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女无忧——今夕何如
时间:2018-04-06 15:46:14

  他看了看时辰,这会儿午时都快过了,再有一刻就是申时,便匆匆下楼,叫上成然便前往刘家精作木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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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莲直到申时过了才回到文府,因为跑得急了,脸蛋红通通的,满额都是汗。
  文玹急忙把她拉回自己屋里,让她坐着歇口气,同时问道:“信送到了吗?怎么花了这么久?”
  “送到了。我到那儿的时候成大人不在,我就按小娘子说的,在那儿等着。好不容易等到成大人回来,我才把信给他,接着就赶紧跑回来了。”阿莲一边拿帕子擦着汗,一边喘着气道。
  文玹听到是交在成然手里的,这才安心,让阿莲喝些水,喘匀了气。接着带她到前院,找到娘亲,说要去刘家精作木器看看上回定做的部件。
  卢筱忙于布置新居,加之最近文玹常来去木器铺子,她也就只是嘱咐了几句小心,便让她去了。
  货行巷里多为店铺后门,清晨与傍晚运货的牛车与驮驴熙熙攘攘,在巷子里排的满满当当,中午时分巷子里却空荡荡的,几乎没有什么来去的人。
  文玹从木器作坊后门出来,一眼便瞧见了巷子口的马车,今日不是那辆又矮又旧的马车,是孟裴平日常乘的那辆车。
  她急忙走到车后,车帘便掀了起来,孟裴冲她微微一笑:“你约了我申时初刻,自己却迟来?”
  文玹亦微笑:“送信的早就到了,只是等收信的等得太久。我已经紧赶慢赶地出来,尽我所能地快了。”
  孟裴笑着往后让了让,示意她上车。
  文玹回头看了眼,见巷子里没人,便快速上了马车。上车时从他身边经过,闻到一股比上回浓得多的花香,不由心中纳闷,难道他又把蔷薇露带来了?
  她心中急迫,坐定后便开门见山地问了:“昨夜的大火你该知道是谁放的吧?”
  孟裴也知她急着找自己定然是要问这件事,便点了点头。
  “是……他们么?”
  “是。”孟裴看着她,“张大风和小酒。”
  真的是他们!文玹又激动又着急:“他们如今在哪儿?我想见他们!”
  孟裴摇了摇头:“他们如今确切在哪儿,我还不清楚,但一定是在东京城外了。”
  文玹失望地垂下眼,略略沉默了会儿,接着又一连串地问道:“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古二是死是活?他们有没有受伤?你不是派人守在他家附近么?为何不清楚他们去了哪里?”
  孟裴却没先回答,只问她:“你能呆多久?要听几句话的结果还是详细的过程?”
  文玹道:“今日只有于伯和阿莲跟我出来,稍许久一些也无妨,你告诉我的越详尽越好。”
  孟裴取过矮几上的鹧鸪斑建盏,倒了一盏荔枝凉水递向她身前的矮几上:“既然不急于一时,边喝边听我说吧。”
  文玹伸手去接,指尖无意间碰到了他的,只不过她心中有更为关切之事,根本没有留意到这轻轻一碰。她端起茶盏来,喝了一小口,抬头从茶盏沿上看着他,等着他说昨夜之事。
  孟裴却是动作滞了一下才收回右手,抬眸看向她,目光扫到她沾湿了凉水后,显得越发红润的双唇,莫名想到会很甜。
  文玹催促道:“快说啊!”她虽然能多呆会儿,毕竟不能拖得太久啊。难道他还在犹豫该告诉她多少,隐瞒多少么?
  孟裴从她唇上移开视线,吸了口气,开始讲起昨夜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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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月十九,夜深之时,从北讲堂巷东头过来一辆板车,板车上放着一只半人高的大木桶。拉车的汉子身材魁梧,虎背熊腰,车旁走着一个身材修长的少年。
  板车停在巷子中间,檀台寺斜对面的小院外,两人看看巷子两头无人,便翻墙而入。
  古二的屋子附近,有暗中监视的侍卫,见状便有一人回端王府报讯,其余三名侍卫按兵不动。
  没多久就听见里面有妇人惊呼,但刚起了个头就断了,也不知是被捂住了嘴发不出声音,还是被打晕了。
  隔了一会儿,只见院门轻轻推开一道缝,少年探出头来,蒙着面绑着头巾,只露出一对眼睛,探头张了张外面,见没有异状便拉去脸上蒙布,闪身出来。接着那身材魁梧的汉子也跟着出来,肩上扛着一个大.麻袋,看形状和大小,里面像是个人。
  少年打开桶盖,从里面提出半麻袋物事,汉子将自己扛的大.麻袋放进桶里,少年接着拎高手中的麻袋,往桶里倒了半袋果子,再合上桶盖。两人一个前头拉着,一个后头推着板车走了。
  等那两人走远,两名侍卫跟了上去,剩下一名侍卫进入小院查看,见阿关倒在地上,伸手探了探她鼻息,知道她只是晕厥过去,出了小院后,便循着另两名侍卫留下的记号,一路跟随过去。
  汉子与少年拉着板车到了南熏门,这时候已经有赶早做买卖,或是运货进出城的牛车或板车,他们混在这些人里出了城。
  城南外五里有座忠烈祠,供奉着本朝开国名将李继,常有人去供奉香火。
  跟踪的侍卫虽然都换了粗布短衣,但出城之后,道路上行人渐渐稀少,也只能前后分散开来,远远地跟着板车辙印追踪。
  最前面的侍卫顺着车辙印,找到了停在忠烈祠外的板车,便无声而迅速地靠近忠烈祠。
  他从侧墙上的窗口望进去,就见地上跪着一人,只穿着中衣与长裤,双手反绑,嘴角带血,头发凌乱。
  虎背熊腰的汉子长着钢针般的络腮胡子,一双铜铃似的牛眼里却红通通的含着泪,也不去看地上跪着的男子,双手捧起供案上的酒杯,举杯向天,悲愤道:“四弟,善恶到头终有报,哥哥今日总算是能为你报仇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啪!!”醒木一拍!
