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归——郁桢
时间:2018-05-02 11:46:56

  锦书知道到了这一步也没退路,至于成不成她还真说不准,只好道:“七分靠人为,三分靠天意。”
  “这倒也是。你大舅舅本来和我意见相左,是不想来江陵,要去京城,是我硬逼着他做出了选择。去京城是什么下场,我难道还不清楚。到时候不管你们哪一方成功,伤的都是我的心。再有依着皇帝那性子,就算把你们给灭了,难道还能放过我们夏家,还能放过你七哥,到时候只怕就是秋后算账了。所以我还是想赌一把,赔上我一生的运气豪赌一回。我们夏家从来就不是轻易低头的。”
  “姥姥,您放心,将来不管怎样都不会牵连上夏家。”
  “事实上已经受牵连了,只要你身上还流着夏家的血液,这事就逃不了。等到这里安定些,我就去一趟豫章,那个家许久没回去了,也该和他们通通气,让他们表个态。”
  外祖母是想说动庆王府站队?庆王一支名声一直不错,能得庆王府的支持,秦勉也就如虎添翼了。
  “姥姥,您一把年纪了还要替外孙女奔波,我总觉得心里过意不去。”
  “傻子,你有外祖母依靠是你的福气,这没什么的。这些也都是我正该做的。如今我心里只有一件放不下,就担心那秦勉将来得了天下辜负了你。真是如此的话,我们努力的也就白费了。”
  锦书道:“他……应该不至于吧。”
  “人心隔肚皮,谁也说不准。当初你父亲在我跟前也是信誓旦旦的许诺一番,说要怎样怎样对你母亲好,可到头来又如何。男人的深情是靠不住的,只希望这一次我没看走眼。要是他真敢辜负你,我也容不得他。”夏老夫人自然不想外孙女再重复女儿走过的悲剧。
  第二天早饭后,秦勉还没出门,夏老夫人便将他叫到跟前,当面问他:“秦勉,现在我们夏家举家来投靠你,你有什么想法?”
  秦勉有些懵,不知老夫人为何突然来这一句,只好道:“孙婿定当不回辜负夏家的期望。”
  “还有我们丹娘呢,日后你要是变心,我第一个不会饶你,哪怕是我已经归了西也绝不罢手。”
  秦勉汗涔涔道:“姥姥放心,孙婿皆不会辜负丹娘。”
 
 
第二百一十六章 无路
  夏凉将虎符交给了杨监军之后,便独身前往长安复命。
  此时已是十月底了,全速前进,中途没什么耽搁的话二十来天后应该能到达长安,要是计划得当,在除夕前说不定还能赶回开封。
  夏凉自领命以来,已经有两年没回家过年了,此刻他迫切的想要见到家人。这种念头迫使着他快马扬鞭,终于在冬月中的时候到达了曾经呆过的大同。
  大同现在还算安宁,再没有鞑子来滋扰。他牵着马进了城,看守城门的有人认出了他,忙向他行礼:“夏将军您又回来呢?”
  夏凉却并不想引起什么注意,淡然道:“偶然经过这里来看看。”
  他牵着马找了一家不起眼的客栈住下了,连日的赶路多少有些疲惫。他向店家要了一壶烫好的酒送到了房里,他独酌了几杯,觉得这酒不好喝,没几杯就有些上头了。好再炕头是现成的,往滚热的炕上一倒,身子很快就暖和起来了,将冬日里的寒意驱走了一大半。
  他睡得正浓的时候,朦朦胧胧的感觉到有什么人在接近他,夏凉心中暗道,莫非是遇上了飞贼?还是进了黑店?好几次他都想要睁开眼睛,但无奈身子却动惮不得,夏凉隐约的明白了,那酒里有问题,果然是间黑店!
  在冰凉的刀子接近他的脖子时,他睁开了眼,从窗户纸透进来微弱的光亮使得他看清了炕前站着一人。
  他猛的将那刀给挡开了,喝了一声:“谁人在此?”
  “纳命来!”
  不要他的钱财,是冲着他的性命来的。夏凉彻底明白了,同时又有些纳闷,除了鞑子他并无与人结怨。不对,在大同他还真有仇家。
  酒里被人下了药,使得他身上软绵绵的,不大能使出力气,夏凉不想被药物控制,拿出了放在炕间的剑,猛的扎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这种疼痛使得他暂时摆脱了药物的麻痹,两人,不对,屋里还有人!
