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明又问出了方圭山,是否还在别处行事过,水丞相并未隐瞒,回答道:“皇都近郊的情宫,有妖物占山为王,常年聚众淫/乱,许多少男少女无故失踪都跟情宫有关,所以先前那些降妖士们便往情宫而去,本也是想在殿下大婚之前将此事清理妥当罢了。”
凤明看一眼始终沉默不语的北冥君:“我虽然不懂,但却隐隐地猜到你的人没讨到好。”
水丞相擦擦汗道:“瞒不过殿下,妖物厉害,那些人的确是吃了大亏了。”
“那这可怎么办,本来跟着灵犀相安无事,如今惹急了她,焉知她会不会来复仇?”
水丞相无言以对:“这、这个……”
直到现在北冥君才插嘴道:“近来我看皇都顶上的气起了变化,这灵犀宫主只怕已经进了皇都了。”
凤明倒是不觉着诧异,水丞相惊问:“什么?那妖物竟闯入了有龙气护佑的皇都?她、她想干什么?”
“当然是报仇了,”北冥君瞟他一眼:“我看丞相近来印堂发黑,你可要小心了。”
像是生生吞了个青皮核桃,苦涩而无法出声。
水丞相脸色大变,提心吊胆地去了。
堂中,凤明笑说:“你何苦要吓唬他?”
北冥君道:“我哪里吓他了,他的身上的确有一股淡淡的妖气,我看多半是跟灵犀照过面了。”
凤明诧异:“灵犀当真如此厉害?照国师看来,她会如何报复?”
北冥君笑道:“照我看来,灵犀宫主费心潜入皇都,未必只是为了报复。我听镜儿说什么……情根不灭,谁知她会不会是因情而来呢?”
凤明吐吐舌:“那妖物十分丑陋,我倒还是宁肯她恨我。”
北冥君一笑,突然忖度着问道:“方才丞相所说的话,殿下可相信?”
凤明道:“难道丞相之言有假?”
北冥君道:“水丞相召集了这许多斩妖降魔的高手能人,连袭方圭山跟情宫两处,只是问了斩杀妖人,这种说辞我并不能全信。”
凤明忙问缘故,北冥君道:“方圭山有天机鼎,但凡有心人细细一打听就知道。而情宫,灵犀修炼的内丹可是上品,妖物的内丹若是被凡人所吞食,可以起死回生,更能长命不老。”
凤明打了个哆嗦:“你说水丞相是故意的,原因是冲着天机鼎跟内丹?”
北冥君道:“他们不知天机鼎被我带走,白忙了一场。所以才冒险又去情宫。灵犀既然还好端端的,我猜这些人绝不会像是水丞相所说会偃旗息鼓,接下来必然还会有事。到时候就知道丞相所图的是什么了。”
凤明点头叹道:“他总不会想造反吧?”
北冥君笑笑:“如果当真想造反,殿下会不会大义灭亲?”
凤明摸了摸下颌:“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若水丞相当真阳奉阴违,意图不轨,我又怎会妇人之仁?”
又过两日。
眼见太子大婚之期将近,举国欢庆。
这日,丞相府。水滢正在梳妆台前打量自己镜中容貌,突然听见有人叫自己。
水滢转头,看见窗户口探出一张脸来,看着十分眼熟,她心念一转,便含笑应了声:“原来是你。”
谁知才一答应,整个人头重脚轻,慢慢地便趴在了梳妆台上。
与此同时,窗口那“人”身形突然变得稀薄,她悄然无声地顺着窗户缝隙爬了进来,落地之时,已经变成了一条淡色小蛇儿。
灵犀养了这数日,总算把精神养了起来,她迅速地翻了进门,又沿着桌腿儿攀到了桌面上。
不多时,半是昏迷的水滢抖了抖,重新睁开双眼,而在她面前的“灵犀”小蛇,则呆呆地昏厥过去似的。
“水滢”嘻嘻一笑,一把将小蛇抓起来,飞快地丢在袖子里,起身往外。
一个人走到花园的后角门处,水滢咳嗽了声,门外有人报了个暗号:“百年好合。”
水滢笑道:“天生一对。”
说着把那蛇抓出来,一甩扔出了墙头,又道:“替我好生照看着点儿,别真的炖成蛇羹呀。”
墙外传来沈遥夜的声音:“放心,真的炖成蛇羹后,会给宫主和太子都留一碗,就恭祝你们新婚大吉吧。”
水滢哈哈地大笑起来,张着嘴的样子几乎都看到喉咙了,全不似先前温良娴熟的样子。
沈遥夜叹道:“水姑娘哪里会这样笑,劝宫主可小心收着些,别叫人看出来功亏一篑。”
那墙外脚步声却渐渐远去,“水滢”则兴高采烈地自己回屋去了。
且说沈遥夜接了灵犀宫主的元身,头也不回地走开。
原来先前他终于想到了一个主意,那就是让灵犀跟水滢魂魄互换。
灵犀原本就会摄魂之法,又休息了这两天,终于能够拼力做成这场法术。
沈遥夜原本想把灵犀元身揉搓成腰带再系在腰间,走到半道,那腰带抖了抖,沈遥夜听见它困惑地说道:“发生何事了?”
