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民国俏厨娘——安静的九乔
时间:2018-04-29 12:53:12

  “这就是阁下广撒帖子,请人辨识的三样老酒了?”阿俏探头朝杯中望去,好奇地开口,口气宛然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的确如此,”何文山答道,“鄙人的确曾经听说过阮小姐与惠山的渊源,惠山向来出产好酒,所以鄙人一听说阮家应了帖子,立即冒昧赶来,请阮小姐试一试,辨一辨这三种酒。”
  惠山脚下的“天下第二泉”,所酿的惠泉酒享誉海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阿俏在惠山住了多时,的确对惠泉酒熟稔得很。
  何文山一面说,阿俏一面听着,抬眼就见到沈谨立在对面,突然给她使了个眼色。
  这是在提醒她……
  阿俏听着,向何文山点了点头:“何参谋,您的来意我尽明了了。只是我不过年轻弱女,见识浅薄,我实在并没有把握,一定能将阁下今日带来的这三样酒完全辨得清楚。”
  何文山点了点头,似是早已预见阿俏会这么说。“不错,阮小姐说得没错,只不过这是任帅的一点念想,我等也并非强求,请阮小姐尽力一试便是。”
  他口中提了“任帅”二字,沈谨的眉头便一蹙,阮正源轻轻地咳嗽了数声,而族长阮正泓则在旁边干巴巴地叫了一声“三丫头”,欲言又止,似乎阿俏能在任帅跟前给阮家争脸,阮家什么都能答应她。
  阿俏心里转过十七八个念头,回头冲何文山看了一眼,说:“那……那我勉力一试,若是辨不出来,请参谋大人千万勿怪。”
  说着她移步上前,轻轻托起左首一盅,低头凝神往酒盅里望了望色泽,接着低头去闻了香气,到这一步她已经完全能辨出酒盅里的就是惠泉酒,可是她依旧不敢托大,低头饮了一口,闭目慢慢细品。
  “惠泉酒。”阿俏朗声答道。
  何文山不动神色地点点头,小声问:“姑娘可辨得出这是藏了多少年的?”
  阿俏似乎有些没把握,抿了抿嘴,迟疑着答道:“十年陈。”
  “好!”何文山这时候竟然站了起来,双手鼓掌。“这的确是十年陈的惠泉酒。”
  到此刻,阿俏心里雪亮,知道这所谓的“酒标已坏”云云都是假的。这何文山,上她家来要她辨酒,真实的目的怕是想要测试她究竟能不能识酒。
  所以一上来才是“惠泉酒”这样既知名又好辨的酒浆,她若在这里就装腔作势,假装没辨出来,恐怕阮家上下立刻会有麻烦。
  她说出“十年陈”三个字的时候,阮正源与阮家的族人都松了口气,而沈谨的眉头却越皱越紧。
 
 
第189章 
  “阮小姐果然好本事,”何文山坐回椅中,点点头肯定了阿俏的答复,接着指向另外两盅,道:“请”
  阿俏伸手便取了第二盅,见酒盅里酒浆清澈,呈淡淡的棕黄色,她再低头闻那酒香,觉得酒气清,尝之则酒味鲜爽,非常独特。
  “这该是吴江的吴宫老酒,但若参谋大人要问几年窖藏,我还真说不上来。吴宫酒鲜美,很少人将它藏个十年八年,一般五年以内就饮了。所以这……”
  阿俏抬头看看何文山,见他已经闭上了双目,一面听一面不断点头,似乎听着阿俏说话,是在听小曲儿一般。
  阮正源与阮家族人几个相视而笑,沈谨的眉头却拧得更紧。
  阿俏不管何文山如何,自顾自去取最后一盅,她一看盅里呈现焦糖色的酒浆,就已经大致有数。可她却不说,只管冷不丁抬起头,看向沈谨,问:“沈大公子,上我家来请人辨酒这一出,阁下也是应邻省任大帅之邀才来的吧!”
