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如今徐丘松也打起了它的主意。
只徐丘松这般遮遮掩掩、从头至尾都未提过朝华长公主的名头——徐锦瑟不由在心中冷笑,想必这献花之人……自然不会是她了。
只可惜,她绝不会为他们培育这千尾鸢的。
徐锦瑟眯起眼睛,这培育之法,既是她的,便不会叫别人拿去献媚!徐丘松打得这好算盘,怕是要落了空了。
第66章 外家
朝华长公主的赏梅宴近在眼前,徐家却又发生了一桩不大不小的事情——魏氏的大嫂、安平侯世子夫人陈氏亲自上门探望来了。
魏氏曾托安平侯夫人替徐锦华寻个教养嬷嬷,没想到人还没到,徐家倒先搬来了京城。陈氏便亲自登门拜访了。
多年未见,姑嫂两人执手泪眼。魏氏只恨身体虚弱,回京许久,竟未能登门。
陈氏只安慰她,待到听说徐家姐妹被邀参加赏梅宴时,直说自己这趟来,原也想让她们同安平侯府的小姐们一道赴会呢。既然安国公府先提了出来,徐氏姐妹自然是跟着堂姐妹去更好。
这赏梅宴在京城中未婚的公子小姐间,可算是一年一度的盛事。陈氏也正担忧魏氏身子不好、耽搁了给孩子们相看,便想借这机会提点于她,不想她早就打算好了。
心中暗叹自己这小姑子心思一向通透,只可惜时运不济,到现在便连身子都败坏了。
魏氏不惯大嫂这同情的姿态,只说要叫孩子们过来,见见舅妈。遂将几个孩子都叫了来。
陈氏瞧着徐锦程挺拔、徐锦华雍容的模样,不由打心眼儿里欢喜,当下从手上撸了个玉镯下来,套在徐锦华手上。
那玉镯触手生温、油润剔透,显见的好东西,徐锦秋瞧得眼都快直了,才见陈氏另取了几个荷包出来,给几人一人一个。心知这才是陈氏备的见面礼,那镯子是单给徐锦华的,忍不住又瞧了几眼。
这番举动落入陈氏眼中,便不由皱起了眉头。只觉这徐家的庶女眼皮子也太浅了,混不似大家小姐。只再看小姑子脸色灰白,眉间一股掩饰不去的羸弱倦意,也只得在心中长叹一声,暗道魏氏能将徐锦程与徐锦华教养得好已是不易了。
再想到今日自己所来为何,便拉了魏氏的手,道当日安平侯夫人为她寻了教养嬷嬷,只恰碰上了徐家上京之事,便不了了之了。开春的时候,安平侯府便请了早年从宫中出来的崔嬷嬷教导家中小姐。索性便接了徐锦华去,正可一同接受教导。
且现下过去,正可一同准备那赏梅宴之事。
母亲要为她请教养嬷嬷?徐锦华头一次听说这事,不由脸色微变。但旋即便掩饰了下来,并未叫人发现异样。
“准备赏梅宴?”魏氏疑惑道。
“妹妹竟不知么?”陈氏有些惊讶,但旋即便想到魏氏刚回京城,赏梅宴又是近些年才兴起的,自是不知这里头的道道,遂解释道:“这赏梅宴于行宫中举行,耗时三天,其中有些东西都要早准备着呢。譬如若要参加绣品之评,那绣品便要早早备好。且为了防止代工,所备绣品必得是快要完工却还未完工的,到比赛之时现场将最后一部分完成才行。”
“原来竟有这许多讲究。若不是大嫂提醒,我还懵懂着呢。”魏氏面上露出苦笑,她离京日久,身子又这般模样,往日闺中好友都未曾走动,消息毕竟不如当初灵通了。
“知道你不便,我这不是来了吗?”陈氏安慰道:“不但你大哥一直叨念,我家韵灵也一直想见徐家表妹呢,正接了锦华过来一道,叫崔嬷嬷着心教导一番,也一起准备准备这赏梅宴。”
徐锦秋闻言一凛,这岂不是要给徐锦华开小灶?到时在赏梅宴上,风头定是又叫大姐出尽了。
魏氏闻言,只瞧着几个女儿,徐锦华与徐锦瑟倒不用说,徐锦秋一脸尚未掩饰好的妒羡,徐锦冉却是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不由在心中一叹,对陈氏道:“大嫂能替我着想至此,我自是感恩不尽,只还有个不情之请,万望大嫂能够答应。”
