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民国俏厨娘——安静的九乔
时间:2018-04-29 12:53:12

  任伯和闻言顿时笑道:“无妨,无妨,既来之,本帅便看看你的好东西。”
  他起身,看向沈谦的皮箱,见里面的酒器果然是各式各样,琳琅满目,当即大声问:“依你的意思,这世上的好酒,还是该选用合适的酒器,方显绝妙,是也不是?”
  沈谦微笑着不语,只点了点头。
  任伯和便施施然坐下,靠在身后椅背上,笑着说:“可是啊,士安老弟,你又如何能知道每种酒,该搭配什么样的酒具呢?”
  沈谦则说得极有把握:“这个很简单,美酒皆有脾性,因此喝什么酒,便需配什么杯。1只要有人能辨得出这美酒,将酒名告诉我,我便能在这其中寻出最绝妙的搭配。”
  “若是你配不出,或是配出来的酒器不合适,又该当怎样?”任伯和懒洋洋地问。
  “那士安自然甘愿受罚,听凭任帅处置便是。”沈谦非常谦逊地一躬身。
  任伯和听说,立即笑着扭头望着坐在沈谦身边不远处的阿俏,笑道:“阮小姐,看起来,要让本帅感受一回美酒配美器的佳韵,还需你们二位精诚合作才行。”
  阿俏没开口,沈谦已经在她身边躬身施礼,恭敬而不失亲切地招呼一声:“阮小姐,你好!”脸上则一如既往挂着温煦的微笑,似乎阿俏与此间其他宾客,并无多少不同。
  阿俏微怔,见到沈谦眼里的笑意,连忙回应:“沈二公子!”
  既然沈谦决意要做戏,她便在一旁配合。
  阿俏一瞥眼见到何文山,只见他正托着手中那个白瓷的酒盅仔细端详,似乎根本没见到沈阮两人“表演”一样。
  “这可奇怪了!”阿俏转转眼珠,心想,何文山一定知道她与沈谦关系,可现在看起来,何文山的顶头上司,大帅任伯和却好像是不知道的。
  正在这时,何文山也抬起眼,眼光从阿俏与沈谦这边扫过,三个人的眼光几乎同时一撞。
  阿俏随即低下头去。
  她心里有些明白了。
  醉翁之意不在酒,任伯和宴请,并不是当真为了请这些人在玉蚁山庄一醉方休,而是为了扣住本省的这些重要人物;而何文山邀她来,却在任伯和那里暂时隐瞒她与沈谦的关系,自然也不是当真邀她来为任帅鉴酒,何文山此举,只是为了沈谦,为了引沈谦到此。
  这时任伯和已经在开口向诸人解说,他这些“无名”珍藏的来历。
  任伯和的这些酒,其实也是巧取豪夺得来的他的私藏,很大一部分都来自与邻省的上一任大帅,任伯和掌权之后,从前任的地窖中搜出了大量窖藏的好酒,只是有不少已经失去酒标,不知品种与年份。偏生任伯和亲自饮过之后,爱不释手。他本是一介军汉,并不太懂酒,可是又不愿这样盲饮而不知来历。今日终于才得了机会,有人辨酒,更有人自告奋勇前来,能配上合适的酒器。
  任伯和说完,一挥手,“阮小姐,今天麻烦你了”
  立即有任系手下将那只长长的推车推了过来,取了头里一只酒坛子,从里面斟出少许,倒在一只白瓷小盏里,双手捧给阿俏。
  阿俏也双手接过,只低头望了一眼酒盏里的酒色,就已经困惑地开口:“任大帅,我来之前,曾经事先向何秘书打过招呼,我最为熟悉黄酒绍酒,像这样的白酒蒸馏酒,我恐怕……”
  任伯和听她这样说,一张脸立即阴沉下来。
  而他身后的林副官也随即抱起双臂,似乎随时准备像刚才处理曾华池一样把阿俏也给拖出去“砰”了。
  只听阿俏说:
