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冬日的气候严寒,别说那些小动物们一个个的找了个洞藏着冬眠了,就是人也只想赖在那温暖舒适的屋子里,不愿往外多踏一步。
外面大雪纷纷扬扬,丹碧院小书房里温暖如春,萧敬业与何婉生怕女儿冷着了,还特意吩咐了人在本就装有地暖的房间里多加了两盆炭火,好让女儿自在些。其实,也是关心则乱,遇上宝贝女儿的事,萧敬业夫妻俩便少了平日里的冷静从容,他们也似乎忘了,自家女儿可是自小习武长大的,有内力护体,这些寒气一时还影响不了她!
萧樱穿了身不算厚的素色齐胸袄坐于书案前凝神练字,一头绸缎般的墨发随意披散在背心,只用了一跟碧玉簪子将其中一半松松挽于脑后,看着好似一副水墨仕女图,宁静致远,舒心怡人,。
穿着一身厚厚绵袄的芳草用了个红漆托盘端着壶冒着热气的茶从外面进来,发上衣上还落有点点未融的雪花。空出一只手来把门关好,免了外面的寒气跑进屋里,这才端着茶向萧樱所在的书案走去。把托盘轻轻放下,提起茶壶便帮主子斟了杯热茶,递至萧樱跟前,“主子,刚沏好的碧螺春,热乎着呢,快喝一口暖暖身子!”
正是写到关键处,萧樱头也没抬,只淡淡说了声,“先放一旁,我一会儿再喝,”遂又将心神投入到练字中去。
“是,”芳草一向知道主子练字时不喜半途中断,遂知趣的将茶杯轻轻放置一旁,便安静的看起主子行云流水的练字起来。
……
约莫过了一刻钟后,萧樱这才收了手中的狼毫笔,看了眼刚完成的“作品”,略微满意的点了下头,这便离了书案端起刚才让芳草放在一旁的茶杯准备往一边红木雕花交椅走去。
只萧樱的手刚触到茶杯,便让芳草给阻止了,“郡主等等,那茶已给凉了,待奴婢再给您换一杯,”
说罢,便将差点被萧樱端走的那杯茶凉茶“抢”走了。
人一专心,越容易忘记时间的流逝,被芳草这么一说,萧樱这才想起,这茶放的时间也确是有点长了,以如今这气候,也的确是早凉了。遂便也没再说什么,笑着摇了摇头便往一边红木椅走去。
……
芳草重新给萧樱上了杯热茶后,便很自觉的往书案处去收拾萧樱写好的字贴。多年的相处,芳草早已养成了在适时的时候主动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所以,不用萧樱吩咐什么,只要她一落笔,芳草都会自觉的去把写好的字贴收整放好。
和往常一样,芳草将字贴拿起时,又是一阵羡慕与赞美,“郡主,您写的字可真好看,奴婢虽然不懂,却也觉得十分赏心悦目,”说着,摇头叹道,“哎!奴婢只怕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加起来都不能及您的万中之一呢!”
端起茶杯浅浅饮了一口,见着芳草这又开始发傻的样子,一阵好笑,“你这丫头,慧根是有,就是不用功,若平日里多用点心,现在写出来的字也就不会还跟小狗爬过似的……更不用再去连累什么下辈子,下下辈子了。”
被萧樱这么一说,芳草羞得直跳脚,“郡主~,您就别再笑话奴婢了!奴婢自个儿什么底子奴婢自个几知道,朽木一根,没有您说的那么好!更没什么慧根……”……
芳草还在使劲的贬低自已,书房的门却又有道声音响了。
“郡主,奴婢有事禀告!”
是倚翠的声音,萧樱听罢,没在搭理陷入怪圈里不停自黑的芳草,淡淡丢给门外的倚翠一句“进来吧!”,便低头继续喝着手里的茶。
倚翠应声推门进来,转身把房门关好后,便向萧樱这边走来,手中则拿有一封未署名的信件。
“郡主,这是悒世子让韩方送来的,是给您的信。”
萧樱听罢,目光微闪,将手里的茶杯缓缓放下,接过倚翠递来的信件,淡淡问道,“韩方人可还在?”
倚翠摇头,“没有,韩方把信给了奴婢便走了。”
倚翠话音刚落,不知什么时候停下自黑的跑过来的芳草便嬉笑着接过了话头,“郡主,您就甭问了,就韩方那块木头,奴婢用一跟手指也能想得出他绝对是把悒世子让他送的信往倚翠手里一扔,冷着脸就走了。倒是悒世子给您写的信,那才是让奴婢好奇得呢!”说罢,双眼发光的看向萧樱手中还未拆开的信信,“郡主,您说悒世子这信里会不会是告诉您他明儿个就要让媒人上门来提亲了?”
