用晚饭?”
  赫北堂今天在王府消磨了一下午,想来大概是有事与慕容暮商谈。三人第一次一起用膳的场景历历在目,虽然我不太想去,但是为了讲清昨天的事,还是叫炼影帮我准备了一下,随她一起出门了。
  走到门口,突然想起一件事,我对炼影道:“炼影,你叫秋鸿来陪我去吧。余杭应该也在,我给他们创造点接触交流的机会。”炼影点头,进去把秋鸿叫了出来,我想了想,感觉把炼影一人扔下独守空闺不太好,本着雨露均沾的目的,我说:“算了一起去吧。”
  哪知炼影不好意思道:“姑娘,奴婢就不去了。奴婢不想做电灯泡。”
  跟我混的久了,都会用点现代词汇。炼影能有这种觉悟我颇感欣慰。于是我带着脸红红的秋鸿一起走了。
  进了门,瞧见慕容暮和赫北堂都已经坐好,桌子上也已经上了几道菜了。我漠然的走过去坐好,秋鸿帮我摘了外套,立在一旁不敢抬头,对面站着余杭,余杭前面坐着慕容暮。我眼观鼻,鼻观口,继续保持淡定。赫北堂瞥头看我,似乎是想看我是不是还在生气抑或者是难过,但我始终都是面无表情。看到最后他可能也有点累了,叹口气老老实实的吃饭去了。哼,姐可是演技派的,演起慕容暮来毫不逊色!
  慕容暮一摆手,后面的丫鬟凑了上来,他点了一下桌上离我最远的几道菜,对那个丫鬟说道:“把这几道菜夹一些给苏姑娘。”
  我瞪眼,有点受宠若惊,还没来得及向他道谢,赫北堂又插嘴道:“云儿,记得用热毛巾敷敷眼睛,不然明天要肿了。”我再瞪眼,我成了团宠?!
  用完晚饭,我坐在一旁听他们讲朝堂的事,百无聊赖开始观察秋鸿余杭,这两个人,一个低头害羞,一个充当蜡像。实在忍不住了,我对秋鸿说:“秋鸿啊,你去厨房帮我看看还有没有桂花糕。”
  秋鸿不解:“姑娘现在要吃?”
  我点头:“对啊。”
  “可是……您才刚吃过晚饭。”
  我瞪她:“我没吃饱不行吗!”
  秋鸿被我吓到,应了一声,扭身走了。
  看她出门了,我笑嘻嘻的对着余杭开始做功课:“余杭……”
  余杭看我面色不善立刻做出防卫姿态,说话都结巴了:“苏,苏,苏……”
  “苏什么苏!”我急匆匆打断他“问你个事儿呗,你看我身边这个丫鬟秋鸿怎么样?”
  余杭大惊失色:“苏姑娘?”
  “NO!她不姓苏。”
  余杭知道我又要开始说媒,一脸苦瓜相:“姑娘您就别拿余某寻开心了。”
  我双眼圆睁:“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了,怎么一谈到感情问题就吓成这样!要是你有断袖之癖就当我没说吧。”
  赫北堂在一旁喝着水差点喷了。余杭场外求助慕容暮:“爷……”
  慕容暮眯起眼睛,目光盯着余杭,话却是对我说的:“我还没发现他有这种癖好。”
  余杭要尿裤子了:“爷……”
  “你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年纪也不小了,是该娶亲了。以往倒是我疏忽了。”慕容暮看看我,双眸风情灵动,一股过电的感觉在我身上闪过。我惶恐的转了头。
  余杭也不再求救,既然主子都这么说了,他还能怎样。
  可我这会儿也不敢再说话了,只得闭了嘴,垂着头。赫北堂适时的解围:“云儿,我想问你,可又怕你难过。但是不问,我寝食难安。你知道我这个人的,有问题向来要问个明白,思前想后还是想问你。”
  我听着他说了一堆绕来绕去的话,云里雾里。“问吧。”
  “从我认识你到现在,我一直以为你是金贡国人……”
  我懂了,他是听了我傍晚时的话产生了怀疑。
  “你心直口快,经常语出惊人。”赫北堂摇着扇子站起身踱步“而且还经常说一些我听不懂的话,每次问你你都是含混而过。今日你却同我讲,你不是金贡人,那么你的家乡到底在何处?你平时说的那些话,难道是你的家乡话?”
  我点头:“可我不知道我家乡何处。因为我从小被人贩子拐走,早就忘了从哪里来的。”
  “可你却记得这么多家乡的词句?”赫北堂挑眉。我不知道要怎么解释,只能回答:“我五岁那年掉进井里,很多事都忘了。”可我依旧没办法解释我的奇思怪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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