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你这样我就要被发现了。”
他有些紧张的声音让她冷静下来,这时,隔壁悉悉索索的,长林的声音从墙那边传来,不甚明晰:“钟离,你怎么了?”
幻灵给了他一个眼神,然后慢慢的把手放开了。钟离清了清嗓子,朗声道:“没……事。”
不疑有他,长林道:“那好好休息。”
“嗯。”
两个人像雕塑一样听着墙壁那边的动静,直到听到均匀的呼吸声,才松了一口气。
钟离娇嗔的给了幻灵一拳,难以控制激动,她尽量压低声音,结果却有些颤抖:“你怎么进来的?”
“就翻墙进来的。”
钟离不信。
幻灵轻笑,“难道翻墙对于我这种千年老妖精来说,很困难吗?”
钟离不说话,一脸你懂的的意思。
“哈哈。”
幻灵忍不住拍了拍钟离的小脑瓜,钟离追问:“你好好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进来的?我刚才明明都去关窗户了。”
“你关窗户,我从门进来的,这有什么冲突。”
傲娇的表情让人很想动手揍他,钟离被气笑了,然后说:“这就是你给我说的惊喜?”
“难道不够惊喜吗?”
“把自己当做礼物送给我,怎么算惊喜?”
“啊,这样啊,那我走好了。”说着,某人就抬腿要走。
“唉唉唉,别走。”钟离急了,“开个玩笑嘛,怎么就走了?”
幻灵转身,打趣她:“你不是说没有惊喜吗?”
“我闹着玩的,是惊喜是惊喜。”钟离很没有节操的晃悠幻灵的手臂撒娇。
“我不管,你说不是的,我伤心了,我要补偿。”他步步紧逼。
“什么补偿?”钟离担忧,“礼物要便宜一点的,我一个丫头,没什么钱的。”
“你这小气鬼,我能要你什么呢?不过是一个吻罢了。”他宽袖一扫,烛火被熄灭。
昏暗的室内香吻灼热,两人气喘吁吁抵额叙话:“我刚才做了一个梦,梦里你学布谷鸟叫,我打开窗户,你就偷袭了我?”
“怪不得看你神情恍惚,原来如此。怎么,你以为梦想成真了?”
“那我又不知,你还真的来了,而且还耍我。”钟离用手指戳他的唇,划来划去很是有趣
“钟离,我们能相见,真是太好了。”幻灵轻轻抓住她的手,深情表白。
“是啊,我以为,我们再也见不到了,我还以为你死了……”钟离说着就哭了,怕吵醒隔壁的人,她特意压抑自己的情绪,可还是忍不住抽泣。
“没有,我怎么会死?我是千年的妖精,这么多年都没事……”
“可是,我弄丢了你的内丹,”她哭着,泪眼汪汪的:“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醒来的时候就已经不在亭阳了,所以……”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跟我好好说说,别哭。”
幻灵吻去她脸上的泪水,轻声安慰。
“我把娘亲葬了之后就去慕家,想要把娘亲给我做的棉衣拿出来,然后去找你。可我刚进门,就被大夫人的人摁下来了,她污蔑我和男人私通,用什么狗屁不通的家法收拾我,把我塞到猪笼里沉塘……”她回想起那天,冰冷的水淹没她,她死都挣不来身上的绳子麻袋。绝望如湖水一般,她浑身颤抖。
“别怕,别怕……”幻灵紧紧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哄一个孩子。
“我昏了过去,不知道多久,水流把我身上的束缚冲走,我被长林公子救了下来,他让我做他的侍女,我这才捡回了一条命。可是我找不到那个珠子了,没有人见过。”她仰脸,眼睛里盛满了愧疚。
她真的后悔,也许她应该回去看看,或许就可以碰到幻灵,可是她没有,所以才错过这么久。
“没关系,丢了就丢了吧,”幻灵苦笑:“反正我现在也好好的,无所谓了。”
“你……你不是告诉我……”
话没有说完,幻灵心领神会地接下去说:“是啊,我没有骗你。我丢了内丹,那天,我在湖里等你,结果有人来围剿,他们放箭,用很细的铁丝网,我拼尽全力才逃出来,那时我好恨,恨你不遵守承诺,我才遭此大难。可是,等我醒来,就不这么想了,你一定是碰上了什么事才不来找我,如今听你这么说,我为自己曾有这样的想法惭愧。”
“对不起,对不起……”钟离喃喃道歉。
“好了,都过去了。”他弯唇,和她头抵着头。
“那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你知道圣教吗?”他问。
“嗯。”
“圣教的圣女路过,救了已经是一条烂鱼的我,我不知道她怎么做到的,反正我醒来就是一个人了,入不得水,也会生病疼痛。”
“圣童,哦,就是那个上元节你见到的孩子,他告诉我,圣女是向天借命,以命续命我才得以苟活,所以,我这条命,其实是她的。”
“圣女……”钟离思索,她知道圣教,这齐国百分之八十的人都信教,她不信,却也敬畏。这种行为大概是圣教最为鄙视的。他们认为,信就是信,不信就是不信,哪有什么中和法。
“那她真是一个大好人。”钟离发自内心的说:“真想见她一面,亲自对她说谢谢。”
幻灵打趣:“救得是我的命,你谢什么?”
