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眉剑出鞘——Sable塞布尔
时间:2018-04-27 12:12:09

  说完,他环顾席间众人,确保自己得到了大家的注意,这才故作轻松地说:“杨叔叔今天是请我们喝喜酒呢。”
 
 
第63章 开玩笑
  赵星河话音刚落, 席间众人都瞪大了眼睛:赵氏夫妻是因为惊讶, 不明白喝上了谁的喜酒;杨家父女则是因为意外,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始作俑者不紧不慢地转过头, 朝杨爸爸举杯示意:“阿梅有了好归宿,您也应该放心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
  赵妈妈仓促打断,神情紧张地看着儿子, 声音颤抖道:“阿梅要嫁人了?嫁给谁?我们怎么事先完全不知道?”
  杨梅正欲开口, 却被杨爸爸抬手阻止,只好由他介绍肖铎的个人情况,言语间充满了认同感。
  大致情况介绍完毕, 杨爸爸这才端起手中的酒杯,仰头闷了进去,擦了擦嘴角说:“我也是第一次见到小肖,但年轻人的感情勉强不来, 就让他们自己做主吧。”
  听闻此言,赵星河再也没有多余的言语,仰头便把酒喝尽了。
  赵妈妈还沉浸在震惊中, 赵爸爸则率先反应过来,保持着尴尬却不失礼貌的微笑, 好奇地向杨梅打听:“你上次从巴黎回来,说自己交了男朋友, 就是这个人吗?”
  女孩连忙点头,略显尴尬地回应:“他就是肖铎,可你们当时都不信。”
  三位长辈微微一愣, 随即不约而同地开怀大笑,似是想起了她从前做过的那些荒唐事,又生出了“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慨。
  大笑过后,赵妈妈的情绪也缓和下来,有感而发道:“好闺女,阿姨是真心想让你当媳妇啊。”
  赵妈妈的一双手布满皱纹,轻抚着杨梅的脊背,透过熟悉的体温,传递出浓浓的真情实感,让人不忍有任何质疑。
  杨梅反握住她的手,嘴唇瑟缩着,却发不出声音。
  儿时丧母之后,赵妈妈是除了杨爸爸之外,与她最亲近的长辈:梳头添衣、饮食起居、女性生理常识……但凡想得到的成长经历,几乎都和赵妈妈有关,杨梅自认无以为报。
  如果可以,她也想以身相许,坐实这段不是母女、胜似母女的情谊。
  赵星河的声音再度响起,适时打破了沉默:“你们俩就别互相过意不去了,怪只怪我没用,不会讨女孩子欢心。”
  他说这话的时候,神态很平静,似乎只是在陈述事实,没有任何特殊的情绪。
  在场众人都不是第一天认识赵星河,对他的强势性格也十分了解,见到如此轻松的表态,一时竟有些回不过神来。
  “阿梅喜欢那个姓肖的,叔叔也愿意让他做女婿,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环顾四周,赵星河自嘲地耸耸肩,表示无可奈何,坦然道:“叔叔说的对,这种事只能由自己做主,别人一厢情愿也没有意思。毕竟,我作为阿梅的哥哥,这辈子都要给她撑腰。”
  见他做出这样的表态,杨爸爸感动得无以复加,再次主动为彼此添酒,自己不忘先干为敬。
  事先担心的种种情况都没有发生,杨梅反倒有些不太&安心,对未知愈发充满了恐惧。一顿饭下来,她连自己吃过些什么都不记得,只觉得味同嚼蜡。
  酒至微醺,接到爸爸示意她偷偷结账的信号,杨梅借口去洗手间,起身离开了包厢。
  与宴席的丰盛程度相比,内部食堂卡的消费金额并不太多,算得上物美价廉。付款完毕,她又用现金给卡上充值了一千块,方便父亲在家属区的日常生活。
  站在柜台前,杨梅正低头将食堂卡塞进钱包里,眼前突然出现一道阴影。
  只见赵星河身形单薄,斜斜地倚墙而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总是被你们抢先一步。”
  杨爸爸为人豪爽,每每聚餐都会抢着买单,与赵家父母吃饭更是不逞多让。
  杨梅不好意思地笑了:“今天是我们提议聚餐的,怎么可能让叔叔阿姨买单?何况,你也知道是喝我的喜酒,日后包个大红包贴回来就好。”
  听闻此,对方脸上的表情明显僵住了,再也没有刚才在包厢里的那份洒脱。
  原本已经解除的警报被重新拉响,杨梅的心重重往下一沉,明白该来终归躲不掉,自己必须独立面对,遂悄没声地将双手紧握成拳。
  赵星河清了清喉咙,假装不经意地发问,声音却依旧颤抖:“……听星歌说,你怀孕了?”
