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宁海兰,这只是个开始,他母妃的仇,定要血债血偿。搬去佛堂又怎能消了心中的罪孽?陆景恪嗤笑一声:“父亲,既然侧妃如此有诚意想要赎罪,不同意反倒不好了。”
陆卿云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挥了挥手。一顿饭吃得也不怎么愉快,幸而陆景恪早就让小厨房单独备了东西,回了房间继续吃。
傅朝云晚上都没怎么吃东西,窝在陆景恪怀里让他喂自己桂花糕。陆景恪不喂:“点心都是甜的,你小心等会儿积食了。”
傅朝云翻了个白眼,又低声嘟囔道:“不吃就不吃了吧……”
两人正说着话,便听见“咕咕”的声音,陆景恪神色严肃起来,直接开了窗户,一只信鸽便落在了他掌心上。
陆景恪眉头一拧,抓住鸽子取下腿上绑着的竹管,只消一眼神色便严峻起来:“出事了。”
傅朝云蹦下床,趿着鞋子过去看。信上只有寥寥八个字:甘陕危急,郡王染病。
染病!甘陕正闹着瘟疫,这病不必说也知道是什么了。若是萧迁染了瘟疫,必定是要隔离起来,时间长了,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情。甘陕和青州那边都是秦王的地盘,萧迁此刻肯定是遇到了没法解决的事。
陆景恪直接转身取了衣服说道:“我出去一趟,你先睡吧。”
傅朝云不必想也知道他是要去做什么了,肯定是要去跟瑾王商量对策。只是她除了在家守着,什么也做不了。她点了点头,替他束好衣服上的带子:“一切小心。”
陆景恪点了点头,直接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然后才匆匆转身出了门。这一去,便到了卯时初。傅朝云正迷迷糊糊的时候,陆景恪便直接将她从被子里挖起来了:“快点换上衣服,我们一起去一趟甘陕。”
傅朝云睡意顿醒,不必说也知道事情是有多严重了。若不是真的需要拼死挣扎,陆景恪又何必要去甘陕一趟。她不敢问,只乖乖地换了衣服,匆匆跟陆卿云告别便坐上了马车。
马车刚行到城外便停了下来,傅朝云刚要问问陆景恪,帘子便被掀开了,进来一个少女。这是傅朝云第一次看见秦姝,传说中秦太师的亲孙女,萧迁定了亲的未婚妻。
看见她但是也不怯,直接眨了一双盈盈秋波说道:“你便是平西王世子妃傅朝云吧?我听萧迁提起过你,说他很羡慕世子爷。”
傅朝云笑着点了点头,对她异常有好感:“我也羡慕瑾郡王,能得秦姑娘这样的人相伴。”
秦姝红了脸低下了头,片刻又红了眼圈说道:“我早前劝他不要过去,甘陕都是秦王的地盘。结果他不听,还非得要过去。恐怕我提早给他配的药他也没按时吃。”
传闻秦太师的孙女善岐黄之术,曾经游医在外,长达数年。
傅朝云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劝道:“你也不必着急,事情还没弄清楚,说不定病情也不怎么严重。”
秦姝虽然有些急,却也知道不能迁怒傅朝云,因而便只是默默神伤着,也并没有说什么。傅朝云知道她心里正急着,说什么也听不进去,便索性一直坐在她身边,陪她沉默着。
三人赶了两天一夜才到了甘陕地界,陆景恪带两人住进客栈用了早膳,然后才出门去打探消息。傅朝云心知甘陕都是秦王的地界,因而也不敢抛头露面,直接带了秦姝窝在了客栈的房间里不敢出门。
陆景恪直到近午时才进来说道:“事情已经差不多弄清楚了。他身边一直跟着的人告诉我说,他们在甘陕遭遇了乱民,他亲自为人施粥,然后便染上了疫症。现在已经被隔离起来了,秦王仗着甘陕偏远无人过问,不许有人去给他看病。”
秦姝一听,眼圈便红了:“你快点带我去见他吧!我总不能让他独自一人被关起来,若是没人给他瞧病,他怕是连五天都挺不过去。”
她来之前便听说了的,甘陕这边疫情严重,感染上瘟疫的人便只能被隔离起来,等人死了以后便拖出去烧了。
她心下一恸,低声哀求道:“阿迁他是天潢贵胄啊!怎么能待在那个小地方跟那些流民死在一起呢?”
