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家贵妻——海的挽留
时间:2018-05-09 14:40:35

  听太子将近来状况说了一说,荣王皱眉:“竟是不知许璜那老匹夫在奏章上写了甚。此事出自衡王之手无疑,只不知他如何买通许璜的。”
  太子一张脸拉得驴脸也似的,这些废话还用得着你说?
  荣王又笑道:“今次前来,除却探望兄长之外,还想与兄长合计一桩事。”
  太子烦闷道:“但说。”
  “兄长可觉着,”荣王将声音压得更低,“咱们的七弟有些古怪?”
  太子一顿:“此话怎讲?”
  荣王道:“兄长有所不知,弟才来京,便听手底下的人打探来一件事——守陵太监黄顺被捋了职。这原也不足为怪,毕竟享殿走水,他是要担责的。但弟却意外从他口中得知一件怪事。”
  荣王将玄清殿雨天开窗的事简略说了说,末了道:“兄长想想,先前有一回咱们兄弟聚饮,七弟是不是也开了半扇窗?那可是冬日。兄长难道不觉得蹊跷?”
  两人沉默对视。
  荣王思索着道:“弟觉着,没准儿七弟他……”
  太子接口:“他特别怕热?”
 
 
第六十章 
  荣王一顿,道:“这也说不好。”
  “不过我也是胡猜,他要真有什么毛病,应当暗地里四处寻医才是,可这么些年,也没见着什么苗头。”荣王继续道。
  太子不耐:“下回这等不相干的事少说。有这工夫,不如多想想正经事。倘若眼下不能将他如何,让他先往封地去也好。”
  荣王皱眉:“我总觉着,父皇迟迟不给他定封地,是在等着什么。”
  顾云容与甄氏一道去了宫后苑。走在鹅卵石铺就的小道上,两人都不言语。
  不一时,甄氏命身旁宫人姑且退下,与顾云容挑了个偏僻的亭子坐下。
  顾云容不动声色地打量她,等她开言。
  甄氏笑道:“王妃无需多虑,妾无恶意。”
  她目光四扫,语声一低:“其实那日不过是个意外,按说郦娘娘忌辰当天祭奠罢,殿下与王妃便该返程,却没想到下起了雨,耽搁了行程。如若不然,两位也不会瞧见那一幕。”
  顾云容目光一动,所以,若那火是人为所纵,火烧享殿原本便不是要烧给他们看的?那把火不过是为了引人注意引出甄氏?
  甄氏看她神色,知她大致明了了,又道:“妾不介意与王妃打开天窗说亮话,妾亦不过是旁人手里傀儡。陛下何尝不知妾之由来妄诞,妾虽不明陛下将妾留下之因由,但也知陛下不定何时便会朝妾发难。”
  “这也是妾来寻王妃的缘由,”甄氏看向顾云容,“所谓良禽择木而栖,妾想为衡王殿下做事,求一个富贵平安。”
  顾云容轻笑:“甄美人说栖便栖?何况殿下回头便要就藩,不需人栖。”
  甄氏瞧出顾云容根本不信她,沉吟片刻,道:“妾可先卖殿下一个好。”
  顾云容起身:“我说了,殿下不需要。”
  “多个助力总是好的,王妃不妨回去跟殿下说一说。”
  趁着她抬手撩起鬓边碎发时,顾云容的目光在她耳际腮边定了定,又不着痕迹地移开。
  甄氏这个差事还真不是谁都能做得来的,一个弄不好,怕就要露馅儿。
  万寿圣节前三日,桓澈才从春坊出来,就被贞元帝使内侍叫到了凤彩殿。
  “择选封地之事不可持续延宕,司礼监班房里催促此事的奏章都积压成山了,今年年底怎样也要将王宫落成,”贞元帝抬手在舆图上指定一处,“朕再三思量了,就选在此。此处与你六哥的封地相去不算远,你们回头上京来,还能结个伴。”
  桓澈定睛一看,他父亲手指点在了镇江府。
  镇江府位于南直隶江南东道,是应天府的门户。
  桓澈嘴角微掀,他父皇这是要让他护卫着南京?还是要让他变相守陵?
  贞元帝在儿子肩上拍了拍;“这回莫要再挑三拣四了,江南富庶,倭患又已偃息,你这封地比你二哥他们的都要好。”
  桓澈险些笑出来。
  江南富庶是真的,但倭患究竟偃息与否,他父亲心里最是清楚。
  “倘儿子仍想换封地呢?”