  孟二公子说书小剧场开讲了!~~
  孟裴:本场只欢迎一位客人,其他人都退散吧。
 
 
第81章 
  “四弟, 这座忠烈祠是供奉忠臣名将李大人的地方,哥哥就在忠烈祠里,手刃这不忠不义的小人, 用仇人的血, 祭你的魂!”
  张大风对着供案上方的李继像慷慨陈词。小酒却背对他与古二站着, 眉头微微皱着,双眸黯淡而茫然地看着门外。
  张大风说完那段祭奠之词, 郑重地拜了三拜, 将杯中酒洒于案前地上,回头提刀走向古二。
  古二本来半垂头, 默默不语, 听张大风说完那番话, 突然抬头看向他:“大当家,杀我之前能不能听我说句话?”
  张大风冷哼一声:“你要是想拖延时候,等什么人来救你,就别做这梦了!”
  古二缓缓摇头:“我确实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四弟,但我只是拿回我本来就有的……我已经找到害得我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但他不容易接近, 我一直没找到机会。大当家你给我两年……不, 一年, 我发誓不会离开京城,也不会对别人说你的下落,只要报完仇, 我任你处置,束手就死。”
  张大风并不相信他:“别拿报仇做借口,你做过那么多无耻之事,一句为了报仇就一笔勾销了?”
  古二忽然笑了:“你抓我是为了报仇,邱三十八灭了仇人全家也是为了报仇,我做了那么多,也是为了报仇。凭什么你报仇就是忠义,我和邱三十八就是该死?”
  张大风不为所动:“我报仇没有害过无辜之人,你呢?邱三十八呢?”
  古二瞪着眼吼道:“你就从来没有杀过无辜之人?你的手就那么干净?”
  “我向来只杀贪官和官兵!”张大风突然愣了愣,“难道我杀过的人里有你的亲人?”
  古二摇头:“那倒不是,你对我只有恩,没有仇。”
  “四弟有没有对不起你?!”
  “也没有。”
  张大风愤然道:“那你还能当面捅我刀子?还能害死了四弟?”
  古二抬眼睨着他,冷笑道:“胡修平带来那么多官兵,把整座山围得像铁筒似的,就大风寨那百八十个人,怎么可能冲的出去?你明明有招安的路好走!为何一意孤行要突围?你这不是将寨子里所有兄弟的性命都害了吗?!你偷偷安排阿玄与小酒逃走,却罔顾其他兄弟的性命,要我说,你才是私心最重,最不义最无耻的那一个……”
  张大风怒极,反手握刀,挥臂猛击,铜铸的刀柄头重击在古二的左脸上。
  随着一声骨头碎裂的脆响,古二“哇”地痛吼一声,吐出一口血来,混着数颗牙齿,跪在地上已经站立不稳,摇摇欲倒。
  小酒不由全身一颤,双手攥紧成拳,难以抑制地发抖。
  张大风打完古二,接着喝问道:“胡修平那狗官说出来的话,哪有半句可信!是我罔顾兄弟们的性命,还是你出卖了全寨兄弟?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吗?”
  “邱三十八在寨子里住了那么多年了,他怎么会突然知道仇家就在附近镇上的?是你告诉他的!我要处死他警戒寨中其他兄弟,也是你让王九放了他的!”
  “当时我是被你蒙骗过去了,可那天晚上,你敲我的门,说要和我商量第二天送阿玄、小酒下山的事。你笑着进屋,笑着把刀子捅进我肚子的时候,我就都明白过来了。”
  “从一开始你就是想让大风寨被招安,你蛊惑邱三十八去报仇灭门,就逼的胡修平不得不来攻打大风寨。我和四弟六弟他们不愿被招安,你就杀伤我们再关起来,这样就没有拦着你升官发财路的人了!”