芳草话落,迎接她的便是倚翠一顿严厉的斥责,“胡说八道什么,主子的事岂是你能嚼舌的,再胡说,即便郡主仁慈不罚你,我也饶不了你。”
倚翠作为丹碧院的大丫头,平日里管着像芳草她们这样的小丫头,威严还是有的,这不,一句话下去,便让正准备看主子笑话的芳草气焰顿时息下去了大半。只是芳草那颗好不容易熊熊燃起的八卦之心一时间还不愿就此息灭,便不死心的低声支吾了一句,“我……我没没时胡说啊,上次淮安王与王妃到咱们府里来赴宴,不是有跟咱们王妃提了咱们郡主与悒世子的事吗!现在府里的人都知道,咱们郡主以后是要嫁给悒世子的。”
见芳草还不死心,倚翠当下沉了脸,“就你知道的多,我看你是真的想去洗衣房里待一段时间了。”
见倚翠是真的动了真格,芳草弱弱缩了下肩,低低嘟囔道,“不说就不说嘛!我就不相信你私下里没听府里的人说过。”
“再不住嘴……”说了几次也没叫芳草禁了声,倚翠怕再说下去主子会怪她平日里督管不严之罪,遂即张了口准备再厉声斥责芳草,哪知话未说完,便被萧樱抬手制止了。
“好了!都下去吧,”萧樱面色微冷,神色不怒自威,“今日之事我当没听见,若往后再出现类型的,你们俩知道我的性子的,那时,你们俩也不用留在丹碧院了。”
从二十一世纪带来的习性,让萧樱很少把身边的人真正当作下人来看,更多时候是把倚翠她们当作是好姐妹好朋友来看待,所以,不是太出格的时候,她一般很少给她们甩脸色,。可一惯的好性子并不代表她可以惯着她们什么都可以毫不忌讳的说,至少,对于这个时代而言,自己的威严与底线必须守住,任何时刻,都不允许旁人轻易挑衅。
的确,萧樱一向的柔里带刚的处事手段让倚翠芳草她们觉得亲和的同时亦是十分惧怕,这不,萧樱脸色一沉竟比倚翠说了这半天都管用,前一刻还嘀嘀咕咕的芳草立马便禁了声,脸色也跟着有些发白。
立刻跪地请罪,“郡主恕罪!郡主恕罪!奴婢知错了,……”一遍一遍不停说着,连身子也微微有些发颤。
倚翠虽不同于芳草那般有着太过出格的行为,可面对萧樱的斥责,也是一样心颤,亦跟着跟道地上垂首请罪,“奴婢知罪,请郡主责罚!”
“好了!”萧樱抬了下手,止住面前跪着不停请罪的两人,垂目看着手里的信件,神色幽暗,“此事就此揭过,你们下去吧!让我一个人静静!”
见此,倚翠两人也不敢不多言,低声应了声“是,”,便身地上站起,轻轻退了出去。
……
倚翠芳草两个退下后,萧樱这才拿起手中的信件打量起来。其实,芳草说的那些她不是不知道,便是私下里,母妃也有旁敲侧击的与她提过,。只是不知怎么了,眼看这种前世梦寐以求的事现在突然间可能会成真了,她反到有些彷徨了。萧樱有些不知所措,她不知道,她对他是真的动了心,还是……只基于前世那抛不开的执念!……
越想心越乱,萧樱摇了摇头,把这一团理不清的乱麻暂时先扔到一边,遂即将手里的信封打开……
……
冬日的天香楼并没有因为气候的严寒而冷清下来,这里不愧是大梁第一酒楼,十年如一日的兴隆昌盛,客似云来。
天香楼前,杨铮驾着刻有襄阳王府标志的马车缓缓停下,遂即,披着玄墨色绣金丝云纹鹤氅的赵恒自马车上悠然而下,早在门前等候的孙常陈云飞李毅然三人见了,忙迎上前来,“见过殿下!”
“嗯!”赵恒微微颔首,看了三人一眼,淡淡说道,“齐王还没到吗?”
今日本是赵愠下贴约他来的,说是什么难得他大忙人沐休,该出来与曾经的一帮兄弟聚聚,如今他人来了,东道主却没在,赵恒不禁有些疑惑。
“噢!齐王殿下他早已来了,这会儿在雅间里等着呢,”李毅然笑道,“我们怕王爷来了不知,便在这里等您。”
即知自己那兄长已来,赵恒也不再多言,略略一点头,“那进去吧!”
“是,”李毅然颔首,身子微侧,抬手一引,“殿下请!,”
赵恒提步正准备向前迈出,便听赵恒的声音的前方传来,“阿恒,你可算来了!”抬眼一看,便见赵愠领着刘锜正从楼里走出来。
收回踹出去一半的脚,赵恒面色淡然,对着这兄长如对个寻常人一般,“你并未说是什么时辰,只说是今日。”言下之意就是只要我今日能来,那就不算晚!
赵愠什么人,能不了解自家这弟弟,知道说不过,遂也不与他争辩,笑着好说话的点头道,“好好好,是哥哥没说清,”说着,上前一把抓起赵恒的手腕,“走吧,进去再说!”
赵恒略微瞟了一眼某人握在他手上的爪子,不用言语,某人一收到那幽冷的眼神,立马自觉的放开了爪子。暗暗嘀咕,“这么小气,哥哥握又下又不会少块肉”想罢,面上讪讪笑道,“好了,这下可以了吧!,”
赵恒收回目光,淡然迈了步子。
只众人这才走了两步,一边的孙常却惊诧出了声,“咦!哪不是淮安王府的马车吗?”
