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叔闻言,微微垂了下头,恭敬答道,“回王爷,已经备好了!”
“如此便好!”萧敬业满意的点了下头,遂转过脸来对刘能虚手一扬,“刘公公,这边有请,”
刘能笑着谦虚颔了下首,“好!王爷王妃请!”……
萧敬业与何婉领着萧樱等府中一众跪毕,刘能便面色认真恭敬的打开了手中的明黄色圣旨,“奉天呈运,陛下诏曰,呈乾坤之育,感天地之得,厚德以载物,以咨人伦。今汝萧氏靖宁王之女樱,崇勋启秀,柔嘉成性,贞静持躬,秉性温良,姿容秀丽,可为佳妇尔。今特策为襄阳王正妃,着钦天监测出吉日,择其完婚,钦此。”圣旨宣完,刘能便将圣旨一合躬身呈与萧敬业,一面笑道,“恭喜王爷,贺喜王爷,此乃大喜啊,快快接旨吧!”
相对于刘能的满脸喜色,靖宁王府众人上至萧敬业何婉萧樱,下至管家仆从,无不一脸震惊。府里所有人都知道自家郡主即将嫁予淮安王世子为妃,可如今却接到了陛下的赐婚圣旨,且指婚之人竟是如今风头正茂的襄阳王,众人听了,只吓得眼珠都快掉下来了,一时也想不通,这要娶自家郡主的怎么就变人了。
下人们是一时接受不了将来的姑爷换了人,而萧樱此时却已是失去了思考的能力,震惊得精致的小脸也失了颜色,只愣愣的盯着刘能手上拿着的明黄色圣旨看,心中不停说着“父王不要接,父王不要接……”,若不是还有几份理智压着,她更是恨不得立刻站起来去将那碍眼之物抢过来毁掉。
只是萧樱的祈祷萧敬业并没有听到,在听完圣旨后,虽然心下震惊难平,但,因为理智依然还在,。稍稍一想,便明了个中头绪,目中幽光闪过,藏在袖中的手握紧了又松开,。这才压下心中翻滚不平的心绪,免强维着面上平静,不让一丝异色流露出来,。缓缓伸出双手,恭敬垂头,“臣,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
……
冰封了自己
一
赵恒从宫里见完顺和帝回来后,换下朝服便进了潮声阁内临贴练字,神色淡然平和,让人看不出什么异常,而一直跟在身边的杨铮则没见到踪影,。
潮声阁内安静寂寥,除了烧在房间角落里的炭盆中炭火嗞嗞的火花爆裂声,便是毛笔游走于纸上的沙沙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书案上早已预备好的空白纸张越来越少,书案另一头写满了整页墨迹的纸张则堆得越平越高,然,只埋头奋书的人却仍不知疲倦的写着。,这时,房门外响起了消失一段时间的杨铮的声音,“殿下,属下回来了!”
赵恒闻声,手中的毛笔停顿了一下,后又继续写着手上未完的字迹,也没抬头,淡淡到,“进来!”
门外,杨铮闻声推门进来,回身把门关好后,自觉走到这边埋头奋书的赵恒面前,也不用赵恒开口问,杨铮便低声开了口,“殿下,您出宫后不久,陛下便召刘能进御书房,没过多久,刘能便拿着圣旨带着人出宫了。”
赵恒手中的笔又停顿了下,复又恢复了行云流水的游走,面上仍无任何异色,淡淡问道,“可知去了哪里?”
杨铮似一早便知道主子会问这个,面色一片自然,低声答道,“回殿下,属下后来有暗中跟了一段,刘能拿着圣旨出宫后,是去了靖宁王府!”
杨铮说完,赵恒手下的字刚好收了最后一笔,也不看完成的作品成什么样,赵恒把手中毛笔往桌上砚台上一搭,这才抬起头来看向杨铮,好看的眼里溢满笑意,扬手一摆,“很好!你先下去吧!”
“是!”杨铮也不多问,轻应了一声,提步便退了出去。
在杨铮退出去后,赵恒面上的神色这才有了变化,抛开溢满笑意的眼睛不说,那上翘的唇角却是怎么也压不平。盛世容颜配上这满眉舒缓的笑意,若是让奉京城里的小姐们见了,不知又该惹出多少情债来。
其实别看他面上什么也不显,可自从宫里回来后,心便一直悬着,所以这才扎进潮声阁里练字来平复心境。,
如今听了杨铮的回禀,他那悬着的心总算平稳落地了。其实就算他一开始便有十足的把握一切都会照着他的计划走,可关乎到那个他怎么也放不下的人,还是会很紧张,会担心中途出意外,在没有真正见到结果时他怎么也放不下心,更是没法像对待旁的事一样淡然处之。
不过,现在好了,赵恒知道,那小丫头终于是他的了,再也跑不掉了。如此幸事,怎能不让他开怀呢!……
……
日出东边西边雨,一处欢喜一处愁,那厢赵恒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满心喜不自甚,这边,在刘能宣完旨回宫后,萧樱第一次失态的不理萧敬业夫妻俩,失魂落魄的回了丹碧院,把所有的人都赶出了屋子,便将自己一个锁在屋内,谁也不见。
任凭随后赶来的何婉在门外叫破了喉咙,也不肯出来,只低低的回给何婉一句,“母妃,求求您让女儿一个人呆一会儿吧!
