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是重生的——程十七
时间:2018-04-16 12:08:15

 
    林樾蓉瞧了她们一眼,默默地叹了口气,出言说道:“周姑娘一起去吧。”
 
    ——她何尝不知这些事情不该给外人知晓?但一来她了解周暄的为人,二来则是出于对妹妹的怜悯。今天对林樾溪是道坎儿,能不能跨过去,她也不知道。
 
    林家姐妹这般,着实令周暄为难。她心里明白,今日不管有什么事,若传不到外头也就罢了,若真传到了外头,头一个被怀疑的人,就该是她了。而且,这种事情哪是她一个姑娘该看的?她不能一时心软。
 
    周暄只能借口身体不适而离开。见她态度甚是坚决,自己家里的事情又急,两姐妹不再勉强她,任她离去。
 
    在她离去后,两姐妹则一同前往赵姨娘处。
 
    赵姨娘住在偏院里,刚一走进去,就听到男子的怒斥和女子的低泣。林樾溪心里一凛,不敢再往前去。
 
    林樾蓉扫了她一眼,自己抬腿迈了进去。
 
    掀开帘,血腥气息扑面而来,赵姨娘面色白得不大正常。林樾蓉冷笑,果真如此。她前世也是傻,竟被她们哄了。
 
    万安伯左盼右盼,好不容易有个姨娘怀了身孕,可惜还没满三个月,就被钟氏给害了。他怒气冲冲,口不择言:“毒妇!怪不得这十多年来后院无一人怀孕,都是你使的黑手,是不是?我今日还在家,你就这样害她……”
 
    钟氏眼圈儿通红,不停地垂泪,却不为自己辩解。万安伯以为她是理亏词穷,而只有林樾蓉知道,钟氏是万分笃定。
 
    不多时,赵姨娘请的大夫、钟氏请的大夫和林樾蓉请的大夫先后赶到。然而,消息却一个比一个令人吃惊。
 
    先是赵姨娘请的大夫一口咬定说赵姨娘是小产,而钟氏请的大夫却言之凿凿说赵姨娘没有小产。万安伯瞠目结舌,只当是钟氏狡辩,而一向与钟氏不睦的林樾蓉却请来了大夫,也声称赵姨娘并没有流产的迹象……
 
    万安伯懵了,后宅可怕,他很小就知道的。他的母亲就很有手段,父亲后院姬妾许多,他却没有一个庶出的兄弟姊妹。而如今,他的后院竟然也不安生了!
 
    他当即命人拿了他的名帖去请名医。今日,他定要把真相查个水落石出。
 
    里面的动静闹得很大,林樾溪在外面也听了一二,眼中流露出几分喜色,她想娘亲肯定是冤枉的。
 
    而房内的林樾蓉却挑了挑眉,今天的事重头戏还在后头呢。
 
 第32章 旧年真相
 
    万安伯请的大夫证实了钟氏所请大夫的说辞,赵姨娘确实没有怀孕,更没有流产。
 
    这一切只是赵姨娘精心策划的一场闹剧,目的只为了陷害钟氏。
 
    钟氏此刻才哭诉,说自己冤枉。
 
    万安伯又怒又羞又愧,哪有心情理会钟氏?抬腿就想踢赵姨娘,却被人扯住了袖子。他红着眼睛回头看去,竟是自己的长女林樾蓉。
 
    大女儿近来甚是贴心,万安伯稍微收敛些怒气,问道:“怎么?”
 
    林樾蓉瞧了一眼钟氏,微微一笑,这才对父亲说道:“父亲不要动怒,气坏了身子也不好。查清真相不在一时,先坐下喝杯茶。”她又递了一杯茶给父亲,说道:“这么多大夫在,我瞧父亲这两天精神有些差,不如请大夫给诊诊脉。”
 
    万安伯唔了一声,听从女儿的话,坐了下来。他接过女儿手里的茶,轻轻啜一口,伸出手来,眼神扫过一排溜的四个大夫,冷声说:“来吧。”
 
    自从女儿性格大变后,他渐渐认识到了女儿的好,对女儿的话,他很少反驳。诊脉么?又不是什么坏事。
 
    赵姨娘战战兢兢,等待着万安伯的发落。而万安伯却在那儿优哉游哉教一众大夫给他诊脉。赵姨娘请来的大夫是第一个上的,半天也说不出什么。第二个亦没说什么,到了第三个大夫——即林樾蓉请来的那个,他反复诊了好久,深深吸了一口气,才一脸凝重地说道:“老朽冒昧,斗胆问一句,贵府十多年来,有没有新添子嗣?”
 
