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钱嬷嬷,到底是宫里出来的,这样的阴私手段在宫里都上不了台面。
“听秦嬷嬷的话音,苏苏姑娘宫寒的事只三五个人知道,而且绝对不会向别人透漏出去。也只在扬州时喝过汤药,到了京城,就改吃了丸药,并不曾熬过药,可是?”
秦嬷嬷和苏苏皆点头。
在座的也不是傻子,很快便想明白了,老夫人脸色更难看,钱嬷嬷的意思是,这事多半还是先前扬州来的主子或者下人传出去的。
钱嬷嬷又问:“苏苏姑娘在扬州时喝的汤药是谁煎熬的,又是在哪熬的?”
“因老夫人怕园子里人多嘴杂,是吩咐老奴亲自熬的药。府医开了药,老奴就在药房里熬的,借着给老夫人取药的机会,带了回去。”
秦嬷嬷怕自己人老忘事,又特意的想了想,道:“药房里除了赵老大夫就是一个小药童,并不曾有别人。便是连药渣子,老奴都叫小药童偷偷埋了。”
钱嬷嬷一听这话,心里感叹老夫人对苏苏的的疼爱之心,嘴里却道:“可这事儿怕还就出在这药渣子上!”
“即是小药童,想必年龄也大不了。一个孩子便是机灵又能机灵到哪里去?嬷嬷吩咐偷偷的,想来那药渣也就是埋在树下、花根下,不巧就让人看见也是有的。”
钱嬷嬷原就怀疑那药渣,听了这话,越发肯定了,只话说到这份上,也不好再多说,剩下的只看主子们心里怎么琢磨了。
等世子夫人,月夫人和三姑娘都下去,屋子里只剩下苏苏并秦嬷嬷。
老夫人这才道:“苏苏,你想要息事宁人,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这会儿不说随安堂里主仆三人如何细说,却看退下的三人也是神色不明……
出了随安堂,世子夫人、月夫人和三姑娘,就各自告辞回了自己院子。
先说月夫人,到底在府里有根基,这流言的根源他她是不清楚,但是推波助澜的人她却知道个大概,无外乎也就是大夫人、二夫人。
只是在随安堂不好和老夫人挑明,恐有挑拨之嫌。
大夫人、二夫人的手段都不算高超,以老夫人的手段,那是一查,就能露了痕迹。
再说世子夫人,转过头,脸上复杂的情绪就淡了下来。这事儿到底和她不相关,虽说是牵扯到世子,一句半句的,怕就是要挑拨她和苏苏的关系,但她和苏苏能有什么关系?
待回了清风轩,摒退了四周只留了心腹丫鬟和钱嬷嬷,赵兰芷才道:“嬷嬷,我不信以您的阅历。这事发生时一点儿痕迹都不清知道?怕是瞒了三妹妹的也有也有您的一份功劳!”
钱嬷嬷并没有辩解,算是默认了,见世子夫人神色复杂,便知道她也想清楚了自己为什么这么做。
“姑娘,苏苏姑娘既然脱了籍定了亲,理应出府待嫁才对!老夫人虽发话将她当自家亲戚般看待,但到底只是个奴才!如此这般才是尴尬。”
世子隐藏的虽好,但一言一行哪里逃得过宫里出来的老人的眼?
世子是君子如玉、坦坦荡荡,与苏苏也清清白白的,但苏苏不出府,她们姑娘看着心理还能没有疙瘩?
赵兰子芷沉默了半响才到,摸摸下去休息吧。
画面转到三姑娘身上,三姑娘边走边想,不知想到了什么,待回了自己屋子,脸色才一下子就沉了下去,越发的不好了。
想了想,招了心腹大丫鬟私语了几声,大丫鬟弯弯点头,出了门。
三姑娘暗暗发呆,叹道:只盼她不要做死才好!
随安堂,苏苏见老夫人一副“你不说我也知道”的模样,有点好笑又有点心酸。
虽说老夫人对两个儿媳妇早就失望透顶,但是有这样两个得点机会就使劲给婆婆添堵的儿媳妇也是有够糟心!
