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杜妧还是大吃了一惊,因为确实没想到二哥的胆子这么大,她左右环顾了一下,除了站在不远处为他们把风的云娥没其他人。她压低了声音:“二哥你胆子也太大了吧,当心被发现以后爹对你家法伺候。”
杜韶这时候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一阵后怕,一张精致秀丽的小脸都吓得煞白,“三妹,不、不会有人发现的吧。”
杜妧看他被吓得可怜,修长的眉毛一挑,“现在知道怕了,早干嘛去了。”
杜韶不服气地说道:“要不是我去偷听,怎么可能知道是谁要害你。小没良心的,二哥这是为了谁你不知道吗?”
杜妧愣住了,“幕后主使已经审出来了?是谁?”
杜韶斜斜地看了杜妧一眼,“哼。”
杜妧知道这是自家亲亲二哥在傲娇,她丢下仅剩不多的节操,靠着十一岁的外表抓着杜韶的手死活不肯放手,装嫩撒娇双管齐下,“二哥,你说到底是谁想要我的命?”
看见三妹软软地朝自己撒娇的样子,杜韶顿时生出身为哥哥的豪情万状来。他刚想脱口而出一个名字,想到了一件事情,又挠挠头,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
杜妧:“……”撒娇大法已经过时了吗?
杜妧瞬间觉得小心脏拔凉拔凉的,哀怨道:“二哥已经不喜欢我了吗?说好的做一辈子互背黑锅的好兄妹呢?”
杜韶被杜妧哀怨的小眼神给吓着了,生怕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杜韶垂头丧气地报出了一个名字:“好吧,是信阳候府干的。”
杜妧眉头紧锁,继续追问:“信阳候府?他们为什么要杀我?”
杜韶苦着脸,自暴自弃地叹了一口气,把所有话都交代了:“皇后娘娘要讨你做衍表兄的媳妇儿,阿娘也觉得这主意好。信阳候那老贼家里有个闺女,也想着当太子妃娘娘,觉得你碍事了。”
杜妧听得目瞪口呆,这仿佛宫斗剧一样的剧情,居然能亲身经历一遍,而且还惹上了杀身之祸。
她叹了一口气,之前就听过阿娘不小心露的口风,想让她以后进宫当皇后,没想到最后是谢皇后先提出来的,杜妧莫名觉得陈阿娇的未来在朝她招手。
杜妧掰着手指头算了一下,疼爱她的皇帝舅舅、堪称京城一霸的长公主娘亲、不怎么喜欢她的皇后娘娘、很喜欢很喜欢她的太后外祖母,以及一位会当皇帝的表兄。
艾玛,除了彻表弟变成了衍表兄,其他人物背景及其动机,真的是一毛一样啊。
看着杜妧只惊不喜的表情,杜韶顿时心里咯噔一下,他试探地问道:“三妹,你难道不喜欢衍表兄吗?”
杜妧看了一眼五行缺智商的二哥,从牙缝里蹦出来几个字道:“我把他当哥,你试试和大哥成亲是什么感受?”
杜韶下意识地反驳道:“关我什么事,我和大哥……,那恶心死了。”
“哦哦哦,”杜韶反应过来,“所以,你不想嫁衍表兄?可是日后衍表兄要是当了那个啥,你就是那个啥了。三妹你不动心?”
杜妧翻了个白眼儿还给杜韶,“我特么又不是禽兽,能为了荣华富贵对自己哥下手。再说,咱家难道还缺这些吗?我有个皇帝哥那是帮我撑腰的,我要是嫁给衍表兄,那就是去受罪的。”
杜韶是个关心妹妹未来幸福的好哥哥,当下愁眉苦脸道:“那可怎么办?阿娘的性子你也知道。而且,要是娘要是去求,阿舅肯定会答应的。三妹,你真的不喜欢衍表兄?”