    万安伯皱了皱眉,反问:“是如何?不是又如何?”
 
    林府自林樾溪出生后,就再无新丁出世。好不容易赵姨娘有了身孕,却是假的。
 
    那大夫道:“只怕是林老爷的缘故……”
 
    “什么?!”万安伯一怔,继而拍着桌子道,“胡说八道!”他膝下已有两女,府中又有数房姬妾,怎么就是他的缘故了?
 
    那大夫似乎吓了一跳,后退了半步,却是不疾不徐地说道:“依老朽行医多年的经验来看,确实是林老爷的缘故。世人愚笨,以为女子不孕都是女子的原因,却不知也有可能是男子而起。土地再肥沃,可种子不行,也没用啊……”
 
    万安伯勃然作色,斥道:“哪里来的庸医,一派胡言!”
 
    林樾蓉看看钟氏,果见其面色一阵红一阵白,额上似有冷汗,她缓缓勾起了唇角,拉住父亲,温声说道:“父亲别急,且听他说完。”
 
    那大夫仿佛受到了鼓舞,侃侃而谈,掉书袋说了万安伯脉象的种种特征,末了十分笃定地道:“林老爷定是在十多年前用过什么霸道的药,才会子嗣艰难,不过好在于房事上无碍……”
 
    他摇了摇头,像是有些惋惜。
 
    万安伯惊怒交加,作势要踢那大夫,林樾蓉却道:“父亲先别动怒,不妨让别的大夫再诊断一番。”
 
    剩下的那个大夫诊后,得出了与前者相同的结论。
 
    万安伯如何肯信,他身体康健,又好女色怎么可能不行于子嗣?十多年前?十多年前他吃过什么药?
 
    林樾蓉知道,今日之事对父亲是一个打击,但是她想父亲有必要知道真相,而且这也是对付钟氏最有效的法子。
 
    其实万安伯看着康健,身子早被掏空了。十多年来,他没有令一个女子怀孕,可能真是他自己的缘故。他极少生病投医,况且这种事情颇为隐密,是以十多年来竟无一个大夫告诉他,他也一直被蒙在鼓里。
 
    一瞬间他手足冰冷,口中虽说着不信,骂大夫胡说八道,可心里却信了九成九。他想不透,是谁在害他?谁痛恨他到希望他断子绝孙?
 
    他忽的想起一桩旧事,扭头看向脸色不对的妻子,一字一字问道:“阿琬,你能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吗?”
 
    钟氏是他的继室,也是第一个让他动心的女子。阿琬出身不好,是以他虽允了娶她,却最终娶了张氏。
 
    当日阿琬气急,曾骂他断子绝孙,永失所爱。——后来他才知道,那时的阿琬已经怀了他的孩子。
 
    及至后来张氏去世,彼时万安伯已经是林家当家人,与阿琬重逢,在阿琬有孕后,不顾流言娶了阿琬进门。六个月后,林樾溪出世。
 
    这十多年来,他虽有数房姬妾,跟钟氏也淡了许多,然而他自忖阿琬仍是他心中至爱。
 
    然而不知为什么,此刻他脑海里最先浮现的却是当日阿琬流着泪说:“断子绝孙,永失所爱……”
 
    钟氏叹了口气:“对,是我。”到了这个时候,今天的事情她也能猜出七八分了。她看一眼林樾蓉,轻声道:“大姑娘真是好计谋。”
 
    林樾蓉心道:惭愧,这可不是我聪明,只是因为我多活了一世。
 
    “当真……是你?”万安伯难以置信,涩然道,“你,你,阿琬,你……”
 
    钟氏脸上泪珠滚滚而落,声音却飘飘忽忽的:“是我做的,就在我刚怀上樾溪的时候,那时候固执得紧,也不愿意生下你的孩子,连我们的第一个孩子都是我喝药拿掉的……”
 
    她也曾想过不要林樾溪的,但终究还是留下了这个孩子。她不喜欢女儿,也不再喜欢她的丈夫,她故意针对张氏的女儿,倒不是跟张氏过不去,而是她恨极了万安伯,她想要他不痛快。
 