大伙顺着他手势看去,果真见了不远处一辆刻有淮安王标记的马车静静停来哪里,而车上却是不见人。
现在对于淮安王府没什么好感的赵愠看了马车一眼,没好气的摆了摆手,“没什么好看的,这里是酒楼,谁家都能来,没什么可奇怪的,咱们还是先进去吧!”说罢,便先一步向天香楼里走去。
对于赵愠为何会是这样的态度赵恒多少猜到一些,遂不在意的笑了笑,带着杨铮亦是进了天香楼。
孙常等人见了,虽不明白为何今日的赵愠性情有些不一样,但想着的确如他所说,没什么好奇怪的,便歇下心里的好奇,提步随了他走去。
只是众人走了没几步,却又听身后有一清脆的声音响起,“郡主,天香楼到了!”……
……
……
守在你身边的只能是我
一
只是一个声音,便让赵恒停下了脚步,因为,他知道,那小丫头来了。赵恒突然停下不走,赵愠等人也只好跟着停了脚步,只是相对于孙常三人的一脸莫名,赵愠眼里却有流露出几幽担忧。
他自然也认识这刚来的马车是哪一府上的,可再一想到一旁早早停着的淮安王府的马车,他哪里还猜不到是怎么一回事,只怕是赵悒那小子约了萧家丫头在此处见面吧!只是……赵愠侧脸看了下自听到靖宁王府的那小丫鬟的声音后,便停下脚步盯着人家马车看的弟弟,暗暗忧虑到,“若真亲眼见了那萧家小丫头与赵悒那小子的相处,他心中是否会难受……”
赵愠之忧暂且不理会,赵恒此时的心里却也不如他面上表现出来的那般平静,其实,不只赵愠能猜到,他自己也有猜测到一些,只是,未曾亲眼见过,他不相信,那小丫头对他会如此无情。他更不相信,只是那么几日的时间,那一惯冷心的小丫头便会这么轻易的将心交付给了别人。
赵恒突然想知道,这么多年没见,如今那小丫头见着自己,可还会记得。暗暗想罢,赵恒提步便准备往靖宁王府的马车走去,只脚还未踏出,身后便又传后来的一道陌生的声音便让他收回了脚。
“阿樱,你来了!”赵悒一直在楼上雅间里的窗户边看着,见了靖宁王府的马车来了,便带着韩方下楼来接。好几日没见了,他对她甚是思念,今日特意约她来,除了有一事要告诉于她,更是想见上一面以解相思之苦。
带着帷帽的萧樱刚在倚碧搀扶下下了马车,入耳的便是这熟悉的声音,当下,嘴角不自觉的翘了赵来,抬起头来一看,入眼的便是那一身雪色锦衣微笑着自人群中向她走来的俊逸男子。顿时觉得好像有一束光穿透一切照里了自己黑暗已久的心底,周遭一切,刚都被这男子的笑容逊失了颜色,暗淡无光,天地中间只余那修长的自影徐徐向她走来……
亦是笑着迎上前去,“悒哥哥,你什么时候到的,我是不是来晚了?让你久等了。”
赵悒笑着摇了摇头,好看的桃花眼里柔得快溢出水来,“没有,我也是刚到,”说罢,宠溺的帮眼前的少女把帷帽边上垂下来的纱幔理好,遂后便白自然的握住少女纤细柔软的手,“走吧,我们进去再说!”
一切仿佛那么自然,萧樱也不觉有何不自在之处,遂回握了下身前笑意盈盈的男子的大手,乖巧点道,“好!”……
遂后,赵悒便这么旁若无人的牵着少女的手,带着两韩方倚碧等人走进了天香楼,而早早站在一边看着的赵恒一行人却是被这一男一女并着几个下人忽视的干干净净。
……
自听了兄长的话后,赵恒便派人去查探过有关这两人的真实境况,他原想着,反正最终这小丫头是逃不出自己的身边,这些小小瑕疵也无伤大雅,影响不了什么,他可以当作不存在不去计较。可真当他亲眼见到时,他才知道,原以,自己不是一开始所想的那般驽定,他那早已固若磐石的心也会被触动,也还是会受伤。
只因他一开始便自信的以为,那一惯冷心的小丫头绝对不会这么轻易便将自己的心交付给别人,即便会,那个人也只能是自己,可事实却是,原来,那一向对他冷若冰霜的小丫头其实还有这么娇俏的一面,可那一副倾城的容颜上,那如绿叶枝头上繁华梦幻的海棠花一般绽放的笑颜却不是为了他而开。看着错开自已,被另一个男子牵着翩然而去的少女,赵恒人生第一次尝到了心痛的滋味,只觉心突然一下子被人重重一击,碎成一地。
藏在袖中手紧握着,强压下心底一阵阵的生疼,眼神莫测的看着远去倩影,赵恒心下已有一个决定在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