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天,惊艳曲——八月薇妮
时间:2018-04-15 12:4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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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戏班子里大家都精神抖擞,准备在今日施展浑身解数,争取大出风头。
  眼见客人像是吃了饭,里间儿相府的人来传,众人才纷纷上场。
  先出场的自是班头跟帝江,班头仍旧吹一支笛子,帝江浑圆赤红的身体随着韵律跃动,六只脚一起跳跃,四只翅膀翩翩舞动,十分有趣。
  沈遥夜抱着手臂靠在柱子上,突然听见班主的笛声停住,不多时,有一阵幽幽地箫声从里头传了出来。
  沈遥夜一惊,双手垂落,茫然听了半晌,急望内而去。
  戏班子的演出,是在水阁之上,同观众席隔着一道湖泊。
  沈遥夜站在水面游廊上往对面看去,果然见在席间,有一道娇小身影端然而坐,手中举着一支箫管。
  帝江仿佛已经陶醉在这美妙动人的箫声里,因为舞动的太过投入,整个胖大的身体几乎离开了地面,翩翩自在地在空中翻滚扭动。
  引得在座的各位宾客们叹为观止,连班主也愣愣地掐着笛子看的入了神,他给帝江伴奏了这十几年,也从未看见过这样的奇景,今日却也是大饱眼福了。
  那边儿一曲吹罢,帝江才从空中慢慢落地,仍旧美不自禁意犹未尽地在原地打转,似乎还想再来一曲。
  班主红着脸,连引带劝把妖兽带了下去。
  这会儿,那边席上吹箫的人,突然愣住了,原来她已经看见了在这边儿的沈遥夜。
  两人隔着一道水默然相看,各自心情各异。
  这吹箫者,自然不是别人,正是阿镜。
  而在阿镜身边陪席的,却是水滢。
  水滢见阿镜怔然望着湖对面,顺着视线看去,一笑倾身对阿镜道:“那位叫做夜公子,也是戏班子里的人。”
  阿镜道:“夜公子?”突然醒悟过来,心头微凉,“水姑娘……认得他?”
  水滢察觉她的神色有些紧张,有些不解,但她是个谨慎之人,便含笑道:“是,也才认得不久。”
  阿镜愣神之下,忙又去看她心口……还好,那情苗没有往沈遥夜的方向。
  只是这一瞥又提醒了她,她忙跳起来,随便找了个借口便离了席。
  水滢本要起身陪她,可突然间转念,便坐着不动,只暗中打量看阿镜去何处,果然,见她从廊下穿过,绕了绕,就往对面而去。
  旁边水夫人微微歪头过来问道:“国师夫人怎么脸色不大好?”
  水滢道:“女儿也不知道。”
  水夫人道:“待会儿你去看一看她去做什么了,人好不容易请了来,可不能出一点儿差错。”
  “是。”
  水夫人望着对面才登场的鹃儿,突然又冷笑着悄声道:“她的箫吹的倒是不错,只不知是不是靠着这个……讨了国师欢心。”
  ***
  且说阿镜转过回廊,远远地见沈遥夜仍靠着柱子站着。
  阿镜加快脚步奔过去:“你、你怎么在这里?”
  沈遥夜回过头来,淡淡道:“你既然能在这儿,我又怎么不能?”
  阿镜回头看一眼对面的水滢,赶紧再看沈遥夜胸口。
  ……还好还好,他的胸口也安静的很,没有情苗的影子。
  阿镜松一口气的样子太过明显,沈遥夜皱眉问道:“你盯着我干什么?”
  阿镜忙矢口否认:“没、我……我是想起你上次受了伤,你的伤可都好了么?”
  “哼,你还记得我受伤了啊,”沈遥夜嗤之以鼻,故意不看阿镜,“我还以为你要为了丹凤国师打伤我们而拍手叫好呢。”
  “不要说这些赌气的话。”阿镜轻声劝告,又忍不住说:“你到底为什么在丞相府?你跟水姑娘……”
  没见到阿镜的时候,总是忍不住想着她。可见到她的时候,又不想让她知道自己想见她,所以表现出来的反而格外冷淡似的。
  沈遥夜不耐烦道:“怎么啦?”
  阿镜咽了口唾沫,不知该怎么说。
  沈遥夜心里想起跟水滢见面时候的奇怪感觉,有心想问问阿镜自己是怎么了,只是一开始扮演高冷扮的太用力,有点不好意思立刻回头询问。
  少年心里盘算了会儿,便故意道:“是了,说起来这件事有点儿奇怪,我一看到她,心里就觉得很亲切,竟像是在哪里见过她一样……”
  阿镜的脸色都白了。
  沈遥夜偷偷瞟见,心里竟莫名地有些膨胀得意起来,便继续说:“有人告诉我,这个就叫做缘分……也许是因为我喜……”
  他还没说完,就听阿镜厉声道:“不行,你不能喜欢她!”