”
也就是这么一句满是衰求的话却让满心担忧的何婉没法再开口。
何婉多少能明白女儿此时此刻的一丝心境,因为她自己也一样被这突如其来的赐婚圣旨震惊到现在也没平静下来,。稍稍想了一翻,想着让女儿一个人静静也好,便压下了满心的担忧交待倚碧她们在门外守好,若是女儿有什么事,立刻随时来报,这才带着倚红她们回了栖梧院。
何婉回到栖梧院,便见萧敬业坐在扶椅上不停的捏着眉心,脸上是从来有过的凝重,身旁的红木几桌上摆放着的则是刚才宫中赐来的那道明黄圣旨。见到此物,何婉的脸色也跟着沉了下来,挥手遣退了倚红她们,独自走在萧敬业身旁坐下,一脸忧愁又期待的看向萧敬业,“夫君,这该怎么办?难道我们阿樱真的要嫁给襄阳王吗?”
从这段时间女儿的态度来看,何婉还是能够查觉得出女儿对那淮安王府的悒世子是动了心的,若是的真突然被迫嫁了一个她不喜欢的人,那女儿心里一定十分痛若,。毕竟,于每一个女子而言,不能与知心的人相守,是一件很残忍的事。何婉现在已经是慌乱了心神,只期盼着夫君能想出一个万全之策来为女儿渡过这个难关。
妻子担心的这些萧敬业又何偿没有想到,但,他考虑的却是更深,。只因这件事情远不如旁人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更不只是一庄简单的赐婚而已,里面所包含的用意实在太深沉太复杂了,不是轻易更能转还。遂面色低沉的看向妻子,低低叹道,“婉娘,这件事,……我们怕是帮不了阿樱了。”
一听丈夫这样说,何婉瞬间激动起来,一脸不置信,“为什么?难道就不能想想办法吗?或是……或是向陛下禀明实情,求他收回成命,这样也不行吗?”
何婉不相信,一向无所不能强大如斯的丈夫竟会没有办法。
可面对妻子的置疑,萧敬业仍是摇了摇头,“不能的,你以为陛下他不知道咱们府里与淮安王府之间的事吗?其实,陛下比谁知道的都清楚,。”
何婉一听更是不解了,“既是知道,陛下为何还要下这样的圣旨?他难道不知咱们女儿与悒世子已经在谈婚论嫁了吗?陛下他这到底是为何要胡乱坏人姻缘?”
萧敬业闻言,看了眼桌上的明白圣旨,眼中幽暗,“因为陛下这是在给我们两府一个警告啊!。”
“警告?”
“对!,警告,”萧敬业点了下头,“淮安王如今虽在朝中不再如从前那般尴尬了,可陛下对他的忌惮却也一直未减轻,现下,又如何会允许两府联姻让淮安王势力壮大超出他的掌控呢!”说罢,萧敬业眼中浮出自责,“之前,是我着了相了,为了女儿的幸福,便忽略了对上意的猜测,如今,却是害了女儿。若是我当时压制一些,咱们女儿如今也不会陷得这么深了。”
“原来……竟是如此!”何婉一脸沮丧,她不是愚钝的人,听丈夫这么一说,她也明白也其中利害,。
可越是知道没什么希望了,何婉越想越觉得伤心,。想着女儿从小到大一直被自己呵护着,未曾舍得让她吃过一点苦头,如今却要因为那些权势上的阴私而背上这份苦果,何婉不禁悲从中来,眼里的泪水如泄了闸的洪水凶涌而出,低低泣道,“这太不公平了,为什么……为什么这些阴私的争斗要让阿樱来承担这份罪业,这一切本就与阿樱无关啊?为何要让无辜的她来承受,?”说到此处,何婉不禁抬起泪眼来再次期待的看向丈夫,“夫君,难道真的不能再想想办法了吗?”
朝政上的事她是多少知道一些,可即便明知结果很渺茫,她还是希望能从在她心里一向无所不能的丈夫这里看到希望。
可是,这一次注定让何婉失望了,萧敬业抬起手来怜惜为她擦去流出的泪水,却也沉着脸摇了摇头,“婉娘,你心底知道的,不能了!”说罢,眼中也泛起了水花。
即便一早便已知道结果,可真听到丈夫说出来,何婉还是有些崩溃,一头扎进丈夫的怀里哭泣起来,“可我们的阿樱该怎么?……我们的阿樱该怎么办……”
萧敬业扬了扬头,把眼中快要流出的水花给倒了回去,一面轻柔的拍了拍妻子的肩,浮出勉强的笑容安慰道,“其实你也不用太担心,我们阿樱一向懂事,她……会想明白的。,再说襄阳王其人,你我也知晓一些,文韬武略,才识过人,更是如今风头正劲的人物,又得圣心,不比悒世子差,咱们女儿嫁给他,亏不了,说来,……还是咱们高攀了人家呢!”