“先前查抄大库房时结识了大夫人院子的一个婆子,她家的姑娘后来被奴婢安排在院子里洒扫,往常并没有什么来往,只昨天送来了几句口信,关于奴婢的这些流言,推泼助澜的少不了两位夫人手笔。”
苏苏说起这个,倒没什么心虚的,因为光她知道的大夫人想要收买随安堂的丫鬟婆子,就有不下十回!
老夫人对那个婆子也不甚在意,只是听说关于苏苏的流言,少不了两位夫人推波助澜,半响不语。
苏苏见此忙道:“背后那人也就是算准了两位夫人的性子,才着实可恨。虽说奴婢既不会少吃一碗饭,也不会少了一块肉,只是身后有这样一个人物,到底叫人不放心。”
“阿湘(秦嬷嬷)这事儿就交给你,一定要给我好好查查。就先从两个夫人的院子里查,既然还有心思看热闹,就怪不得我斩断她们的尾巴,顺藤摸瓜,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本事!”
老夫人说完,神色又暗了暗,道:“随安堂的下人,你们都是有数的,若是真有吃里扒外的,先打了板子再说。再仔细盯着点儿姑娘们那边儿。”
其实,苏苏心里有个人选。只到底无凭无据,不好说。
苏苏都要出府了,如今还有人要来为难她,秦嬷嬷也是暗恨这样搞风搞雨的人物,便在府里大张旗鼓的摆开声势,摆明了老妇人就是如此偏心苏苏,私底下又派人暗暗查探。
只说苏苏这边,刚服侍老夫人吃了午饭,待老夫人睡下,便有小丫鬟通传,“三姑娘那边儿的姐姐过来有事要找姑娘。”
苏苏出门一看,是三姑娘身边的大丫鬟弯弯。这个姑娘有一双柳叶弯眉,长得虽只是清秀,但一笑起来,却难得有一股风情,三姑娘便给改了个名,唤弯弯,和香茗一样,是三姑娘身边最得用的。
弯弯提着一个竹编的精致小篮子,见了苏苏笑道:“这是白姨娘亲手熬的川贝枇杷膏,三姑娘想着老夫人最近有些咳嗽,便叫我送过来,孝敬老夫人。”
“姐姐进来坐坐,老夫人正睡着,等老夫人醒了,我再回了老夫人。”老夫人对地下的人最是大方,又是这样的巧宗,苏苏原想着给弯弯一个荷包,只一想到如今府里传的“拿着主子东西假大方”的话,苏苏到底歇了心思,便请弯弯进来坐。
弯弯却道:“姑娘那还有事儿,老夫人既正睡着,我就不进去了。”
“哦,对啦,听说有一阵子五姑娘总是咳嗽,碧纱便常常往药房那跑,请赵老先生(在扬州时的府医)熬了好几回的川贝枇杷膏,喝了很是管用。今个这川贝枇杷膏就是白姨娘当初特意向赵老先生请教过得。”
苏苏一怔,然后看了看弯弯,见她好似无意说出,但能当上姑娘身边大丫鬟,以后跟着姑娘陪嫁的,或是通房或是管家娘子,又有几个不伶俐的!
这话不可能是随意说的,苏苏心里一突,面上却道:“若是老夫人喝着管用,那我可要去白姨娘那学一手了。”
弯弯见苏苏言笑晏晏,也不知道她听没听懂。
刚说了,能当上大丫鬟的就没有几个不伶俐的,弯弯虽不知三姑娘为何要她向苏苏传这几句话,但是想想五姑娘的人品也猜是不是这五姑娘又开始作了。
而如今只有关苏苏的流言蜚语闹得满府不安宁,弯弯心里一跳,不会是和五姑娘有关吧?
且不说弯弯如何咋舌,回去向三姑娘复命,苏苏在心里转了大半天,也搞不明白,五姑娘为何非要和自己过不去。
难道说,不招人妒是庸才?