  沈遥夜猛然听见这句,心怦怦地跳的极快,欢喜的有点儿头晕。他强行镇定,用一种轻描淡写的语气问道:“哦,这是为什么?”
 
 
第37章 莫教纷纷点翠苔
  沈遥夜斜睨阿镜道:“我为什么不能喜欢她?你都要嫁给丹凤国师了, 我难道不能有喜欢的人?”
  阿镜望着沈遥夜, 眼前出现的, 却是在明玦帝君的天宫之外, 所见兰璃君的最后一面。
  此刻阿镜沉默, 可她的双眼中却依稀透出伤感之色。
  沈遥夜眉头一皱:“你、你难道……又把我当成了那个人?”
  阿镜轻轻地吁了口气, 知道这少年脾气左犟,自己一心要劝的话只怕会适得其反。
  “我不是把你当成了兰璃。”阿镜转开头,不远处水阁上表演已经停了。
  今天是水家特意单邀请阿镜一个人, 如今嘉宾离席,自然要暂停表演。
  “真的?那为什么我不能喜欢这位姑娘?”
  “她、她……将嫁给太子殿下了。”
  “这又如何, 别说她还没有嫁,就算是已经嫁了,我要是喜欢, 也仍是喜欢。”
  阿镜紧握双手,生生按捺心中的惊怒惧怕:“我知道你不肯听我的话,甚至我越不叫你做什么,你越是赌气要做。”
  阿镜无奈:“只是你得知道,我不是要命令你做什么,我只是……想要你好。”
  沈遥夜一愣。
  “你若是想要我好, 那……”他突然忍不住。
  这一句话还未说完, 就见鹃儿蹦蹦跳跳地走,见沈遥夜在跟阿镜说话, 便问道:“夜哥哥, 这位是?”
  沈遥夜打住话头:“这是水府请来的贵客, 也是未来的国师夫人。”
  鹃儿吃了一惊:“什么?”
  她被阿镜的身份震惊,又不知沈遥夜为何竟跟水府的贵客很熟悉似的。本来满心喜喜欢欢,此刻便流露几分畏怯之色,急忙行礼道:“不、不知道是您……冒犯了!”
  沈遥夜又问道:“你过来做什么?可是有事?”
  鹃儿道:“上头突然让先停下来不要演,所以、所以我来看看夜哥哥。”
  沈遥夜回头对阿镜道:“若是没有别的事,你便回去吧。他们好不容易得了这个露脸的机会,就让他们把戏演完了吧。”
  阿镜还未回答,沈遥夜对鹃儿道:“咱们回去吧。”
  阿镜见他果然要走,忙叫道:“喂!”
  沈遥夜听了这句,便回过头来,他望着阿镜道:“你口口声声说没有把我当成那个什么兰璃,但自从我跟你认识到现在,你可叫过我的名字吗?”
  阿镜心头微震。
  沈遥夜向着她一笑:“我就是我,绝不是什么别的人,你不要再弄错了。你也不用担心我会不好。因为这跟你没有关系,你就安心地去当你的国师夫人罢了。”
  不再看阿镜的脸色,沈遥夜头也不回地往前而去。
  腰间灵犀窜动了一下,仿佛在抗议,沈遥夜只当不知。
  ***
  身后原地,阿镜目送沈遥夜去后,转身一步一步往水阁而回。
  将走到半路,头顶有个声音道:“这个小子真是不知好歹,你又何必理会他的死活呢?”
  阿镜抬头,见灵崆蹲在廊檐上,舔着爪子又说:“就是不知道他跟随戏班子潜入皇都是想干什么,上次他在国师手里吃了大亏,多半没安好心,待会儿回去倒要提醒一下国师。”
  阿镜无话可说,只是回到席上。
  水滢跟水夫人同她说话,阿镜只是随意敷衍,水阁那边儿的戏法等,竟都心不在焉,却因为沈遥夜先前离去所说的话,只得强打精神地赞好。
  这天阿镜离开丞相府后,水府的管家厚赏了戏班,叫他们收拾妥当,即刻出府。
  戏班众人正收拾中,又有个小丫头来到,暗请了沈遥夜前去。
  沈遥夜随着那丫头往内宅而去,在花园之中跟水滢相见。水姑娘笑道:“知道你们要走了,如今一别,再见不知道就是何时了。所以冒昧请夜公子前来。”
  原先因为初次见面感觉奇特,沈遥夜对水滢还有一点儿好奇,但是经过先前跟阿镜那样不欢而散,那好奇之心反而丝毫也不重要了。
  于是只淡淡道:“姑娘可有什么事?”