“丈君说的这些……我何偿不懂,只是……只是……”何婉本还想再说辩驳上几句,可说着说着却又泣不成声了。
丈夫说这些,何婉不是不知道,但她还是忍不住替女儿难过,。就是因为女儿平日里太懂事了,什么事都自己担着不说出来,心里有什么快不快活也一样不肯说出来,永远都是一副浅笑无事的模样,让人无法触摸到她的心,。即便她的心已是千千疮百孔了,旁人也无从知晓,无从替她分担,只能让她一个人独自在暗处像个被世事遗弃的小兽一样,暗暗舔伤口。
且何婉也知道女儿不是个只在乎别人权势的人,如今即便这襄阳王的身份真的比那悒世子高比那悒世子尊贵,可只要女儿不喜,在她心里高高在上的襄阳王就与平常人没什么差别,既是没差,她又怎会觉得快乐觉得欢喜。
可,也就是因为女儿太聪慧太懂事了,待她想明白了其中的利害,知晓此事关系到两府的未来,她就一定会让自己一个人默默抗着,强颜欢笑,闷着不说,这才是真正何婉心里觉得难过的地方……
……
……
这边萧敬业与何婉夫妻俩黯然神伤,那边,把自己关在屋里的萧樱又何偿好过,。正如萧敬业夫妻俩所说的一样,只要冷静下来想想,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她缕缕就出来了,。
皇权政治她不是不懂,前世在电视上就没少看过,男人与男人之间的暗藏交锋,女人与女人之间的勾心算计,每每一件无不恶毒致极,。可萧樱怎么也想不到,曾经以为离自己很遥远的东西如今竟落到了自己的头上,。这件事可谓给了她一个当头棒喝,让她再一次深刻的体会到,这个时代的皇权果然是至高无上的,你若没站在生物链的最高点,永远便只能是要受制于人。
……
藏在袖中的手握紧了又松开,松开了又握紧,泪水无声滑落,打湿了衣襟,也打湿了萧樱的心。
……
……
寒风从半开的窗户吹进来,调皮的撩开了满脸泪痕的少女披散在背心如丝绸般柔顺的发丝,。被轻风一带动,发丝散落到了精致绝美却满面湿润的脸颊上。,几粒随着寒风从窗外飘进来的落雪恰好散落在了少女的发丝上,凭忝的让少女多了几丝沧凉,。此时少女平日里琉璃般璀璨动人的眸日也失了颜色,沉寂如死水,暗得惊人,看不到边。
少女缓缓抬了头从半开的窗户向外望去,原来,冬雪已不知何时覆盖了大地,只留世间一片沧凉的雪白。,
少女唇角忽然一勾,漠然一笑,她知道,她的心此时也跟着被这纯洁却也严寒沧凉的冬雪冰封了……
……
……
枫林寺之约
一
赐婚圣旨一下,犹如一滴水滴进了滚烫的油锅里,整个丰京城都沸腾了,。别人尚且不说,单是对于正在请媒人上门去提亲的淮安王府来说,就是一记惊雷。
一听到了这个消息,正在听着下人回禀庶务的淮安王妃便立刻停了手中的一切事物,匆匆赶往书房去寻淮安王。一到书房前,也不等下人禀报,直接推门而入,一面挥退了身后跟着的一众仆从,便一脸慌乱的往坐在案桌前安然看书的淮安王走去,“王爷,王爷,你听到了吗?陛下竟然下圣旨赐婚了,陛下他……竟然把咱们的儿媳妇赐给了襄阳王做王妃,王爷,你说这可怎么办啊?我们悒儿该怎么办啊?陛下他是不是太……太欺负人了?……”一面说着,淮安王妃眼中也溢出了水花,此刻的她已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圣旨惊得六神无主。
淮安王听了,也不觉惊讶,平静的把手中的书放下,自红木雕花扶椅上起身,绕过书桌,把六神无主双眼盛着水花的淮安王府牵到一旁交椅上坐下,安抚的拍了她两下,这才凝重开了口,“王妃,以后,府里与靖宁王府曾经议过婚之事不可再提了,你吩咐下去,让下人们把嘴也给闭严实了吧!”
“什么?”正擦着眼泪的淮安王妃惊得抬起头来,手中擦拭的动作也如定住了一般忘了继续,满眼错愕道,“为……为什么呀夫君?”淮安王妃一激动,连对丈夫的称呼也变了,“这不公平啊!萧樱郡主原本就已经是我们给悒儿订下了的,是陛下他强行赐婚坏人姻缘,我们为何不能说,难不成我们还要吃下这个哑巴亏不成,?陛下他……会不会太欺负人了,从前便一直打压你,剥夺了夫君你的亲王实权不说,如今难道又要来抢咱们悒儿未过门的媳妇不成?……”说罢,越想越替儿子委屈,淮安王妃又忍不住的低泣起来。
听到妻子啼哭,本还算平静的淮安王心里越发难受起来,对于儿子他也不比妻子疼爱的少,自贺华山回来,对于与靖宁王府的这门婚事他也是满意的,。且一向冷清的儿子难得对人家小姑娘看上了眼,对方家世也不差,这怎么来说都本该是一庄美满的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