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女无忧——今夕何如
时间:2018-04-06 15:46:14

  孟裴知道这是她的心结,轻易是解不了的,便转了话题问她:“你是怎么一个人跑出来的?”
  “哎呀!”文玹猛然回过神来,倒抽了一口冷气,“我该回去了!”
  她从刘家精作木器出来,一路找到这里,又与孟裴在车上说了许久的话,前后已半个多时辰了,再不回去,怕是于伯会叫来升去后面作坊里找她,一旦他们找不到她就要糟糕了!
  孟裴见她紧张的样子不觉微笑起来:“马车送你回去吧,可以快一些。是回文府还是……?”
  “我要先回货行巷,刘家精作木器的后门。”
  孟裴便对前面道:“成然,走吧。”
  文玹吃了一惊:“驾车的是成大人?”
  孟裴低低笑了一声:“你没认出来么?”
  文玹回想了一下,方才上车前她匆匆瞥过一眼,马车前的辕座上坐着个环臂抱胸的汉子,粗布短衫,竹编的斗笠斜斜地盖在他头顶,遮住了他大半张脸,但那下颌的形状还真和成然挺相似的。
  她不由也笑了,向着前头道:“辛苦成大人了。”
  成然回了句:“不敢当,文小娘子客气了。”
  孟裴却道:“你就光知道成然辛苦么?”
  文玹只觉他这句话里隐约能听出几分邀功的意思来,不觉莞尔:“是,孟公子也辛苦了。”
  “一听便是敷衍的。”孟裴这么说着,眸中却带笑意。
  文玹不由大笑起来。
  马车渐渐驶远。不一会儿,从檀台寺里走出一名中年灰袍僧人,斜背着佛缘袋,手中握着串佛珠,神情祥和,缓步穿过小巷,向东而行。
  ·
  马车驶出小巷,转上曹门大街。孟裴从算袋取出一只小小的紫檀雕花方盒,递到文玹面前。
  文玹讶然接了过来:“这是什么?”紧接着她鼻端闻到一股幽幽的花香。
  孟裴微笑道:“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文玹这才知道她方才从他身上闻到的花香是从哪儿来的。她低头看了看手中木盒,长宽约两寸许,高约半尺的木盒,做工十分精致,从侧面可以抽开。随着侧盖的抽开,花香变得更为浓郁起来。
  盒中是支圆肚带细长瓶颈的刻花玻璃瓶,莹彻透光,带着淡淡的粉红色,几乎完全透明的瓶中装着清澈如水的花露,随着马车震动而荡漾摇晃。纤细的瓶口用银漆封着,瓶身四周用丝绒垫着。
  她没取出瓶子,只凑近闻了一下,是蔷薇花的甜美香气。
  文玹跟着娘亲去买东西时,也在香粉铺子看到过类似的蔷薇露,或是其他种类的香花与香料泡制而成的花草香露,只不过香味没这么优雅馥郁,且多是用瓷瓶或本地仿制玻璃瓶所装。
  这个时期的玻璃制品还是从西域过来的最为精美,透明度也最高,本地亦有巧手工匠加以仿制,但制作出来的玻璃只是半透明,达不到西域玻璃器皿的透明度与精美度。
  她惊讶地抬头:“这是给我的?”
  孟裴笑道:“喜欢吗?”
  文玹是喜欢的,但是否要收下却让她十分犹豫。这瓶蔷薇露先不论里面的花露如何,单单这支瓶子就价值不菲了,一般世面上的铺子还买不到,恐怕不是西域贡品就是宫里内造之物。
  收下普通的礼物是一回事,这么精美而稀有的物品,赠予与收下,都有着更深层次的含义。
  她抬头,望着孟裴,他亦望着她,墨眸中竟隐约带有几分期盼之色。她不由心头怦然。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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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甜甜甜小剧场:
  孟裴(微微一笑):是你要我管你的!你要记得今天说的话。
  文玹:可与我有关的事你不能再瞒着我,我不做傻白甜。
  孟裴(挑眉):什么傻白甜?土匪的黑话吗?
  文玹(只想剪了自己舌头):呃……就是又傻又小白又甜
  孟裴(不解):傻好理解,小白又是何指?总不会是指公子小白吧?
  文玹:小白呢,就是纯洁天真宛如白水。
  孟裴:那么甜呢?
  文玹:就是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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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文玹望着孟裴双眸中的期盼眼神, 不由心头怦然。
  但这情形却更让她左右为难,她若是收下,回去要是被娘或弟妹发现了, 她要怎么向娘交待这瓶花露是哪儿来的啊!可她要是回绝, 岂不是显得太绝情了?这人, 真是会给她出难题啊……
  孟裴眼见她面露犹豫为难,脸上的笑意也就一点点淡了下去。
  文玹盖上盒盖, 摇摇头低声道:“孟公子, 我不能收下。”说着便将紫檀木盒递向他。
  孟裴脸上的笑容完全消失,淡淡道:“文小娘子若是不喜欢, 就随便扔了吧。”
  文玹看他果然误会了, 想了想后便柔声道:“我不是不喜欢, 只是我若是收下,带回去不好向父母家人交代。不如这样,我收下了,但要请孟公子代我保管,好不好?”
