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侧躺在躺在草丛间,头发上沾满了泥土和落叶,乱糟糟的就跟鸟窝一样。但是这无损于他的美貌,白皙如玉的脸庞,狭长的双眼紧闭着,如果睁开眼想必一定勾人得紧,淡粉色的唇也轻抿着。那张惊艳到极致的面容,宛若谪仙跌落凡尘,想来是一位风度翩翩的俊俏郎君。
此情此景,杜妧莫名想到了一句话……
粗服乱头,亦不掩国色天香。
杜妧脸刷一下的红了,老乡未免也长得太犯规了。她挥挥手,“甲一,你去把他弄醒。”
侍卫队长抱拳应了一声,从一个侍卫手里接过水囊,旋开盖子,将水浇在那个人的脸上,对美人丝毫不怜惜。那个人咳咳了几声,悠悠转醒。
斐瑾城感觉自己的头很晕,视线模糊,他皱起眉头,一群不知谁家的侍卫持刀对着他,一挑眉,冷凝的目光直视被侍卫团团围住保护起来的胡服姑娘,冷声道:“你们是谁派来的,在下的命没想到有这么多人惦记啊。说罢,你们有什么目的?”
他先前掉下山崖,现在这片树丛茂密的山野之地,莫非就是崖底,怎么看上去不太像呢?
甲一上前一步,用绣春刀压住他,冷哼了一声,“我看你才应该好好解释一下为何出现在此处。冲撞郡主仪驾,你说该当何罪?”
斐瑾城很想冷笑,先皇时夺嫡惨烈,除了最后赢家当时的九皇子也就是后来的先皇,宗室凋零。先皇不想自己的儿子也闹得这般惨烈,只守着皇后一人,也因此只得了一子一女。燕朝在陛下继位之后本来是不该有郡主的,但是,陛下与长平公主关系亲厚,且陛下的兄弟姐妹也唯有公主一人,才破格封公主之女为长乐郡主。燕朝就那位一位郡主,他在南地怎么冲撞到燕京城的郡主。
斐瑾城低头看到了自己的手,他愣住了,心内掀起波涛巨浪。他很想告诉自己“子不语怪力乱神”,但是,这双手不是他的,这具身体也不是他的。
杜妧看他长时间不言语,知道是被突然穿越惊呆了。她咳咳了两声,“甲一,你看看这位郎君可是醒过来了?”
“是,郡主。”
在甲一要扇他两巴掌之前,斐瑾城幸运地回过神来。
他这下回过神来,仔细盯着甲一的侍卫锦服,玄色为底,银线勾勒流云纹饰,袖口处用金线绣了麒麟。他心下震惊,这分明就是宫中侍卫的形制,陛下遣天使去南地宣旨时,身边的侍卫穿着的锦衣就是这样的质地和样式,不过上面的流云纹饰远没有这么精致繁复。
他猜测到,莫非这位就是长乐郡主?
原先的身份自然是不能用了,斐瑾城思索片刻,他的母亲姓宋,他开口道:“在下宋欢,字瑾城。不知姑娘就是郡主,惊扰了郡主出行,还望恕罪。”
杜妧旋即就在心里竖大拇指,这老乡厉害了呀,拽文言文挺熟练的。
杜妧看着周围的一圈侍卫,有些苦恼,哎呀,该怎么和他相认呢?
斐瑾城看这位长乐郡主只是呆愣愣地望着自己,提醒道:“郡主?”
第3章
陆逍见杜妧皱眉沉思,冷冷扫视了一眼斐瑾城
不过是一个长得俊俏了一些的儒生,也不知道突然冒出来是打了什么主意。
甲一并不叫甲一,他是昔日燕朝军神镇国将军杜若生收的义子,本名陆逍。虽然陆逍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但是按辈分,他是杜妧的小叔叔。
如今国家无战事,陆逍入了长平公主府担任侍卫长一职。只待日后入了燕帝的眼,再得长平公主美言几句,便能平步青云。
陆逍虽不屑这种晋升方法,却也知道如今武将晋升也只能靠这种办法,若是为了脸面死撑,怕是一辈子也无出头之日。
既然入了长平公主府,接了侍卫长一职,陆逍便尽心尽责,此时他上前解释:“启禀郡主,卑职听说南地那里的人是把某某娘子称呼为某某姑娘,某某郎君则是以某某公子代替。而且,如此弱不禁风的模样在南地很是盛行。”
这几年南地的发展在五大世家之一斐家的领导下颇为迅速,至少不再是让人一提南地,第一反应就是瘴气、毒虫、流放、夷民。他们的日常称呼也慢慢由北地人所熟知和理解,而不再是自卑地一出南地立刻就改成北地习俗。
杜妧根本没在意“娘子”、“姑娘”这个点,不过她听了陆逍的解释仍是朝他温浅一笑:“原来如此,三娘受教了。”
杜妧的温言软语惹得心里住了个纯洁宝宝的陆逍脸色一红,旋即转过脸去。
杜妧:“……”少年郎,你面前的我才十二岁,小学刚毕业的年纪,你脸红什么?