陆景恪点了点头,很是理解她的悲痛:“只是,你若是现在过去便会暴露了身份,这里都是秦王的人。你就算医好了他,自己也未必逃得出去。”
秦姝一擦眼泪,梗着脖子说道:“带我去,我就不信了,萧凌还能把我怎么样!杀了不成吗?若是真的医不好他,不必他动手,我情愿跟阿迁一起去了!”
真是个烈性女子,傅朝云心中感叹。原来不知,萧迁竟然这样有福。她拽了拽陆景恪的衣角,示意他答应。
陆景恪垂头看了她一眼,平日里最是拿她没有办法,看来这秦姝倒是合了她的眼缘。不过他原本带秦姝过来也是这个意思,眼下除了秦姝,没人能再救萧迁。
陆景恪给傅朝云换了一身男子装扮,便直接将两人带到了隔离区。
大老远的,陆景恪便出示了自己的令牌,这种时候也顾不得会身份暴露的事情,只有高贵的身份才能一时压得住这些人。还有人偷偷想要去给秦王报信,秦姝斜着眼睛扫过去说道:“我倒是要看看,谁那么大的胆子,若是敢去通风报信,我让我祖父弄死他。”
秦姝的祖父,正是当朝秦太师,宠秦姝可是出了名的。不然秦姝一个女子,也不会有游医的机会。那人被这么一吓,顿时不敢动了。
傅朝云连忙推着她往里走:“你尽管放心吧,这几日我跟陆景恪都会在这儿守着,我们等你们平安出来。”
秦姝点了点头,孤身一人背着个药箱便进去了。这一进去,便意味着她自己也要被隔离起来。
萧迁看见她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直接快速地一关门,缩回墙角说道:“你怎么来了?你快点走啊!这里是隔离区,每天都会死无数人,你会感染的。”
任凭秦姝怎么敲门,他就是不许秦姝进去:“你快走!趁着你还没有跟任何人接触过,快点走。”
秦姝好脾气,听他这么说却难得发了火:“我已经进来了,便是过来与你同生共死的,你若是不开门,我也不会走,直接守在这门外。”
萧迁后槽牙磨得响,秦姝一向知道如何给他添乱,这种时候留下来,无异于找死。可他若是不让秦姝进门,以她的性子不吃不喝,感染疫症只是迟早的事。
他恨恨地开了门:“到底是谁告诉你的?是不是陆景恪?我要是出去了就把他弄进来关着!”
秦姝低了头,嘴角带着一抹笑意整理着药箱:“你先坐下吧,我先给你施针。来之前我已经配过药了,等会儿就直接送进来了。”
萧迁脸一黑:“药都配好了,你直接让人送进来不就行了?为何还要自己进来一趟?”
秦姝低了头,点燃碗里的烈酒给银针消毒,手中甚稳地落下一针:“因为不放心啊!毕竟这药还在试验之中,我得盯着你的反应才行。万一药性太过温和或者太过强烈,我都好及时给你换药啊。”
她说得如此理所当然,竟让萧迁无言以对。除了心里又默默觉得亏欠了秦姝,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办。
与此同时,秦王萧凌也得了消息:“你是说陆景恪带着傅朝云出门去了?”
