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夫人黑化日常——柔桡轻曼
时间:2018-05-12 12:58:39

  谢妙玉正端坐着吃点心,姜宅的点心赫赫有名,是花了大价钱请的一位从宫中退下来的御厨,那御厨擅面食点心,做出来的面点酥脆香口,口齿留香,她极为喜欢。见到许氏来,迫不得已起身问了个好。
  徐氏略颔首,愁眉苦脸,“婳婳去青城山跪了十日才求得神医上门一趟,哪知神医今日上门看过一眼,也不肯多说,就这么离开了,我和婳婳送神医出门,也不知这神医是何意思。”
  姜映秋松口气,面上不显,还带一两分忧愁,“这可如何是好,我去请了郭太医好几趟,人家也不愿意来,大弟这病况实在古怪,哎。”
  许氏垂眸不语,姜映秋只当她是伤心,也不好多提,见姜婳不在才问,“婳婳去了何处,我今日过来是为昨儿玉儿同婳婳的事情,昨日是玉儿不好,拿了婳婳的东西,她年纪小,不懂事,亦不是有心的,还望弟妹莫要见怪,今日过来也特意跟婳婳陪个不是。”
  许氏不解的问,“我家婳婳比玉儿还年幼一岁,平日玉儿问她要东西,婳婳也总让着,这次要的物件,意义不同,那是老爷留给婳婳的,婳婳既不同意,玉儿还不问自取,大姑姐,容我说句不好听的,孩子做错事,总不能在包庇。”她的不满已堆积许久,平日也不敢这样同大姑姐说话。
  谢妙玉坐在太师椅上,脸色涨红,口中的点心吞也不是,吐也不是。
  姜映秋面有不虞,也知这事情是女儿的不对,强行压住心底的怒气,回头跟谢妙玉道,“既然你舅母这般说,玉儿你去亲自跟表妹道个歉。”
  许氏道,“婳婳在隔壁,大姑姐可要过去看望一下清禄。”
  姜映秋面色沉沉的点头。
  三人过去隔壁,姜婳坐在床头望着姜清禄,回头见到姜映秋和谢妙玉,心口猛的颤了下,她闭了下眼,指甲再手心掐了又掐才忍下心底的情绪,起身过去,“婳婳见过姑母。”
  姜映秋温声道,“婳婳委屈了,昨儿都是你表姐做的不对,我让她同你赔个不是。”
  姜婳默不作声,谢妙玉再不甘心也只能暂且忍着,上前道,“表妹,昨儿的事情是我不对,我不该随意拿你的东西,我只是把你当做亲妹妹看待,觉得那些不过死物,也没想到你会这般在意。”
  姜婳垂头,伤心道,“表姐说拿我当做亲妹妹一般,我却有些看不明白。我房中有甚好东西,总先惦记着表姐,都要给表姐去送一份,可表姐如何待我?当真是拿我做亲妹妹一样?表姐可还记得去年冬日,我见表姐绣的一方帕子,上头青竹如翠玉,琪花瑶草,实在喜欢的紧,朝着表姐讨要这方帕子,表姐知我喜爱青竹,却是不肯,同我说这帕子打算送人。”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闻姜婳软软的声音,“那是我自小到大朝表姐要的唯一物件,表姐绣工比着府上的绣娘还要好,另我也有些吃味,觉得表姐送给别人,却不肯送我,有些气恼,坚持让表姐再绣一件送与我,表姐却始终不肯,现在想来,表姐根本不曾把我当做妹妹,不然为何一方帕子都不肯送我,这些年,倒是我自作多情了。”声音已然带了哭腔。
  这件事情她记得清楚,按照上辈子的走向,这方帕子将在她毁掉容貌和沈知言成亲后,出现在沈知言的身上,她那时才知,原来谢妙玉说的都是真的啊,沈知言真的从未喜欢过她。
  这方帕子早早就被谢妙玉送与沈知言,或许正是两人的定情信物。
  听姜婳说起这帕子,谢妙玉神色僵硬,翁了翁唇,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许氏闻言,神色沉沉,姜映秋看了谢妙玉一眼,谢妙玉这才上前握住姜婳的手,姜婳犹如被烫一般,猛的抽出手,谢妙玉以为她是生气,撒娇道,“婳婳,你别生表姐的气了,表姐不是故意的,那,那方帕子的确送了人,你若是喜欢,我回去绣一副别的样子给你,可好?”
