纨绔娇宠(重生)——Miang
时间:2018-04-19 12:58:32

  上次陆麒阳做的那馄饨……
  似乎肉馅更多点儿啊。
  两人吃着馄饨,并不说话。身旁一团喧闹,说什么的都有。
  “会州那头呀,说是有一整支的军队都害了病。也不知是中了什么巫蛊……”
  “不都说了,是那木金族的蛮人在井水里头下毒?”
  “也不知今年甚么时候下雪,怕大雪封山,老家的车队赶不及。”
  “那宫中的贵妃娘娘呀,就喜欢这种胭脂,你买去给媳妇绝对没错……”
  各种迥异口音交错,极是热闹。
  忽而间,其中插进来一道脆生生的女声,娇娇俏俏的,透着一股子娇蛮的意味:“诶,傻大个,你等等,本公……我,我想吃这个。”
  这声音有点耳熟,沈兰池握着筷子的手不由一僵。
  她扶着斗笠,侧过头去,却看到馄饨摊子边立了一高一矮两个人。那高个儿褐发碧目,眼窝深邃,长得又高又大,显然是个般伽罗人,却是本应在驿馆休养的般伽罗国使者,阿金朵王子。
  阿金朵王子身旁站着个小厮打扮的人,个头格外娇小,玉雪可爱的耳垂上还有耳洞。深谙男装打扮精髓的沈兰池,一眼就看出了她是个女郎。
  不仅是个女郎,还是个不普通的女郎——
  永淳公主,陆柔仪。
  阿金朵王子在入京的头一天便受了伤,中了刺客一枚吹箭;所幸那吹箭不带毒,只是涂了迷药。阿金朵王子在驿馆昏了半天,就活蹦乱跳地下了床。
  也不知道这人怎么回事,竟然会和永淳公主一起出现在这儿。
  “能吃吗?”阿金朵王子不大会说楚国话,一句简单的话讲的磕磕巴巴,“吃?”
  “你不懂,这叫做馄饨,里头包了肉,你知道什么是肉吧?挺好吃的,宫里头也有这个;不过宫里头的馄饨,味道却奇奇怪怪的,还是外头的好吃。”永淳公主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你不是说,你什么都愿意为我做吗?那我要吃这个馄饨,你给我买。”
  永淳说的飞快,阿金朵只在来楚国前学了一阵子的汉话,并不太听得懂永淳在说些什么,只能耿着脖子,傻呵呵笑着点头,重复道:“好,好,好。”
  “那你去买馄饨!”永淳公主颐指气使。
  “我买。”阿金朵在身上摸了半天,却摸不出钱囊来。末了,他道,“我没有,钱。”
  永淳听了,顿时不高兴了,撅了嘴道:“说你是傻大个,你还真是个傻子!你怎么出门不带钱呐?本公主身上也没有钱!本公主出门,可是从来不带钱的。我现在想吃馄饨,你说怎么办?”
  阿金朵虽然听得懂那“傻子”是在骂他,却依旧点着头,仿佛在赞同永淳的说辞。
  永淳正吵吵嚷嚷地闹着要吃馄饨,目光不经意一扫,却看到那馄饨摊子上坐了个熟悉的人——她的堂兄,镇南王府的世子爷陆麒阳,正坐在板凳上。陆麒阳筷子上夹了个凉了的馄饨,眼光怔怔的,瞧着她与阿金朵王子。
  啪嗒一声,馄饨从他筷间摔下来,掉回了碗里。
  永淳倒吸一口冷气。
  登时间,她也不管什么馄饨不馄饨了,扯了阿金朵的手就跑,口中碎碎念道:“快!快跑!我堂兄在这儿!决不能叫他逮着我!”
