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嫁以后——溪畔茶
时间:2018-05-27 10:30:41

  可是除此之外,他再没有可以与先韩王世子以及延平郡王挂钩的地方了。
  排除掉所有不可能的,这就是唯一的可能。
  莹月的眼泪流下来,她没有向方寒霄求安慰,只是反手将他抱住了。
 
 
第128章 
  “我没事。”方寒霄很快平复了下来,向后摸到她柔软的手,握住,他过了最起初的惊骇情绪,但也仍需要一点支撑。
  莹月很快惊悚地想起来:“那天皇上召老太爷觐见——”
  以抚慰他丧子之痛的名义!
  莹月的心脏都揪起来,不论方伯爷是个怎样的人,如果他真是被皇帝灭的口,杀完了人家的儿子,再若无其事召老父亲去抚慰,这一种手段,简直冷酷而毫无人性。
  方寒霄顺着她的低语,想到了那天的异样。
  提醒皇帝召见方老伯爷的是吴太监,觐见时打量了方老伯爷好几眼的还是吴太监。
  他想看什么?方老伯爷有没有发现儿子死得蹊跷?
  如果发现了,那方老伯爷作为一个父亲,面对杀死儿子的仇人的时候,必定多少有点破绽露出来——从这一个思路来说,虽然冷酷,但居然是可以说通。
  方寒霄无意识地捏着莹月的手指,大概是冥冥中有注定,那个时候,他们还完全没有发现整件事和吴太监有关系,因此一切都风平浪静。
  以方家如今老弱废的现状,皇帝也应该可以放心,不会再对“无知”的方家做什么了。
  人生真是讽刺而荒唐——有时候,弱势居然也可以是优势。
  但是他不能就贪于眼前的短暂安全而退缩。
  吴太监不会放过他们,除非,他可以装一辈子哑巴,为了不勾起仇人的警惕心,永不暴露他痊愈的真相。
  可是凭什么——
  “啊。”
  他心中又不平静起来,不留神使了一点力气,莹月的手指被他捏痛了,忍了忍,没忍住,还是发出了一声小小的痛呼。
  方寒霄回过神,忙松开了,小心地摸了两下她那根手指的指肚,问她:“我使很大劲吗?”
  “没有,没事。”莹月否认,又往他那边挨了挨,这件事完全超出了她的认知范围,她不知道可以帮他什么,心里着急,又没有办法,笨拙地想努力安慰到他,哪怕一点也好。
  方寒霄感觉到了,伸臂把她揽住,她微凉顺滑的发丝挨在他的手臂内侧,他笑了笑——他也很惊讶自己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大概再可怕的事,多在心里滚两个来回,那种吓人的感觉也就麻木了。
  他还可以哄莹月:“说了这么久的话,睡吧,不要多想,别的事,明早起来再说。”
  莹月也想不了更多,她能把这种事接受下来就很不容易了,后续要怎么办,脑中都是空白的。
  她只是担心方寒霄,在他怀里窝了一会儿,觉得他和平常不同,吐息间仍有些燥意,她挣扎了一刻,忍不住,往他身上蹭,又迟迟疑疑地去捏他的中衣——
  她原来就枕着方寒霄的手臂,挨得极近,再一动,可想而知。
  方寒霄发着愣,手掌抬起揽住了她的肩膀,问她:“你怎么了?”
  夫妻做到现在,他其实会意得到莹月想做什么,但他又有点不敢相信,毕竟,她面嫩得很,还没有过主动的时候。
  “我,我看你很不开心——”莹月脸红透了,声如蚊呐,又吞吞吐吐地跟他讲。
  她想到他的遭遇,也是心疼得没办法。
  “噗。”
  “你笑什么呀!”莹月恼羞成怒,气得捶他。
  什么人!
  她鼓起这么大的勇气,还是孝期呢,他不领情,还嘲笑她!
  “我,”方寒霄抖得说不成话,他又不敢大声,好一会压下来笑意,才吐出来完整的一句,“我不开心,所以你想让我开心开心?”