  想起他刚才的欲言又止,以及在席间刻意引导话题的行为,还有此时仍存一丝侥幸的目光,杨梅恍然大悟:赵星歌作为她最好的朋友,在事关家人的麻烦中,并没有单纯地选择置身事外,而是提前为自己打下埋伏,避免更尴尬情景的发生。
  赵星河的掌控欲极强,骤然得知她和肖铎的婚事,必定大发雷霆,哪还能保全两家人的情面?
  杨梅不知道赵星歌具体说了些什么,又做了些什么,竟能让她哥哥冷静下来,甚至貌似接受现实。即便为了珍惜闺蜜的这份努力,她也必须把握住机会,彻底撇清和赵星河之间的关系。
  直视着赵星河的眼睛,女孩点头承认:“三个月了,预产期就在夏天。”
  男人目光中的侥幸消失,就像被强行按灭的烟蒂,任由纯粹而巨大的黑暗吞噬,只剩下令人绝望的窒息。
  过了很久,他才从喉咙缝里挤出两个字:“恭喜。”
  杨梅连忙表示感谢,话却说得断断续续,期间还反复地大口喘气——她实在太过紧张,竟然连呼吸都忘了。
  见她这副模样,赵星河也很无奈,只好暂时放下心中的不甘,主动转换话题:“什么时候办婚礼?”
  “你还真准备包个大红包?”
  杨梅故作轻松地笑起来,试图缓和气氛:“放心吧,我们不一定办婚礼,等到奥运会结束,孩子都快满月了,操办这些会惹人笑话的……”
  话没说完,她就被对方越来越阴沉的脸色吓到,剩下的解释全部咽回肚子里。
  正值晚饭时间,单位食堂的大厅里熙熙攘攘,只有他俩之间保持着尴尬的沉默,仿佛置身于另一个平行世界。
  赵星河摘下眼镜,漫不经心用手帕拭净,终于出声:“这就是你要当未婚妈妈的借口?”
  杨梅不卑不亢地反驳:“现在是备战东京奥运的关键时期,国家队肯定不会批准肖铎的结婚申请。只要是真心相爱,就不必在乎这些形式,我也不需要任何借口。”
  担心对方受到刺激,采取任何肢体动作,她下意识地抚住小腹,摆出一副防备的姿态。
  见此情形,赵星河的眉头紧蹙成团,难掩辛酸表情:“阿梅,未婚生子没那么容易。你不接受我的感情没有问题,请别怀疑我的动机,我是真心希望你能幸福。”
  她强迫自己保持镇定,昂首挺胸道:“不劳费心,我爱肖铎,我们一定会幸福的。”
  “你爱他,可他爱你吗?”
  赵星河厉声反问,不在乎是否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在巴黎,你为了他抑郁症复发;这次又是为了照顾他,在布达佩斯滞留三个月……可他为你做过什么?”
  不留任何反驳的机会,他便结论:“我了解你们相识的经过,太容易得到东西,永远不会被珍惜。”
  作为被指责的对象,杨梅竟觉得如实重负。
  无论嘴上说的有多么好听,像赵星河这样骄傲的性格,是无法容忍有人比他强、比他好的。与其承认失败,他更愿意相信是杨梅犯贱,倒贴着去追求肖铎。
  她不介意自己被如何看待,等到对方把话说完,方才表态:“反正我已经和肖铎在一起了。”
  赵星河冷笑:“没关系,我会让他明白,凡事都要付出代价,没什么理所当然的。”
  杨梅不服:“相爱本来就是理所当然的。”
  “是吗?你确定他爱你吗?还是更爱那块所谓的奥运金牌?”
  见识过世锦赛夺冠的艰辛,才知道击剑对肖铎来说意义非凡,更明白这件事容不得任何闪失。杨梅没料到对方会如此威胁,当场被吓了一跳,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她板起脸:“赵星河,你别乱来,这种事开不得玩笑的。”
  “你觉得我像是在开玩笑吗?”
  赵星河长吁一口气,仿佛终于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丝毫不介意听众的感受,自顾自地转身离开大厅,回到了聚会包厢里。
  直到那天的晚宴散场,他都没有再做任何解释,徒留杨梅一个人惴惴不安。
  过了半个月,肖铎的照片出现在各大体育媒体上,随之而来的是一则令人震惊的消息:《世界冠军恐被取消奥运资格,因私接广告违反国家体委规定》。
 
 
第64章 肖振华
  看到那则新闻的第一时间, 杨梅便拨通了赵星歌的电话。
  短暂的等待过后, 电话被悄然接通,听筒里却没有人说话, 只有断断续续的杂音,仿佛来自某个会议现场。
  杨梅屏气凝神,本能地保持安静, 试图从蛛丝马迹中分辨电话那头的信息。
  “……参赛人员管理办法……世界排名……另行选拔……”
  那声音听起来四平八稳, 没有任何情绪波动或明确表态,仿若复读机在照本宣科一般,丝毫不受四周环境的影响。
  听众们忍不住插嘴:“如何保证比赛成绩?”“时间来得及吗?”“有几个候选人?”