  姜婳摇摇头,“不必了。”
  许氏道,“好了,婳婳也累了,先回皎月院歇着吧。”又去望姜映秋,“大姑姐,这几日实在有些乏累,就不留大姑姐在府中用膳了。”
  “好。”姜映秋也不多言,领着谢妙玉转身离开。
  等姑太太离开,许氏才叹道,“婳婳,委屈你了。”
  姜婳笑道,“娘,我以后再也不会这般傻了。”
  “好。”许氏轻轻道。闹翻就闹翻吧,她会一直站在婳婳身边的。
  这日夜里,姜婳沐浴过后,穿着一身蜜合色细碎洒金缕软绸长袍,青丝柔软披散于身后,房中几颗夜明珠搁置九彩凤戏凰灯台上,光明如烛,夜明珠的光线更为柔和舒适。
  珍珠过来道,“姑娘,可要去歇息了?”
  姜婳摇头,“不必,你和珍珠去西次间守着吧,今夜不必在这里守夜。”
  珍珠略迟疑,到底没违抗主子的命令,喊了翡翠出去。
  姜婳房中的地上铺着金丝锦织珊瑚毯,她赤脚踩在上头,细白软嫩如同珍珠一样小巧的脚趾,泛着娇嫩的粉。慢慢行至妆奁前,取了面小小的铜镜,回到贵妃榻旁,姜婳靠在上头的大迎枕上,拿着铜镜照映,铜镜里映出她娇艳脸颊,双瞳似剪水,眼眸流转,顾盼生辉,她痴痴望着,不知何时睡了过去。
  张神医既答应救治姜清禄,姜婳安心了些,夜里能睡整觉,许氏得知丈夫是中毒,别的事情全部搁置下来,每日只守着丈夫。
  谨兰院有娘亲守着,姜婳也算放心,让珍珠把昨日买来的六个小丫鬟领来瞧瞧。
  两个小些的丫鬟名彩儿,青青,身世可怜,姜婳买她们下来暂时也没打算让她们在身边伺候,留在外院做些扫洒的事儿。另外几个,春蝉,年纪最长,擅绣活会梳头。如意,芸枝,这两丫鬟比较灵活。
  还余下个丫鬟名阿大,力气颇大,食量也大,买来时姜婳还特意问过,这丫头自幼被卖来买去,长到十四岁不知被经手几道,都嫌她做事毛毛躁躁,下手重,这么些年,唯一记得的只有自个的名字,据说是家中老大,闹饥荒,又是个闺女,就被卖掉了。
  姜婳倒不嫌弃,买她下来也没打算让她做细致的活儿,留在身边防身罢了。
  许是心里的事落地,姜婳得空时打算去集市一趟,她太久没去过热闹的集市,有些念着,也想给家中几个妹妹挑些礼物,她也觉自己该接受些人气儿,否则满心只余怨恨,她亦是不喜。
  只带了珍珠和阿大两人,阿大被喊来时满脸震惊,原本以为买回来是要做劳力活儿的,哪儿想到被主子叫身边近身伺候了。
  这丫鬟也比别的姑娘生的高壮,浓眉大眼,眼神却很清亮。
  去到府外,马车已备好,车夫和马厮都在旁候着,车夫是个老把式,待在姜家上十载,驾车熟练,马厮是个新面孔,于姜婳来说却不是,她瞥了眼那清秀马厮,问道,“府中马厮换人了?”
 
 
第11章 
  这清秀马厮,姜婳再熟悉不过,上辈子她的第二任丈夫范立,被姜映秋和谢妙玉陷害,被沈知言休妻,强行送去与这人成亲,在西园住了好几载,被着范家人辱骂,她记得太清楚,那种折磨与死心,以至于放火烧屋,皮焦肉烂,尖厉哭喊声的那一刻,她反倒有种痛快淋漓的爽快感。
  才被送去西园时,她反抗过,去找沈知言,他避而不见,后来她才渐渐的醒悟,那件事情,他岂会不知自己是被冤枉,可却是摆脱自己唯一的机会,他何乐而不为呢?
