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三娘摇摇头表示不用,她也就不多劝了。
三人用了饭,略坐了一会,刘婆要走,林瑷将她们送出了门。
才要上楼,范三娘开口:“等一下,林家女郎。”
林瑷回身看她,道:“有事。”
范三娘点头,道:“是有些事。恩…你识字?”
咦?她怎么知道?
林瑷有点疑惑地问:“认倒是认得,不过三娘怎么知道的?”
范三娘笑道:“年前见你在纸上写写画画,无意间就看见了。我是想,要是你识得字多,能不能教练我儿?”
林瑷觉得奇怪,问道:“你不是识字的吗?”
范三娘脸色有些难过,像是想起来了什么,慢慢道:“我识的字都是先夫教的,还未认全…他就…我想请女郎教教我儿,当然了,束脩是不会少的。”
林瑷见她的样子,明白肯定触动了她什么心事,因此道:“不过认几个字,要什么束脩,只要你们不嫌弃。”幸好当初在飞船、荀府时,这里的字陆续学得差不多了,只要不是生僻字。
和范三娘走到后面屋子,就见她家小郎君正在习字,小小年纪,一脸严肃认真,让林瑷见了莫名觉得可爱。
范三娘走到儿子、女儿身边,对他们说明缘由。
“以后你们就称林家女郎为先生。”范三娘又对林瑷道:“你就叫他阿忠吧,她叫阿秀。”
“先生。”
林瑷点点头,笑着对他们道:“我来看看你们学了那些字?”
两人递了一张较为粗糙的纸过去。林瑷接过来看了,数了数,大概三十几个,最近两天的练的字都是重复的。
怪不得。
林瑷让他们坐下。想了想,也不知从什么地方教起,毕竟这里没有专业的课本,好像书籍在普通人家也很少见。
斟酌了一会,才开口道:“不如这样吧,我们先从身边熟悉的东西学起,要是你们有什么感兴趣的也可以告诉我。”
两人点头。
林瑷开始教他们识字。
范三娘坐在一边看了一会,便走到前边铺照看去了。
半个时辰后,林瑷对他们道:“每天学十个字就行了,明天早上我要考你们,等过了,再开始学新的。现在去休息一会吧。”
两人点点头,对林瑷行了礼在去了后面。
正要上楼去,前面范三娘又喊了一声,“林家女郎,有人找。”
又有人?谁啊,这里除了刘婆,就没别人了。
林瑷带着疑惑走了出去,待看到来人她更觉诧异了。
带她们来成汉的那个人。
这人是成汉帝的侄子,李班。见到林瑷忙道:“突然来访,造次了。”
林瑷心中疑惑,面上不显,微笑道:“无事,你还救过我们呢。”
李班突然笑道:“原来女郎还记得?”
“记得。不知你找我有什么事?”
“是这样的,当初分地没见你去,问了你的同乡,她说你留在城中,我想,你一个孤身女郎,恐有不妥,要是出什么事,我心中也过意不去,毕竟是我要你们跟着来成汉的。所以…打听到你的住处就来看看。”
林瑷听他说起同乡,想了一下,才知道说的是刘婆,道:“将军多虑了,这里很好,民风淳朴,生活安定,没有人会为难我。”
李班听她这样说,似乎放下心来,提过放在桌上的东西,递给林瑷,道:“你没要地,又是刚从故乡匆忙而来,身边肯定没什么东西,我就准备一点,你留下用吧。”
林瑷顺着看了过去,一些吃食,几匹布,赶紧拒道:“不用了,来时身上还有些钱,够用了。”
李班听了却并不收回,只将东西放在桌上,道:“还请收下,不要多心,我就先告辞了。”说着一拱手便大步走了。
林瑷在他身后喊了两声都不应,只好转身望着东西发呆。
范三娘在旁看了个全部,暗自上下看了看林瑷,随后点点头,走了上去,对她道:“即是人家的好意,你便收下吧,我观他也不是什么歹人。”
林瑷只好点头,不收下怎么办?扔出去?可是,吃的还好说,这布留下来做什么,自己又不会针线。
算了,先留着要是下次遇到再还给他。收了东西,想了想,将吃了捡几包给范三娘,道:“给他们俩吃吧。”
范三娘开始不要,林瑷又道:“我一个人吃不了多少,再说了,东西放久了该有味了。”
范三娘想了一下,边收下了,“多谢女郎了。”
“不用,我也是借花献佛。”说着上了楼。