  联想到眼前的新闻画面, 杨梅意识到赵星歌很可能正在国家击剑队,作为《竞技周刊》的记者参加新闻发布会。
  又是一阵嘈杂的声响,电话那头的赵星歌终于出声:“阿梅。”
  “星歌,怎么回事?肖铎为什么会被取消参赛资格?”她急得像连珠炮一样发问。
  赵星歌压低声音, 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注意:“私接商业广告,获取巨额金钱回报,没有跟任何人商量, 也没有向国家队汇报,陆指导想保他都不行。”
  杨梅被吓了一跳:“怎么会?!他家里有产业, 犯不着这样赚钱啊。”
  “就是家里的产业坏了大事,他担任他妈妈公司的法人代表, 法律上要对一切公司事务负责。”
  女记者做了个深呼吸,试图厘清前因后果:“那是家广告公司,跟广大媒体都有合作关系, 又刚刚发布了上市公告,各种广告代理都摆在明面上。”
  杨梅不服气:“这也算违规?只是代持股而已,应该可以解释清楚的。”
  赵星歌叹息道:“队内也想保他,但这事有人炒作,已经上过几遍热搜了。正巧游泳中心、乒乓球队都在闹事,体育总局要杀鸡儆猴。”
  掌心沁出薄汗,大脑一片空白,耳边只剩下赵星河冷冰冰的威胁。
  “……阿梅,你还在吗?阿梅?”
  被电话那头的声音唤回神志,杨梅用力抹了把脸,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肖铎现在在哪儿?”
  赵星歌沉声作答:“新闻发布会上公布了他的书面检讨,小陈说他刚办完离队手续。”
  临近东京奥运会,国家体育总局选择快刀斩乱麻,试图将事件影响控制在有限的范围内,顾不得被剥夺的梦想。
  挂上电话,杨梅用最快的速度出门,打车直奔老山基地。
  一路上,初春的帝都繁华似锦,靓丽的街景如幻灯片般逐帧闪过,却再不能让人分心。
  她还记得肖铎归队时的背影,以及他那时的意气风发,想象不出该如何面对此番巨变:在观众看来,金牌不过是奖牌榜上的统计数字;对官员来说,一个奥运周期结束之后还有下次;只有运动员,错过了就是一生的遗憾。
  况且,这番遗憾还是因她而起,无论如何都无法释怀。
  来到基地大门附近,整条街都已经被采访车堵死,视线里也尽是记者们的长&枪短炮。杨梅只好指示司机将车停在不远处的马路对面,好不容易在路边的花坛里找到了一棵树桩,这才费力地踮脚站起来。
  基地大门紧闭,院子里没有任何动静,保安缩在闭塞的小窗口里,对各种询问一概不理。
  杨梅琢磨自己冲过去也会吃闭门羹,索性拿出手机,给陈干事发了一条语音。对方很快发回来一个定位,与她相距不到五十米,却隐蔽在一条小巷中,恰是老山基地的后门。
  正当她抬起头来,蓦然发现一辆黑色的奔驰S600驶近,干净利落地转向基地后门所在的小巷里。
  杨梅连忙加快脚步跟了过去,却见车已经在小巷里停稳,林文慧的秘书从驾驶座走出来,弯腰为后排乘客开门。
  身着套裙的林文慧走下车,神情镇定自若,一如她在布达佩斯时的模样。
  与此同时,另一侧的车门也被推开,身材高大、发色鬓白的男子站在路旁,耐心地等待林文慧来到自己身边。
  杨梅蓦然意识到,那人正是肖铎的父亲,HY集团华南分公司的负责人,肖振华。
  从侧面看,他与肖铎的轮廓极其相似,棱角分明的眉眼透出几许坚毅,只是一双薄唇抿紧得像一条线,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流露。
  她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躲在一根电线杆后面,不敢贸然靠近。
  过了一会儿,只见老山基地的后门突然闪开一条缝,某个熟悉的身影从里面出来,背着硕大的背包,用兜帽遮住大半张脸。
  男子花剑队的总教练陆培宁跟在他身后,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几岁,脸上尽是掩不住的疲惫。
  杨梅当场便湿了眼眶,牙关紧咬,双手也紧握成拳,指甲更是深深地嵌进掌心,干涩的喉间发不出任何声音。
  肖振华上前与陆培宁握手,两人之间没有任何言语,却又能给彼此最深的慰藉。
  林文慧领着肖铎上车,秘书紧跟其后,迅速发动了奔驰S600的引擎,随时准备绝尘而去。肖振华拍了拍陆培宁的肩膀,默默地叹了口气,转身离开老山基地的后门。
  隔着半条街,杨梅似乎看见陆培宁擦了擦眼角,笔挺的脊背终于塌了下来。
  方此时,她猛然记起自己身处何处、意欲为何,忙不迭地从电线杆后跳出来,手舞足蹈地冲那辆轿车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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