  因为没有点灯也看不清周遭,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传了来。夏凉也算是身经百战了,几个小喽啰还对付不了他。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夏凉就解决了战斗,只是身上的伤牵扯着他,他不住的微喘。
  夏凉便不敢再睡了,直直的坐了一夜,打算到明一早就迅速的离开大同。
  凛冽寒风吹着窗户纸沙沙的作响,夏凉硬撑了一夜。
  待到那窗户纸渐渐泛白,夏凉也不敢再耽搁,他提着剑就要退房出城。
  地上倒的是昨夜偷袭他的人,已经没一个活口了。他一脚踩到了一个人的胳膊,夏凉却没有丝毫的犹豫,直到他打开了房门,外面的光亮照了进来,他鬼使神差的扭头看了一眼,却见地上躺着的人竟穿着绣燕子的斗篷。
  他愣了半晌,不是飞贼,也不是遇到黑店,原来要他的命竟然是控鹤监的人。他着实惊了一跳,没有再犹豫,踉踉跄跄的出了房门,下了楼梯,去退房的时候倒把店主给吓了一跳,夏凉这才惊觉衣服上俱是血迹,也不知是地上那些人的还是他自己的。
  终于出了大同,夏凉的步子却缓下来了,令他纳闷的是为何他会扯上控鹤监的人?控鹤监直接听命于皇帝,没有皇帝的命令是不会轻举妄动的,也就是说皇帝要想他的命么?可令夏凉不明白的是,他在漠北镇守一方,让那些鞑子轻易进不来,没有功劳也没有苦劳,为何上面这样急着要卸磨杀驴?
  夏凉也不走官道了,即便是经过城池他也不入城去投宿,而是选择了借宿农家,他不想引来什么杀机,想静悄悄的回到长安打探下到底是什么情况。
  兜兜转转的,都腊八了,他才过了榆林进入了陕地,长安在望。这一路遇见了飞贼,也遇见了响马,响马是控鹤监的人伪装的,飞贼倒是真飞贼。
  夏凉孤身而来,这一路倒实在是折腾够了。腊八这天他到了一座小镇,找到了一个店家准备吃两口热汤菜,刚刚坐了下来,便察觉到他被人跟踪了,夏凉也不敢再吃东西,又立马出了店子,打算赶快离开这里,骑着马一路驰骋,一直到了那街口,他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将军!”
  是冯敬一!一路跟踪他的是冯敬一?夏凉觉得很奇怪,冯敬一敏锐道:“将军,您被人盯上了,快随我来。”
  夏凉虽然对冯敬一虽然有过怀疑,但还是跟着他一路出了小镇,转头往东面而去。
  过了一片茂密的树林,确定跟来的人没有再来了,两人才下了马。
  夏凉警觉的质问冯敬一:“你怎么跟来呢?”
  冯敬一立马就对夏凉跪下了,禀道:“将军,兵变了。”
  夏凉为之大惊:“兵变?如何兵变?”
  “将军,自您走后,那姓杨的监军便趁此对兄弟们清洗,一些要职都被撤下来了,就连军师也被免了。”
  夏凉联系到这一路控鹤监的出没,他很快明白过来了,皇帝果真要卸磨杀驴,之所以这样对他,不用说是因为丹娘的关系。
  “所以将军您千万不能再入京,肯定京城已经设好了埋伏就等您往里面跳。”
  “这一路我中的埋伏也不少。”夏凉心中有些悲凉,没想到叱咤风云的他也会沦落到如今的地步。
  “不去京城,那回开封吧。”夏凉迅速做出了决定,他第一个念头便是要护住家人,然后再与祖母他们商议去路。
  冯敬一听夏凉说要去开封,他立马表示愿意一道前往。
  夏凉没有赶冯敬一走,如此也不用去长安耽搁,可以迅速回到开封陪家人过年倒不是太糟糕的事。不让他打仗,他就不打了。至于权势什么的,总归不过身外之物,夏凉并没有看得很重。
  然而等到他们一路跋涉好不容易到达开封的时候已经是腊月二十一了,他直往家里而去,却见原本矗立在那里的宅院已经被贴上了道道封条,家也没了!
  夏凉站在门外,心中悲恸又愤怒。他在乎的那些人到底都怎样呢?
 
 
第二百一十七章 团聚
  原本人口不多,对住的地方也没多大的要求,可是突然涌进来夏家的人,原本就不算宽阔的宅院顿时变得有些逼仄。
  锦书觉得让外祖母、舅舅他们受委屈了,便托了秦勉让帮忙找一处合适的屋子。
  这是首先要解决的问题,秦勉便四处去打听,后来陆家听说了此事,陆夫人找上门来和锦书说:“我们家在郊外有一处宅子空着,也有三十来间屋子,除了地方偏僻了些,别的都方便。要是不嫌弃的话不如先搬过去吧。”
  锦书听说后,喜道:“陆家嫂嫂可真是解决了我的燃眉之急。”回头她和夏老夫人商量了,夏老夫人道:“那就承将军夫人的情了。”
  随即又将夏仪他们叫来商议了一番,也都没有异议。
  锦书让宋平他们协助着帮忙搬家。终于在除夕前一天全部搬了过去。
  眼下就是除夕了,夏老夫人和锦书说:“你和秦勉在这里也没别的亲戚,不如我们一处过年吧。”
  锦书不假思索的就答应下来,这几年她却一直没功夫得与外祖母团聚。夏家刚安顿下来,什么东西都还没来得及准备。锦书便派了这边的厨子、婆子过去帮忙,又让人买了些油盐柴米等必需品送过去。
  秦勉坐在那边的榻上拿着一本书看,一面等锦书梳妆。
  “晏清,你说我穿这银红的缎子袄好,还是那件杏色的织锦褙子好?”
