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相养妻日常——九斛珠
时间:2018-05-24 15:28:57

  “不是我呀。”红菱笑容满面。
  “是夫君?“
  “嗯!他亲自送来的,说少夫人进香劳累,该补一补。还说等少夫人吃完这个,移驾往厨房走一趟,那里有更好吃的。”
  还学会卖关子了!令容撇嘴。
  本想着晾一晾他,奈何实在抵不住诱惑,慢吞吞地将糯米排骨吃完,舔了舔唇,仍旧往厨房去。到了那边,就见韩蛰坐在水榭翻书,见她走近,才走出来。
  “夫君有吩咐吗?”令容吃人嘴短。
  “过来。”韩蛰带着她进了厨房,角落里生着火盆,一室和暖。干净的厨房里,厨具作料皆整整齐齐摆放,唯有敞开的窗户旁悬着两只乳鸽,显然是被卤过,正在通风晾干。
  令容眼前一亮,“是新送来的乳鸽?”
  “还用问?”
  令容不好意思地笑笑。腊月底时府里得了许多野鸽子,大厨房做成山药鸽子汤送来,令容吃饱喝足后贪心不足,随口提了句若是乳鸽肉就更好了。
  谁知今日韩蛰真就弄来了乳鸽?
  美食跟前旁的芥蒂都可放下,令容馋了片刻,有点迫不及待,“夫君是打算红烧?”
  韩蛰颔首,过去将卤过的乳鸽瞧了瞧,往锅中添了油,命仆妇生火。
  不多时锅中油热,韩蛰自提了乳鸽在手,拿汤勺舀油,浇在乳鸽身上。热油淋在乳鸽,滋啦啦作响,香气四溢。待整只色泽金黄的乳鸽炸好,韩蛰搁入盘中前,先撕了一块给令容单独备着,令容试了试觉得烫,连忙摸摸耳朵。
  “别急。”韩蛰唇角微动,“没人抢。”
  令容笑了笑,吹了吹烫热的肉,捏着送进嘴里去,皮脆肉滑,汤汁味香,经卤煮油炸,那骨头都带着酥香。待韩蛰第二只乳鸽炸好,先前那只已被她吃掉了大半。
  韩蛰见状,声音带了笑意,“不生气了?”
  令容想了想,将乳鸽丢下,想着仍旧不适的胳膊,咬唇不语。
  “昨晚喝了酒,”韩蛰知她脸皮薄,压低声音,“少夫人见谅。”
  “那以后若喝了酒,夫君去书房睡。”令容提条件。
  “好。”
  “还有,过完十五,我想回家住几天——夫君别误会,只是有些想念娘亲,想回去陪陪她。”
  “好。”韩蛰答应得倒爽快。
  令容松了口气。从潭州回来,和离的事就像巨石压在胸口,叫她心烦意乱。韩蛰在身边时,她总被他拐带,须分开几天静心想想,才能拿定主意,决断前路。
  他能迅速答应,倒叫她意外,看在红烧乳鸽的份上,总算原谅了他。因这道菜做到心坎里,令容芳心大悦,还送了个寺里求的福袋给韩蛰。
  韩蛰笑纳。
  过后,杨氏果然请了嬷嬷来教令容入宫见驾的礼仪,顺道连韩瑶都受了遍提点。
  到初六那日,韩墨带着杨氏、韩瑶和韩蛰、令容,一家子浩浩荡荡,齐往杨家去喝满月酒。谁知走至中途,年节里仍兢兢业业守在锦衣司的樊衡突然赶来,低声跟韩蛰禀事,韩蛰神色稍肃,跟韩墨低声商议了片刻,便纵马走了。
 
 
第64章 刺客
  定远侯杨家是以军功起家, 祖宗在边疆卖命,挣了个侯位,袭了两代,成年的男丁几乎都战死沙场, 为国捐躯,只剩女眷带着年弱的孙子留在京城。满门忠烈令皇帝深为敬佩,是以格外照拂,让年仅八岁的孩子袭了侯位, 爵位没降半阶, 仍袭一等, 并亲自命鸿学巨儒教导。
