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瞧徐锦冉懵懂的模样,显然也是一知半解。
徐锦秋却不想这样许多,只看徐锦涵被气得拂袖而去,便觉痛快,难得靠向徐锦瑟,道,“还是二姐厉害,叫徐锦涵自个儿去担那罪名。什么祖父病重,本也无人对我们说呢,怎么的就叫漠不关心了。”
“三妹慎言。”徐锦华板着脸道,“此事若传扬出去,对国公府、对我们都无甚好处。就此揭过,休要再提了。”
她既开口,徐锦秋虽心中愤愤,也只得忍了。只心中到底不甘,忍不住又朝徐锦瑟吐出一句“今儿这事,还真多亏了二姐,不然咱们都要遭殃了。”
徐锦华只冷冷一笑,朝徐锦瑟道:“说起这事,我倒想问问二妹,既然如此知晓安国公府的动静,缘何不事先提醒我们一下?也免得三妹被人捉了话柄,虚惊一场。”
徐锦秋一听,这心态立即就变了。是啊,徐锦瑟早就知道,怎么不提醒她们?岂不是故意在看她笑话?登时对她怒目而视。
徐锦瑟却不甚在意,她是为着自己的名声,又不是为徐锦秋,徐锦秋如何想法,关她何事?
她又不是那种自己施恩于她便会谨记在心的人。
只不防徐锦冉突地插口,“二姐不是那种人,她会这么做,定有原因的。”
这四妹虽为人怯懦,却没什么坏心。她这般维护,徐锦瑟倒不好不开口了,只略道:“我是在过来的路上,听这府中仆妇讲了几句,说昨晚府里又请了大夫,闹腾到半夜,刚刚松快一点就又忙了起来。又瞧着祖母并几位叔伯婶娘气色尚好,才猜着可能是祖父之故。若祖父一直昏迷,缘何会‘松快起来’?那应该便是祖父曾经身体大好过了。但这都是猜想,若不是锦涵姐姐逼得太甚,我也不会冒险炸她,幸而猜对了,我也很是松了口气呢。”
这话倒是听起来挺有道理,徐锦秋将信将疑的看看她,徐锦瑟只不理会。
气氛正有些尴尬,一个面生的小丫头便来传话,说二小姐请她们过去。
原是徐丘松已与安国公夫人叙完,正待告辞了。几人与兄弟们会和,便依旧在垂花门处坐了轿子,到门口换乘马车,随着父亲回了家。
只临上马车前,徐锦涵瞧着徐锦秋,笑道:“我瞧着妹妹这身以上,可真是别致呢,怕是缘何绣庄出的吧。”
徐锦秋只当她在夸她,带着几分得意道,“正是缘何绣庄呢,姐姐好眼光。”
徐锦涵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徐锦秋顿时有些莫名,再问她,却不言语了。只得先按下了疑惑。
是夜,安国公世子正斜倚榻上,拿了卷书在看。世子夫人张氏在镜前散了头发,用木梳一下下梳着头发,突然开口道:“世子你觉得,今日所见,二弟家的长女如何?”
第63章 各异
徐丘穆随口应道:“年纪还小,姿容气质尚还可以,能看出几分魏氏安平侯府嫡女的姿态。”眼神却没从书卷上移开。
“我不是说这个。”张氏道:“世子可觉得,徐锦华这丫头的长相、身段、言行举止都还不错?”
“是还可以。”徐丘穆正看到精彩之处,漫不经心的应道。
见他这样,张氏将梳子往台上一放,嗔道:“世子,徐锦华长相不俗、气质颇佳,是二弟嫡女,母亲还是安平侯府出身,就这,你不觉得,大有可为吗?”