  “……我恐怕只能辨出酒的种类,但若要计算判断的窖藏多少年份,却是真的可能辨不准了,两三年的误差总有的。”
  听阿俏这么说,任伯和绷得紧紧的面孔,突然放松,欢然笑道:“那倒不必,你只消能说出酒的种类和大致年份就行。”这位大帅一旦听说阿俏能辨出酒的种类和大致年份,已经满面喜色,可见是真的爱酒。
  阿俏却在心里叫苦,若说辨酒,她有绝对的自信。只是见到这么多白酒,阿俏便觉头疼。她虽然平生从未醉过,可是真要辨识这么多各种各样的酒类,更兼不同品种的酒水接连饮用,她平生从未试过。况且饮酒伤身,她实在不知道能不能挺过这一关。
  正在这时,只听沈谦在一旁开口,柔声道:“阮小姐……”
  听到这个声音,阿俏突然很想哭:
  他不在的时候,她只盼着能有他在身旁;
  如今他就在身后,甚至开口说话的时候能感觉他的呼吸轻轻地喷在耳后,她却希望他从来不曾赶来这里,不曾在这个大厅里出现。
  “只消你能辨出是何种名酒,敝人就一定能配上合适的酒器……一切有我呢!”
  他将话说得温柔款款,宛若一位情场高手,初一见面便开口撩人。这话说得动听,离得近的好些人都暖|味地笑了起来。
  阿俏却知道,沈谦只是想告诉她一句,一切有他,她只要尽到努力,此后一切,都让他来。
  于是阿俏深吸一口气,收敛心神,将注意力都放在手中杯盏里的液体上,观其色、闻其味,最后再将口唇凑到酒杯旁,微微闭上眼,一口抿下杯中的酒浆,品尝那醇厚的口感,体会那绵长的后劲。
  外祖父宁老爷子的话似乎在耳边响起:“杏花井泉得天独厚,酿出的美酒如同花香沁人心脾,酒液晶亮、清香幽雅、醇净柔和、回甜爽口、饮后余香,其实只需记住一个‘清’字便好。”
  阿俏当即睁眼,小声说:“酒香如同花香,这该是山西杏花村的汾酒。这一坛,年份该在十五年以上。”
  她话音刚落,任伯和已在点头。他也算是个品遍大江南北名品佳酿的,汾酒又怎么可能辨不出。这头一盅,不过是与当初何文山奉上的惠泉酒一样,投石问路而已。
  这时候沈谦伸手,在自己的皮箱里取了一只用和田美玉雕成的玉杯出来,递给身后的侍从,同时朗声诵道:“香露流落樱桃唇,玉杯盛来琥珀光1。汾酒酒色清而酒色香,若是用玉杯来盛,则更增其色。”
  “这一枚,正是用和田美玉所雕成的玉杯,正适合任大帅品尝饮用这山西杏花村的汾酒。”
  沈谦话音一落,这宴会厅里议论声就此响起。
  沈谦与阿俏配合表演的这一出,倒是勾起了不少兴趣,叫人难免将担忧惧怕之情稍稍放下些,众人的注意力便转到这一出“辨酒”与“配器”的好戏上。大家刚才都见到阿俏饮下那一盅美酒,而沈谦吟诵的“香露流落樱桃唇”,简直是再应景不过。
  坐在离沈谦与阿俏不远处的徐三爷率先鼓掌凑趣,盛赞道:“玉杯盛来琥珀光,用玉杯为汾酒增色,真是妙极。”
  这时候,任帅的侍从已经将沈谦递过去的那只玉杯取去,飞快地清洁一遍,又斟入酒浆稍许,倒在什么容器里,对光看一看,这才放心地重新斟满汾酒,递给任伯和。
  旁人见了这场景,自然也晓得这位任大帅掌着此间的生杀大权,可是他也一样怕死,而且怕死得很。
  任伯和取了那只玉杯,将沈谦念过的诗句子反复喃喃念了两遍,仰头哈哈大笑,接着执玉杯将杯中的汾酒一饮而尽,饮毕高声笑道:“原来我任伯和任老粗,也有能如此如此风雅地饮酒的这个时候。”
  沈谦当即接口道:“任帅此言差矣,粗,亦是一种豪情,但凡豪情便可以很风雅。”
  任伯和“哦”了一声,顺手一指,道:“这个!”