  贞元帝愀然作色:“你休要考验朕的耐性。朕已命工部那边预备修筑王宫事宜,此番不过是顺道告知你一声。”
  桓澈盯着舆图看了须臾,未再多言。
  贞元帝又与桓澈说了些旁的事,话锋一转:“你就藩之前的这段时日,想想法子,促成跟佛郎机人的生意。你先前三度赴浙,跟佛郎机人打过不少交道了,这差事也只能交由你。”
  桓澈敛眸,躬身应下。
  出了殿门,他在丹墀上立了须臾。
  他父亲又挑了个烫手山芋扔给他。不过,这个山芋他非接不可。
  桓澈晚来回去,与顾云容说起他翌日约了那个什么托谈买卖的事。
  顾云容眼前一亮,表示也要跟去看新鲜。
  桓澈被她缠磨不过,只得应下,但再三申明她只能坐在屏风之后听着,不得胡闹。
  顾云容心道什么胡闹,说不得是去帮忙。
  她跟他大略说了今日入宫遇见甄美人之事,问他如何看这件事。
  桓澈只道:“随她,我倒要看看她要卖甚好。”
  顾云容笑道:“我看她提到你时语气仿似格外轻柔,你说她是不是看上你了?”
  桓澈忽而凑到她眼前:“总拿我谐谑,是不是还想试试金枪不倒丸?”
  顾云容打个激灵,往后一撤:“我又不是信口乱说……她虽身份尴尬,但不妨碍看上你的脸。”
  桓澈眸色幽沉。
  他终要寻个时候,撕下甄氏的美人皮。
  桓澈将商谈买卖的地方选在了鹤颐楼。顾云容入雅阁时,掠视一圈,心道人都往倭国去了,竟还要故地重游,地方选在哪里不好,非要选在鹤颐楼。
  这雅阁怎么好似还是当初桓澈跟宗承待的那间……
  由于佛郎机人是倭患起后才逐渐进入国朝视野的,四夷馆那里暂且没有熟练的翻译,故此福斯托来时,自带了翻译——便是上元那晚顾云容两人所见的那位。
  顾云容坐在锦屏后一面慢慢喝着茶,一面听着外面那诡异的对话。
  她先前从桓澈的描述中,揣度福斯托应是个葡萄牙贵族,大约还身兼传教士。只是国朝历来与西方不同,在宗教上面没有那么强烈的热忱,而且皇帝坚定地信仰着本土的道教,对基督不感兴趣。
  顾云容记得此时的西班牙与葡萄牙两国最初就是在宗教狂热的驱动下来到东方的,这种状况下多会对异教徒充满敌意,但所幸福斯托本人并不激进。
  顾云容之所以觉着诡异,是因为桓澈与福斯托几乎一直在鸡同鸭讲。
  福斯托极力劝说桓澈解除海禁,允许他们在滨海设立商馆,而桓澈却只想做朝贡买卖。
  桓澈看一时无法谈拢,转了话茬,问他抵京之后的这些时日里,可有人来找过他。
  翻译俯身在福斯托耳旁如此这般一阵,福斯托摊手,答了几句,翻译用生硬的汉语道:“没有找过。”
  顾云容霍然站起。
  那翻译翻得不对。虽然他声音极低,但她还是零星听到了几个词,根本不是在转问桓澈的问题,福斯托的回答也很奇怪。
  桓澈眼角瞥见顾云容露在屏风边的一角裙幅,道了失陪,起身转入屏风。
  “不是说了要乖乖坐着么?先稍等片刻,一会儿一道吃酒。”桓澈嗓音极低,轻搭她肩,示意她姑且坐着。
  顾云容拉住他:“阿澈身边没个翻译,难道不怕佛郎机人那边使诈?”
  桓澈附耳道:“我知必定谈不拢,今日主要不是来谈买卖的,不然我就把四夷馆那两个半吊子翻译带来了。”
  他又一顿:“容容可是看出了甚不妥之处?”
  顾云容一时两难。
  她要是跟桓澈说她可以给他翻译,他不知会如何想,但那个翻译显然是有问题的,而且福斯托本人兴许并不知道。
  顾云容天人交战一回,故意赧然道:“我……其实上元那日,我说的不全是实话。我曾因机缘巧合,学了一点佛郎机人的语言。”
  桓澈一怔。
  福斯托好奇之间往屏风那边看了好几眼,不知桓澈转去作甚,却又不好过去打搅。
  不多时,桓澈重新转出,坐回。
  他又问了好几个不相干的问题,随即表示改日再行约见。
  福斯托又好奇往屏风处看了一眼,学着国朝人模样行礼告辞。
  桓澈眉尖微动。
  这些西洋人不知礼仪,先前不肯行跪拜礼,后来被送到光孝寺专学规矩,否则不准面圣。看来福斯托也是学了规矩的。
  待雅阁的门重新阖上,顾云容转出。
  她将桓澈方才问的问题、翻译的歪曲转达并福斯托的回答都大略记了下来,理好了递给桓澈。
  桓澈看罢直是蹙眉。
  顾云容问他可是不信她,他端量她几眼,道:“容容确实是过于聪明,只是幼时的一段奇遇便能学得几分番邦话,但有些人生来有天分,这也无甚好说。我只是在想,我那大哥下手真快,这么快就打上番邦的主意了,不过我正等着这一出。”
  两人合计片刻,又用了膳,出鹤颐楼上马车时,忽遇折返的福斯托。
  福斯托瞧见顾云容便是一愣,颇为惊喜,行礼寒暄,随即表示自己回去后思来想去,觉得或许应当去他们府上拜会。桓澈瞄了眼他身后的那个翻译,冷声道不必。
  两人坐回马车。桓澈向顾云容确定方才那几句话翻译没耍花招,忖量着道:“他们的打算倒与我的猜测合着了。”
  顾云容笑吟吟问这回她帮了他,可有奖励。
  桓澈揽过她的腰:“明日带你去城外转转好不好?”