  秦勉却有些心不在焉的说:“都还行。”
  锦书睨了他一眼,心道也不知指望他能给什么建议了,连翘低声在她耳边说:“今天天冷,太太还是穿袄儿吧。这颜色看着也喜庆。”
  待锦书收拾齐整,奶娘将元哥儿也领过来了。锦书弯腰抱了孩子,却见秦勉坐在那里也不知在想什么,动也没动。
  “喂,我说你要出门吧,还不换身衣裳。”
  秦勉这才起身说:“你等着我啊,很快的。”他随手就将架子搭着的一件袍子扯了过来要穿上,锦书皱了眉头道:“你昨天就说那衣袖脱线了,还没来得及缝补,你又穿它。”她忙让连翘给秦勉重新找了件衣裳换上。
  这边一家三口才坐了车出来。
  元哥儿上车没多久就在锦书怀里睡着了,锦书看见秦勉一脸凝重的样子,心道又有什么事吗。不等开口,秦勉主动交代了:“丹娘,我觉得你大舅对我好像很有成见似的。”
  “唔?为何这样说?”
  “他不大和我说话,就是我主动问他什么,他似乎也不大愿意开口。对了我记得你曾经说过你大舅和余威有交情,是我杀了余威,所以他对我有敌意是不是?”
  锦书疑惑道:“不至于吧,再说是余威要你的性命,你为了自保才下的手,又不是找他寻仇。大舅就是再和余威交好,但那余威是什么样的人他也应该清楚。”
  “不是因为余威就是因为我的缘故让夏家受了牵连。你大舅是夏家的当家人,必定对我不喜欢。”
  锦书见他恹恹的,心道一大早就心不在焉的莫非想的就是这事?
  “没事的,过阵子就好了。对了,我大舅可是饱读诗书的鸿儒,又有经商的头脑,以后肯定有用得上的地方,到时候你要多多的提拔他。”
  秦勉微笑道:“我知道的。”
  三人便出了城,又走没多久,车子就停下来了,秦勉先下去了,接过了还没睡醒的儿子,锦书也赶着下来了,拉了拉元哥儿身上的小斗篷,怕冷风吹坏了他。
  陆家位于郊外的这处宅子原是陆家长子名下的一处别庄,不过平时很少过来住,所以一直空置着。
  尹宝芝牵着金秋来接的他们,元哥儿早就和金秋混熟了,见了金秋也不让人抱,挣扎着下来,哥俩就跑去玩耍了。
  尹宝芝这才冲两人说:“程妹妹、秦郎君、老夫人正在礼佛,一会儿你们再过去吧。”
  两人点头答应,正说着锦书大舅夏仪就过来了,锦书留神看了一眼秦勉,却见他神色平常,一直手却竟然慢慢的收拢了,他遇到紧张不安的时候下意识就会有这样的举动,他竟然有些害怕大舅?
  夏仪见了他们,只是微微点头道:“丹娘过来呢?”
  锦书与秦勉和夏仪行了礼,夏仪似乎正眼也没看秦勉,就朝别处去了。
  等到夏仪走后,秦勉收拢的手才渐渐放开,锦书便去拉了他的手说:“不要紧的,过阵子就好了。”
  难得除夕,夏老夫人礼完佛后,见锦书他们过来了倒是满脸的欢喜:“这里湿冷,比开封那种干冷还难捱,屋里又没火坑,倒难为你们来回的跑。元哥儿呢,怎么不见?”
  锦书方说:“元哥儿和金秋玩去了。”
  “这俩孩子年纪相近,也算是有个伴了,看见他们倒想起了你和七郎小时候。那时候真是哥哥妹妹很是亲切。唉,也不七郎如何呢,我们走了,上面肯定会为难他。”
  锦书只好开解道:“七哥他一身的本事,旁人也奈何不了他,姥姥放心。”
  那是夏老夫人的宝贝金孙,她如何放心得下。
  陆家的这处别院虽然不算大,但却精致玲珑,有荷塘,也有竹林。
  夏老夫人暂居的这处院子就栽种着大片的竹林,饶是这样的寒冬时节也依旧翠绿。夏老夫人看着满院子的竹林脸上并无多大的喜悦,锦书知道外祖母在担心七哥,开解了两句,夏老夫人才道:“罢了,生死有命。”
  这里大舅母包氏走来请示:“老夫人,饭菜摆在哪一处呢?”
  夏老夫人便先问了一句:“今天有几桌人?”
  包氏说:“大概四桌人吧,还不算那些孩子们。”
  夏老夫人便道:“那就摆这边屋里吧,请他们都过来。一并坐着吃也热闹一些。”
  包氏答应着,锦书便忙着去调停桌椅,笼火盆等,很快就忙碌开来,倒把秦勉晾在了那里。
  “秦郎君,你随老身来,老身有几句话要问你。”
  秦勉见夏老夫人叫他,忙恭敬道:“姥姥无需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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