  阿金朵不敢造次,任凭永淳拽着他的手,哧溜就往外蹿去,挤进了闹腾的人群。
  转瞬间,两人就跑的没了影子。
  沈兰池&陆麒阳:……
  “瞧瞧你把人家吓成什么样了。”沈兰池拿筷子拨了一下葱,淡淡道。
  “我……”陆麒阳扶住额头,道,“我也没做过什么呐……”
  他是真的委屈。
  ***
  安国公府,寿松院。
  老国公爷的房中,药香隐约。床前纱帷低垂,半现出沈瑞躺卧身影。榻边的梨花木矮几上,搁了一碗已凉透了的药。沈辛固与沈辛殊兄弟垂首站在父亲榻前,皆是一副恭敬模样。
  “爹,儿子今日来,是想说一说这分家之事。”沈辛固低头,隔着床帷,对父亲道,“儿子想,我与二弟早已成家,子辈也相继成人。如今这个时候,恰好合适分家而居,各过各的。”
  沈辛固说罢,鼻尖隐约闻到一股又香又辣的气味,似乎是哪家酒楼做的烤鸭子。只不过屋中药味浓重,将这浅淡的香味盖了过去。
  他一瞄窗户,见雕花窗扇大开,心道这必然是外头传来的气味。
  兴许是兰池那丫头回来了,还买了些外头的吃的。
  “爹,您可决不能答应。”沈辛殊上前一步,急切道,“这安国公府能有今日荣华,乃是整个沈家的功劳。若是分了家,这安国公府便也散了。”说罢,他望向沈辛固,道,“大哥从前不也最怕咱们家散了么?怎么如今改了主意,一意孤行?”
  沈辛固蹙眉,并不多言。
  在父亲病榻前,他不敢将那些话挑明,生怕将父亲气到。但在心底,他却极是恼怒的。
  他与沈辛殊是至亲兄弟,因而他极是看重这个有着两回救命之恩的弟弟。可沈辛殊是沈家人,他的女儿沈兰池就不是沈家人,合该由着二房作践么?
  沈辛殊见兄长不言,一甩袖口,微怒道:“大哥,当年我俩被北寇绑走,是为弟用命换你,才让你逃出生天。我待大哥,乃是至亲兄长之情,而大哥待我又如何?今日在爹面前,竟要与我分家!你扪心自问,可还对得住你的良心?”
  他说得振振有词,沈辛固的面色却愈发黑沉。
  ——他待这个弟弟如何?自然是问心无愧,不怍于当年那两番救命之情!
  那床帷里传来一阵咳嗽之声,沈瑞慢慢起了身。沈辛固见状,连忙塞了个靠垫过去,让沈瑞得以靠坐着。
  沈辛固抽那靠垫抽得急,靠垫一被移开,便露出下头一本书来。沈辛固目光匆匆一扫,只见封面上写的是“游侠什么什么”之类的字。不待他仔细看,沈瑞的被角就落下来,将那书本给遮住了。
  “分家?”沈瑞有气无力道,“分了也好,你们早日分家罢。”
  “爹?”沈辛殊不可置信,问道,“这是何意?莫非您要眼睁睁看着咱们安国公府就这样散了?”
  “你做的孽还不够多?还不够败坏我的名声?”沈瑞瞪一眼次子,道,“你心底一清二楚,知晓我在骂你什么。”
  这句话便似个紧箍咒,叫沈辛殊陡然闭了嘴,面孔青青白白。好一阵子,沈辛殊才重开了口,道:“爹,要分家,也成。只不过,这安国公府的家业,还是由儿子来继承为好。”沈辛殊一甩袖,昂起头来,肃然道,“大哥身份如何,爹也一清二楚。说到底,贱籍之后,终究是……”
  “你闭嘴!”沈瑞陡然大怒,喝道,“他现在是你大哥,是我安国公府的嫡子,全京城都知道,你也得给我记住了!”