  珍珠道,“姑娘,是前些日子太太定下的,说是马厩里刘家老两口年岁渐长,怕吃不消这么重的体力活,特意让二老去庄子上养老,把着范家一家子叫回府上,前几日才回来的。”
  范家是姜家家生子。
  姜婳知道宅子里不少奴仆都有问题,不是姜映秋在府中安插人,而是她娘原先不过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儿,哪儿懂得后宅治理,爹爹又从不过问后宅的事儿,疏于管理,这些奴仆并没有太忠心的想法,等着姜家落难,随意收买一下就叛了变。
  姜婳似笑非笑瞥了范立一眼。
  十四岁的少女娇憨稚嫩,却又有稍许的不同,面容娇妍精致,眸如秋水,眼波潋滟,这样眸光流转的一瞥,范立只觉心如擂鼓,面红耳赤,全身都滚烫起来,紧张的呼吸都屏住,他小心翼翼上前,俯身跪在马车前,等着主子踩踏着他登上马车。
  “不必,你起来吧,去拿个小杌子过来垫着就成。”声音娇娇嫩嫩。
  她嫌踩了他,脚脏。
  范立激动起身,应了声是,跑去一旁的耳房抱了个小杌子过来放下,立在一侧望着主子轻提裙角,踩着杌子上去马车,虽至始至终没再看他一眼,他却兴奋难耐。
  靠在大红云锦迎枕上,姜婳单手支颐半趴在紫檀木梅花朱漆小几上,透过珠帘缝隙看出去,熙攘的人群,热闹的集市,叫喊的商贩,鲜活无比,她已经好久未曾尝过这样的热闹,干枯暗沉的心思仿佛有潺潺溪水注入,渐渐灵活饱满起来。
  阿大坐在马车里新奇的透着珠帘朝外看。
  珍珠在问,“姑娘,要去多宝阁吗?”
  多宝阁是姜清禄开的一间铺子,里头琳琅满目的珍稀玩意,各色珠宝玉石,明珠翡翠,名贵字画,绝迹孤本,砚台笔墨,应有尽有。姜婳道,“不用,先再集市上逛逛吧,妹妹们也不缺这种稀罕玩意,我找些别的送她们。”
  马车在集市上慢慢转悠起来,姜婳也难得享受这种光景,摇摇晃晃亦有些昏昏欲睡,马车却突然咯吱一声停住,马儿嘶叫扬蹄,马车重重抖了一下,姜婳被磕撞在窗上,阿大急忙把人扶起,“姑娘,没事吧。”
  姜婳扶着窗沿摇头,“没事,外头怎么回事?”
  珍珠掀开珠帘,“卢师傅,这是怎么了?姑娘都给撞着了。”
  赶车的卢师傅道,“姑娘,前面突然冲出来一个老妇……”
  “下去瞧瞧吧。”
  珍珠和阿大跳下马车,扶着姜婳下来,周围已有人围上来,见地上扑倒一位老妇人,“这谁家的马车撞人了?”
  卢师傅急道,“不是,是这妇人自个儿冲出来的。”
  姜婳上前将地上老妇扶起,“嬷嬷,您没事吧。”这才瞧清楚,这妇人头发虽已全部花白,面上看着却不过四十来岁的模样,面色枯黄,皮肤干裂,怀中紧紧抱着一个黑色瓦罐,她人虽摔着,却把这东西紧紧护在怀里,应该是磕到手肘和膝盖了,妇人的手和腿都在抖。
  “我,我无碍。”妇人抱着东西便想离开。
  周遭有人起哄,“这马车上头还镶着玉石呢,定然有钱,嬷嬷,既是这马车撞了你,你快些找这姑娘赔些银钱啊。”
  妇人抱紧东西摇头,“不,不是这姑娘的马车撞的,是几个乞儿想抢我东西,将我推出来的。”
  姜婳回头望去,才在巷子里瞧见几个躲躲闪闪的乞儿,见这妇人如此说,立刻轰散开,消失无踪。
  “嬷嬷,您流血了。”阿大惊道。
  听见阿大的声音,姜婳回头,见这妇人手肘和膝上的衣物渗透出不少血迹,她道,“嬷嬷,您随我一块去前面的药堂里包扎下吧。”
  妇人缩着身子摇头,“不,不去,我还要给阿屼送吃食,不然就凉了。”说着挣脱了姜婳的手想朝前走。
  姜婳柔声劝道,“嬷嬷,不如您坐这马车去给阿屼送吃食,很快就能到的,还能让阿屼吃的热食,等着给阿屼送了吃食,我在将您送去药堂包扎伤口可好?”