这事,既然牵扯到主子身上,也容不得苏苏自己暗查了,便是五姑娘再不好,她也是老夫人的孙女,当初五姑娘差点把宋家卖了,最后不也是闭门思过罢了!
这事也不好直接和老夫人提,苏苏便私底下和秦嬷嬷说了说,只秦嬷嬷似乎并不惊讶,见苏苏还有点摸不着头脑,秦嬷嬷似笑非笑道:“这有的人啊,就是见不得别人好!这事你不用管了,嬷嬷知道怎么办!”
第二十一章 事败
秦嬷嬷虽得了三姑娘叫人传来的信儿,面上还是该怎么查就怎么查。不仅斩了大夫人、二夫人的许多尾巴,再一次敲山震虎、顺藤摸瓜,找出了有关这次流言蜚语的关键人物——一个叫香怜的二等丫鬟。
这丫鬟在先前出现过,正是老夫人在府里第一次摆宴时,管给姑娘们上菜的二等丫鬟之一。
这香怜原是二姑娘身边的丫鬟,但因为她姐姐的缘故,私底下和苏苏呛声,被二姑娘厌弃,寻了个错处,调离了身边。
一个好好的二等丫鬟,就因为主子不喜,居然被调到二房小花园里打理花木,只叫香怜恨得牙痒痒,她不敢说二姑娘不好,便把怨恨都宣泄到苏苏身上。
此次有关苏苏的流言蜚语,倒有大半都是经过她的口传出来的。
秦嬷嬷直接叫人困了香怜,打了二十板子,压到随安堂关了起来。香怜一家是二房夫人的陪房,只也是早就跟着二夫人上京,她根本不可能知道苏苏喝药宫寒之事。
但是秦嬷嬷仔细审问,香怜也只说是她太恨苏苏,随口瞎说的,并不知道是真的。
再查香怜的父母,竟是在她姐姐被发卖之后,就被二夫人放出府去,只她当时是二姑娘身边的二等丫鬟,二姑娘怕底下的人说她不念旧情,这才把香怜留下来。
而她的父母却是在顺安伯府流言迭起时返乡,这香怜居然没有一点弱点和把柄。
这事一时之间就陷入了僵局。
但背后的主使者却低估了老夫人的决心,也不会想到,秦嬷嬷和苏苏早就猜到主使是谁,一直关注着她。
背后的策划人绝对想不到,一向待下人慈善,便是犯了错也只发卖的老夫人这回是真真动了肝火。
老夫人看着装傻充愣的香怜,冷笑道:“看来是我太好性了,纵的一个奴才也敢在我面前装傻充愣。堵了嘴给我打,死活不论,打到说为止。把和这丫头相熟的找出来,我就不信凭她一个人能鼓动的全府都不安宁。”
香怜一听这话,猛地抬头看向上首的老夫人,眼中全是不敢置信。自打七岁进府,就不曾听说过老夫人打骂下人,便是真不喜,也只是发卖或者调离跟前。
至于闲言碎语,大房和二房没上京前,老夫人听的还少?可老夫人从来没理会过,还约束随安堂的下人不要与那些个长舌妇一般见识。香怜就是知道这点,才敢散布有关苏苏的闲话。方正她在府里也没有什么前程,老夫人若是将她发卖,幕后之人也会给她一条出路,正好她还可以拿着大笔银钱与父母回合。
此刻,香怜眼中满满是不敢置信,还有对苏苏的嫉妒,老夫人为了一个苏苏居然不顾自己多年慈善之名?香怜到底还是咬紧牙关,幕后之人捏着她的父母亲人!
