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澈带着血丝的眼睛里露出一丝痛苦的神色,他深深的注视着林词,喑哑着嗓子,问道:“小词,你对我,已经没有一点感情了吗?”
林词缓缓的闭上了双眼,旋即又再次睁开,其中露出毅然之色,道:“感情归感情,生活归生活。即便是作为朋友,我也不能说,对你一点感情都没有了。但是欧阳澈,我要跟你离婚的决定,是不会更改的。放手吧,我们在一起,是不会得到幸福的。”
“小词……”欧阳澈喃喃念着她的名字,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他正要对林词说什么,突然却接触到了林父的视线。轻蔑的,嘲弄的,像是在说:“你不就是为了钱吗……”这眼光刺得他的自尊心千疮百孔,想要说的话也吞了回去。默然了一下,他沉重而用力的点了点头:“走吧,我们去办手续。”
林词闻言,心头一块大石放了下去,嘴角禁不住带出一丝笑意来。看到她的神情,欧阳澈的心头又是一痛。此时此刻他终于知道,自己是永远失去她了。初见面时她带着羞怯和爱慕的笑意,谈恋爱时她深情的眼神,求婚时她慎重的点头……一幕幕场景像是走马灯一般快速在他脑海里旋转起来,原来他将她的一切都记得这样深刻。可惜,已经都是往事了。而他的未来,也不会再有她。一想到这个,他就觉得心痛得似乎连呼吸都无以为继了。
一切都过去了,她要离开,而他只有继续孤零零的走下去……痛悔像是潮水一般涌上来淹没了他,他的身子晃了两晃,摇摇欲坠。但是他终于还是坚持住了,看着她,努力的使自己保持冷静:“走吧,早去早了。”
如果注定要失去,还不如由我来画上句号。这样的话,也许你还会对我留下一个比较好的印象。这就是我最后能做的事了吧……这样想着,他苦涩的笑了起来。
他们两个人没有什么婚后财产,离婚手续很快就办理完毕了。一切结束之后,林词送欧阳澈去了车站。站在候车大厅里,耳边听着不远处汽车的轰鸣声,欧阳澈深深的注视着林词,说道:“我走了,你自己保重。”
林词看着他,微笑着说道:“一路顺风,以后好好照顾自己,不要总喝酒了。”
欧阳澈苦笑着说道:“我原本是过来接你的,没想到,接到的只是一纸离婚证书。”
林词垂下眼皮去,掩住了眼中的情绪,道:“离开的时候,我就没有想过,还要再回去。”
欧阳澈道:“小词,你恨我吗?”
“爱过恨过,现在,这些情绪都没有了。”林词道:“这样不是很好吗,将一切都清洗干净,重头再来。我们两个都是一样,就当,重新活一回吧。”
“是啊,重新活一回……”喃喃重复着她的话,欧阳澈提起包大步走向站台,没有再回头。林词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深深的吁出一口长气,觉得心中云开雾散,太阳出来了。
犯了错不怕,只要知错能改,只要,以后学乖。人生,不就是这样么?
欧阳澈离开之后的第五天,林词家里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柳嘉荫。
当林词从卧室里出来,看到被林母迎进来的柳嘉荫之后,不禁吃惊的瞪大了双眼,不由自主的喊道:“柳嘉荫?”
柳嘉荫穿着暖灰色的经典款风衣,黑色长裤,从沙发上站起身来,微微的笑了:“是我,吓到你了?”
林母看向自己的女儿,说道:“小词,这位是?”
“这是柳嘉荫,欧阳澈的,也是我的好朋友。”林词向林母介绍道:“以前,他帮了我们很多忙。”
闻言,林母笑道:“小柳,多谢你照顾我女儿了。中午就在这里吃饭吧,我出去买菜。”
听了这话,柳嘉荫忙道:“多谢阿姨了,您慢走。”
林母提着菜篮子出去了,林父一早就出门访友去了。此时,家里就只剩下了林词和柳嘉荫两个人。林词泡了茶,拿了水果盘,端过来之后在他对面坐下,笑道:“你怎么来了?”