  这一声喝,叫沈辛殊微微一震。随即,他愈发不甘,道:“便是全京城都知道又如何?可终究改不了……”
  “分吧,”沈瑞却是不欲再谈,“这家业就由老大来继承。固儿不要,那老头子就把这爵位交还给陛下,你俩谁都甭想要了。”
  此言一出,沈辛殊面孔僵住。
  大哥不继承家业,父亲就将爵位交还给陛下?!
  父亲又如何舍得!
  不……也许父亲真的舍得。
  沈辛殊知道,自己父亲是与那些江湖人有些交情的。只怕他从来都意不在朝堂,自然也不在乎这安国公府的富贵荣华,一直便冷眼看着安国公府起起落落,从不伸手管事。
  “爹!”沈辛殊急道,“事儿可不是这么简单,你可万万不能将这爵位交还回去。这些年沈家得罪了江湖上这么多人,单单是那行刺二殿下的北寇,便令人不敢小觑。若是没了安国公府这权势的庇佑,还不知会惹来怎样的报复!”
  说罢,沈辛殊咬咬牙,痛心疾首,道:“分便分吧!不过是分开来住罢了,日后还是一家人!”
 
 
第45章 兄弟年少
  沈二老爷抛下一句“分家”, 便怒气冲冲地离去了。
  沈辛固望见弟弟的背影渐远,眼前不由浮现出沈辛殊年少时的纯善笑面,心底悄然涌起一阵物是人非之慨。
  当年, 沈良是藏在沈家二少爷沈辛殊的马车里来到安国公府的。
  从荒僻的乡野,到繁华的楚京, 这一路五六日, 他皆与沈二少爷同被而眠、分衣而披。沈良生的瘦小, 这一路上藏在那马车暗格与驿站榻下,竟无人能察。待到了安国公府, 马车上跳下来个陌生的小男孩儿,才让吴氏与出门来接的沈瑞大吃一惊。
  人来都来了, 还能怎么样?自然是收留下了。
  吴氏出身高门,咽不下这口气, 不肯让沈良认祖归宗。沈瑞也知这是自己风流时欠下的债,他有心弥补吴氏, 便依照吴氏之言, 只让沈良做了二少爷沈辛殊身旁的一个伴读。
  如此一来,虽沈良衣食吃住与沈辛殊无二, 可到底没了“庶出子”这个名头。吴氏便能假装从未有此事发生过, 依旧做个风风光光、惹人艳羡的国公夫人。
  多少楚京女子, 一辈子求的就是这“夫君忠贞无二,家中子孙兴睦”。吴氏想要的, 也从来都是这些。
  沈良便这样在安国公府留下了。
  沈辛殊一直想要个印章, 因此待沈良极好;凡有新鲜事, 皆与沈良头一个细说。沈良少年颠沛,历尽清苦,心知要在这安国公府中活下去并不容易,因此一直藏拙,以免惹来厌恶。沈辛殊常常催促沈良读书,沈良便借口自己愚笨,识不来字,推脱不学。虽是伴读,沈良却只陪着玩,从不念书。
  每一回发生类似的事儿,沈辛殊都会露出憾色来,又怜悯,又为难,道:“我读书不好,便常常盼着有个读书厉害的长兄。如此一来,爹便不会总是逼迫我念书了。没想到,你也是个不能读书的。”
  沈瑞交友甚广,亦在江湖上惹了些仇家。沈良十二岁时,江北匪寇上门寻仇,绑走了沈辛殊,顺带也将沈良一同捆了去。
  北寇凶蛮,扬言要沈瑞自剁三指以请罪,还要沈瑞交出当年自北寇手中劫走的宝图。若沈瑞不老实照办,那沈家的二少爷便要被剁成肉泥。
  金贵如沈辛殊者尚且如此,沈良一介磨墨伴读又能好到哪儿去?