  这句话听上去好像没有什么,是顺着她的话下来的,但不知道为什么,被他那个低低略带喘息的声音一说,就——非常下流。
  莹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蒙头往被子里一躲,还想把被子抢走卷到床铺里面去,不跟他再挨着。
  “好了,好了,”方寒霄一句话未完,又笑得抖起来,一边伸手把她拽回来,赔礼,“我错了,我不是笑你,我是开心的。”
  莹月现在听不得“开心”两个字,一听,她又要炸,但被他拽着,又走不掉,气得就胡乱伸脚踹他。
  “好啦,不生气了,我错了。”方寒霄搂着她,又跟她赔一遍礼,哄她。
  莹月得到了充足的台阶,才慢慢消停下来。
  “我不识好人心——”
  方寒霄不知是故意的还是真的怕赔礼赔得不够,又来一句,莹月忙伸手把他嘴捂上:“不许说了。”
  方寒霄倒是听话,在她手里点了下头,这回才真的安静了。
  这么闹了莫名其妙的一通,说实话,才谈过那么严重的事,现在要说想怎么样,那是真的都提不起兴致来,但像先前那般沉重的气氛,也跟着一扫而空了。
  方寒霄摸了摸她的头:“睡吧,天大的事,明天再说。”
  “……嗯。”
  **
  明天很快到来。
  莹月的安慰是真的有点,嗯,走偏,但也是出奇有效,她的抓错重点把方寒霄从可能的愁云惨雾里拯救了出来。
  关于未来该怎么做,他晨起长考了一个时辰,已经有了大概的头绪。
  方老伯爷那边,暂时先不去告诉,方老伯爷受的打击够多了,对方家来说,事态目前没有恶化,也不用马上去让他老人家无法安宁,待他能找到更详实的证据,将所有推测落实后,再一起商量看要怎么办。
  至于方寒诚,那是肯定不必与他说的,虽说被灭口的是他父亲,但他既帮不了忙,那就维持这个纨绔糊涂的样子,反而最容易保命。
  再至于怎么找到证据,方寒霄将目标放在了延平郡王身上。
  如果吴太监就是他一直在寻找的那伙凶徒之一,那么这同时意味着,延平郡王刺杀案也是他一手安排的。
  他会派人跟踪延平郡王就不足为奇了,延平郡王懵然无知,不知为了什么事,居然还敢主动上他的门——
  不,等一等。
  方寒霄眉心锁起。
  与凶徒有关的五桩或未遂或成功的凶杀案里,他和徐二老爷、延平郡王都活了下来,方伯爷和先韩王世子死了。
  这个生死的组合不大对。
  他当年死里逃生,可能是因为凶徒初出茅庐,排兵布局技艺不精,令他在护卫拼死保护下逃出了一条生路,但是随后,先韩王世子是在偷偷带兵前往边境时战死,他身边的护卫,一定比他的更为精良,那个场面,也比他在京郊被劫杀时复杂得多,而凶徒完成了刺杀,给了先韩王世子致命的一刀——
  足见凶徒手段的进化。
  五年后,这伙凶徒经验只会更足,但于去年刺杀延平郡王时,却失败了。
  现场只留下了一把刻有韩王府徽记的长枪。
  ——其后的阉人尸体是于星诚机缘巧合又坚持不懈才从河里打捞了出来,如果于星诚稍微懈怠一点,疏忽一点,这个证据都将沉于河底,永不为人发现。
  假设一下就没有发现这具尸体,那么当时的朝堂景象会是什么呢?
  这个锅一定会被扣到韩王头上,延平郡王作为苦主从扬州上京后,也一定会不遗余力地推波助澜。
  韩王最终在这一次事件中没有什么损失,是因为延平郡王很快收手认怂了,而他所以认怂,则是因为他被于星诚恐吓住了——如果他敢拉扯韩王,那么于星诚就将以阉人为名目,奏请皇帝彻查三藩王府,找不找得到哪个王府少了阉人另说,各藩都一定有些不好让皇帝知道的台面下的动静,这些要是被翻了出来,那得不偿失。
  所以事实上,延平郡王遇刺的真正剑指所在,很可能不是延平郡王本人,而是韩王府。
  至此,延平郡王案与先韩王世子之间的共通点也出现了。
  而新的问题,也出现了。
  韩王母亲在时,与还任太子的当今皇帝是有一点不和,但人都已过世,先帝时的老人如今宫里只有一位卫太妃,而韩王远之甘肃,多年安静,这几年朝中争储闹得沸沸扬扬,韩王都没出头。皇帝富有天下,为什么还要和一个几乎不用放在眼里的异母弟弟计较呢?
  多大仇。
  方寒霄没有犹豫,铺纸磨墨,从他离开甘肃以后,为求隐秘,他没有再和韩王联系过,但这个至关重要的问题,他必须要和韩王求证——即使很可能求证不出什么,因为如果韩王当年就知道与皇帝结有深仇大怨,嫡长子遇刺,绝不会不把皇帝列入怀疑范围。
  毕竟拥有这份能力的人实在不多。
  但他得试试,他不直接寄到韩王府,中间自有据点可以接收转交。
  斟酌着写完信以后,他不闲着,接了莹月倒给他的一杯茶,又开始琢磨上,怎么去从延平郡王下手了。
 
 
第129章 
  方寒霄此前没和延平郡王怎么接触过,毕竟对方郡王之尊,但他现在想接近,那也是有渠道的——好比往日重现,延平郡王也是他的连襟。
  就是这么巧。
  他那时随手给徐家二姑娘支了个招,让她借选秀逃离家中的酷烈,是真的没想到,会到这时用上。冥冥之中看似随手乱放的棋子,一切自有安排。
  他现在首先想搞明白的一件事是,延平郡王为什么偷摸去找吴太监——这跟自投罗网也差不多。
  吴太监倚靠天威,胆量绝不是常人能比拟,他已经杀过一个郡王世子,一个伯爷,且对延平郡王已经下过一次手,一旦察觉或误会到延平郡王知道了什么,他不会畏惧手软,延平郡王极有可能步上方伯爷的后尘。
  莹月听了他的推测,很担心:“那我可以做什么?”