  顾云容断然道:“拒绝。”
  桓澈问她想要什么奖励。顾云容想了一想,道:“你跟我讲讲你从记事起到十六岁的经历。讲仔细些,一日讲不完就讲一月,每晚睡前讲一段就成,慢慢来,我不急。”
  桓澈微怔,旋笑道:“你又打什么小九九?”
  “我就想多了解你一些,”顾云容摇晃他衣袖,“你快应了我。”
  “我讲这些总是要占工夫的,你若答应给我补上,跟我多温存一会儿,我便应了你。”
  顾云容立时想起了他那个所谓的金枪不倒丸。
  如今这时节,民间多使着一种唤作胡僧药的春药,据说和着烧酒喝下,能整夜坚挺,连御数女。
  但因药性刚猛,使多了会致下头喷血,基本等同精尽人亡。
  淮王给的那金枪不倒丸约莫比胡僧药温和一些,但顾云容仍是吃不消。
  他那晚看她总缠着他要给取个西洋名,拿出金枪不倒丸吓唬她。她不以为意,他又有些好奇,说那药他打从六哥那里拿来便一直未用。
  两下里一合,他当真吃了一颗,却是不敢冒险,只用清水送服。
  但还是一发不可收拾。
  顾云容至今想起那晚,仍是不寒而栗。
  他这等精力旺盛之人,其实根本不必吃这种助兴的药。
  他平素就有本事折腾到凌晨还精神奕奕,服了药更是不得了,那晚翻过来覆过去压她,后来仍是欲火难弭,捞来他从宫里寻摸来的避火图册,将她的双腿架到他腰间,抱她抵墙。她被顶得晕头转脑,哭喊得嗓子都哑了。却又怕掉下来,不敢踢腾,只能紧紧攀住他。于是两人贴合更密,她两团丰软有意无意磨蹭着他坚实胸膛,惹来更猛烈的攻势。偷眼一看,他吮咬红樱之际,竟还侧头观着往来之势。
  顾云容脸都要烧起来。
  她第二日确实没能爬起来,双腿软得跟泥捏的一样,腰更是一动就疼。而他竟是闹了一夜,拂晓时神采奕奕,径直沐浴了往春坊去。
  她那时深刻体会到了两人体能之间的巨大差距。他的手臂承受着她身体的大半重量,却始终稳如山岳,甚至还能不时调整角度,牢牢护她。她翌日睁开一道眼缝看他,发现他竟是没事人一样。
  桓澈看她双颊与耳朵又红起来,约略能猜到她想到了甚,拨过她脑袋,在她耳珠上咬了一下:“难道我往生不这般?”
  顾云容脑袋埋得更低:“不记得了。”
  “那你方才不答话,我就当你是默认了。打今晚开始,我便与你讲我幼时之事。”
  “容容似乎比我想的还要喜欢我,”他下巴抵在她肩头,“我心甚慰。”
  顾云容转眸觑他一眼。
  她提出那等要求,其实就是想看看他今生的经历跟前世是否相符。
  以及,补上她茫然不知的那空白一段。
  万寿圣节这日,顾云容头一回以命妇的身份入宫朝贺。
  她的妯娌众多,每年也就这个时候才能聚齐。众人还是她记忆里的样子,但她一个都不敢轻忽。
  女人们聚在一起,自然就将话茬绕到了子嗣上头。依顾云容以往所见,这几个媳妇每年碰头的最大任务并非给公爹贺寿,而是汇报自家生育状况。
  每年俱是无果,实打实的颗粒无收。
  贞元帝这两年也急眼了,甚至给几个身边女人少的亲王又添了几个次妃,但总也不见成效。
  形势最为严峻的是太子那头。倘若太子将来嗣位之后也没儿子,多半得将荣王那个硕果仅存的儿子借去。
  就冲着唯一的皇孙这个身份,荣王那个才六岁的庶子无论走到何处都是最打眼的,当初赐名时,还是贞元帝亲自选字下旨给定的。
  定的是劭字。
  劭哥儿的生母吕氏虽只是侧室,但历年均是最出风头的。
  今年冯皇后照例在一应繁琐仪程行罢,提起了子嗣之事。
  以太子妃为首的众媳妇不约而同低下头去。顾云容倒无甚紧迫之感,毕竟她这才新婚燕尔。
  冯皇后也是头疼。她将劭哥儿叫上前,问他开蒙状况云云,看他直往殿外睃,知他是巴着往外去,拍拍他肩背,唤来两个宫人看护着,吩咐领他往宫后苑逛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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