平日里他便派了不少人守在平西王府周围,一有任何风吹草动便能立刻得到消息。陆景恪也知道,平日里出门都很谨慎,只是这回出门的时间太久,想瞒也瞒不住了。
此时萧凌还不知道秦姝也在的事情,毕竟秦姝还未出阁,又是秦太师的孙女,还是在城外上的马车,萧凌就算再怎么聪明也想不到这一点。
萧迁染上瘟疫的事情他倒是知道的,毕竟事情就是他一手策划的。此时陆景恪带着傅朝云出城去了,不必想也知道是去了甘陕。
事情迟早是瞒不住的,所幸也拖了好几日了。这瘟疫最怕的就是拖着,听说还没有人能活过十日的。既然陆景恪都已经知道了,他若是再不表现一番可就说不过去了。于是又连忙吩咐备车去宫里。
萧颂很明显也已经得了消息,只是他还暂时没有查清楚到底是谁的事。他总是不愿意往萧凌身上想的,毕竟是他的长子,萧晏疯了之后,他便是对萧凌寄予厚望的。甘陕本来就是疫区……说不定是萧迁自己染上了病。
正想着的时候,内侍便回禀,说是萧凌到了。他皱了皱眉,收了颓丧的表情,换上帝王之势才吩咐道:“宣。”
秦王一路进来的时候便察觉到有些不对劲了。殿内静悄悄的,连个司茶的宫婢都没有,想必是萧颂刚才心情不好。
第一百五十三章 偷取兵符
单凭这一点,萧凌便知道,萧颂必然是因为萧迁染病的事情生过气了。
他也没敢抬头,直接躬身趋着上前跪下说道:“启禀父皇,儿臣方才听人回禀,说是皇侄在甘陕染了上了瘟疫,现在暂时将自己隔离起来了。儿臣心里焦急万分,还请父皇即刻派太医过去救治。”
萧颂抬着眼皮撩了他一眼,心中半信半疑。不过也还是不想怀疑他,便收敛了情绪,沉声说道:“准奏。”
瑾王听说了消息便也跟着去了太医署,秦王自己去他实在是有些不放心。陆景恪去甘陕之前就已经同他说过了,萧迁被隔离,怕是情况有些不好。
只是当时需要权衡种种因素,所以不敢正大光明地去回禀萧颂。一则萧颂疑心太重,若是最先得到消息的是他们,反倒会暴露他们手中的情报系统。二则秦王一直虎视眈眈,若是要派太医,必然会横插一脚,去的人也未必尽可信,说不定还会趁乱做什么手脚。
故而萧常权衡再三才隐瞒下来,加之陆景恪又说会带上秦姝,定然会平平安安地将萧迁带回来,萧常这才放下心来。
只是这消息到底是瞒不住,萧颂迟早还有知道的一天,故而他早就做好了准备。假装是刚听说了消息,一副悲痛欲绝的样子要同去太医署挑选太医。
毕竟萧常是萧迁的亲生父亲,这一点上,便是连萧凌也不能说什么。两人一阵沉默地各自挑选了心腹,然后匆匆说了几句情况便嘱咐太医们上路了。
毕竟是两人各自的心腹,即便是没什么吩咐,也能猜透他们的大概意思。于是也没多耽搁,自动分成两派便上路了。
甘陕。
在秦姝的照顾下,萧迁的身子好不容易才有了点起色。在这样混乱的隔离区,在每天都有人被拉出去的情况下,萧迁简直算得上是个奇迹。
也亏得他意识还清醒着,脑子还没有烧起来,否则不等他们过来,恐怕他便被人拉去火葬场了。到时候尸骨一化,等他们来了便说已经尽力了。反正甘陕是秦王的地盘,又有谁能替他们说话。
又盘桓了几日,陆景恪便直接在甘陕租了一所宅子。每日送饭过去的人带出来消息,说是萧迁已经好多了。那便不能继续跟流民隔离在一起,否则难保病情恶化。更何况身边还有一个秦姝,若是在里边待久了,也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若是那些流民受人挑拨,趁夜围住他们做出什么来也是有可能的。毕竟谁不想活命,若是秦姝能医好萧迁,便有可能医好他们。如果他们趁乱对秦姝做些什么,就连他们也没办法知道。隔离区里是没有巡逻的人的,只有死了人才会有人拉一拉门前的铃铛,外边的人听见了便进去把死人带走烧掉……
果然,陆景恪的担心是有道理的。他这边租了房子还没有收拾好,那边隔离区的流民便已经蠢蠢欲动了。
几个人聚在一起小声商量着,说是萧迁已经有起色了,都是因为有秦姝给他治病。人心都是贪婪的,有时候为了活命更是可怕。几个人商量好了便趁夜围住了萧迁所在的房间。
秦姝刚给萧迁喂完药,正要在房间里煮醋,便听见门外有些不正常的声音。她捅破了窗户纸往外一看,声音都开始抖了:“阿迁,外面好多人冲着咱们过来了。”
萧迁心头一颤,他先前染上疫症就怀疑是秦王下的手。本来他是瑾郡王,即便不好了,也应该在客栈好好住着,然后请大夫过去医治。但是甘陕的一众官员都说,他是皇长孙,更应当以身作则,病了便应当被隔离起来。那时他病着,身上又没什么力气,身边带的几十个人自然是架不住秦王的人,于是便被人半架半丢地扔进了隔离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