东西不能久放,先吃了,等过几天买了还他。
林瑷当时是这样认为的。谁知过了四、五天,这李班又来了,也是带了一些东西,只是与上回不同,这次是胭脂水粉,头饰。
林瑷这次坚决拒绝,道:“我与阁下不过一面之缘,当不起这些东西,连上次的东西还说要找机会还给你呢,请稍等一下,我去拿。”说着要走。
李班赶紧叫道:“女郎且慢,不必如此,这…只是家中多买了些,所以,我才送了点过来,并不是专程买的。”
林瑷一脸严肃,摇头道:“不管阁下是不是拿了家中多余的来,都不应该给我,我们无亲无故,最好不要有太多钱物上的来往,以免外人误会。”
这话说得有点不近人情,李班顿时有些尴尬。范三娘在旁听了全程,终是忍不住走过来,对林瑷道:“女郎这话太过伤人,就算不要这位郎君的礼物,也该委婉些。”
又对李班笑道:“郎君莫气。女郎说得也不无道理,莫名有人上门送东西,是挺让人觉得诧异的,且这样让外人看了,确实容易多想。”
李班经她一说,脸色平静下来,道:“是我唐突了,只是…哎…”
范三娘见他似有难言之隐,想了想还是问道:“要是郎君有什么隐情不如说出来,也免得大家误会。”
李班犹豫再三,才望着林瑷道:“只是…因为你有些像我逝去的亲妹。”
啊?林瑷呆了。
第27章 借书
世上有这么巧合的事?林瑷不怎么相信。虽然她也不想随便恶意揣测别人,但是如今这样的世道,不由得她不多想。
不过,既然别人这样说了,她不好再说什么让人尴尬的话,只能道:“抱歉,我并不知道。”
范三娘也在旁说:“郎君莫气,女郎也是无心。”
李班脸色有些凝重像是陷入回忆中,他慢慢道:“她是我唯一的亲妹,前年一场病去了,上次见过女郎,我就觉得诧异。她长得与女郎有几分相似,只是…”随即笑了一下,道:“只是性子不太一样,容貌也没有女郎出众。”
两人听了他的话,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最后林瑷道:“你,节哀…”
李班见她脸上有些无措,笑道:“事情过去多时,我已无事。只是初见女郎,又勾起往事,想到女郎孤身一人,不期又想起舍妹。听你的同乡提起女郎在城中,我便不由想到:若你是舍妹,该是多无助,所以,忍不住就来看看。”
林瑷听了还未怎样,范三娘就先叹道:“郎君真是情重,有这样一位兄长,你那妹妹也欣慰了。”
李班没有接话,三人静了一会,他说道:“既然让女郎困扰,我离开就是,只是…以后若遇上什么难事,去北街李府上找我便是了,我告辞了。”说着拿起自己东西就走了。
林瑷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
范三娘望着李班走远,才回头对林瑷道:“女郎下次说话,不要如此直接,忒伤人了。对方若是歹人,当我多嘴;可若像郎君这样人,已是极少,那样岂不误伤了好人?”
林瑷觉得她说得话有几分道理,于是点头道:“我尽量。”
范三娘见她并没十分听进去,摇摇头,走到柜台边。
林瑷转身回了楼上。
次日,林瑷早起吃了饭,就考两个孩子的功课。她念两人写,等两人写好,林瑷拿了笔帮他们改错。
两人很用心,十个字也就写错了一个了。林瑷暗自点头,又开始教新的字。
半个时辰后,林瑷让他们自己去复习,明天又考。今日两人没去后面屋子。而是坐在她身边,阿忠问道:“先生,你还会其他什么?”
林瑷经他一问,突然想到:来了这里,以前学的东西用不上了,按这里的标准来说,要会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才能称的上有才。
当下笑道:“我也跟你们差不多,就好那么一点。”
阿忠不怎么相信,问:“怎么会呢?先生认得这么多字。”
林瑷笑着解释:“习字只是第一步,等你们学会了大多数的字,能自己看得懂书籍了,到时候才能学到更多的东西。”
阿忠有些懂了,当下问道:“那,哪里有书呢?”