  他指着另一个酒坛,侍从立即从坛中斟出一盅酒,递给阿俏。
  阿俏见这酒色没有刚才那“汾酒”一样清澈,低头闻上去,登时觉得一股子酒气冲鼻而来,本能地一皱眉。
  任伯和见状当即轻哼了一声,可是还未等他开口,只见阿俏已经一扬脖,将整个一盅酒浆全部倒入喉中。
  那酒浆似乎极辣,辣得阿俏眼泪都流出来了。见到她这样娇怯怯的小姑娘,饮这样极其豪烈的烈酒,旁观者都觉得有些不忍。
  阿俏却伸衣袖将眼角擦了擦,才转脸望向任伯和,叹了一句:“好烈的酒,真真是好酒!”
  “这酒入口极烈,由舌尖至喉,先是辣,而后是麻,渐渐开始觉得干,再回味则是甜,而最后才觉得整个口内乃至体内,全是快自如。”阿俏饮完这样一杯,似乎连语速都快了几分,点头道:“这是高粱酒,年份么,该在七八年的样子。”
  旁人听了阿俏这番话,只觉得这姑娘答得满是豪情,一时厅内有四五个人齐齐地赞了声好。而任伯和也觉得颇为不可思议,他本人已经双手撑着桌面起身,睁圆了眼望着阿俏,忽然转头看向何文山,道:“何参谋,你这回,可总算是没让我失望!”他再转脸瞅着阿俏的目光,便似看着一只珍宝。
  何文山在一旁不动神色,只转脸望向阿俏身边立着的沈谦,点头问道:“那,二公子,这高粱酒又是怎么个说法?”
  沈谦则笑着从自己的手提箱里取出一只很是高大的青铜酒器,敞口长身,口部和底部是喇叭形状的。只听他笑道:“诸位可曾见过这是何物?”
  众人却都不认得。
  “这是觚,各位也许听过这样的句子,‘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时人弘一法师也有词云,‘一觚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这种酒器,便是觚,上古时传下的酒器,专为配合那等豪气云干、壮怀激烈的烈酒。任大帅可愿一试?”
  众人见沈谦取出的这一只青铜觚体型很大,似乎能盛不少酒,心里纷纷在想:这倒是个好办法,若是能借酒器,骗这任帅多喝下些“好酒”,回头任帅先于众人醉了过去,“玉蚁山庄”里无人主持大事,或许他们还能有一线生机。
  只听任伯和果然大喝一声:“好,满上!”
  一直候在后面容玥,此时也换了琵琶曲调,改为颇为激烈的曲调。
  那只青铜觚早已被侍从们取了去测试过,确认没有问题之后,才当真斟满了这高粱酒之后,才递给了任伯和。
  任伯和二话不说,提起青铜觚便饮,饮得也甚是豪气,胸前衣襟上淋淋漓漓地撒落了些酒浆,待全部饮尽了,任帅才奋力将这青铜觚往面前一掷,大声道:“好酒!”
  果然是好酒!