杜妧扭头看向斐瑾城:“看来宋公子是南地而来,怎的落魄如斯?可是遭遇了不测?”
斐瑾城微微一愣,显然没想到一时疏漏就被人识出出身。
不过,这也没什么。
斐瑾城眉目冷淡地想,他不会和这位受万千宠爱的小郡主有任何交集的地方。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尽快脱身,返回南地。
他眸光晦暗,自己的魂魄暂居于此,那他的皮囊是否又借居了一条恶鬼?
“在下南地人士,外出求学途中,被人打晕,”斐瑾城微微皱起眉头,“一路浑浑噩噩,如今醒来,才知道已是身在燕京,还冲撞了郡主,实在是……”
斐瑾城眼眸低垂,声音清冷如玉石撞击,让杜妧的耳朵酥了一把。
她在心中暗自赞许,这理由编的不错,很符合燕朝国情。
杜妧尽职尽责地扮演一位好心的引导者和金大腿:“那宋公子如今是要去何处?我乃长平公主府上的长乐郡主,宋郎君可有需要我府上帮助的地方?”
看着旁边对他虎视眈眈的十几个拔刀相向的锦衣侍卫,斐瑾城不屑地想,你们府上的侍卫不把我扔去京兆府的大牢就谢天谢地了。
虽然是这么想的,但是现在身为一个咸鱼的斐瑾城并不能讲话这么不走心,他婉拒道:“不必劳烦郡主,郡主不怪罪我惊扰尊驾,在下已十分感激,又怎能劳烦郡主?”
杜妧眸光清澈,长长的睫毛下是水光潋滟的丹凤眼。
她温柔道:“宋公子的衣裳都被人换了,怕是路引、户籍什么的都被拿走了吧。”
斐瑾城愣了一下,不知道这位郡主想要做什么。他点头苦笑道:“在下身边确实没有了户籍和路引。”
杜妧温声道:“你一个外乡人怕是不知道京兆府的位置和规矩,正好我们也要回城里,宋郎君若是不弃,还是一同下山。我请侍卫长送你去京兆府说明情况。”
斐瑾城看着杜妧,这是一个明眸皓齿的小美人,眉间一点朱砂痣更添几分妩媚,从现在的容貌已可窥见日后的姿容绝世。腰配长刀,箭囊斜挎在背上,一手持弓箭,一手牵着她的枣红马,又有着少年人的青春活泼。
斐瑾城紧皱的眉头松开了些许,也许这位真得只是个被教养得心地纯善的小姑娘。他思索片刻,应道:“那就多谢郡主照拂了。”
杜妧很激动,表现出得外在就是眉眼弯弯,眼眸中像是盛满了细碎的星辰。
她心里默默呐喊,保证不辜负广大穿越的人民群众对我的信任。
斐瑾城冷峻淡然的眉眼微微颦起,有些疑惑,这世上真的有一心为了他人的善心人吗?
他自小长于五大世家之一的斐家,入目所见,不过是为了利益来往之人。
第一次感受到这种善意,他觉得这感觉还不错,斐瑾城的眼神不自觉地温柔了一瞬间。
杜妧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办户籍需要认识的人相互证明,宋郎君你在燕京有没有认识的人?”
斐瑾城冷淡着眉眼,斟酌语句道:“在下在燕京城中倒还认识一两个南地来此行商的朋友,倒不用担心这身份问题。”
杜妧眼睛一亮,对呀,她怎么没想到呢?知道买通商人来为自己证明,这哥们真是人才啊。
两个人各怀心思,倒还能互刷好感。最后杜妧提议道:“那我们现在下山吧。甲二、甲三,你们共乘一骑,甲三你的马让给宋郎君骑。”
说罢,杜妧足尖一点,率先翻身跃上枣红马。
甲三朝斐瑾城拱手抱拳:“请。”
斐瑾城却并不想接受这个好意,他有些尴尬道:“在下马术不精。”
杜妧想起来了,来自现代的穿越者会骑马的概率少之又少,她觉得自己这个穿越者援助站的站长当的真是不称职,虽然这个援助站目前只有她一个人。
她朝斐瑾城歉意地笑笑,“是我思虑不周。”她想了一下,“这马很是温顺,宋公子也不必怕。”
斐瑾城摸了摸鼻子,对着一行人齐刷刷转过来的目光报以不好意思的浅笑。在古代人看来不会骑马就和现代社会男孩子不会骑自行车一样令人震惊,堪称达到臭表脸第一境界的斐大人表示,他也是会害羞的呀。.°(*`*)°.
