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眉剑出鞘——Sable塞布尔
时间:2018-04-27 12:12:09

  肖铎无奈:“能在政务大厅办吗?我只有半天时间,还要去民政局领结婚证……”
  林文慧站起身来,将大牌皮包挽在手臂上,表现得非常不以为意:“先把过户手续办好,其他的事情随便你。”
  说完,不待两人反应过来,她便打开大门,转身离开了公寓。
  最近天气一直不好,布达佩斯上空笼罩着一层层乌云,狂风夹杂多瑙河的潮气,散播深深寒意。
  司机奉命把车停在路边,秘书则守在公寓大厅里,手中紧握伞柄,确保林文慧一出门就能进入温暖的车厢。
  清脆的铃声响起,气场强大的妇人走出电梯,冲下属点头示意:“去机场。”
  秘书立刻撑伞,用肩膀将大门抵开一条缝隙——又湿又凉的冷空气扑面而来,让人下意识地打了个哆嗦。
  “等等,”两人身后传来声音,女孩气喘吁吁地招呼,“阿姨,等等我。”
  林文慧愣在原地,显得有些意外,又很快恢复镇定。她挥手让秘书先出门,转身独自面对楼梯,以及从楼梯上追下来的杨梅。
  终于追到了人,杨梅却不知道该如何说起,只好磕磕巴巴地解释:“肖,肖铎让我来送送您。”
  林文慧微微一笑,姣好的眉目里透出几分了然:“他不会的。”
  杨梅以为对方还在介意刚才的事情,心里愈发过意不去,诚恳地说:“阿姨,我们不想惹您生气,您的好意……”
  “别说客气话了,”林文慧抬手示意,“你只要确保肖铎接受公司股份就行。”
  杨梅抿唇,道出心中困惑:“我的商务经验不够丰富,但也曾在AB公司任职,了解上市公司的运作。您和肖铎是母子关系,直系亲属之间的股权转让只需要公告,手续并不复杂,上市之后也能办理,真没必要这么着急。”
  林文慧看着她,目光中似有千言万语,最终却凝成一句话:“我和肖铎的父亲,离婚了。”
 
 
第57章 肖奇瑰
  从公寓出发, 走过三个街区, 便是大名鼎鼎的纽约宫咖啡厅。
  杨梅很喜欢这里的文艺气氛,每次去菜市场采购完毕, 不管拎着多少大包小包,都会绕道进去喝一杯拿铁。
  作为布达佩斯的地标,咖啡厅里总是人满为患, 装修华丽的大门口站满了排队等待的观光客。
  本地人懒得凑这个热闹, 会偷偷塞给侍应生几千福林小费,让对方把自己带进后院阁楼。这里空间不大,却正对着熙熙攘攘的伊丽莎白环路, 能够品尝到属于古城的独特韵味。
  “停车场在隔壁,您让司机他们从侧门过来吧。”
  落座后,杨梅好心提醒,却被林文慧摆手拒绝:“没关系, 待会儿还要赶飞机,不能耽误太久。”
  一想到自己睡了对方的儿子,还壮着胆子未婚先孕, 杨梅就觉得心虚气短,好不容易才能保持镇定, 哪里还敢质疑?她只好为两人各点了一杯咖啡,老老实实地在餐桌旁坐下。
  窗外有细雨飘落, 打在透明的玻璃上,划出一道道痕迹,模糊了整个世界。
  林文慧的声音很低, 伴随着咖啡厅里的乐曲声,讲述了一段仿若事不关己的过去:她与肖铎的父亲是大学同学,毕业后分配至G市的党报和大型国有企业工作。随着男方的步步高升,女方索性辞去公职,下海创办了一家广告代理公司。
  从最初的承包转包,到后来的独立内容输出,再到即将上市的集团化企业……二十多年来,只有创业者本人知道,自己究竟经历过什么。
  “我不是个好母亲,”她用纸巾沾了沾唇角,继而解释道,“肖铎是跟着他外婆长大的。”
  杨梅连忙点头:“我听他说过,包括击剑这条路,也是在老人家的支持下走出来的。”
  林文慧的眉宇间流露出些许怅惘:“我和他爸爸确实不赞同他走这条路。不过,我们在肖铎成长的过程中缺席了,就要承担相应的后果,无权再去干涉他的人生。”
  听闻话题转向肖铎的父亲,杨梅果断闭上嘴,低头抿了口咖啡,感觉味蕾被苦涩的香味浸润。
  林文慧深吸一口气,主动开诚布公道:“肖铎的父亲已经被列入组织考察的对象,退休之前或许可以再进一步,不能卡在个人财产申报的问题上。”
  杨梅皱眉:“官员的个人财产,只要能够说明来历,对晋升不会造成影响吧?”