  水滢似没发现他的冷淡,微笑说:“先前……说起跟公子相见,其实我跟公子的感觉一样,都觉着我们先前似乎在哪里见过。”
  “哦?”这话若是之前说,沈遥夜的反应一定不会如现在这样平淡无奇。
  水滢道:“还记得我说过的那个梦么?”
  沈遥夜点了点头。
  水滢摸了摸眉心,苦笑道:“奇怪的很,在那个梦里,我跟公子竟像是无话不谈的好友一样。只不过,当时公子好像不是现在这个名字。”
  “是么?”沈遥夜挑眉:“那当时我叫什么?”
  水滢摇了摇头,有些不大好意思:“有些记不真切了,倒像是什么……花儿的名字。”
  沈遥夜听见自己猛地咽了一口唾沫的声音,“兰璃君”三个字几乎脱口而出,临到唇边才生生变成了:“如此奇特?不知是什么花?”
  水滢皱眉,流露一个抱歉的笑:“委实忘了。”
  水滢说完之后,见沈遥夜有些愣怔,便又道:“先前镜儿姑娘曾向我打听过公子你……原来你跟她是旧识?”
  沈遥夜道:“只是误打误撞认得罢了。”
  “当真?”水滢笑道:“我看镜儿姑娘对公子可十分上心呢,先前连戏都不看了,想必是去找公子了?”
  沈遥夜哼了声:“是她多事罢了。”
  水滢眨了眨眼:“镜儿姑娘可是国师夫人,国师对她更是视若珍宝,如今满朝的文武百官都对这位姑娘另眼相看呢,怎么公子的口吻反而如此轻淡?”
  “那又怎么样?”沈遥夜越发不以为然,“那些人不过是因为北冥君才对她另眼相看的罢了。你们敬畏你们的国师,我却不必这样!”
  “原来公子跟国师也是旧识?”
  “与其说是旧识,倒不如说不打不相识,”一旦提到北冥君,沈遥夜无端心烦,“罢了,我也该走了。”
  “公子若不忙着离开皇都,以后……兴许大家可以做个朋友。”水滢突然说。
  沈遥夜本已经转身,听了这句,又想起先前阿镜叮嘱过自己的话,他回头望着水滢:“若我没记错,姑娘也很快要嫁到东宫成为太子妃了,怎么要跟我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做朋友?”
  水滢并不回答,只是反问:“难道公子不愿意吗?”
  沈遥夜挑眉,唇角微扬:“你若愿意,我自然也愿意。”
  离开花园往前去的时候,腰间灵犀突然发声:“小夜儿,你刚才那是在做什么?”
  沈遥夜道:“你说我是在做什么?”
  “我瞧着你像是在跟那小贱人调情呢。”
  “那就当是在调情罢了。”
  灵犀没想到他竟如此大度地承认了,呆了会儿:“那么镜儿呢?”
  沈遥夜道:“什么镜儿桌儿的,天涯何处无芳草,我才不跟你一样死心眼呢。”
  灵犀道:“你就算想不开,也不至于就喜欢这只毒草……不过,你这样做倒也不错。”
  “为什么?”
  “你要是让水滢喜欢上你,别叫她嫁给太子,岂不是省了我们好多事?”
  沈遥夜苦中作乐地大笑。
  ***
  东宫。
  堂下肃然。
  除了凤明太子在场,北冥君跟水丞相也在。
  沉默中,太子殿下望着水丞相问道:“方才国师所说,丞相是何看法?方圭山遭到袭击一事,可是国师命人所为?”
  水丞相额头有汗,垂头道:“回殿下,方圭山之事确实是臣命人所为,先前方圭山的掌教周论酒前来向我告密,说是方圭观主秦瞭原本是个妖物,他累年来妖言惑众,为祸一方,而且所图不小,应当及早铲除。”
  凤明皱眉:“秦瞭早就伏法,国师亲自出面,方圭山早就没有妖物了。丞相这样做不过是多此一举,滥伤无辜罢了。”
  原来方圭山无故被袭击后,北冥君派下属联合蔺渺追查,终于查出了蛛丝马迹,竟在水丞相的头上。
  水丞相忙请罪:“臣知罪,原本是臣想急着铲除妖物维护治下靖平之意。且当初国师出皇都,连我也不知道国师是为方圭山之事而去,因此竟错会了。求殿下看在臣忠心耿耿的份上,开恩恕罪。”
  凤明太子叹了口气,道:“我也并非当真怪罪丞相,只不过要丞相知晓,以后不可再擅自行事,可知这次方圭山因为你们的莽撞之举,又折损了十几条人命?”
  水丞相道:“臣明白!先前已经紧急喝止他们行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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