而一直注意随安堂的各个主子,得到这个信儿后也是暗中咋舌,毕竟老夫人慈善之名那是一点虚的不掺的。
就像先前五姑娘的奶娘,就算主使人是五姑娘,可她的奶娘不说劝阻反而助纣为虐,就是有教唆之责,便是打死都不为过,可老夫人还是让她好生出了府不说,多年私房还允其带走。
如今因为一个苏苏,不过是个丫鬟,居然说出了“死活不论”之言,可见苏苏在她心目中的地位真不是别人能比的,至少,五姑娘就比不得。
关注的诸位主子,大夫人、二夫人先前煽风点火,导致流言越说越难听,不过是为了恶心老夫人,没想到老夫人出手这么果决,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如今也只敢看看热闹,毕竟老夫人到底给她们留了脸。
只大夫人暗搓搓的想,这幕后之人最好是她那好儿媳妇,那可真是笑话了,看她还怎么在自己跟前摆那侯门贵女的架子,顺便能看看那老不死的怎么面对啪啪打她脸的孙媳妇?
当然,她也就是想想。
清风轩那边,世子夫人一众人得到信,也是表情各一。她们和苏苏到底没有多少利益关系,便是因为世子暗地里的那点小心思,也不至于对苏苏一个已经定了亲的丫鬟,心怀多大的恶意,所以得到信,大多是羡慕,当然也有些许嫉妒。
“没想到,祖母这么看重苏苏!”赵兰芷以为平日所见,已经能证明老夫人够宠爱苏苏的了,没想到,那些个东西对于老夫人老说不过是小事,真到事上才见了真章!
说完看了一眼钱嬷嬷,“嬷嬷……”,钱嬷嬷不等她说,就知道她是什么意思,摇摇头,“有关苏苏姑娘的流言,老奴没有出手!”但她也没有阻止,甚至还稍稍遮了一下管家的三姑娘的眼,不过她做的隐秘,手段又高超,以宋家的出身底蕴见识,甚至都不会知道她出过手。
赵兰芷见钱嬷嬷这么说,放下心,她有了身孕,只要在生下个儿子,就在宋家站稳了脚跟。她虽心里也嫉妒相公心底有道白月光,但是苏苏,真的很难让人厌恶,那是一个自尊自爱的好姑娘。
赵兰芷早就从种种渠道知道,苏苏从来没向老夫人提过哪怕一句自己进门时为难过她,这叫赵兰芷心里很是复杂,或许,叫苏苏赶紧出府是对的!
姑娘们就住在随安堂的前面,与随安堂不过隔着一道花墙,老夫人虽叫人堵了香怜的嘴,但板子拍击到人身子上的声音却一下下的仿佛击到某些人的身上,叫她浑身颤抖。
姑娘们住的院子虽比不得扬州园子,却依旧是先前在扬州时的名。
老夫人早就叫人过来传话,姑娘们好好待在屋子里,免得冲撞了。
三姑娘早在听到信时就知道,祖母这回是真发火了,不独是为了苏苏,而是后宅安宁和苏苏未来的身份。她在弯弯回来复命时就猜,或许苏苏早就知道这幕后之人是谁了。三姑娘微垂了垂眼眸,暗叹一声,这人啊,就得认命!
四姑娘和六姑娘是差不多的性子,只四姑娘是聪慧内秀不显于外,六姑娘虽通透却万事不在乎,也是早就有怀疑的人,如今,一个淡然,一个讽刺,却都说了一句话,“不作死就不会死!”
柔宜斋,自打得了信儿,五姑娘和碧纱主仆二人脸色就有些不对,只屋里有丫鬟婆子教养嬷嬷在,不过几瞬,五姑娘就恢复了神色。
独碧纱脸色是掩不住的苍白,虽然身子还端得住,但手却有些握得紧紧的,有些哆嗦。
五姑娘暗地里看了一眼碧纱,那眼神让碧纱心底冒出一股冷气,就听五姑娘道:“我乏了,碧纱服侍我躺会儿,其他人都下去吧!”
等到屋里只剩下主仆二人,碧纱“扑通”一声跪在五姑娘跟前。五姑娘此时早就在心底过了无数遍谋划之事有什么破绽,发现根本就是自己吓自己后,看到贴身丫鬟这么经不起事,低声暗呵:“你慌什么?”
“姑娘救我!”经五姑娘一声低呵,碧纱脑子里才不是一片空白,“老夫人说要将与香怜相熟的下人都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