  任伯和喝得爽快,旁人却只觉骇异:只见这任伯和脸上一点儿酒意都没有,面色反而有点儿发白。
  阿俏转转眼珠,她不便回头去看沈谦,只得偷偷地向背后摇了摇手,只盼沈谦能明白她的意思:像任伯和这样的人,真正离将他彻底灌倒,恐怕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没准在这位喝醉倒下之前,她自己可能已经先会支撑不住了。
  只听任伯和轻咳了一声,目光往那只摆满了坛坛罐罐的手推车那里一转,长声一笑,说:“阮小姐夸口千杯不醉,本帅,则是真正饮过千杯,未醉。”
  旁人听说,多数暗自大失所望。没想到他们今天在这里,竟然有一位辨酒的高手,和一位喝酒的高手。这两人刚开始饮了的这两轮,阿俏饮得不算太多,但都是入口很烈的高度酒,而任伯和灌了一觚极烈的高粱酒入肚。虽然这两人说话都有些大声,但这两人很明显都非常清醒。
  看起来,要灌倒任伯和,靠小姑娘一个,还不行啊!
  赵立人正在圆桌的远远另一端,你来我往地打着眼色,暗地里盘算应该怎样帮阿俏,多几个人一起轮流劝酒,最好能顺利将任伯和灌醉。只听任伯和一声轻咳,说:“来,将这坛高粱酒送下去,给每位来宾斟上。阮小姐这样一位身在妙龄的小姐,也能饮得这酒,在座又有哪位饮不得这酒的。”
  他说着又笑道:“阮小姐,刚才这酒够辣的吧,你刚才试了他们都没试,我让他们都陪你辣这一遭!”
  阿俏板着一张俏脸,实在不知该哭好还是该笑好。
  一时与宴的众人便都纷纷被酒浆辣了嗓子,又不敢抱怨不敢吐,强自咽下了,当场有一两人便觉天旋地转,连站也快站不住了,若没有亲身尝试,他们万万不会知道这高粱酒有多烈,而任伯和的酒量有多么……恐怖。
  只见任伯和手一挥,“阮小姐,非常好,请继续。”
  当即有侍从选了一种新酒给阿俏递了上来,将酒浆倒在她的酒盅里。阿俏见倒得不少,心里也有些无奈,可到了这时,她也只能硬撑,低头辨酒,说:“这是吴宫酒”
  “古人有云,‘吴酒一杯春竹叶’,饮吴宫酒,自然应当配竹叶杯”
  沈谦的手提箱,就像是一直百宝箱一样,一听见阿俏的判断,他已经立即从手提箱里取了一只瓷酒盅,酒盅做成窄长的竹叶形状,不愧配上那个“竹叶杯”的名号。
  阿俏继续,“这是西凤酒”
  “西凤酒当配羽觞。”沈谦的反应也是极为迅速,“唐时美酒,首推西凤。李白当年有诗云,‘开琼筵以坐花,飞羽觞而醉月’,就是描绘的杯盏飞传,举杯痛饮的盛况。所以,饮这样的传世名酒,自当配这传世的酒器,羽觞。”
  沈谦说着又从手提箱里取出一只漆制的酒器,椭圆、浅腹、平底,两侧各有一耳,看起来有点儿像是如今刚刚开始风行的,女孩子用来盛香肥皂的肥皂盒。
  “古人‘曲水流觞’,风雅至极,用的,就是这‘羽觞’!”
  ……
  随着时间的推移,阿俏与沈谦配合无间,阿俏每辨出一种酒,沈谦总能找出一种合适的酒器与之搭配。
  而任伯和的酒量亦是惊人。阿俏冷眼旁观,见自己已经饮了十余种酒,甚至脑袋已经开始隐隐约约地疼,可是任伯和却还是一如往常,而且看上去仿佛更加精神奕奕。
  今夜,在这玉蚁山庄,难道真的就要这么无止境地耗下去,一直耗到天亮么?
  “对了,这种酒,阮小姐若是也能辨出来,我任某人,可就太佩服了。”任伯和随手指指推车上摆着的一只小橡木桶。
  木桶上自有开口。山庄的侍从一扭开口上方的龙头,将一些透明微微发青的液体都倒了出来,盛在杯中,递给阿俏。
  阿俏皱着眉,闻闻酒气,突然出声:“这是洋酒?”
  任伯和扭头,望望何文山,神色里似乎在说:你看我说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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