徐丘穆心头一动,放下书卷,“你是说——”
“咱们家只锦箜一个嫡女,这二皇子……可也快十七了。”张氏目中波光流转,瞧着徐丘穆微微一笑,“我那嫂子,前儿进宫时,得了信儿,说皇后有意为二皇子择亲了。”
张氏的嫂子、武威侯夫人的妹妹在宫里是个不大不小的昭仪,借着这关系,武威侯夫人时不时便能进一趟宫,消息也更灵通。
“夫人是指?”徐丘穆登时一凛,这下是彻底将那书卷扔在一旁了。
“咱们家自锦箜出嫁后,就只剩下锦涵和锦涟了。我倒盼着孩子们好,但锦涵与锦涟这出身……说起来是不大够的。”张氏意有所指,“若是将她们送入二皇子府,怕是轮不到什么品级。倒是这徐锦华,瞧着年纪、颜色都正好。且母家还是安平侯府出身,样样儿都是够了的。”
“如此说来,倒是……”徐丘穆微微沉吟,张氏这么一说,徐锦华倒确实合适……
“咱们给她使使力气,正妃虽然无望,博一侧妃之位却是不难的。”说到此处,张氏起身,坐到了徐丘穆身旁,“我瞧那徐锦华,也不是甘于平淡之人,咱们叫锦涵将此事透给她,她定能明白这事对她唯有益处。”
“这倒无妨,只二弟那人……我不放心。”徐丘穆顿了顿,才道:“加之他毕竟曾经见厌于陛下——”
“这有什么,”张氏掩唇一笑,“二弟都被调回京城了,还得了陛下夸赞,显见陛下自个儿都没将当初那事儿放在心上了。”
“且二弟官职低微,就是曾为陛下厌恶才好,这样将来徐锦华能倚靠的,也只有咱们国公府了。若是日后二皇子得登大宝,她在宫中,老爷在朝堂,正可互为倚仗,这等双赢之事,对咱们两家都只有好处的。”
说到此处,张氏顿了顿,道:“退一步说,就算她不着力帮咱们,总归也是安国公府出身。二皇子虽非长子,却是嫡子,有这样一位皇子侧妃,皇后娘娘那儿……”张氏点到即止。
当今膝下,三位皇子均年过十五,大皇子乃贵妃所出,占了长子之名,二皇子为正宫皇后所出,是为嫡子,三皇子是前德妃所出,生母早逝,自己也无甚作为,并不被看好。其余皇子,尚不足十岁,离娶妻还早着呢,暂且无甚可为了。
张氏原先打算日后从旁支中择一女子嫁入三皇子府,三皇子无权无势,说不得能谋到庶妃之位。
现如今,既有这这出身、姿容样样儿合适的徐锦华,岂不是更佳人选?
二皇子出身正统,陛下虽尚未立太子,有这正宫嫡出之名却也占尽优势。将徐锦华送到他身边儿……此事若行得好了,指不定将来便是一场泼天的富贵。
当然,张氏敢如此提议,也是因着徐丘穆早就有意押宝,且隐隐倾向二皇子了。
便不说这个,大皇子已有一位正妃二位侧妃,身边儿位置早就满了,二皇子却尚未大婚。若想走这联姻之路,二皇子便是最佳人选。
徐丘穆显然领会了张氏的意思,只心中尚有顾虑,“此事……锦涵可做得来?”他这女儿向来心性高傲、掐尖要强,让她与徐锦华通气,不会搞砸了事情吧?