    林樾蓉在一旁听着,感慨万千。
 
    钟氏说那药是问一个游方郎中讨要的,也不知有没有用,一股脑全给他喝了……
 
    万安伯一面痛恨钟氏,想将她千刀万剐,一面又忍不住顾念旧情。思忖好久,才说:“夫人约莫是冲撞了什么,先把夫人送到祠堂去。”
 
    他心里很乱,他要好好想想该怎么处置她。
 
    那厢周暄回府后,精神不济,杨氏问她缘由,她也不肯说。当夜翻来覆去没有睡好,次日便觉得身体沉重,呼吸不畅,竟是身子不适。
 
    本以为是吃一贴药就能好的事情,谁知竟绵延多日。
 
    杨氏心疼,亲自照顾女儿,又无意间说起万安伯府里出了事,夫人钟氏亡故,二姑娘则去了京郊的庄子上养病。
 
 第33章 林二姑娘
 
    正在喝药的周暄闻言心中一凛,不觉一阵咳嗽,不知是不是呛得难受,眼泪哗啦啦直流。
 
    杨氏一面为她拭泪,一面嗔怪:“你小心一些,瞧你呛得……”
 
    周暄咳嗽了好一会儿,脸色雪白,眼睛通红:“娘,这消息属实么?”
 
    杨氏道:“自然属实,外面都传开了,林夫人下葬也有些日子了。”她没说的是,外面有人传言,说是钟氏之死似有蹊跷,左不过是与林大姑娘争斗失败。须知后宅恐怖,不在朝堂之下。这林大姑娘年纪轻轻,倒是颇有些手段。
 
    周暄急道:“那林二姑娘呢?真的被送到庄子上了吗?”
 
    什么送到庄子上养病?周暄虽未曾近距离接触后宅阴私,却也多少知道一些。历来被送到庄子上的女眷,基本上都是被家族放弃的,很少有再接回来的。林樾溪素来胆小,她能做什么?母亲已逝,是不是父亲厌弃了她?
 
    杨氏却不愿女儿知晓这些,只含糊说道:“大约是她母亲过世,她因而生病,需要静养,才去庄子上的吧。等她养好了病就能回来了。你也好好养着,你好了就能去看她了。”
 
    周暄心中一凉,摇了摇头,却不说话。她心里明白,林樾溪哪里是生病,分明是被母亲所累,才会被赶到城郊庄子上去的。但她在林家听到的事情,又不能说与母亲听。
 
    ——她只道林家的事皆由钟氏害赵姨娘小产而起,尚不知晓真相。
 
    杨氏又陪着女儿说了会话,不忘告诉女儿好消息:“你陈家表姐的亲事定下了,就在明年年末。你表姐可有得忙了。”
 
    周暄当日还曾陪着表姐去见那梁大公子,知道两家已经商定,如今听说此事,倒也不甚吃惊。她只笑了一笑,希望表姐日后能够幸福。
 
    周暄这场病虽不严重,却断断续续持续了许久,直到将近年关才彻底痊愈。这期间,不独周恕夫妇担心,舟山先生亦常常为之忧虑,甚至不再提离开之事。
 
    周旸夫妇在江南使人送了年礼回来。周暄拿着大哥指名要给她的“扳不倒儿”哭笑不得,她早不是小孩子了。
 
    周暄见母亲为即将到来的新年而忙碌,提出要帮母亲分忧,却被杨氏拒绝。
 
    杨氏说道:“你才刚好,就别再这儿添乱了。若真闲得慌,多陪陪你舅公。”
 
    母亲态度极为坚决,周暄也只得作罢。可是舅公并不需要她陪啊,舅公这些时日常常往红叶寺去,与方丈下棋,仿似只余周暄一个闲人。
 
    外面天气甚好。周暄忽的想起林樾溪来,想到那日分别时林樾溪拉着她的手请求她留下来,她心里阵阵难受。她打开自己的匣子,翻寻了一会儿,找了几根钗子,又盯着她梳妆台上的“套娃”瞧了一会儿。
 
    这套娃是她还在病中时,路征托人送过来给她解闷的,她初时以为是“扳不倒儿”。听连翘转述路征的解释才知道不是。这女娃娃身体里另有乾坤,一个套一个。她挺喜欢,她本想给林樾溪解闷,但转念想到这毕竟是路征所赠,不适合再转送他人。
 
    终究还是放回了原处。她褪去鲜艳衣裙,换上了一身素气的衣裳,在舅公前往红叶寺时与其同行。舅公与方丈下棋,她则教邢伯驾车带她去了万安伯府在京郊的庄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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