  古二被张大风打得头昏眼花,好不容易才缓过一口气来,左脸仍然一动就剧痛无比,却强忍疼痛道:“不是为了升官发财……我不能一直做山匪……我本来没想害死柳四……大当家……你给我一年……求求你大当家……”他语音含糊,断断续续地勉强说完这几句,已经痛得全身剧颤,脸上涕泪横流。
  小酒实在不忍再听,回头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大当家,我也求求你,你答应他吧!”
  张大风怒瞪他一眼,喝道:“你过来添什么乱?滚出去!守在外面,别有人来了都不知道!”
  小酒无奈起身,走出几步后,回头又看了眼古二,才往门口走去。
  张大风将手中的刀握紧,一刀刺向古二腹部,却特意挑了并非要害之处。古二一声痛哼。张大风冷冷道:“这一刀是为了六弟。”他缓缓把刀抽出来,接着换了一处,又是一刀,“这刀是为了那天夜里你笑着捅我那一刀。”他再次把刀抽出来,同时扭转刀身。
  古二已经疼的跪不住了,侧身倒在地上,轻轻抽搐。
  “这最后一刀,是为了祭四弟……”
  小酒已经到了祠门口,听见这句回头偷瞄,见张大风朝古二高高扬起了刀,只要这刀下去,便身首分离了,他急切间大叫一声:“不好了,官兵来了!”
  张大风顿时一惊,收了刀快步走近门口,隐在门后向外察看:“哪里?来了多少人?”
  小酒指着远处路边:“好像是那里,我方才瞧见有人影,这会儿又不见了。”
  此时正是天明之前最暗的时辰,张大风凝眸去看了会,不见异状,忽然发现身边不见了小酒,立时反应过来不妙,刚要回头,脑后受到重重一击,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小酒情急之下打晕了张大风,拾起他身边的刀,就回到古二身旁,割断他身上与双腕双足上绑的绳索。
  古二虽然被松了绑,仍然瘫在地上。小酒替他粗粗包扎了伤口,扶着他起来,让他靠在墙边。
  古二咬着牙低声问他:“有酒吗?”
  小酒一愣之后点点头:“有。大当家为了祭奠柳四叔,特意带了一葫芦烈酒。”
  他从张大风腰间解下酒葫芦,回到古二身边,拔了塞子,喂古二喝。古二紧皱着眉头,只喝了一口,便连呛带咳,又吐了两口血出来。
  小酒顿时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哽着嗓子叫了声:“二叔……”
  他幼时父母双双病亡,兄长姊妹也都夭折了,只剩他和四姊,靠着邻居东一家西一家的接济勉强度日,没多久后家乡闹蝗灾,村里乡亲自己家里都没粮下锅,便没法再接济这对姐弟。
  他被饥饿折磨得奄奄一息,在垂死之际,就连张眸瞧一眼的力气都没有的时候,是古二发现了他。
  是古二把他从已经变了味的四姊尸身上提了起来,发现他还有一口气,将他带回山寨,用粥汤喂了三天,把他救了回来。
  古二于张大风而言,是背叛他的奸徒,于柳四叔来说,是害死他的罪人,对于小酒而言,却是恩重如山的恩人,亦是亲人,是自小到大都敬重爱戴之人。
  直到古二背叛张大风为止。
  古二倒笑了:“你哭什么……再给我喝点……”
  小酒拿袖子狠狠擦了眼泪,把葫芦口再凑近古二嘴边,慢慢喂他。古二喝下几口烈酒,苍白的脸上恢复了少许红润,哑声道:“扶我起来……”
  小酒扶着他站起来,他推开小酒,摇摇晃晃地往门外走。走过张大风身边时停下了,低头看着昏迷不醒的张大风。
  小酒慌忙过去,拦在张大风与古二之间。
  古二抬眸看了眼小酒,什么都没说,又摇摇晃晃地朝门外走,到了门前,扶着门框迈过门槛,一步一步地走远了。
  小酒望着古二走远,茫然地跌坐在地上。
  ·
  小酒下手不重,片刻之后张大风就醒了过来。
  他醒来时悚然一惊,猛地跃起身回顾四周,只见忠烈祠里空荡荡的,地上一滩血迹,几截断绳,哪里还有古二的身影?只有小酒跪在自己面前。
  张大风顿时怒从心起,扬手就是一巴掌,抽得小酒横摔出去。
  小酒被这一下打得头晕眼花,忍着头晕勉力从地上爬起来,继续跪到他面前,垂着头也不说话。
  张大风气得直喘粗气,恶狠狠地盯着他,想要再打,扬起手臂来又放下了,恼恨地“嗨!”了一声,拾起地上的刀,大步往祠外走。
  小酒急忙扑过去,拦在祠堂门口:“大当家!求你了,你给他一年时间,让他报了仇,你再杀他也不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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