  沈辛殊虽年少,却胆大异常,对那匪寇道:“虽说是绑走了我,可见不到我的人,我爹也未必会听信你片面之词。若是将我的伴读放回家去,我爹必然会相信此事。我为沈家少爷,而阿良不过一介庶民之身,一辈子都抵不上我的一只手指。放他出去,留我在此,有益而无害。”
  北寇闻言,竟被哄住,扣下了沈辛殊,要沈良归家去报信。
  沈良跌跌撞撞从匪窝里跑出来的时候,双腿都在打哆嗦,脑海里反复荡着前一刻那匪徒说的话:“你要是不老老实实照办,你家少爷就得受尽千刀万剐!”
  他不用受千刀万剐,可沈辛殊的命却寄在他身上了。
  后来沈瑞将沈辛殊救出,沈良重见着弟弟,第一件事便是去看他身上有没有少一片肉。一边查看,还一边想——他日,若他沈良能大富大贵,定会好好报答沈辛殊的恩情。
  为了这份恩,沈良终于有了出人头地的心思。他知道自己无名无分,不能因姓氏而得到荫蔽,只能以白身考上去,因而发了狠,认真读起书来。
  沈良聪慧,府中先生皆赞他为少见之才,惜憾他不过是介伴读。若是出身权贵之家,定然能更有造化。听先生夸沈良夸的多了,沈辛殊便悄悄地变了性子。
  不知何时,从前对沈良最热忱不过、私底下一口一个“大哥”的沈辛殊,默然无声地远了沈良,也不叫沈良陪着一道戏耍了。偶尔在廊下相逢,沈辛殊只是远远喊一声,再不言语。
  “沈良,该读书了。”
  ——后来,沈良听得最多的,便是这句话了。
  那时沈良不大懂得弟弟为何变了性情;现在想来,他才有所了悟。沈良读了书,用了功,便不再是“一辈子都抵不上沈辛殊一只手指”的沈良了;沈辛殊会变,那也是自然。
  沉浸在回忆之中的沈辛固,怔怔地发了好久的呆。好半晌后,才被帷帐后的咳嗽声给惊醒了。他低下身,给沈瑞递入一盏润喉茶水,问道:“爹,你先歇着吧。家中事,自有儿子来操心。”
  沈瑞喝了口茶,道:“瞧你弟弟那副样子,心底自然是不服气的,只怕日后还会折腾出事情来。若是真有那一日,我还是将这无用的爵位交回去吧。”
  沈辛固一听,立刻道:“爹又何必如此!这安国公府乃是沈家祖先世代心血,若是将爵位交还回去,固儿又怎有颜面去见列祖列宗?”
  沈瑞看他一副心焦模样,摇摇头,道:“当初我觉得你堪为大用,这才让你承了家业。这也是一番馈偿,好弥补你年少颠沛之苦。未料到你却本末倒置,将这家业看的如此之重。如今,老头子有些后悔咯。”
  “爹说的是什么话?”沈辛固道,“家业自然是最重要的,怎么会是‘本末倒置’呢?”
  听爹的意思,这偌大家业也不过是弥补他少年清苦的手段罢了。这安国公府到底前程如何,爹依旧如从前一样,一点也不在意。
  “瞎说!人活一辈子,当然是活得痛痛快快才最重要。”沈瑞的精神一下子就来了,嚷道,“我让你做一家之长,就希望你能痛快一回;也能让老二那个家伙尝尝苦头。他错了一次,在我这里便是错了一辈子,我是断不可能让他来继承爵位的。”
  说这话时,沈瑞的面颊上又浮现出一分复杂的轻鄙之色来。
  沈辛固自知争不过这个脾气古怪的爹,也知道后来沈辛殊所犯下的那桩“错事”实在错得有些离谱,因而只得低头顺着沈瑞,连说几声“是”。
  沈辛固又在父亲病榻前留了一会儿,这才离去。
  沈大夫人得知二房答应分家,登时心底一阵舒畅。沈兰池回家来的时候,恰好看到母亲喜上眉梢模样,不由心底微微一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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