沈遥夜垂眸看她一眼,此刻虽觉着对不起水滢,但因为一心要报复北冥君,却也顾不得了,只要搅黄了太子殿下的亲事,便间接等同坏了北冥君的事。沈遥夜自然乐见。
被他捏在手中,水滢不知发生何事,瑟瑟发抖,头昏眼花。
第38章 太子殿下的婚事
入我情天, 得我庇佑!美的人都要正版订阅哦~ “确实, 咱们的师姐师妹, 包括历年上山来的仙侍,竟没有个比她绝色的,如今她年纪小, 若再大些,只怕是个颠倒众生的祸水了。”
灵崆沿着墙角儿走了过来, 两人看了一眼:“是那丫头的猫, 这猫倒是有意思,竟还戴纯阳巾。”
“难道猫也修道不成?”
“这可不一定。”两人仗着这里无人,说着便大笑起来。
灵崆不屑一顾地走过两人身旁, 在偏殿的门扇上挤了挤,终于给它成功地把门推开, 滑了进去。
两个弟子眼睁睁看着, 只觉着好笑,并未阻拦。
***
阿镜正坐在墙角出神, 腿上被什么轻轻一撞, 她低头看了眼, 见是灵崆正在自己的腿上蹭脸。
灵崆蹭了蹭痒痒,抖了抖毛问:“现在怎么样?救人不成, 反差点送了性命, 有没有一点点后悔呀?”
阿镜摸了摸它的背:“你打哪里来?”
灵崆在她身旁蹲坐下:“不要顾左右而言他, 今晚上的事也算是个警告了, 以后你可要离那个小子远一点, 他可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何况,你虽然当他是你的知己旧识,但他是完全不记得你了,何况经过不知多少次转世,他的性情也都跟以前不同,早不复从前,你若还是惦记从前旧情无法走出来,以后必定还有大亏吃呢。”
阿镜沉默了会儿,终于说道:“我知道了。”
灵崆转头看她一眼:“不必失望,虽然在我们看来这小子的做法实在太邪,但对他来说,未必不是好事。”
“好事?”
“他已经非昨日之他,焉知不是好事?”
灵崆的话里颇有玄机。阿镜想了会儿,笑着点头:“是啊,我若已并非昨日之我,应该也是大好事吧。”
灵崆舔了舔爪子:“怎么,你也想像是他一样,干干净净地忘记前尘往事?”
阿镜道:“也许……不过,如果要变成他那样杀人如麻冷酷绝情的话,那还是罢了。”
“你究竟没那么狠心。”灵崆不以为然地说了句,又问:“对了,上次弹琴的那个,你为何会说他是你的仇人?”
阿镜的眼前,蓦地出现那道自桃林中走来的人影,她忙一摇头:“按理说,我绝对不会在这里见到他……他跟我和兰璃君不一样,人家本是正经的上仙来的。而且那夜太慌乱仓促,我并没仔细看清楚他的脸,就像是幻觉……可是那琴声偏偏像是他所弹。”
“你和兰璃君又是怎么样?”