  这孩子便是如今的定远侯爷。
  他幼时丧了父兄, 满门身强体健的男人皆战死,不免疑心是皇帝忌惮,是以生平没碰过刀剑, 只在文官中厮混,如今年事已高,主持礼部诸事。
  侯爷膝下两子一女,长子杨礼承袭了祖宗勇武之风, 武功骑射皆出类拔萃。他原想投戎从军戍守边疆,侯爷怕他出岔子,死活不肯,先在北衙禁军待了四年, 而后往别处历练过, 仍调回京城, 如今已握京畿驻防大权。
  次子杨裕十余年前离家出走,如今任河阳节度使,十余年不曾回家。
  这回摆满月酒的,便是杨礼的长子杨峻,他已过了二十六岁,五年前得了长女,年前又喜得麟儿,阖府上下皆十分欢喜。
  韩墨带杨氏和女儿、儿媳过去,杨家自热情招待。
  令容还是头回来杨家,在杨氏的指引下拜见过长辈,又入内瞧了襁褓里的小婴儿。
  那孩子出生也只月余,严严实实地裹在襁褓里,头上戴着软毛织的虎头小帽,连个身也不会翻,一身甜甜的奶香气。才一个月大,小脸儿算不上多好看,却胖嘟嘟的十分可爱,两只手又小又嫩,塞个手指头过去,还会试着抓紧。
  令容前世没有母子缘,此刻瞧着襁褓里小小的孩子,心都快化了。
  杨氏在旁瞧见,不由一笑,“很喜欢吗?“
  “嗯。”令容颔首,戳那肉呼呼的小手背,“软乎乎的,很可爱。”
  “再过个把月,会长得更可爱。等他学会翻身,缠在身上对着你笑,声音稚嫩地叫你娘亲,才知道当娘有多好。”杨氏躬身逗着孩子,笑睇令容,“到时候就知道了。”
  令容咬唇轻笑,低头不答。
  小婴儿确实招人喜欢,但她跟韩蛰……
  那样的场景,令容仍无法想象。
  看罢孩子,往侧厅坐着说话,因杨蓁四月里即将出阁,杨氏和杨礼之妻隋氏不免说起备嫁的事,一抬头见韩瑶跟令容、杨蓁围在一处说悄悄话,隋氏不由一笑,“瑶瑶年纪也不小了,你那儿可有中意的人家?”
  “还没挑好呢。”杨氏笑觑一眼,“今年慢慢寻摸吧,她孩子心性,稍微晚点无妨。”
  隋氏颔首,“能留就多留一阵,蓁儿眼瞧着要出阁,我反倒不舍起来。正后悔呢,该把婚期推到明年。”
  “总归要出阁的。好在蓁儿仍在京里,能时常见面,嫂子看开些罢。”
  杨氏笑着喝茶,瞧向韩瑶时,心里却叹了口气。
  女儿大了,她虽不着急,盯着韩瑶的人却不少。从去年至今,已有许多人来探她的态度,有几个不错的儿郎,她试探韩瑶的态度,那位却都瞧不上。婚姻关乎终身,想挑个她和韩瑶都满意的婆家,怕是有得磨。
  韩瑶隐约听见,像是避着这话题,又拉令容和杨蓁进屋逗弄孩子去了。
  ……
  比起杨家的其乐融融,韩蛰脸上全是冷肃。
  腊月底御史羊正卿弹劾田保的奏本一上,韩蛰就派人留意,暗中保护羊正卿。
  暗哨盯了小半个月,今日樊衡来报,说羊正卿家附近有人暗中窥视,他怕打草惊蛇,已命盯梢的人悄悄退开,只留一人陪羊正卿坐在屋里,暂时不敢出门。
  韩蛰听罢,当即跟樊衡赶赴羊家。
  羊正卿科举出身,家中并无根基,在京城买不起房屋,只赁了处小院居住。那附近都是租住的往来客商,年节里大多回了老家,没多少热闹气息。
  韩蛰过去时,果然见有人假装挑夫在附近晃悠,虽经掩饰,却仍露端倪。