“谢她救了我的男人。”钟离趴在他怀里,“你说是你吗?”
“我可从没被认可过。”幻灵梗她。
“我走的那天,明明给你盖了章的,盖了章,就是我的人了。”她暗示性地舔了舔嘴唇,睨着他,再次问
“你说是不是呢?”
那双狡黠的双眼让人心里痒痒的,幻灵情不自禁的吻上,轻声说:“你说是就是。”
然后两人不约而同的笑了。
“不过你可能见不到她了,我来京城之后就很少见到她,她似乎突然忙了起来,半个月也不见个人影。就连秋童,哦,就是圣童,也不怎么见到了,整日忙着修习灵术,认真的不得了。”
“这样啊。”钟离有些失望,不过转念一想,她又看开了:“总会见到的,等以后我离开这里,总能见到她。”
“说到这个,你什么时候可以出府呢?”
“我没有卖身契,我想随时都可以吧。”
“那还磨蹭什么,现在就走呗。”幻灵急切地说。
“不行,长林公子是我的救命恩人,他现在身体这样,在这里一个说知心话的都没有,我起码看他身体差不多了再走吧。”
钟离的道理也是有的,没话反驳,不过幻灵有些吃味,咬嘴道:“那他要是一辈子不好你岂不是要照顾他一辈子?”
“不会的,他现在已经慢慢康复了。”钟离笑。
“不行,万一再出个其他什么事怎么办,还是想个其他办法吧。”他执意道:“既然他身边没有体己人,那就去找一个,他总要离开你。”
钟离有些犹豫,“不太好吧,他毕竟救了我,还照顾我这么久,我在他身边从来没有吃过苦的,也没有像别人一样被使唤来使唤去的。我这样急着走,是不是有点忘恩负义?”
“看你这话说的,难道你照顾他到最后你就不走了吗?你不还是要走吗?既然如此,还是早点为他打算,对两人都好。”幻灵态度还是强硬的,他不知道为什么,对长林总有一种不太好的感觉,是一种陌生的危险感。也许是他看钟离的眼神,那么小心翼翼,那么隐忍含蓄。
他是男人,心里清楚,这种眼神代表什么。
“算了算了,不说了,这么晚了,还是休息吧。”钟离打了个哈欠,困的睁不开眼。
“好吧。”幻灵想,这事也不是一蹴而就的,得慢慢跟她说,那就不急在一时了。
“你睡吧,我先走了。明天再来找你。”
钟离伸出塞在幻灵下的双手,外面空气冷的吓人,她不舍的说:“还是不要了,天实在太冷了,我们还是白天见面吧。”
“那还不是想多见你一面。”他抱钟离上床,替她盖上被子,眼神灼灼:“睡吧,别想那么多了。”
钟离想着外面那么危险,侯府里有守夜人,发现了他怎么办?而且天气还那么冷,他要走那么久才能回到家,他现在是一个人了,再冻生病怎么办?
想着想着,眼泪就要下来,手里拽着他的衣袖,咕哝着:“要不别走了。”
幻灵笑了,“怎么了?舍不得?”