这可难住林瑷了,以她的观察,街市上好像没有专门的书屋,也不知道那些世家从哪买书。
突然想起,他们的书籍也许是世世代代传下来的,普通人根本不可能见到。
一时间,林瑷心里有点复杂。
阿秀则还有点懵懂,大眼睛看着两人说话。
“现在不用多想这些,以后如果学完了,要是有机会我为你们找几本书来。”
两人听了高兴起来,对着林瑷行了礼才回到后面去。
林瑷去了灶房做吃的。
如此过了几日,李班又来了。林瑷非常诧异,原以为他不会再来呢。
范三娘见到反倒有些热心,招呼他坐下,上了茶,递给林瑷一个眼神,就到后面去了。
李班见范三娘走了,才道:“你不必多心,今日刚好路过,故而进来看看,我也没带礼物,不要将我拒之门外才好。”
林瑷听他一说,反而释然,随即笑道:“无事,上次的事是我想得太多,忘了吧。”
李班听她说完,心里一喜,道:“你如此想我便放心了,来看看你,我就该走了。”说着站起来就要离开。
林瑷原没打算出声留他,突然想起两个孩子说起书的事情,就开口:“等一下。”
李班停了脚步,忙问:“你有什么事吗?”
林瑷抿抿嘴,不知怎么开口,不过一想两个孩子的眼神,还是道:“坐下说吧,我确实有点事麻烦你。”
李班略显惊诧,但面上更多的喜悦,坐了回去,问:“有什么你就说吧,能帮得一定会帮,不要犹豫见外才是。”
想了想,林瑷还是说起:“是这样的,不知将军家中有没有适合孩子读的书?若有,能否借我两本?”
李班听了笑道:“我还以为有什么大事,不过两本书罢,还用说借?这样,今日我还有事,晚上回去我吩咐人找了,明日给你送来。”
林瑷听了,真心道:“谢谢你。”
“不用,这点小事不必言谢,你放心,明日一定送来,我先回去了。”说着站起来对林瑷略点头就走了出去。
林瑷送他到门边,等人走了才返身。
刚转身就见范三娘站在柜台边,眼中带着泪花,林瑷吓了一跳,忙问:“三娘,你怎么了?是不是那儿不舒服。”
范三娘摇头,道:“我没事,刚才听见你跟李家郎君借书,心里…没想到前两日你对他们说的话,还记得。”
林瑷松了口气,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笑道:“就因为这个?我也是嘴皮一动,让别人帮我呢,又没有什么。你要谢,就谢李将军吧,他才该谢。”
范三娘听她这样说,笑道:“你…总之两人我都要谢,若是没有你,李家郎君也不会管这种事。”
林瑷走过去揽住她的手臂,一起走到后面,道:“要谢我还不容易,晚上多做几个好吃的菜,就行了。”
范三娘笑着回道:“好。”
次日,李班果真带了几本书来。
林瑷接过来翻了几下,就对他道起谢来,范三娘也在旁连连称谢。
弄得他倒有些不好意思,随便坐坐就走了。
林瑷将书交给了范三娘,就上楼去了。
睡了一觉起来,开窗俯看街上的人,来来往往。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有人在窥探,去看时,又找不到具体的人。
林瑷关了窗,展开精神力探测,果真发现有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在三娘铺子附近转悠,来来回回地走。
开始她还以为自己多疑了,可是,饶了几圈后,其中有一人直接走到铺子中,问起了范三娘。
“之前那位郎君来做什么?”
范三娘一听这话,直觉就不好,她上下望了对方一眼,穿着上乘衣料,面色红润,不像个贵人,倒像是个贵人家中的侍从。
对方见她半天不说,又问了一遍,语气比刚才强硬了许多。
范三娘抿抿嘴,道:“客人上门自然是来买物什的,那位郎君在店中买些零碎东西。”
那人显然不信,环顾店内,冷笑道:“就你这破店,有什么值得买的,还不说实话!”
范三娘心中也些害怕,却一时找不到什么合适的借口,闭口不言。
那人正要发作,忽听楼上传来声响:“三娘,什么人在外面这么吵啊?”
话刚落音,人就到了。林瑷走了出来。
那人一见林瑷,双眼一亮,上下看了看她,然后似是明白了什么,也不追问范三娘了,转身就走了。
林瑷瞬间有点莫名其妙。
范三娘则是有些担忧地对她道:“也不知这是什么人?打听李郎君的行踪,会不会是,李郎君夫人派来的?”
“你怎么会想到是她?再说,她派人来打听做什么?”
范三娘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道:“怕她对李郎君与你之间有什么误解,总之,你以后格外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