  沈谨一怔,点点头。
  阿俏不再言语,只管闻了闻最后一盅,然后回头看向祖父,说:“我需要人帮我温酒。”
  她的话音刚落,何文山就睁开了眼。
  “何参谋大人,”阿俏向何文山解释,“这一盅是绍酒花雕,该是窖藏了十年以上,但若是不温这酒,我可没法儿辨出准确的年份。”
  “好!”何文山轻轻拍着椅背,“鄙人便拭目以待。”
  阮家是饮馔之家,温酒的器皿都是全的,瞬间就有仆下领命,转眼的功夫那成套温酒的锡器就送了上来。
  阿俏加了些热水,将酒盅里的酒浆倒进锡壶,酒的温度一提高,浓郁的酒香立即被逼了出来。
  “十五年的陈酿,用热力一逼,酒香四溢,然而酒味会略有折损。”阿俏耳边记起外祖父宁老爷子当年教她的话,自己则将锡壶里的酒浆倒出一半回酒盅里,抿着唇慢慢品了。
  “……而二十年的陈酿,酒香虽然馥郁,可是相形之下却显得芳华尽敛,然而酒浆本身则更显醇厚,所谓大器晚成、大音希声是也。”宁老爷子当年教她品酒,也一样是在教她做人。
  阿俏一小口一小口地将那酒浆送入口中,沈谨在一旁,看着她那对红唇缓缓饮酒,始终显得很紧张。
  “二十年陈酿的绍兴花雕。”阿俏最终吐出这几个字,扭头看向何文山。
  “好!”何文山双手鼓着掌起了身,“不愧是阮家的小姐。”
  阿俏却一板一眼地解释:“参谋大人,您可能误会了,我这辨酒的能耐,不是源自阮家,我外祖姓宁,是浙西宁氏的一支。这品酒辨酒的本事,都是外祖父教给我的。”
  她这话一说出来,一旁听着的阮家族人都涨红了脸有点儿讪讪的,然而祖父阮正源却乐呵呵地坐在椅上,不以为意。
  “不管是谁教的,阮小姐,您这手辨酒的本事已经教我何某人大开眼界了。天色已经不早,阮小姐这就跟我和沈大公子一起,走这一趟吧!”
  何文山这话说出来,与归堂中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辨酒就辨酒,怎么还要带人走?
  这时候与归堂的侧门“吱呀”一声打开,小凡细声细气地说了一句:“二太太与二小姐有请沈大公子入内叙话。”
  沈谨“嗯”了一声,推桌起身,硬梆梆地迈步。何文山“哦”了一声,饶有兴致地问:“原来你们沈阮两家,也似‘通家之好’一般呀!”
  他特地强调“通家之好”四字,别有深意。
  站在阿俏身旁的阮茂学赶紧低头谦虚:“哪里,哪里。不过就是鄙人的长女与沈大公子年纪相近,又是校友,彼此认识而已。”
  阿俏灵机一动,便借口要再去换身衣服,赶紧随在沈谨身后,一起溜走,溜到后堂去见宁淑。
  宁淑此刻与阮清瑶在一起,阿俏看看阮清瑶的神色,就已经知道她早已将自己和沈谦的事儿告诉母亲了。如今宁淑既知道了阿俏和沈谦的事儿,也知道阿俏与沈谨将来会是什么关系。
  “士钊,你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怎么就和那个什么参谋混在一起,还到咱们家来了?”
  阮清瑶一面坐在宁淑身边嗑着瓜子儿,一面随随便便地问沈谨。
  “这说来话长,我本来想劝三小姐不要去的赴宴的,唉……宴无好宴。”沈谨有点焦躁,顺手摘下了头上戴着的军帽。
  “什么,什么宴无好宴?”阿俏还没能闹明白,“感情刚才何参谋要带我走,是去赴宴?”
  “是!”沈谨无奈地点点头。“就今儿个晚上,任大帅在玉蚁山庄设宴,名义上是邀请我父,其实是请了本省各方面的要员。任帅今日设宴,用的名头就是品酒。因任帅好酒,近日更是在省城里搜罗了不少,所以何文山专程出来寻能试酒的人,其实他早就选中了三小姐,只在等阮家点头……”
  阿俏紧抿着双唇,紧紧地盯着沈谨。
  何文山那人极不可信,她知道。然而沈谦交代过的,外事不决问沈谨,眼下沈谨却也深陷此事之间,看起来他比自己更难脱身啊!
  “若是真无法拒绝,那就去!”阿俏开口,试图安宁淑的心,“就算是任帅设宴又如何,在我们自己的地盘上,任帅难道还能吃人不成?”
  她还故意抬头问沈谨:“你说是不是呀!”
  沈谨挠挠头,迟疑地说:“可是那‘玉蚁山庄’,那‘玉蚁山庄’……”
  他本想说,那“玉蚁山庄”,可还真不能够算是本省的地盘。玉蚁山庄是任帅刚刚改建成的温泉别墅,里面安排布置的全是他自己的人。
  沈谨还未说完,宁淑已经断然开口:“沈大公子,敢问有没有办法,可以让阿俏别去的么?”她说着,免不了用怨怼的目光瞅瞅阿俏,心中大约是在想,看你在人前显摆本事,这下可麻烦了。
  阿俏却心知早先何文山送上来的那三盅酒,就是暗中挖了坑的,她若真的故意隐藏本事,回头何文山找起阮家麻烦,事情恐怕更棘手,只是这些事儿没法儿在这会儿功夫向宁淑解释。
  沈谨为人硬朗直率,听见宁淑这么说,很是为难,却也只能老实地摇摇头,对宁淑说:“二太太,这件事,牵一发而动全身。三小姐应邀去了可能还好说,若是不去,阮家与我,恐怕都会很为难。”
  阿俏听到沈谨这么说,心里已经做了决定,赶紧去自己屋里换了出门的衣衫,再赶回花厅里,见到父亲阮茂学已经回头来劝宁淑,只听阮茂学小声说:“今儿这么好的机会,阿俏可以在本省督军和邻省任大帅跟前露脸,到场也大多是达官显要,回头谁要是看上……那咱们阮家不是跟着一起鸡犬升天了么?”
