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科——坤极
时间:2018-05-24 15:23:51

 
    曲清言在杜志恒每日的盯梢中格外坦然,她现在目标很明确那就是来年八月的秋闱,只要她能考中举人,就能为三房在这个家中挣得一点话语权,再不似现在这般透明。
 
    曲昭云翻过年就要十七,一旦进了京,亲事怕更不好找。
 
    书房中,曲清言勾完最后一笔,还是觉应去寻秦氏,若是可以,最好在进京前将曲昭云的亲事议下来。
 
    “什么?给你六姐在开封寻一门亲事?”秦氏掏了掏耳朵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女儿的亲事她这个做母亲的都不忙,她身为弟弟急什么?
 
    “娘,曲家在京城并无根基,父亲故去的又早那里并不适合六姐,您还不如让祖母帮忙在开封为六姐寻一门亲事,有祖父多年的经营在又有外祖家在此,她身后有着依仗轻易不会被欺负了去。”
 
    曲清言自从知道他们要举家进京就一直在考虑三房在曲家的定位问题,没了顶梁柱的三房在她高中前在府中都立不起来。
 
    若是曲家一直在开封,曲昭云的亲事倒也能再耽搁一年,届时她考中举人,有个有前途的弟弟,她在开封想要寻一门好亲事倒也不算难。
 
    可一旦进了京,北直隶在秋闱中的中榜比例一向高于外省,京中的举子不说多如牛毛但也不会太值钱。
 
    她想给曲昭云做依靠,就要登金榜做两榜进士,可这又要再一年半的时间,届时曲昭云都已经十八岁。
 
    十八岁,在这个时空已经是老姑娘。
 
    秦氏倒是没想过这些,自从知道他们搬到京城去,她现在满脑子都是那里的繁华。
 
    “咱们都去了京城只将她一人留在这里不好吧?”
 
    “娘,嫁人就如同第二次投胎,能在这里享福又何必去京城一点点寻机会,尤其六姐的年纪真的不小了。”
 
    严格来讲她们姐妹几人都是被秦氏放养长大的,她不知自己的前身是个什么性子,但被养做男孩又有曲伯中约束着,应不至于太过离谱。
 
    但曲昭云不同,她一直跟在秦氏身边,秦氏当年同那些姬妾别苗头的场景全部被她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女儿家应学的针线女红,持家奉养倒是一点不会。
 
    这样的时空里女子眼高手低只认吃喝享受,嫁入夫家怕是不知要被婆婆如何磋磨。
 
    他们身为庶出,又有长房的嫡女曲昭英在,不论是田氏还是陈氏想要融入京城的贵妇圈,都会从曲昭英的亲事上着手,而她上头还有一个未出嫁的六姐想要绕过去就有些说不过。
 
    这些日子她也算冷眼看出田氏的行事作风,她对三房真是连最基本的情面都不愿给,届时曲昭云的亲事别说指望不上,就怕她给随便给选一门不靠谱的亲事来为曲昭英让路。
 
    秦氏倒不是拎不清的性子,想通曲清言这话背后的含义便风风火火的去寻了田氏,田氏对这种事自然是懒得管,将摊子丢给柳氏让去帮忙物色。
 
    翻过年曲昭英就要及笄,曲伯书之所以急着去京城寻宅子也是想年尾一家人就能住进去,年后的笄礼在京城办也能邀些夫人小姐,曲府可就只有这一个能联姻的女儿,自然金贵的很。
 
    柳氏本就存了让曲昭英在京城寻一门亲事的心思,正愁着上面还有一个要留成老姑娘的六姐,这会儿听着秦氏想在开封为曲昭云寻一门亲事,只觉这三房实在是和她的心明她的意,对着秦氏只差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不负所托。
 
    有千山在知道后院的动静,曲清言便不再去操心那母女二人,这段时日杜志恒布置的作业又多又杂,很多时候她都要在书房看至深夜才能回房歇息。
 
    “曲清言,你给我出来!”
 
    厚重的门帘外,曲昭云用力的拍着房门,曲清言在书房看书一向不喜欢有小厮服侍,房中只她一人就只好放下笔前去开门。
 
    “曲清言,你什么意思?你是怕有我这么一个姐姐给你拖后腿是吗?凭什么你们都要进京我就要被嫁在开封?娘明明都没有要把我留下的意思,你凭什么对我的亲事指手画脚?”
 