“我……我是神陨了,兰璃,”阿镜磨了磨牙,声音里透出了一股难以消灭的恨意,“兰璃是被人所害。”
——兰璃君同王母身边的女仙水湄彼此有情,本约好了要结成仙侣,只求王母许可便能去月老那里结成姻缘。可不知为何,事到临头水湄突然反悔,主动要求去明玦帝君的帝宫之中做侍姬,谁不知道明玦帝君风流成性,当了侍姬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兰璃君沉郁了一段日子,终究不解缘故,只是每天借酒浇愁。
阿镜先前虽然曾一度警告他要留神水湄,但看他如今抑郁沉闷,却实在不忍责怪。
她看不过眼,便道:“这样算什么?不明不白的,你为何不当面问问她是什么原因,死也死的明白。”
她因太过急怒,一时忘了自己对于“死”的忌讳。
兰璃道:“我问过的,她只说她喜欢的是帝君。”
阿镜匪夷所思:“难道之前跟你卿卿我我的时候不是真的?又怎么半道喜欢上帝君了?她叫水湄,可也不至于这样水性杨花。”
兰璃笑了笑,摇头说:“喂,再说下去,可就失了你情天宫主的身份了。”
“去他妈/的身份。”阿镜拂袖离去。
当初就是觉着背后说水湄的“坏话”,会有失身份,所以明明看出水湄有些不对劲,却没有苦劝兰璃君。
虽然阿镜知道,但凡是耽于爱欲之中,犹如飞蛾扑火,完全是当局者迷的状态,别人说什么只怕也没有用。
但她仍觉着自己没有尽一个“诤友”的义务,兰璃落得如此,也有她的责任。
可是起初的义愤填膺过后,转念一想,兰璃君跟水湄如此干净利落分了,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所谓长痛不如短痛嘛,谁能保证兰璃以后不会遇上更好的?在阿镜看来,情天之中,连最低级的仙婢都比水湄强上百倍。
就在阿镜思忖着该为兰璃君物色一个更好的仙侣之时,九重天发生了一件大事。
兰璃君在约见水湄的时候,突然“兽/性大发”,意图强/暴。
幸而被巡逻天官及时发现,天官拦阻之下,竟发现兰璃君身上竟散发出浓烈的魔气。
兰璃狂怒之下连伤了十数位仙官,还几乎杀了水湄。
危急之时,幸而明玦帝君及时赶到,祭真雷诀,将魔气击溃,但兰璃仙体也因而受损。
当阿镜赶到之时,只来得及见了兰璃最后一面。
她痛心彻骨,无法相信,冲破天官阻挠,上前将兰璃抱住。
“兰璃!”阿镜望着怀中的少年,心里生出一股无法形容的恐惧。
那个银发白衣,面若好女的兰璃君,躺在她的怀中。
樱红的嘴角带着血渍,双眼中水光闪烁,他凝望着阿镜,用尽全力叫道:“镜主……”
阿镜抚着他的脸,试图以元力救护,但就像是面对一个充满了裂痕的水晶之体,再多的元息充入,却都会从无数的裂痕里渗出来,丝毫也于事无补。
她只能命令似的恶狠狠地说:“不许有事!”
兰璃君微微一笑。
他留给阿镜的最后一句话是:“你……才是最顽愚的那个。”
阿镜当时不解他为何会说这句。
后来想了无数次,是因为先前他们聚会的时候,常常互相调侃诋毁,阿镜也经常骂他“顽愚不堪”“慧眼独具”之类,嘲笑他爱上水湄。
他临去留这句话给她,让阿镜至今想不通。
***
灵崆听得入神。
“那后来呢?”它挠挠耳朵。
阿镜笑笑:“后来,就打起来了。”
兰璃君在她怀中烟消云散。
阿镜亲眼见证,正因为这份痛心彻骨,她无法接受。
抬头的时候,有些模糊的双眸里她看见了躲在明玦帝君身后的水湄,这贱婢一脸无辜,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当时她心里腾出一股毁天灭地的恨意。
“然后呢?”久久地等不到阿镜继续,灵崆忍不住问。
“然后就打输了。”
阿镜淡淡地吁了口气,显然是不愿意详述这个问题。
灵崆的眼底闪过一道精光:“你刚才说的‘人家是正经上仙’的那位,就是你的仇人?不知他大名为何?”
阿镜眨了眨眼,终于回答:“秋水君。”
“啊……”灵崆的这个“啊”,百转千回,大有意趣。
“怎么了?”阿镜低头看向它。
灵崆猫眼转动,还未回答,屋外突然传来了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
这哭声突如其来,黑夜里听着格外清晰。
阿镜吃了一惊:“方圭山有小婴儿吗?”
灵崆的鼻子掀动,若有所思:“这个声音……”
说话的时候,那哭声却连绵不绝地又响起,且越来越近了。
门口的那两个弟子也正疑惑:“哪来的小孩儿的哭声?”
“委实古怪,山上没有婴儿。”
灵崆突然从地上跳了起来:“这不是人的哭声!”
婴儿啼哭的声音却持续不断地自天空传来,门口两名弟子惊疑地抬起头,此刻阴云遮住了月光,天际一片黑暗,看不见有任何东西。
灵崆受惊般直直地跳进了阿镜怀里:“蛊雕,是蛊雕!”
就在此刻,阴云慢慢地从月亮底下滑过,随着清辉普照,天空中一只展开双翼的“大鸟”,正从高空往低处俯冲而下,快若闪电。
随着它越来越低,可以清楚的看到它头顶奇异的独角,以及那骇人的长喙跟利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