  方寒霄犹豫片刻,他不大想把莹月牵扯进来,但现在延平郡王的命运一定程度上也是和他捆在了一起,如果皇帝对韩王有那般大的恨意,那所谓替韩王争储肯定是不可能了,先把诸人的命保住了才是要紧。
  他最终给莹月只安排了一项任务:去问一问惜月,延平郡王究竟何以要走近吴太监,能问出来最好,若是惜月不知道,不要勉强,马上作罢,他另想法子就是。
  莹月慎重地答应了,然后先让人给惜月送了帖子。
  她身上的孝还没出百日,虽不算重孝,也不太好往人家里去,还得看惜月什么时候有空,等她上门来。
  惜月隔天就来了。
  来了就是一包抱怨:“三妹妹,幸而你昨日给我送了帖子,我看见了,心里才松了点劲,不然,肯定得跟他吵起来!”
  莹月忙问:“出什么事了?你又和郡王爷不痛快了?”
  “我哪敢跟他不痛快,”惜月眉宇间都是烦躁,“他自己不痛快,心里憋了事,我小心问他,想替他排解一二,又不说,前日出去了一趟,回来本来好了些,一夜睡过来,性子又发了,我劝也不敢劝了,再刺我两句,我在下人跟前都没脸了,只好躲着些。”
  莹月懂了,怪不得她来得这么快,应该是在家受不了延平郡王阴晴不定的脾气了,就便出来透透气。
  惜月端起丫头送上的茶盅喝了一口,就问道:“你说有事,什么事?”
  莹月随口扯了一个:“上回你来,说可能要走了,我总等不到你的信,怕你忙起来忘了告诉我,我不能去给你送行。”
  “原来是这么说的,”惜月叹了口气,“现在,我也不知道了,我看出来了,郡王最不喜欢人问这个,我哪里还敢去戳他的心,行装我也不收拾了,就那么随它去罢。”
  莹月安慰她:“不走也好,就在京里。”
  “哪能呢,我们说了又不算。”惜月道,“我瞧郡王大概就是在忙这个,只不知忙出个结果没有。”
  莹月听她的话音,好似她许多事都不知道,延平郡王谨慎,都瞒着她。
  她对于要问的话就不抱什么希望了,但惜月喝着茶,与她闲聊,倒是又想起了什么,问她:“你们府里二房那边如今又好了?”
  提到这个,莹月觉得哭笑不得:“我不知算好还是不好,二姐姐,你不知道他们多能闹腾,孝期里也不顾忌的,动不动吵闹得阖府都知道,两个人,互相都看不上,偏捆到了一起,他们吵还罢了,还摔东西,摔的最多的是茶具,上好的瓷器,摔一个,一套都没法用了——”
  “奶奶,又吵上了!”石楠刚从院子外回来,听玉簪说郡王妃在里间坐,原没想进来,但正听见莹月说到这个,忍不住探头进来分享了一下。
  “呦,”惜月笑了,招手叫她进来,“你细说说,在吵什么?我们听听解个闷。”
  惜月做了郡王妃,但仍和自家奶奶好,石楠便也不畏惧她,笑嘻嘻地进来行了礼,就连说带比划起来,“这回是个新闹法,二爷住书房,二奶奶才有事去找他,才进门,就听见里面有些哼唧的动静,二爷脱了裤子,一个丫头跪在他腿跟前——”
  惜月成婚不过数月,脸皮也不甚厚,都听呆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薄嗔指她,“你这丫头,好不害臊,还没嫁人,什么话都敢说了!”
  石楠忙道:“不是,您误会了,没有——”她也红了脸,道,“没有做什么,二爷在前院空地上学骑马,把腿上的肉磨伤了,丫头替他上药。”
  惜月明白过来,但又纳罕:“怎么,这是开窍上进了?”
  莹月也是头一次听见方寒诚做这个事,也惊讶地望过去。
  “哪里,我看是叫二奶奶欺负怕了,大概想学点本事防身罢。”石楠憋着笑,“王妃,您不知道,二奶奶当时看见那个样,也误会了,她是武将家出身的,可是悍,不等走近,手里拿着的账册本子就砸了过去,极有准头,把二爷的额头都刮出了一点血丝,二爷一个字没来得及说,二奶奶劈头又大骂了他一通不孝。”
  可不是么,孝期宣淫,人伦大过,就方寒诚从前的行径来看,他守了这段时间了,要说憋不住找个丫头散散火什么的,实在正符合他的为人。就是没想到,这次真是个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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