    曲昭云还是从曲昭英那里听到消息,自从回到曲府她没事就喜欢去曲昭英那里腻歪着,曲昭英对她实在烦的紧,说些委婉的话她又总是假装听不懂,亲事一事也算是将她人往外音一引。
 
    曲昭云知道这事简直要气炸,京中多才俊,自从知道他们要举家入京,她不知做了多少才子佳人的梦,结果曲清言居然让秦氏将她留在开封,她算老几也敢管她的事!
 
    她连珠炮一般的质问让反身关门的曲清言微微一滞,她当初去寻秦氏时就已是想过会惹来曲昭云的不满,只她没想到她的反应会如此强烈。
 
    “开封府不好吗?我记得我们从平县回开封时,路上你一直在说这里才是你的家,你在这里长大这次回来就再也不想离开了。”
 
☆、第十九章 无疾而终惹人笑
 
    同平县比,开封府自然是好的,可再好又如何能好过京城。
 
    她这些时日一直隐隐听到曲昭英要去京城高嫁的消息。
 
    曲昭英都可以嫁入京城,她为什么不行,她也是三房嫡出的小姐。
 
    曲昭云被曲清言反问的有些心虚,可转念就想到她身为弟弟,凭什么干涉她的亲事,她扬着脖子又吼了回去:“要你管我?你顾好你自己就是了,别下次去学堂迟到再被打了手板,还要连累的我和娘被下人耻笑。”
 
    曲清言猛地转过身,面无表情的看向曲昭云:“我被先生打了手板双手肿胀数日连提笔都不能,你却是一次都没有来看过我,现在你告诉我,你关心的就只是我害你们被下人嘲笑?”
 
    曲昭云原本就不知为何有些心虚,此时被她这压迫般的目光盯着,更是有些心慌,她向后退了两步,磕磕绊绊的回着:“难道你就不觉丢人?你明知道我和娘就只能指望你,你去学堂的第一日居然还迟到了,你可知后院那些下人都是怎么说你的?”
 
    “我为何要知道?”
 
    曲清言的目光越发的冰冷,这就是她骨血相连的家人。
 
    不知亲情为何物,在意的只有她们自己的面子还有眼前的那一点小利。
 
    秦氏是这样,曲昭云是这样,那两个出嫁的姐姐也是这样。
 
    是生性凉薄,还是她们骨子里就没有专属于亲情的成分?
 
    她突然就有些心凉,她为了曲昭云这样百般算计就只换来她对自己的横眉冷对,换来她的厉声指责,还有多管闲事。
 
    她到底是图什么。
 
    “你看你又是这样的态度,对着外人都笑的跟朵花儿一样,对着我和娘就只会冷着脸横加干预和指责,我今天就告诉你,我的亲事用不着你来插手,我死都不会同意一个人留在开封。”
 
    曲昭云吼完这一句便不再去看她的脸色,摔着门板跑了出去。
 
    曲清言垂头在房中站了许久,日渐西斜,窗棂中透来的光亮将她瘦弱的身影拖拽的细细长长。
 
    千山和大安在门外你推我,我拉你,谁都不敢进门去掌灯。
 
    猜拳失败,大安哭丧着脸小心翼翼的推门进来,六角的宫灯在曲清闻来喂膳的第二日就被送来,他掀开绉纱的灯罩将烛火点燃。
 
    “四少爷,千山已是去取晚膳,您是要在书房用还是回房去摆膳?”
 
    曲清言回过神,自嘲的扯了扯唇角,突然就想到曲昭云说她对着外人都能摆出笑,却只对着她和秦氏总冷着脸。
 
    她的笑荡着荡着最终还是徐徐开在脸上,“在房里摆好就来唤我,你先出去吧。”
 
    杜志恒布置下来的课业还有很多,曲昭云既是从未将她当同胞的弟妹来对待,她又何必在她的身上浪费太多的时间。
 
    虽是这样劝着自己,她这一晚的文章还是做的大失水准,第二日杜志恒皱着眉盯了她许久,戒尺拿起又放下,最终还是没有给出惩罚。
 
    曲昭云回到后院就到兰山院大闹了一场,秦氏对几个子女的态度一向是简单粗暴,能动手就一定不动口,只在平县时还能直接下手去揍,现在身处曲府的后院,想要不被下人看笑话就需要好声好气的商量。
 
    可曲昭云一门心思都是要去京城,哪里能听得下她的苦口婆心,娘俩越闹越大最后直接吵到田氏那里,田氏本就不愿管三房的破烂事,要不是曲昭云不嫁人会挡着曲昭英的路,她怕是连人都不会放进来。
 
    “吵什么,不嫌丢人是吗?女子嫁人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身为我们曲家的六姑娘,这点礼教都不懂?”
 