陈氏自没有不应的,魏氏便道:“锦程、锦鸿有他们父亲教导,我不担心。只这几个女儿,原该是我来教导。但我这身体……因而想求了大嫂,将我这几个女儿都带回去,教导一番,也好叫她们在赏梅宴上表现得宜一些。”
“这——”陈氏有些迟疑,她原只打算接了徐锦华去的,这一下变成了四个,尤其那徐锦秋她一看便觉不喜——
只魏氏都如此恳求了……
陈氏终究应了下来,心道小姑子还是太心软,待这些庶出如此宽厚,也不知将来能有几个记得她的好。
魏氏自是千恩万谢。待送走了陈氏,便打发仆妇去准备几位小姐外出暂住的东西了。
这结果,徐锦秋自是喜出望外,徐锦冉也颇有几分欣喜,唯徐锦华竟面有难色。但她并未出声,只沉默着听凭魏氏吩咐仆妇。
徐锦瑟瞧着她的反应,暗忖不知她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总觉得她像在掩藏什么一般。
因着赏梅宴就在下月初一,安平侯府之行自是越快越好。陈氏拜访的第二天,魏氏便令徐家姐妹收拾好了东西,去往安平侯府。
前世这时,去了安平侯府的只有徐锦华一人,如今靠着魏氏请托,她们几个都得了这机会,能同徐锦华一起,进入安平侯府。
因着是借住,每人只带了一个丫鬟出来。徐锦华挑了司琴,徐锦秋带了雪芝,徐锦冉带了青芸,徐锦瑟自己,却选了鸿雁。
为此,荷香很是有些失落。徐锦瑟也只能略安抚了她几句。盖因荷香虽忠心,却实在不是那通透性子,且此去安平侯府,说不得还需用到鸿雁的身手。
到得安平侯府,几人一一拜见了安平侯、安平侯夫人,安平侯世子魏彻与夫人陈氏。
安平侯与安平侯夫人见着徐锦华都很是亲切,魏氏所出的一对儿女,徐锦程在京城时便已来拜见过,徐锦华却是第一次拜见外祖父与外祖母,自是好一番亲香。
安平侯世子与陈氏的小女儿魏韵灵站在她们身后,一双灵动的大眼睛瞧着这几位表妹,显然对她们很感兴趣。
陈氏介绍道:“这是你小姑母家的几位表妹,锦华、锦瑟、锦秋和锦冉。”
又对徐家姐妹道:“这是我那女儿韵灵,今年十四,虽瞧着顽劣,倒比你们都大一些。”
魏韵灵不依的跺了跺脚,“母亲怎生说得,我哪里顽劣了。”
陈氏便笑道:“瞧瞧,还说不顽劣,这又是作何姿态?”又对徐家姐妹道,“这女儿被我宠坏了,若有什么做得不当,自管跟我说,我来说她。”
徐锦秋悄声对徐锦冉道:“瞧这韵灵表姐,都十四了,看这模样倒像比我们还小呢。”
这话虽没叫陈氏听见,却让她看到了这窃窃私语的模样。陈氏心中一阵不喜,便打发魏韵灵带她们去玩耍,又吩咐仆妇带了几人的丫鬟前去住处安置。
安平侯与安平侯夫人虽是不舍,到底年事已高,只多叮嘱了徐锦华几句便罢。
魏韵灵便带着她们,沿着府中抄手游廊,一边走一边介绍着府中景致。
徐锦瑟瞧着魏韵灵这般天真烂漫的模样,倒生出了几分羡慕——能有这般模样,显是被宠大的。
安平侯共有二子四女,除安平侯世子外,另有一位庶子,此时在外地任上,并不住在府中。四个女儿均已出嫁,三女儿便是那陈景政之母陈夫人。
因而此时安平侯府中,只有安平侯世子一家居住。
安平侯世子仅有一子两女,均是陈氏所出。长子魏韵博外出办事,还未回来,长女年初被接入宫中,封了淑妃,家中便仅剩魏韵灵一个了。
这安平侯世子,竟无庶出子女,不怪将魏韵灵养成这般单纯的性子。
徐锦瑟正想得出神,前头却响起一声惊叫。
却是魏韵灵自长姐出阁后,许久不见同龄姐妹。如今一来便是四个,听着还要与自己一同受那崔嬷嬷教导,不由有了亲近之心,上前便挽了徐锦华的手。
她比徐锦华大了一岁,个头比她略高。这么一挽,头便不自觉的低了下来,鼻尖险些碰到徐锦华的脸颊。
魏韵灵只觉一股甜腻香气扑鼻,还未闻清是什么味道,便被用力甩开!