柳嘉荫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而后说道:“你们的事,我听欧阳说了。”
林词道:“嗯,这样对我们来说,都是一件好事。互相都算是解脱了。——你不是来替他当说客的吧?”她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试探着问道。
闻言,柳嘉荫忙摇头道:“不是不是,是我自己要来的。”顿了顿,他又道:“不仅是出于我自己的私心,单单是作为旁观者来看,你们的婚姻,的确是不合适。对于你们两人来说,都会痛苦。所以,无论从哪个方面出发,我都不会劝你们和好的。”
听到柳嘉荫这样直接的说出他的私心,林词对他的观感,竟然更好了。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想法就该直接说出来,何必藏着掖着呢?默然了一下,她问道:“他……还好吧?”
柳嘉荫道:“这次经历,使欧阳成熟了许多。他不再酗酒了,开始认真的作画。整个人看起来,就如同改头换面了一般。虽然心里肯定还会感到痛苦,但是我想,他会好起来的。经历了风浪,人才会成长。”
听了柳嘉荫的话,林词道:“听你这样一说,我总算是完全放心了。其实,欧阳澈他并不是一个坏人,只是,性格上有太多缺陷。我自然也不是什么完人,所以,我们的婚姻才失败了。吃一堑长一智吧,以后,不要再重蹈覆辙就是了。”
☆、第22章 包子大家主妇
闻言,柳嘉荫忍不住出口问道:“你说的重蹈覆辙,是指什么?”
“婚姻。”林词道:“我想,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不会考虑结婚这件事了。”
听了这话,柳嘉荫脸色都白了。好半晌之后,他才开口说道:“不至于吧……你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其实,只要找到那个合适的人,婚姻未必不会幸福。”
“也许吧。”林词笑了笑,没有反驳。“可是,不管幸福还是不幸福,我都暂时不想考虑这件事了。其实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不是吗?像你,不就是这样吗?”
柳嘉荫道:“以前我独身,是因为没有遇到喜欢的人。后来独身,是因为喜欢的人已经结婚了。现在,她又恢复单身了。我希望,她可以给我一个机会。”说完,他看向林词,眼神十分诚恳。甚至,还带着点哀求的意思。午后橙黄色的阳光透过玻璃窗照进来,照在他身上,使得他灰褐色的眼睛似乎也在闪闪发着光,看起来颇为动人。但是,林词依旧没有被打动。她岔开话题,说道:“茶凉了吧?我再去给你倒点热水。”
等到林词端着添了热水的茶杯过来之后,柳嘉荫再次提起了先前那个话题:“林词,请你给我一个追求你的机会,好吗?”他站起身来与林词平视,眼神恳切,垂在身旁的手似乎正在微微颤抖着,可见他的心情,十分的不平静。
林词将温热的茶杯拢在手里,垂眸看着杯子上方腾起的热气,微抿着嘴唇沉默了。柳嘉荫也不再开口,只是专注的看着她。一道阳光正照在两个人中间,可以看到其中飞舞着的细小微尘。屋子里安静极了,只有客厅里老式座钟的钟摆声,滴答滴答不断的有节奏的响着。
许久许久之后,林词才放下茶杯,微微一笑之后说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见林词没有一口拒绝,柳嘉荫松了一口气,顿了顿,开口问道:“你……不讨厌我吧?”
林词笑着摇了摇头:“不讨厌。”
柳嘉荫试探着再进一步:“那,喜欢吗?”
林词抿着嘴,露出似笑非笑的样子,没有立刻回答。柳嘉荫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得直仿佛要跃出胸腔来,耳边听到洪钟大吕一般的声音,明明无声,却震动着他的整个灵魂。似乎等待了千年万年,混沌的黑暗中透出一丝光线来,她轻轻说道:“你猜?”
午后温暖的阳光中,两个人相视而笑。
苏素回到星舰驾驶舱里面之后,第一眼见到的,就是0563站得笔挺的身影,对她淡淡的说道:“恭喜你,又完成一次任务了。距离自由,又近了一步。”
苏素觉得0563一定是个军/人,站立的姿势永远像是一杆枪似的,从不松懈。一言一行,也透着严谨的风范,很靠得住的样子。
不等苏素询问,0563便抬手在空气里一抹,召唤出任务完成情况指示条来给她看。那指示条上面的绿色部分又多了一些,看得苏素心中十分舒爽。
0563再次伸手一抹,抹去指示条的痕迹,而后看着苏素说道:“你是要休息一会儿,还是继续去做任务?”