    田氏嫌弃的白了曲昭云一眼,这秦氏当年就是她相看的,知道她是个烂泥不上墙的货色,没想到生养的女儿还不如她!
 
    曲昭云对田氏向来有几分忌惮,若是寻常事,她定是一句话都不敢辩驳由着田氏责骂,可这事不同,那是去京城啊,若是真被留在开封备嫁,她怕是这一生都再没机会踏足京城。
 
    她跪在地上对着田氏用力的磕了个响头,头骨砸在石板的地面上发出咚的一声脆响,倒是将房中几人的视线全部拉了过去。
 
    “祖母,云儿不想早嫁,云儿还想在您身边再侍奉几年,请看在云儿的一片孝心上不要将我一个人丢在开封。”
 
    这话不说倒是还好,她这般不伦不类的一解释更是让田氏心生反感,“翻过年你就要十七,留在府上做什么,让外人苛责我们做长辈的怠慢小辈,都不知给你议亲吗?”
 
    田氏疾言厉色,目光锐利的瞪向曲昭云,让她不由得一阵瑟缩。
 
    “祖母,云儿想陪祖母一道去京城,求祖母成全。”
 
    最终的目的也不再藏着掖着,她执拗的跪在那里不肯起身,田氏被气的有点狠了,目光一转就狠狠的扫向秦氏:“真是你教的好女儿,对长辈如此不敬不孝,不嫁人也好,免得被人说我们曲府的小辈没有教养!”
 
    秦氏的面色一白,她出身低,姨娘是侍妾出身,她自小就看着姨娘同房里其他几位侍妾姨娘争宠,学的都是些不入流的手段,正经的书没有读过一本。
 
    她大字不识一个,教出的女儿自然也不会懂太多人情世故,只这事她自己知道也便是了,被田氏这般讲出来她的面上就有些挂不住。
 
    她站起身暗恨的咬牙:“这同是府里的小辈,母亲就只偏心英丫头,对我们云丫头却是问都不过问一句,现在母亲指责她没有教养,儿媳倒是替我们云丫头委屈。”
 
    田氏只差气个倒仰,“好,好,你自己的女儿管不好,就想往我这里推是吗?魏嬷嬷,去将西厢收拾出来,今晚就让六丫头住进来,我就好好的管一管。”
 
    秦氏如同打了胜仗一般,面上隐隐带着得意还不忘抖了抖帕子:“母亲要一视同仁儿媳真是感激不尽,既是如此,母亲贴补给英丫头的布料首饰,就别忘了给我们云丫头也备上一份。”
 
    被无视的曲昭云闻言双眼一亮,忙又磕了个头:“云儿谢过祖母。”
 
    一场闹剧无疾而终,议亲一事再是无人提起,曲清言在前院听着千山转述,只照旧是露出让曲昭云厌烦的浅笑,然后挥手将人赶出书房,继续做文章去了。
 
☆、第二十章 风尘仆仆进京忙
 
    曲伯书同曲伯年兄弟二人一路疾行进京,拿着曲文海给的拜帖,先到了刑部尚书钱疏本的府上拜会。
 
    曲文海是钱疏本在内阁力荐后几方势力博弈最终定下的人选,他一旦进京就会自动打上钱疏本一派的标签。
 
    对着未来得力部下的家人,钱疏本特地抽了时间在书房接待了一番,三人相对而坐一番客套后,他知道这二人先一步到京城是为了置办一处可供家人久居的宅子,便直接从抽屉中去取出了一张拜帖。
 
    “刚刚致仕的卢大人已是准备迁回山西老家,我听人提过一句说他们位于赵堂子胡同的宅子似是也要变卖,你们不如拿这拜帖去打听一下吧。”
 
    兄弟二人闻言大喜,忙起身作揖接过拜帖。
 
    卢有才在刑部左侍郎的位子上呆了近二十年,他的境况同曲文海倒是稍稍有些像,他会咬着牙挺到七十岁才致仕也是因着家中子孙后继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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