以杜妧感人的情商,她想了半天,一甩手,“不想了,大不了我一哭二闹三上吊。”她郁闷道:“唉,阿娘可真是……”
杜韶也很烦恼,他陪着杜妧一起唉声叹气。
不知道是不是那碗安神汤的作用,平时这个时间段还能继续活蹦乱跳的杜妧和杜韶聊着聊着,居然破天荒的感受到了一丝睡意。
杜妧打了个哈欠,挥挥手道:“二哥,我先去睡了。”
杜韶告辞道:“三妹你好好休息。”末了加了一句,“你要是不想嫁,二哥养你一辈子。”
杜妧噗哧一下乐了,笑得眉眼弯弯,“就这么说定了呀,二哥。”
一旁的云娥眼观鼻口观心地低头不语,就当自己不存在。
杜妧洗漱之后,一旁侍候的云娥替她盖好罗衾,点上了安神香,柔声道:“郡主,晚安。”
杜妧闭上眼睛,微笑道:“晚安,云娥。”
闭上眼,杜妧觉得自己的思绪平静宁澈,缓缓飘起。在半梦半醒间,一位漂亮姐姐朝她眨了一下眼睛,“阿妧,祝你做个好梦。这可是穿越司送你的金手指哦。”
杜妧还没来得及询问,就陷入了沉睡中。
第7章
三天前的南地石郡,阴雨连绵,狂风肆虐。
斐瑾城身边的仆从怡奴此时边策马边对身前的人说:“主人,他们追来了。”
话未说完,一支黑色利箭直射中了怡奴,他尖叫一声滚落下马。
斐瑾城不擅御马,很快就被逼至崖边。他看着一支支飞来的黑色箭矢,心一横,从崖边一跃而下。
失重的感觉让他感到死亡的恐惧,斐瑾城猛地睁开眼,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他现在还活着,不管是以什么身份。
第二天一早,云娥看着眉头紧锁,不安地呢喃着不要的杜妧,轻轻推醒她:“郡主,别怕别怕。这是梦,醒来就好。”
杜妧慢慢睁开眼睛,缓缓吐出了一口气,梦里失重的感觉让她现在醒了也有些头重脚轻。
云娥用布巾擦拭掉杜妧额头的冷汗,声音轻柔生怕吓到她,“郡主是做噩梦了吗?那安神香也忒没用了些,郡主不如待会儿再喝一剂安神汤。那是淳于大夫开的,一定有用。”
杜妧摆摆手:“不是昨日的事,我还不至于因为这点小事吓到。”
云娥不赞同地看着杜妧,“郡主怎么能因为怕喝药,就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呢?”
杜妧看着态度坚决的云娥,知道在关乎自己身体的时候,云娥绝对会固执己见,说不定还会去报告给长平公主。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吐了吐舌头:“好了好了,云娘子,我听你的还不行吗?”
云娥这才点点头,服侍杜妧穿上了一件做工繁复精致的淡粉色襦裙,两边的袖子上皆纹有梅花,衣边处是流云纹饰。
她低声道:“郡主,殿下那里让您今日去正院用早膳。”
“我知道了。”杜妧朝着镜子里朱唇皓齿的小美人笑了一下,面容娇嫩得如同江南十里烟云中缓缓盛开的杏花。
一旁的其他几位侍女各自端来铜盆、巾帕等洗漱用具候在一旁,杜妧朝她们微笑道谢,再次拒绝了她们要帮她洗脸刷牙的好意,用柳枝条和一撮盐漱过口之后,出门去长平公主的正院吃早点。
杜妧到的时候,时辰已经颇晚,杜父去上朝了,杜朗和杜韶也已经相继去了玉鸣书院。
杜妧向长平公主问安道:“阿娘安好,今日阿娘可有什么事情要和我说吗?”
长平公主看着一日比一日美丽动人的女儿,满意一笑,“也不是什么大事,琼花宴快举办了,阿娘的三儿长得愈发的水灵,可要替阿娘争口气啊,尤其是不能输给谢家的人。好了,快坐下用早膳吧。”
杜妧很能沉得住气,愣是在知道自己即将成为陈阿娇翻版的时候也依然不动声色。她微微笑道:“阿娘放心,我一定不会给阿娘丢脸的。”
长平公主摸摸她的头,笑道:“琼花宴上各家的小郎君也会去,你可要好好看看。不过三儿不感兴趣也无所谓,到时候你就和大哥、二哥和衍表兄在一块儿待着好了。”
要是之前长平公主这么说,杜妧会很高兴阿娘的善解人意,可惜现在,杜妧脑中警铃一震,一眼识破了长平公主内心的真实想法。
杜妧很警醒,暗道不行,坚决不能让阿娘把自己和衍表兄配一块儿。
尤其是杜妧只要一想到宫中那位看她不顺眼的谢皇后,马上就能联想到各种小说里超级会装的恶婆婆。这种人会在你有利用价值的时候拼命压榨你,而你对她而言一旦没有了利用价值,就会被她一脚踢开。
更何况历史书上有这样的实际案例,陈阿娇和汉武帝,郭圣通和光武帝。杜妧本人是一点都没有想效仿陈阿娇的意愿,傻子才会被坑呢。
而且遗传学表明,她和衍表兄配一块儿就是近亲结婚,有害处一二三。更何况她身负着组织给她的重任,又怎么可以沉溺于儿女情长,被束缚于深宫。
杜妧握紧拳头,此时此刻充满了高尚的觉悟,背后燃起了代表着热血奋斗的熊熊火焰。
为了不辜负组织的信任,杜妧演技超常发挥,表情十分诚恳地说道:“阿娘这般为我着想,我深感惭愧。您放心,我一定在琼花宴中好好表现,顺便找个顺眼的来场轰轰烈烈的恋爱。”
长平公主表情僵硬了,她试图补救一下:“三儿其实不用那么勉强自己,你和衍儿待在一起就可以了。”
杜妧侧头微微一笑,眉眼弯弯,干净得就如同清晨时候的风一样,她温声道:“能为阿爹阿娘争光是我的荣幸,我一定会成为琼花宴上最出彩的那个人。这样就会有很多人来追求我了,阿娘觉得不好吗?”