  从御史弹劾至今,田保竟能忍耐半月,跟他从前雷厉猖狂的做派相比,实属罕见。初八即将开朝,他拖到此刻,又瞻前顾后,小心翼翼,显然也是看破了韩家的打算,怕贸然行刺会留下把柄,不敢轻举妄动。
  不过毕竟是骄横惯了的权宦,被小小御史憋足劲骂了半个月,到底没沉住气,瞧这动静,显然是上钩了。
  韩蛰不愿失了良机,遂命旁人尽皆撤走,只剩他和樊衡潜伏在暗处。
  至入夜时分,羊家外围终于有了动静——为刺羊正卿,田保足足派了五六人过来,互为援救,显然是想趁虚而入,刺杀后全身而退,既不留任何把柄,也可延续田保对御史的震慑,显他皇帝宠臣的威风。
  那群人靠近得缓慢,显然是怕锦衣司设伏,落入网中。
  将周遭全都排查过,确信无人埋伏,足以让他们后顾无忧,为首之人才摸向羊家正门。
  韩蛰藏身暗处,右手仗剑,左手五指间夹着两枚铁丸,悄无声息地靠近。
  锦衣司使神出鬼没的身段无人能及,五名刺客中虽有人盯梢,仍浑然不觉。
  羊家小院里灯火昏暗,唯独屋中亮着灯盏。为首的刺客身如秋叶,轻飘飘荡入院中,戳开窗户纸往里一瞧,确信是羊正卿无疑,当即猛力破窗,左臂挽好的劲弩对准他脖颈,激射而出。
  烛火微晃,斜刺里一把匕首飞出,叮的撞歪铁箭,射倒灯台。
  黑暗中,樊衡如潜伏的虎豹扑出,狠狠一拳挥在刺客的脸上,打出满口鲜血断齿。
  院里闷哼传来,伏在墙头盯梢的两名刺客未及报信,便被韩蛰的铁丸击中后颈,铁丸击中要穴,令人头昏眼花。韩蛰飞身扑出,飞脚踢晕其中一人,赶在另一人逃身之前追袭而上,瞅准脸颊重重挥拳,又怕他将毒药藏在了别处,顺手打晕。
  外围两人察觉动静,不思逃命,反射铁箭,欲将同伴灭口。
  韩蛰击飞铁箭,连同飞扑而出的樊衡一道追过去,将两人活捉。
  这场伏击大获全胜,五名刺客尽数落网,还都好好的活着。
  韩蛰随即唿哨召来下属,将刺客身上藏的毒药尽数卸了,带往锦衣司。
  ……
  锦衣司的牢狱外,火把熊熊燃烧。
  年节的热闹氛围似乎被隔绝在外,墨色深浓的夜晚,这座牢狱愈发森冷高大,黑睽睽的暗影像是蹲伏的巨兽,许多鲜活的人命有进无出——其中不乏恶贯满盈的江湖宵小,也不乏人面兽心的朝堂重臣。
  五名活着的刺客,能吐出的东西实在不少。
  韩蛰在狱中整整待了一宿,次日清晨,便带两名随从亲自前往笔墨轩中。
  年节里生意冷清,笔墨轩关门数日,初四时重新开张,也只有半数伙计留下来照应,生意门可罗雀,都颇清闲。
  韩蛰过去时,伙计正懒洋洋地卸铺面门板,见有官差过来,也不认得品级,只陪笑道:“大人您来得可真早,快里边请。”
  “你们掌柜呢?”韩蛰身后紧随的下属问道。
  这显然是来者不善,伙计犹豫了片刻,正想推辞,见韩蛰面色冷厉,不敢撒谎,只好道:“各位大人稍等,我这就去请他。”说罢,匆匆回身入内,不多时,便请了郝掌柜出来。
  郝掌柜满面堆笑地迎出来,见是韩蛰站在当堂,忙恭敬行礼,“大人光临鄙店,可是为高公子?快——给几位贵客看茶。”
  韩蛰面色冷淡,“有件事要请教,锦衣司走一趟吧。”
  “哟,这……”郝掌柜脸色一变,笑容堆得更浓,“草民就是个规规矩矩的生意人,不知大人有何见教,只管在这里问,草民若知道的,绝不敢隐瞒。”
  韩蛰面色冷沉,懒得跟他废话,命人拿下。