  “马车很快吗?”妇人仰着头问。
  姜婳猜这妇人神志应当有些问题,只温声哄着,“可快了,送过去时吃食还是烫的。”
  “那,那好吧。”妇人期期艾艾的道。
  姜婳和珍珠搀扶着妇人上了马车,让她坐在烟灰紫色团花软垫上,“嬷嬷,要不您先将东西放下,我先帮你把伤口简单的处理下,也省得一会儿见到阿屼,让他担心是不是?”
  她猜这阿屼应当是这妇人的家人。
  妇人一听,果然乖乖的把瓦罐搁一旁,姜婳让珍珠取出暗格里的药箱,帮着妇人把伤口处理,抹上药膏,好在摔的不严重,一些皮外伤。
  问清楚这阿屼在何处,姜婳让车夫朝着北街而去,北街多是普通百姓的住宅,到了北街,马车驶进三元巷,在一处院落面前停下,这院落正在修葺,几个工匠忙碌着,扶着妇人下来马车,姜婳站在院前朝内凝望。
  妇人已经抱着瓦罐朝着屋顶上一男子的喊了起来,“阿屼,阿屼快下来,姨母给你送吃的来了。”
  姜婳朝着男子望去,男子半蹲在屋顶上,宽阔脊背,穿着青布衣衫,听见妇人的声音,男子起身回头望来,四肢修长,眉峰微皱,顺着木梯跳下来,几步走到院前开了院门,“姨母,不是说让你在家待着吗。”
  妇人笑眯眯的举起瓦罐,“我给阿屼熬了大骨山药汤,骨棒是隔壁何屠夫送的,山药也没花什么钱,阿屼快些吃,对了,我还蒸了一锅馒头,够阿屼吃两天了。”说着从怀中掏出两个蓬松的白面馒头递给阿屼。
  男子无奈把东西接过,这才注意到妇人手肘上的血迹,眼眸微眯,看向姜婳。
  男人身量颀长,姜婳抬头同他对视,“这位嬷嬷方才被几位乞儿推倒,撞在我马车面前,手肘和膝盖受了伤,原本想着先带她去药堂包扎伤口,嬷嬷非要给你送吃食,我劝不住,只能先带着过来,不过伤口在车上已经处理过,没甚大碍。”
  妇人附和着点头,“阿屼,是这好看的姑娘带我来的,是个好姑娘,你不许欺负人家。”
  阿屼收回目光,眉目舒展,温和的道歉,“抱歉,多谢姑娘了。”
  姜婳道,“不必,可要带你姨母去药堂瞧瞧?”
  “不叨扰姑娘了,我自会带姨母去药堂的。”阿屼说罢,略微弯腰将手中的瓦罐和姨母安置到一旁的小方凳上,道,“姨母,你先坐着吃着东西,我一会儿带你去药堂找郎中瞧瞧。”
  姨母急忙摆手,“不可不可,银钱都要留着给阿屼上京赶考呢,姨母一点事都没的。”
  这男子是个读书人?姜婳挑眉,身上瞧不出半点书生气,看身形倒是更像武将。
  姜婳不再打扰两人,转身上马车离开,阿屼连多余的视线都不曾望去,照顾姨母喝汤吃馒头。
  重回集市,姜婳逛了半天,买下不少小玩意,虽不贵重却极为用心,后路过胭脂水粉铺,姜婳叫停住马车,半晌后才让珍珠去买了些胭脂水粉和面脂回来。珍珠诧异却不多问,她家姑娘甚少用这些东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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