长平公主:“……”完了,宝贝女儿昨天受刺激太大,脑子坏掉了。
“阿娘,我会去赏花宴多和其他府上的娘子交朋友,”杜妧仰着头,一派天真自然地砸碎她娘的白日梦,“这样我以后就可以给大哥、二哥还有衍表兄牵线搭桥了。”
长平公主听见这话彻底坐不住了,她看着杜妧浑不在意的样子,心里咯噔一下,“你不喜欢你的衍表兄吗?阿娘是说,你的衍表兄,哦,还有你大哥、二哥和别的小娘子成亲的话,三儿你不会不开心吗?”
杜妧让自己看上去无比真诚,“怎么会不开心呢?这样就有姐姐一起喜欢我了呀。她们都是三儿的嫂嫂,会很喜欢三儿的。大哥二哥成亲,阿娘难道不开心吗?”
“当然不是,阿娘也会很开心的。”长平公主摸摸杜妧的头,艰难地说道:“唉,你高兴就好。”
长平公主想了想,转移话题:“三儿,你知道昨日是谁刺杀你吗?”
当然知道,不过杜妧还是乖乖问道:“阿娘,是谁?”
长平公主谈起这个话题的时候,丹凤眼微眯,冷声道:“是信阳候府。”
杜妧从长平公主怀里站起来,腰间环佩叮当,看着她阿娘,仰头问道:“信阳候府?他们家吃了熊心豹子胆,杀我做什么,想谋反不成?”
长平公主并不知道杜妧已经知道了,她含糊其辞道:“谁知道这家人怎么想的,反正今日我就去见你阿舅告状。你陪我一起去,你衍表兄、阿舅、外祖母也都说想你了。”
杜妧就像是没听出画外音一样,长长地“哦”了一声,她状似无意地问道:“阿娘,你刚刚漏说了舅母,舅母就不想我吗?”
长平公主想了想谢玉拙,眼睛一眨,“你阿舅和外祖母喜欢,所以,你舅母也是喜欢你的。”她摸摸杜妧的头发,柔声道:“这个道理,三儿日后就知道了。”
杜妧汗颜,她娘有时候看问题还真是很犀利啊。可是,她不知道外祖母终有一天会老去,而衍表兄也不是阿舅,会无条件的包容长平公主。
她看着依旧自信满满的公主娘亲,心里叹了口气,理理自己的裙子,干脆利落地站起来说道:“阿娘,我该走了,柳先生那里还等着我去交功课。”
长平公主之前左瞅右瞅,就是试探不出来杜妧对姬清衍有任何超出亲戚关系的感情态度,只好先道:“学业要紧,你先去吧,别让人家柳先生等你。”
柳先生是个年纪二三十的女人,梳了妇人髻,常年衣服穿得素淡,她属于比较惨的望门寡,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也定亲了。
结果竹马去了边关战死,只留下青梅一人。大家都是邻里邻居的,竹马的爹娘也不好就这么耽误柳先生的终身,就主动提出当没这回事。柳先生却自梳发髻,发誓终身不嫁。
接下去的故事发展也很平淡无奇,望门寡的柳先生一心钻研学问,文名远播,终成一代大家,即使是那些眼高于顶的读书人也不得不尊称柳先生为柳大家。
后来,杜妧一天天长大,不再适合去玉鸣书院读书的年纪,长平公主就磨着燕帝用几幅皇宫珍藏的的书画打动了柳既明,将她请来当杜妧的先生。
这也是为什么谢皇后讨厌杜妧的原因之一,谢家本来也请了柳先生来赫赫有名的谢家族学教小娘子们,但是被柳先生拒绝了。
之后,柳先生答应了教杜妧,谢家不相信这一切都是出于柳先生的本心,否则这不就是说谢家的小娘子没有一个比得上杜妧吗?对于世家大族而言,这绝对不能忍啊。
谢家想造谣说柳先生的坏话,可柳既明是天下人公认的德行出众,学识渊博。想造谣说是长平公主使手段抢了谢家定下的先生,可有本事谢皇后也可以拿宫中珍藏的书画赐给谢家,让燕帝亲手书写一封推荐谢家族学的推荐信给柳先生啊。
谢家没办法,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谢皇后没办法,开始面带微笑地向长平公主提起要为姬清衍求娶杜妧。
长平公主府里专门给柳先生辟了一个院子,专供讲学之用,杜家的亲戚不会上公主府来,长平公主的亲戚全是一溜儿的皇亲国戚,自然也是单独聘请了女先生,而且那都是远亲了。
至于燕帝,他的后宫至今为止没有公主降生。所以,这么一位才华横溢的先生就单独教杜妧一人,这不能不说是一种缘分。
杜妧向面前这位梳着妇人发髻,鬓角一丝不乱,面容清丽脱俗的年轻女子,恭恭敬敬地行礼问好:“先生晨安。”
柳既明本来正在翻着书卷,听见杜妧的声音,抬她放下书卷,起头来笑了一下,温雅的书卷气尽显,很能让人产生好感。“你昨天没事吧,惹上事儿了?”
杜妧点点头,故作大人地叹口气:“唉,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柳既明一下子就乐了,挑眉问道:“怎么了?受什么刺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