  孟裴凝眸看着她。说是收下,但是要交给他保管,这和不收有什么区别?她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文玹等着他回答, 他却不发一言。她正想着要怎么说, 才能让他明白自己是真的不能收, 不是不想收,却察觉马车停了下来,她转头看向车外, 见马车正停在货行巷的口子上,数十步外就是刘家木器的作坊后门。
  文玹匆匆向孟裴告辞:“孟公子,今日多谢你了。”
  她将紫檀雕花木盒放在车内坐板上,接着慧黠一笑:“孟公子,这是请你代我保管的,你可不能再送别人了啊。”说完便掀开车帘下了车。
  她走到车前,向成然点了点头:“多谢成大人。”
  说完又向着车内看了一眼,隔着竹帘只能隐约看见他的身影轮廓,但也可以看得出,他正从帘后望着她,她朝他福了一福,转身疾步向刘家木器作坊的后门口走去。
  孟裴望着渐渐远去的窈窕身影,直到她消失在门后,眸光才移向坐板上的紫檀雕花木盒,轻轻笑了笑。
  ·
  文玹快步回到作坊,却见刘掌柜就在作坊后门口,不由吃了一惊:“刘掌柜,出什么事了吗?”
  但看刘掌柜脸上笑呵呵地,应该是没被发现。
  果然,刘掌柜摆着手道:“没事没事,只是看文小娘子迟迟不回来,有些担心便来后面看看。”
  文玹从钱袋里抓出一把钱递过去:“刘掌柜,多谢你相助,这些茶钱你收着。”
  刘掌柜急忙推辞:“在下什么都没做,只是借条路给文小娘子走而已,不能收这钱。文小娘子常来光顾小店的生意就好了!”
  文玹见他坚拒不收,便也不勉强,这就再次谢过刘掌柜,往前面而去。刘掌柜笑呵呵地跟在她后面。
  文玹往前穿过一道门一道廊子,到了铺子里,见阿莲背对着她,正与来升说话。
  来升瞅见她,伸脖子叫了声:“小娘子。”
  阿莲乍然回头,立时松了一大口气的样子,惊喜地叫道:“小娘子,你可算是……”说了一半又急忙改口,“木匠把样子都做好了么?”
  文玹笑道:“做好了。我们回去吧。”
  ·
  孟裴回到府中,顺东侧游廊往澹怀堂走,这一侧游廊的墙,上半部分是镂空的花墙,能隔墙看到花园的景致,他缓步而行,见孟涵正在镜湖边的亭子里坐着,却不是在看景,垂首看着手中的书。她身后的女使也低着头,一样在看书中的内容。
  他便从北端的月亮门穿出去,沿湖边小径往孟涵的方向而行。
  孟涵正看得入神,孟裴走近她都浑然未曾察觉,倒是女使猛然抬头见了孟裴,急忙行礼问安,她才恍然惊觉,慌忙合起手中的书,起身福了一福:“二哥。”
  她放书时刻意将封面朝下藏起来,孟裴却已在走过来时就看到封面上《莺莺传》三个字。她留意到他似笑非笑的眼神,脸红了红:“我,我只是看看而已。二哥,你别告诉我姨娘。”
  孟裴轻轻笑了笑:“我不会的。”说着在凳子上坐下。
  孟涵松了口气,也笑了起来,跟着坐了下来。
  孟裴瞥了眼一旁的女使,“只不过你这个女使显得不够尽责啊,我都走了这么近了,她才发觉。”
  那年轻女使被他这么带笑地瞥了眼,顿时脸涨得通红,又局促不安地看了孟涵,低声谢罪。
  孟涵只淡淡道:“行啦,我也没怪你。”接着便不再理她,转向孟裴问道,“二哥,找我有事么?”
  “也没什么事。”孟裴微笑道:“寒食节那日,我话说得重了,你别在意。那一日我心情不宁,并不是因为你……”
  孟涵摇头:“我早就不在意啦,二哥你还特意提起。其实我也知道是我太多事了,你没生我气就好。”
  “确实是隔得挺久的。”孟裴轻笑道,“只是这段时日母亲身子欠佳,我一直没能和你好好谈谈。”
  孟涵点点头道:“我明白的,这段时日来,我和姨娘也日日为母亲抄写佛经,为她祈福,总算是菩萨保佑,吉人天相。”
  孟裴点点头:“你有心了。”又与她聊了几句便起身离开。
  孟涵看他走远,身影消失在游廊远端,这才回头狠狠瞪了身后的女使一眼:“你是不是讨打?让你看着点看着点,你眼睛长在哪里了?二哥走那么近你才看到,要换了姨娘你是不是就压根看不到了?”