  感情这位……是要卖闺女么?
  宁淑一掐阮茂学的胳膊:“你在瞎三话四什么,阿俏不是已经……”
  她一转念,改口道:“我就是担心这个,阿俏一介未出阁的女孩子,独自去了那等陌生的地方,又没有父母亲人陪在她身旁……”
  “你才在说胡话呢!”阮茂学毫不客气地掐回去,“你刚才在外面可是没见着,那何文山何参谋的样子,”他随即压低声音,“不论是外省的何参谋,还是本省的沈督军,就凭我们小小的阮家,谁都惹不起。你别只紧张阿俏一个,你再想想浩宇,想想咱们这一大家子……”
  “这样吧!”原本一直静默着候在花厅里的沈谨这时候突然开口了,他说,“阮太太,您看这样好不好。三小姐的安全请二位放心,全都包在我沈谨身上。今天虽是晚宴,可是品酒的环节会在宴会一开始立即进行。三小姐只消露一回脸,我就立即送她离开,那时我会立即打电话给二太太。玉蚁山庄在汤山一带,我会派车将三小姐送到城西聚宝门,二太太届时在聚宝门等候便是。”
  宁淑心里一盘算,心想怕是只有这一个办法了。她终于点了头,正色对沈谨说:“大公子,请您务必记住一点,阿俏是我的女儿,今晚无论多晚,我都会在电话旁彻夜守候,请你万勿辜负我为人母的这一颗心。”
  沈谨没说什么,“啪”地起身立直,向宁淑行了一礼,随即向宁淑与阮茂学告辞,与阿俏两个人,一前一后地往与归堂那里过去。
  两人走在阮家那段“风雨廊”里,沈谨突然听见阿俏的声音在背后低声响起:“大哥”
  沈谨的脚步就顿了顿,他曾得沈谦托付阿俏的安全。沈谦与他,是名义上的亲兄弟,血缘上的堂兄弟,阿俏理所当然地该叫他一声“大哥”。可是他却左右为难,不知是否能确保阿俏平安无事。
  “士钊大哥,其实今天晚上,真正身处危险之中的,不是阿俏,而是大哥你,对不对?”
  沈谨足下一顿,万分讶异地回头,看着阿俏,想说什么,似乎又没法儿说。
  阿俏望着他微微一笑,摇着头说:“我没什么,大哥且放宽心神,一切都会好的。”说着,她走在沈谨跟前,引着沈谨穿过那扇风雨廊。
  沈谨睁圆了眼,愣了半晌,才赶紧跟了上去。
  是沈谨那一句“宴无好宴”提醒了阿俏。
  当初邻省的任大帅与沈督军谈“合作”不成,几乎动武,箭在弦上之际,被人盗去了兵力分布图,并破译了密电的加密方法,无奈之下只得暂退。本省督军沈厚也并未追究。双方的矛盾,看似就此消弭,
  可是这没过多少时间,任伯和已经卷土重来。今天晚上他在“玉蚁山庄”宴请,听何文山说,是邀请了督军沈厚。
  可是阿俏知道,沈厚是不会出现的。代父前往的,会是大哥沈谨。
  此刻身在风口浪尖的人,不是别个,正是沈谨。
  如果今晚任系与沈系当真谈不拢再起纷争,沈谨首当其冲,会作为沈厚的“长子”被任伯和扣押。而沈厚那边,也不是没有可能,会为了“大局”而舍弃沈谨,毕竟只是养子,身份比不得沈谦那样金贵。
  如今阿俏状况比较尴尬,沈谦曾经托付沈谨保护她,而沈谨才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的那一个,要沈谨此刻为了维护她而与何文山起冲突,那真是强人所难了。
  权衡利弊,阿俏当即决定跟随沈谨前往玉蚁山庄。一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二来她终究不能一辈子生活在宅门里,永远守着自己那一点小小的悲欢,她总要自己走出阮家的。
  当她见到身处危局的沈谨,尚且在一力向宁淑保证自己的安全时,阿俏就决定了,她这一去,至少不会令这么多人同时为难。
  然而去了玉蚁山庄,就一切都要靠她自己了。
  何参谋何文山立在与归堂里,见到沈谨与阿俏两人出来,何文山冲着阿俏连连点头,赞道:“没想到阮小姐于那琼浆玉液上如此在行,这般穿戴起来,也如芙蓉出水,令我何某人眼前一亮。”
  阿俏脸登时一黑,没接茬。何文山知她记起了“仙宫”那一晚的事,赶紧又补了一句:“阮小姐放心,这一次,真的只是品酒。”
  阮老爷子阮正源则起身郑重托付何文山多“关照”阿俏,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何文山、沈谨与阿俏三人一起,出了阮家正门。
  这座正门,乃是阮家先祖当年高中探花,大开中门接旨的那个正门。平时阮家人都从盐阜路上的那个门户出入,这条路是专门留给上阮家享用席面的客人享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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