她一时未觉,险些撞上廊柱,这才惊叫出声。
徐锦华刚一出手便觉不好,只因魏韵灵那动作太过贴近,呼吸都险些喷在了她脸颊的疤痕处,这才下意识的甩脱开来。此时连忙上前,扶了魏韵灵,细声道:“韵灵姐姐没事吧,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没事。”魏韵灵摆了摆手手,“是我不该突然凑过去,倒吓着锦华妹妹了。”
说着,眼珠一转,竟跑到徐锦瑟身边,挽起她的手,朝徐锦华一笑,“这样,我和锦瑟妹妹一处走,锦华妹妹就不用担心被吓着啦。”
说着,没事人一般,挽着徐锦瑟继续往前。
徐锦瑟心中好笑,略转过头,便瞧见徐锦华面上瞬间掠过的阴沉,但旋即便被她收敛的分毫不露。
看来这位韵灵表姐,单纯归单纯,倒不像面上这般不晓世事呢。
第67章 表妹
当晚,几人被安排在春熙阁的客房中。
客房正临着魏韵灵所在的夏雨轩,只不过这一日舟车劳顿,徐锦瑟回房不久后便睡着了。
待第二日醒来,已是晨光微亮——她自床上坐起,望着窗外天光微微出神,竟是难得睡了个好觉。
“小姐起来了?”鸿雁掀起帘子,见徐锦瑟已经坐起,只说道,“还想着赶了一天的路,小姐会睡得久些呢。”
因着徐锦瑟入睡时,大都是荷香守夜,鸿雁尚不知她难以入眠之事。徐锦瑟也不说破,只道:“不比得在家。”
她在鸿雁的服侍下洗漱了,才在丫鬟引领下去到夏雨轩。
魏韵灵早就等在里头,一见她进来,立刻迎了上来,“锦瑟妹妹。”
“韵灵姐姐。”徐锦瑟刚同她问过好,徐锦华、徐锦秋和徐锦冉也进了门。
魏韵灵见状便微微一笑,放开了她,然后带着她们入了内室。
崔嬷嬷早已在此等候多时,魏韵灵给两边介绍了,徐家姐妹便齐齐见了礼。
崔嬷嬷也还了半礼,一双眼睛平平地打量了几人片刻,方才说道:“世子夫人既将几位小姐托付老身,老身便恬居半师,给小姐们讲讲这规矩、礼仪。”
徐锦瑟瞧着这崔嬷嬷表情肃穆,穿一身雪青色褙子,下配刻丝葫芦纹样的综裙,头发在头顶挽了个髻,斜插一只翠玉长簪,发丝一丝不乱,瞧着便不怎么好相处的模样。
崔嬷嬷板着脸道:“几位小姐须知,学什么都不是能一蹴而就的。这些时日,老身会对几位严格要求,以期能在赏梅宴前让几位再进一步。若是哪里得罪了,还请小姐们勿怪。”
几人忙道不敢。
崔嬷嬷略一颔首,只这课还没开始,又有丫鬟通报,说韩小姐来了。
魏韵灵不由得撇了撇嘴。崔嬷嬷瞥见,呵斥了一声,众人便见她正起了表情,不敢再露出丁点儿不端庄的模样。
就在这时,世子夫人陈氏带了一个少女进来,朝众人介绍道,这是她们韩家表妹,韩茵。
韩茵的母亲是安平侯庶出的二女儿,只早早便去世了,她父亲早已另娶新妇,孩子都有了两个。
安平侯世子怜她年幼丧母,便时时让夫人接她过府,与魏韵灵也算打小便认识了。只两人性格不合,魏韵灵一向看她不顺眼,因而并不算亲近。
韩茵瞧着娇娇怯怯,行动间如弱柳扶风,乌发梳成双髻盘在脑后,只鬓边垂下两绺,映着脸儿显得更小了。