  林文慧苦笑着摇了摇头:“老肖当了十几年的副职,如今有机会转正,冒不得任何风险。我主动提出离婚,他也同意了,我们是和平分手的。”
  面对长辈,听闻如此直白的情感纠葛,杨梅不由得一愣。
  “这些事与你们无关,只是我不愿意亏欠任何人——反正公司迟早都是肖铎的,给他也算了了我的一桩心愿。”
  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林文慧的语气诚恳而真挚,和刚才公寓里的强势态度形成鲜明对比。
  杨梅意识到,对方或许是故意表现得咄咄逼人,强迫儿子不问缘由地接受安排。作为久经商场的女强人,林文慧有足够的经验和办法引导谈话,达到一切她想要的目的。
  末了,做母亲的坦陈:“本届奥运会是肖铎最后的机会,万万不能分心,所以我才没告诉他。”
  抬手轻抚着小腹,杨梅试图体谅为人父母的心情,既感慨又无奈,也隐约明白了林文慧告诉自己这一切的原因。
  餐桌上的两杯咖啡都已见底,外面的雨却越下越大,隔着窗户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打电话和司机确定好见面的时间地点,杨梅送林文慧走出咖啡厅,整个人依然沉静在震惊中,心潮难平。
  等车时,对方突然貌似不经意地说:“肖铎性格温吞,心里却很有主意,认定了的事就不会改。”
  “他确实挺犟的,”回忆起两人相处时的点滴,杨梅有感而发,“这次受伤之后,一直坚持要独自留在布达佩斯,就连洗澡也不让我帮忙。”
  林文慧了然一笑:“驴脾气,跟他爸爸一模一样。”
  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古老的伊丽莎白环路上,一辆黑色的轿车正优雅地划破雨幕,笔直地朝两人驶来。
  “小杨,我想说的是,肖铎认定的事情不会改变,认定了的人也一样。”
  竖起外套衣领,林文慧转身看着她,目光中透出母亲独有的骄傲:“麻烦你好好待他……肖铎会是个好丈夫、好爸爸的。”
  话音未落,黑色轿车已经在路边停稳,秘书从副驾驶座上跳下来,撑伞迎接林文慧。
  杨梅感觉胃里有一股暖流涌动,无暇再去分析对方的谈话技巧与策略,而是纯粹本能地朗声承诺:“阿姨,您放心,我一定、一定……”
  没等她说完,林文慧便弯腰钻进伞底,欣慰地笑了笑:“下次见面,记得要改称呼。”
  目送着轿车驶离,杨梅站在原地暗自庆幸:如果刚才她没有贸然追出来,或许就错过了这难得的沟通机会,更不可能知道林文慧的真实想法。
  爱是两个人的事情,婚姻却是两个家庭的结合,对相爱的人来说,亲人的祝福无异于某种恩典。
  向咖啡厅借了一把伞,她沿原路返回寄居的公寓,刚用钥匙打开大门,便看见男人还坐在客厅里,脸色比锅底还黑。
  听到开门声,肖铎当即准备发作,随即发现她满身潮意,只好强压住火气,将轮椅推进卫生间。
  杨梅笑嘻嘻地跟上前去,突然被迎面而来的浴巾砸中,两眼一抹黑地听人教训:“说也不说一声就跑!一走两个小时,还没带手机!成心让我着急,对不对?”
  “……我怕追不上嘛。”
  脱掉外套,又将发梢的雨滴擦干净,她像只猫似的蹭过去,撒娇道:“别生气了,好不好?”
  由于母亲的意外造访,肖铎的情绪十分烦躁,又因为独自等待了太长的时间,再也不肯像往常一样,轻而易举地原谅对方。
  可一看见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男人心底就不由自主地变得柔软。
  为避免迅速崩盘,他故意恶狠狠地哼了一声,弯腰转动轮椅的推手,迅速返回卧室,还不忘用力甩上房门。
  杨梅没有急于追上前去,而是隔着门板挑衅道:“你就不想知道,我和你妈妈谈了些什么吗?”
  沉默半晌,卧室里传出心不甘情不愿的声音:“……你们谈什么了?”
  女孩眼珠一转,清了清喉咙,故作正经地拖长音调:“我跟孩子奶奶不谋而合,已经决定要给小家伙起啥名字了。”
  公寓里不再有人说话,空气中弥漫着焦灼难耐的沉默。
  杨梅听到他推着轮椅在卧室里转圈,轮胎与地板摩擦沙沙作响,侧面印证了内心的真实情绪。女孩气定神闲地倚墙而立,抱臂等待对方打开门,乖乖地给自己找台阶下。
  果不其然,半分钟之后,房间的门把手被转动了,依稀透出一道光来。
  肖铎勾着腰,倾身从门缝里探头,一张脸上写满了委屈的表情,瘪着嘴问:“为什么不征求我的意见?你们准备让他叫什么名字?”
  杨梅连忙上前,用脊背抵开门板,双手勾住对方的颈项,低头在他怀里拼命蹭,拒绝正面作答。
  明白自己中了圈套,男人面子上挂不住,却无法再次缩回房间里,只好硬着头皮追问:“你们到底给孩子起了什么名字?”