  郝掌柜哪肯就范,两只肩膀被捏得生疼,忙求饶道:“哎,这是怎会说的……”话音未落,后头帘子掀开,传来少年人清朗的声音,“大清早的,韩大人好威风。”
  “高公子。”韩蛰眼皮微抬。
  高修远快步走到跟前,“郝掌柜是生意人,不曾犯过半点刑律,韩大人就这样空口白牙地抓人吗?”他自入京城,便颇得郝掌柜照拂,见老人家恭敬陪笑还遭受欺压,实在看不过眼,仰头盯着韩蛰,胸膛微微起伏。
  两人上回见面还道谢寒暄,再碰面,却又成了这情形。
  高修远的父亲当年蒙冤,便是刑部和锦衣司联手促成,加之锦衣司狠辣之名在外,行事又诡谲神秘,对锦衣司深为厌烦。彼时虽非韩蛰主事,高修远因厌恶锦衣司,对韩蛰亦无好感,见他强横闯入捉人,自然不满。
  韩蛰将他瞧了片刻,忽然动了动唇角。
  “锦衣司拿人,向来如此。不过既然你问——”韩蛰自袖中摸出一枚核雕,在高修远跟前晃了晃。旋即,将那核雕递到郝掌柜跟前,“认得吗?”
  那核雕瞧着并无殊异,却有一处破了皮,里头空荡荡的。
  郝掌柜面色微变,顿时停止了挣扎。
  这前后转变尽数落入高修远眼中,他愣了愣,见韩蛰将那核雕抛向自己,顺手接了。
  “此地不宜久留。”韩蛰念他出手相助令容的好意,淡声道:“高公子另寻下处吧。这笔墨轩的事,好好想想。”
  说罢,叫人押了郝掌柜,出门后塞进锦衣司那通身漆黑的马车。
  高修远愣怔片刻,将那核雕托在掌心,丢下瞠目结舌面面相觑的伙计,从后门出去,在后巷慢慢踱步。
  刚才郝掌柜脸色骤变时,他便明白,韩蛰并非无故捉人。
  能劳动锦衣司使亲自捉人,可见这位面相和善、风雅有趣的郝掌柜并不是他所以为的那样简单。上京后许多事情浮上脑海,郝掌柜的许多奇怪举动也愈发清晰,他在清冷晨风里站了片刻,渐渐有了头绪,俊秀的脸上蒙了寒冰,捏紧核雕,强压怒气,径直往田保的住处跑去。
 
 
第65章 藏娇
  田保的住处在皇城脚下, 是永昌帝御赐的宅邸,宽敞气派。因年节里没朝会,永昌帝整日泡在范贵妃的温柔乡,田保昨晚值了夜, 早晨暂时得空,留下最器重的小徒弟在旁伺候,先回住处歇息。
  谁知一到屋里,就见管事匆匆来报, 说昨晚刺杀失手, 刺客尽数被锦衣司带走。
  田保听了大怒, 将管事斥责一通, 闷在院子里,考虑应对的法子——思来想去,半天也没什么周全的法子, 毕竟刺客已经进了锦衣司,他的手再长,也伸不到韩蛰的地盘去。只消韩蛰严刑逼问,必能扣他个指使人刺杀御史的罪名。
  他没法杀人灭口, 就只能跟皇帝求情,仗着永昌帝对他异乎寻常的亲近,求个平安。
  ——这样的事情,从前也有过许多回。如今虽形势严峻, 他多求些情, 说说旧日的好处, 往韩蛰构陷诬赖的方向引,引得永昌帝忌惮怀恨,必定还会护着他。皇帝毕竟坐着龙椅,庇护他的本事还是有的。
  只是那将他骂了许久的御史逃出性命,终究叫人气闷。
  田保由低贱卑微的小太监飞黄腾达,最恨人拿他的太监身份藐视嘲讽,想着那奏章上的犀利言辞,心中更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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