  那年轻女使慌忙跪下谢罪。
  孟涵伸手在她臂膀上狠狠拧了一下:“起来,光天化日的你跪给谁看呢?要跪回绣绮堂去跪。”
  ·
  自从澹怀堂里出了事,尽管端王压着此事,不许私下议论,但澹怀堂里伺候的人尽数换了一批,又有一名一等女使,两名侍女从王府中消失,善于揣摩与察言观色的人总能看出几分事实来。
  府中的气氛显得压抑而诡秘,弥漫着一种互相猜疑的气氛,不仅所有的仆从进出伺候都极近小心,以期避嫌。就连庶子庶女和妾室们都夹起尾巴来做人,去澹怀堂早晚请安时都三五结伴着一起去——混在人堆里安全。
  薛氏的身体渐渐好转,只是精神仍然不好,容易疲累。孟炀这段时日一直在澹怀堂里过夜,不曾去过别院。这日难得早回来了,仍是直接回到澹怀堂,先去薛氏房里。
  薛氏正靠在床上闭眸休息,听见外间女使行礼问安的声音,知道王爷回来了,便欲起身下床相迎。
  孟炀已经大跨步走了进来,见状便道:“不用下来了,躺着吧。”
  薛氏微笑起来,还是起床行礼问安,接着道:“我也休息够了,只是没想到你今日这么早回来,还想在床上赖一会儿罢了。”
  听她说得娇憨,带着点年轻娘子才有的任性口气,孟炀不觉笑了起来。
  他眼神本来锐利,颇有鹰视狼顾之态,又久居高位,那份不怒自威的气度神态已经在眉宇间深深刻入,可一旦展颜,眉眼立时就变得柔和许多,加之是在自己内院里,这一笑放松而自然,竟显出几分明朗温润之感。尽管已是多年的夫妻了,薛氏仍是会被他这样的笑容打动。
  孟炀笑着看了眼桌上,用热水温着的一盏薄胎白瓷小碗,问道:“试过了么。”
  一旁侍立的女使碧落急忙道:“回王爷,两刻前已经试过了。”
  孟炀诧异地望向薛氏:“那怎么不吃?”
  薛氏意兴阑珊地瞥了眼桌上小碗,道:“吃东西就是吃个热乎新鲜劲,让人先尝过还不够,再要在那儿放上好几刻,哪里还会有吃的兴致了。”
  孟炀无奈:“还不是为了你着想么。有些毒性发作没这么快,放上两刻才稳妥。”他笑着低声道,“莫非是要我喂你才吃么?”
  薛氏脸微微一红,走到桌边坐下:“不敢有劳王爷大驾,妾身自己来吧。”
  本是十几年的夫妻了,即使当年再是如何郎情妾意,这么久也都习惯成淡然了。但经历了中毒晕倒一事,孟炀不光是正院里呆的时间比以前久了,夫妻间也变得更为亲昵,偶尔孟炀也会这样与她说笑打趣。对于薛氏来讲,这回中毒反倒是次难得的契机。
  夫妻俩正说笑间,外间有女使来传话,孟炀走到外间。薛氏听出是绣绮堂里的,微微皱了皱眉。
  就听那女使语气兴奋地说着:“启禀王爷,夫人有了……方才太医来看过……”说话声音还尤其响,像是怕里面的人听不见似的。
  薛氏手里的银勺便停了下来。
  外间孟炀低声问了几句,隔了会儿,他又进来,在薛氏身侧的鼓凳上坐下。
  薛氏拿银勺在碗里轻轻地搅着,笑了笑道:“别在这儿陪我了,去绣绮堂吧。人在这儿,心不在这儿有什么用。”
  孟炀微微俯身靠近她,低声道:“怎么?不乐意了?我不光人在,心也在这儿呢,要不让你看看?”
  薛氏淡淡一笑:“几个月了?”
  “说是两个月吧。”
  薛氏又拿银勺在碗里搅了两圈,状似无意地说道:“她自己的身子不知道么?三月头上就该知道了吧,怎么到如今才说?”
  孟炀微微挑眉,直起身来,也不笑了:“三月头上不正是你晕倒的时候么?那时候我忧心你的身子,她即使提了我也不会多在意。”
  也亏她能忍到现在!薛氏在肚子里不无嘲讽地念了句,抬眸看着他,语意深长地说道:“也许在我‘晕倒’之前她就知道了呢?你不觉得时机太过巧合了么?”
  孟炀望着她,眉头扬起,隔了会儿后才道:“我说了这件事到此为止,谁也不要再提。”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9点前还有第二更~~
 
 
第79章 
  四月十九, 是文家迁入新居的前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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