徐锦瑟看她唇色浅淡,怕是身子不大好。
陈氏道,为着那赏梅宴,韩茵要暂住府中,与大家一同受崔嬷嬷教导。
韩茵今年十三岁,因生在冬日,比徐锦瑟和徐锦华略小,却是比徐锦秋和徐锦冉大的。
魏韵灵的态度颇为明显,韩茵隐隐觉着自己被冷待了,却又说不出所以然来,只双目中盈盈含水,一副怯弱模样。
魏韵灵看得心中烦躁,忍不住移开视线。
徐锦瑟在旁瞧着,恰在此时崔嬷嬷开始宣讲,魏韵灵便索性全神听讲,并不去看韩茵。
因是第一堂课,崔嬷嬷只略略讲了一番大家小姐该注意的仪态、礼仪,便让她们各自走一段路,叫她瞧瞧。
几人依次走了,崔嬷嬷的脸色便越发严肃,显是不甚满意。
众人心中都有些惴惴,尤其是韩茵,忐忑都快写在了脸上。
让崔嬷嬷瞧见,眉头便皱得更紧了。只说今日便先散了,她要回去好好想想,如何针对各位小姐的状况展开训练。
魏韵灵自是最开心的,只她笑容还没展开,又瞧见韩茵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便立即收了笑容,转身就走。
韩茵连忙追了过去。
因着两人年纪相近,以前韩茵来时都是住在魏韵灵的夏雨轩,这次也不例外。
魏韵灵见她追着自己来了,而她又一见这楚楚可怜的模样就烦,索性折返回来,挽住徐锦瑟道:“锦瑟妹妹,我与你一见便投缘,不如来我房里坐坐?”
“韵灵姐姐?”徐锦瑟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只瞧瞧她,再看一脸惊讶的韩茵,心道这怕是为着避开这位韩茵表妹吧。
她想着,便伸手覆上了魏韵灵的手臂,微笑道:“姐姐盛情,我哪有拒绝的理儿?”
魏韵灵一听便高兴起来,觉得徐锦瑟果然通透,解了自己的麻烦。
她回头对几人笑笑,道:“那我跟锦瑟妹妹就先走一步了,几位妹妹自便,就当这儿是自己家就行。”说完,拉了徐锦瑟便走。
这态度叫徐锦秋一阵窝火,只毕竟此时借住在安平侯府,不好发作。
魏韵灵拉着徐锦瑟,直入夏雨轩。
刚一进门,便有丫鬟奉了茶来,魏韵灵便邀她坐下:“妹妹坐,尝尝我这里的茶。”
徐锦瑟接了茶盏,魏韵灵却捧着茶盏,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时间,屋中便仅剩了茶盏轻微碰撞的声响,气氛有些尴尬。
徐锦瑟在心中一叹,挑起了话头,“那位茵表妹……我瞧着韵灵姐姐,似是对她有些心结?”
这名字听得魏韵灵一抖,立时便回神了,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冷落了徐锦瑟,心中不由有些歉意。干脆直说道:“我只不耐烦见她镇日那副要哭不哭的模样,她倒没什么坏心,只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