他面色严肃,决定拼着老命试一试。斐大人用手搂着马脖子,一手撑着马背,终于艰难地想跨上去了。结果这匹马很不高兴,猛地一甩就把斐瑾城给摔下去了。幸好杜妧之前让甲三看护着点,才没让斐瑾城这条新捡回来的小命儿就这么没了。
斐瑾城摸摸鼻子,他小时候被马从背上狂甩下来的记忆太过深刻,导致他完全失去了平常心。
最后,我们号称是算无遗策的斐大人不得不在侍卫的帮助下慢慢爬了上去,和甲三共乘一骑。
下山途中,一行人骑着马慢悠悠的在林间穿行,待经过一处李树林的时候,杜妧抬头四顾,觉得周围似乎特别寂静,听不见鸟语蝉鸣,而是那种死一般的寂静。
甲一缓缓停下马匹,神情冷峻,拔出绣春刀警觉地朝四周张望。
斐瑾城也用沉静幽深的目光环顾四周,敢在天子脚下对长乐郡主不利的人会是谁家的呢?他不由得面露嘲意,他这几天是命犯太岁吗?一直碰到刺客。
草丛中、树上分别有黑衣刺客身形矫健地闪出来,一句废话都没有,直接杀上前来。
陆逍点燃烟火弹,试图向外示警。点燃的烟火弹滚到地上,没有迸发出璀璨的烟火。
他眼神锐利可怕,很显然,在堪称京城一霸的长平公主萧玉京的眼皮子底下有人动了手脚,还成功了。
他顾不得许多,拔出长刀,大喊一声,“保护郡主!”
长平公主府的侍卫结成列阵,防御刺客。厮杀开始。
甲三也跳下马去,加入了混战。
那匹马感受到了危险,又没了甲三驾驭,竟不受控制地驮着还待在马上的斐瑾城往山林中狂奔。
杜妧很着急:“宋公子,危险!”
那些刺客对于斐瑾城并没有任何兴趣,他们的攻击都是朝杜妧这里来的。
杜妧看见斐瑾城避过了那些乱飞的流矢,松了一口气。
突然,不正常的风声呼啸而来。杜妧来不及细想,就朝旁边一歪,险而又险地避过去,狼狈地从马上滚到了地上。
她骑的那匹枣红马哀鸣了一声,方才那箭没射中杜妧,却有另一只箭射中了枣红马,另外几匹马也被纷纷射中。
一开始刺客的目标就是想要声东击西,假意射人,实际上是为了射中他们的马,将他们困在这篇林子里。
一个刺客隐藏在黑布下的面容轻轻扯动了一下,似乎在嘲讽他们负隅顽抗的愚蠢。
如果外面没有人知道这里正在进行一场恶战,那么侍卫们们总也有一时疏忽的时候,到那时,这位娇滴滴的小郡主不死也得死。
他也很可惜这样一位绮年玉貌的小娘子就这样香消玉殒,可是谁让她挡着侯府的富贵通天路了呢?
杜妧的眸光一沉,一双斜挑的丹凤眼微眯着。背上斜挎的箭筒里还剩下几支剩下的箭,她抽出一支,弯弓搭箭。“嗖”的射出去——
刚刚那个得意忘形的刺客感到胸口一凉,他缓缓低下头,胸口处插着一支箭。他的眼睛中带着难以置信,朝后倒下。
杜妧注意到,看见一个同伙死了之后,剩下的黑衣刺客朝其中一个人的方向看过去,接着下手反而愈发地凶猛无所顾忌。
甲一的神情愈发的冷峻,护在杜妧周围,砍杀一个又一个胆敢过来的人。
正相持不下的时候,杜妧看见不远处飘起了一道青烟,直直地朝上。她眼睛一亮,这说明前山书院的人能知道这里的情况了。
她此次打猎的出行阵仗十分壮观,而且长平公主必定提前派人知会过,他们不可能不知情。
还活着的几位刺客先生在黑色头罩下的神色陡然一变,明显有些慌张。看来他们也知道当外界知道这场刺杀,援兵到来之际,自己就将彻底死路一条。
他们既然有退走的心,必然动作慌乱。陆逍却没打算放过他们,他手势一做,长平公主府的侍卫们缠住他们,步步紧逼。
厮杀结束后,地上的枯枝干叶都染上了血迹。十几具尸体躺倒在地。
站在一地血泊中,杜妧脸色有些发白,手紧紧攥着袖子,眸光黯淡。
她递给甲一一方手帕,叹了口气:“侍卫长,看来最近有些人很无聊啊。”
陆逍接过帕子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手帕掩盖住了他的不知所措和脸红。“郡主不必担心,我、我会一直保护郡主的。”
密林中传来许多马匹和人行走的声音,陆逍顿时神情冷峻,杀气腾腾的看向那里,喝问道:“什么人!”
第4章
“郡主勿慌,是我。”
斐瑾城牵着那匹马,看起来有些狼狈,他身后跟着一些书生打扮的人。
他解释道:“这些是玉鸣书院的儒生,方才在下燃起青烟,他们就即刻赶过来,另有人从书院那里的道路下山去”
杜妧朝斐瑾城温柔一笑,向那些明显是骑马疾奔而来的学子郑重地道谢。
那些学子看着满地尸身,心下骇然,好在他们能过来的这些都是为人仗义且精通骑射之人,不至于看见尸体就被吓成软脚虾。
斐瑾城忽然面色一变,飞扑上去。
杜妧没有意识到身后发生了什么,突然就被斐瑾城抱住扑倒在地。
等推开了斐瑾城,才发现方才是一个诈死的刺客偷袭她,被斐瑾城挡住了那下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