  “……”
  女孩闷在他怀里,含含混混地说了三个字,肖铎根本没听清,连忙催促:“你再说一遍?”
  杨梅抬起头来,两颊泛着可疑的红晕,假装一本正经道:“阿姨告诉我,你的‘铎’字是一种宣布政教法令的古代乐器,代表了珍贵和刚正不阿。咱孩子不能比你差吧?他是奇迹,也是瑰宝,所以我决定叫他‘肖奇瑰’。”
  经过煞有其事的铺垫,肖铎被她绕晕了,疑惑地重复道:“‘肖奇瑰’……这名字会不会太怪了?”
  杨梅双手紧紧握拳,指甲嵌进肉里,强忍住脸上的笑意,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生怕一不小心就漏了馅。
  “不行,”肖铎正式表态,“还是起个简单点的名字,别搞太复杂。”
  杨梅咬紧牙关,声音却隐约颤抖:“我和你妈妈决定了,必须叫这个名字,没得改。”
  男人故作恼怒地瞪她:“我是孩子的爸爸,孩子跟我姓,起名字当然要征求我的意见,凭什么你一个人自作主张?”
  “正因为你是孩子爸爸,所以才更要叫这个名字嘛。”
  女孩俏皮地眨眨眼睛,终于揭开谜底:“我一回家你就拿毛巾扔我,又大声发脾气,还耍性子关门上锁——当爸爸的小气得像个鬼,孩子当然要叫‘肖奇瑰’啦!”
  作者有话要说:
  PS.纽约宫咖啡厅是布达佩斯的著名景点之一,我去的时候没来得及造访,很是遗憾。所以,我也不知道这家咖啡厅有没有后院和收小费放行的侍应生,大家不要当真哈~~~
 
 
第58章 金属衣
  从肖铎断断续续的描述中, 杨梅对他的父母有了大致了解。
  “我爸家境贫寒, 靠读书出人头地,所以很珍惜来之不易的机会。他在单位里是个工作狂, 没时间,也没精力照顾家里。我妈一辈子都在追赶他的脚步,辞职、创业、筹划上市, 全都是表面风光, 却无法让我爸多看她一眼。”
  肖铎拄着拐杖,站在碧波荡漾的多瑙河边,久久未再言语。
  相识以来, 杨梅从未见过对方如此落寞的背影,连忙跟了过去,为他披上外套,柔声道:“你才刚刚拆掉石膏, 不能久站。”
  男人冲她笑笑,一步一挪地往回走,坐在公园的长椅上, 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时值深秋,万物萧瑟, 头顶的树叶都已经变黄。偶有微风吹过,林间便会发出一片沙沙声响, 宛如人的叹息。
  这座公园位于多瑙河的河心岛上,经由玛格丽特桥与两岸相连,是布达佩斯风景最美的地方。
  三个月的时间恍然如梦, 在杨梅的精心照料下,肖铎的韧带已经恢复。最后一次复查时,医生告诉他们随时可以坐飞机回国,只要积极配合治疗,参加明年的东京奥运会不成问题。
  从塞梅维什医院里走出来,两个人感觉像在做梦一样,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听到的话。
  正因如此,当肖铎提议沿着河岸散散步,与这座城市做最后的告别的时候,杨梅也理所当然地表示赞同。
  湛蓝的天空中没有云,太阳从至高点直射,却无法驱散深入骨髓的寒意。
  她坐在他身边,察觉到对方的情绪已经缓和,这才继续之前的话题:“里约奥运会结束后,你长期在法国滞留,家里人都没来找过吗?”
  肖铎侧首吻了吻女孩的发顶:“陆指导跟所有人说我在国外驻训,他们当然也没有怀疑。”
  “驻训也有个期限吧?我看你当时那个样子,根本就是打定主意当非法移民了。”
  他笑道:“我还真这么想过,可惜遇到了你。”
  杨梅挺直腰杆,故作惊诧地问:“你说什么?什么叫‘可惜遇到了’?供你吃供你穿,倒成了我的错处啊?”
  肖铎喜欢她这古灵精怪的模样,忍不住倾身吻住一对红唇,启齿轻噬,屡屡用舌尖抵触。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他们已十分熟悉彼此的身体,再不像当初那么纯情,也知道该如何回应挑逗。原本即兴的一个亲吻,渐渐演变成燎原烈焰,直到两个人都气喘吁吁,方才恋恋不舍地分开些许距离。
  微凉的清风从河面吹来,勉强抚平了体内的无尽躁动。
  不远处的草坪上,有年轻人正在慢跑,还有推着婴儿车晒太阳的母亲,以及白发苍苍的爷爷奶奶,默默地分享着属于此刻的宁静。
  过了好一会儿,肖铎才再次发声:“你问过我,到底喜欢你什么……其实我也想问你同样的问题。”
  杨梅挑眼看他,仿佛听到了某个荒唐的笑话:“拜托,你是肖铎,男子花剑的世界冠军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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