苏素想了想之后说道:“不用休息了,我还是接着去做任务吧。”
0563定睛好好的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道:“很好,我欣赏你的态度。”
这一次不必0563提醒,苏素自己便走到了一侧密密麻麻的小屏幕之前,细细的看了起来。看了一阵子之后她禁不住开口说道:“原来不止有现代的任务,还有古代的啊……”的确,密集的小屏幕之中,可以看到,有一些里面的人物和场景,明显充满了古典气息。
0563走到苏素身旁,道:“这些任务对象,各个年代的都有,当然不止你那个年代的。——怎么样,选好了没有?”
苏素迟疑着伸手点在一块小屏幕上,说道:“我想选这个,可是,她明显不是我那个年代的人。我不知道,能不能做好这次任务。”
0563淡淡的瞥了她一眼,道:“怎么,你对你自己,没有信心吗?”
“这不是有没有信心的问题。”苏素回答道:“这是我从来没有接触过的年代啊,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适应那个年代的规则。”
0563说道:“万变不离其宗,无论什么年代的规则,终究都是人类制定的。我不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苏素听了这话,顿感无言可对。跟个外星人述说自己的烦恼担忧什么的,她真是想太多……再者,他的话也没错。规则总归都是由人类制定的,无论哪个年代,大概方向其实都是差不多的。这样一想,她也就不那么担心了。却听那边0563又开口说道:“能不能适应,你试一试不就知道了?纸上谈兵,终究不是办法。”
苏素闻言微微惊讶了一下:“你还知道纸上谈兵这个成语吗?”
0563用鄙视的眼神溜了她一眼,道:“我知道的,还不仅于此。”
……好吧,你是博学多闻的外星人你厉害。苏素稍稍考虑了一下,便说道:“那好,我就选这个任务吧。换个年代试一试,也许会有不同的感受呢。”
0563闻言,点了点头,道:“好,祝你一路顺风。”
……当苏素从黑暗酣甜中清醒过来的时候,看见自己附身在了一只明珠耳珰之上。明珠毫无瑕疵,圆润光洁,洁白中透着一点淡淡的粉色,极为美丽。耳珰被戴在一只白皙柔润的耳朵之上,有风吹过,微微的摇晃起来。
这是一间华美精致的房屋,戴着明珠耳珰的贵妇人正坐在炕桌之上,以手撑颌,微闭着眼小憩。对面立着八扇檀木山水画屏风,旁边一只黑漆梅花式高几上面搁着一只荷叶莲花的陶瓷香炉。袅袅的青烟从炉盖缝隙中飘散出来,淡雅的清香弥漫在房间里。右侧四扇细棱格子窗户敞开着,窗外一枝半开的花伸了进来,是淡淡的鹅黄色,素雅悦目。
贵妇人年纪约莫三旬开外,也有可能更年长一些。但是她保养得很好,皮肤白润没有一丝细纹,发髻也乌黑油亮。说是二十多岁,也有人相信。她身材适中,微显丰润,这一点丰润却更添了女性的娇媚。淡淡的远山眉底下,睫毛漆黑纤长,还在微微颤抖着。鼻直口小,朱唇上点着绛红色,愈发映衬得她肤色白腻。
这贵妇人正小憩着,忽然屋子外面响起了刻意放轻的脚步声,紧接着紫罗色的云缎门帘被掀起,一个丫鬟装扮的女子端着黑漆描金托盘,悄悄的走了进来。身穿青色掐牙棉纱比甲和宝蓝色棉裙的丫鬟走到炕桌旁边,将托盘里一只粉彩黄地缠枝莲纹的瓷碗端起来,搁在了黄花梨木的炕桌之上。瓷碗落下时只是发出了一声几不可察的轻微声响,但那贵妇人还是被惊动了,睁开了双眼。她转动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眸,看向了圆圆脸儿的丫鬟,道:“紫绡,我睡了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