“嗯。”钟离老老实实点头。
那小脸皱着,小嘴嘟着,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顿时暖化了幻灵的心,他叹了口气,忍了忍还是说:“算了,我是男人让别人看到人家只会说我风流多情,你是女孩,他们会说很多难听的话,这不是我想见到的。”
“不要……”
钟离耍赖,怎么都觉得心里难受,她今夜听闻幻灵之前的遭遇,鬼门关里走了一圈,险险捡回一条命。她心里已经够难受的了,像被狠狠摔在地上一样痛到发麻,而且经历过生死的人怎么会在意这些流言蜚语,反正以后都是要在一起的,随便他议论,她不在乎。
“钟离……”幻灵无奈去掰她的手。
“嗯……”钟离怎么都不撒手,只是委屈兮兮地看着他。
这可如何是好?
幻灵是怕别人对钟离不利,才克己复礼,不做出格的事,可是钟离这样,实在让他没办法,他一向对她没有办法,这简直毫无疑问。
挣扎片刻,他泄气地说:“只准这一次,以后不许再胡闹了。”
“嗯!”
钟离高兴的眼睛都绽放出琉璃一般的光华,亮晶晶的如天上的明星,只见她一把把被窝掀开,躲到里面,留出大半个床给幻灵。
“你刚暖热的,都留给我了?”幻灵心里满满的都是感动,好像要溢出来一样。
“给你,都给你。”
钟离像一只小哈巴狗,后腿地讨好幻灵,幻灵也不拘谨,大大方方拖鞋上床,钟离给他盖上被子,终于闭上了眼睛。
没过一会儿,一只手伸过来,将她的头拨到一个温暖的地方,那里结实安稳,让人在梦里都禁不住扬起嘴角。
☆、第二十三章
虽然幻灵一再说,这是最后一次,可是现实并不是如此,他不仅睡了一晚,几乎夜夜留宿,直到钟离开始习惯他的怀抱,直到钟离离不开他。
又一个鸡鸣一声的早晨,钟离揉揉惺忪的睡眼,摸着旁边还温暖的窝,心里一阵阵的失落,对面前正在穿衣的男人撒娇:“时间还早,再睡一会儿好不好?”
“不可以了我的小阿离,”幻灵弯腰,给了她一个轻吻,轻声哄她:“不早了,一会儿天就亮了。”
“你再睡会儿,乖。”
“不要嘛……”钟离心里充满了不舍,夜夜晚上抱着他,早已习惯了他的温暖体贴,可是从来没有安稳睡到自然醒过,每日都提心吊胆的。
这日子何时是个头?
“不行,你忘了,前几日你非要我留下,结果差点被人发现逮到,我们还没成亲,这样被别人看到成何体统?”
“可是……”
“好了,你今天不是要去换药吗?等会儿我在侯府门口等你,到时候再说,嗯?”幻灵抚摸她的秀发,眼神温柔缱绻。
“那好吧……”钟离不情不愿的应下。
幻灵叹了口气,然后悄悄打开房门,溜了出去。
早上,钟离心情都不大好,看着长林已经可以下床走路了,她心里犯了嘀咕。
也许是时候和长林说清楚了,反正早晚都要说,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公子,我有一件事想要告诉你,希望您可以答应我。”
“什么事?”长林毫不怀疑,径直问。
“我……我想您需要一个体己的奴才。”钟离拐着弯说。
“怎么又说到这个事?我不是有你吗?”隐隐的,长林有了不好的预感。
“是,我是可以陪着公子,然而我不能陪一辈子。”钟离下定决心,一口气说完。
“我想,是时候离开侯府了。”
长林放下手中的杯盏,神色一下子变得清冷,连话也刺刺的:“所以你才要赶紧找个人交代差事好打发我是吗?”
“不,不是的。”钟离被吓到,长林从未用这样的语气跟她说过话,这样的他太可怕,像一头准备发怒的豹子,凶猛危险。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想,我想……”钟离吞吞吐吐,她其实很惧怕,想着今日先不说算了,长林明显已经生气了。可是想到幻灵那么辛苦,而且今日不说以后再遇到这样的情况还是不说吗?
不行!逃避永远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还是得说。
她清了清嗓子,稳了下心神,这才缓缓道来:“公子,我知道今日说这些有些不妥,可是我总要让您明白我的心思。大半年前我被您救下,您还记得当时的情景吗?”
长林不语。
“我之所以落水,是因为一个人。”
“幻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