“世子放心。”张氏抿着嘴笑了,“锦涵平日眼皮子虽有些浅,大面上却差不哪里去的,毕竟是您的女儿,我将这利害关系告知于她,她定会知道该怎么办的。”
“如此便好。”徐丘穆点了点头,拉住张氏的手道,“夫人思虑周全,就照你说的办吧。能得夫人这等贤内助,真是我的幸事。”
“瞧世子说的,老夫老妻的,说这些作甚。”张氏嗔道,“您平日里忙您的正事,我这也只是后宅妇人心里的弯弯绕绕,最后还得靠您拿主意。”
“老夫老妻才当相互扶持,不然你看我那二弟,明明娶了安平侯府的嫡女,却过得貌合神离,那几个庶女都教养成了什么样子!”徐丘穆自是不会去关心徐丘松的庶女,但从徐锦秋与徐锦冉的言谈举止上,足以看出许多了。
“弟妹……可惜了。”张氏也是一声叹息,魏氏未嫁时,也是京城出了名的名门闺秀,谁曾想嫁了徐丘松后先是遭逢大难,后又在承阳那种小地方一住多年。今日见着,虽施了脂粉却也难掩眉间憔悴,听说她这些年身子一向不好,也不怪没有心力教导府中庶女了。
可惜了,魏氏那脾性,若是身子好好儿的,几个庶女也当调理的不错,将来联姻,还可为府中多添几个助力。现下儿……那徐锦秋与徐锦冉,瞧着还不如徐锦涵得用呢。
想必魏氏的心力都放在了教导亲生女儿上了,这嫡女倒是教养得不错……还有那徐锦瑟,瞧着倒也不错。张氏有些惋惜,这徐锦瑟瞧着稳重大方,若单论品性,该比那看着颇有些傲气的徐锦华更合适嫁入二皇子府。只可惜她毕竟是庶出,身份是怎么也够不上侧妃的位置了。
正这么想着,就听徐丘穆道:“想那些作甚,总归不住在一起。待到母亲……就正式分家,以后就彻底是两家人了。”
张氏想想也是,遂不再言语,与他一同就寝了。
***
相比安国公世子夫妻两人,言谈间便定下了日后的动向,徐家这几日却发生了一桩不大不小的事。
事情还要从徐锦涵临别时的那句话说起。
徐锦秋当日回府,越想徐锦涵那态度,越觉不对,便派了雪芝出去打听这缘何绣坊与她那身水红色绣缠枝宝相花衣裳有什么不对。
要说这雪芝,还真有几分能耐,京城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硬是让她探听出了消息。
这衣裳本身倒没什么不对,用的还曾是缘何绣坊压轴的绣样,做工质地都是上乘。坏就坏在,徐锦秋当日要得急,这衣裳来不及现做,直接定了店中的成衣。
这衣裳本身无甚可挑,可坏就坏在,它是京城流行过了的。去年元宵宫宴,慧妃一身水红色绣缠枝宝相花舞衣在御前献舞,引得龙心大悦,同时也带起了这款式衣裳在京城中的流行。一时间,京城贵女皆红衣,宝相花纹绣更是遍地是。这衣裳本是长宁郡主定了,想在家宴上穿的,料子、绣线都是专门定制的,只瞧中了缘何绣坊里绣娘那好手艺。却没想衣裳还没做好,这流行的风向就变了。宝相花纹再无人问津,这衣裳便穿不出去了。
长宁郡主索性便直接结了尾款,没做好的衣裳也不要了,只言都赏了他们。
此时这衣裳已经做了大半,那些珍贵的料子也无法他用,绣坊便索性做了完,只当展示,挂在店中。也因着这样,这衣服的价儿定得相当实惠,被徐锦秋一眼瞧上,当即定了下来,穿去了安国公府。
需知在这京中,穿着这种退了流行的衣裳,那便和没品位的破落户差不多了。实是件叫人笑话的事情。
徐锦秋回想起来,只觉徐锦涵当时那眼神,分明是在说,“妹妹倒是好眼光,只……这时机晚了些许吧?”
不由暴怒起来,也顾不得是在院中,将那徐锦涵狠狠大骂了一番。被正回府的徐丘松听了个正着。
徐丘松大怒起来,禁了她的足,有次还埋怨了魏氏一番,怪她对庶女的教养不尽心。将魏氏气得又病了一场。
这么一番折腾,又是几日过去。
徐锦秋的禁足期还未满,这一日,徐锦华却接到了安国公府的帖子。
“安国公府来的帖子?”徐锦秋惊讶的看着丫鬟捧上来的帖子。这帖子上还黏了几瓣干花,看着颇是雅致。
“是。”那丫鬟恭敬的将帖子双手奉上,道:“三日后,小姐邀您过府一叙。”
“意涵姐姐真是这么说的?”徐锦华瞧着那帖子上,徐锦涵的名字,心中颇有些意外。
当日在安国公府分明是不欢而散,徐锦涵此时下帖子给她,意欲为何?
徐锦华用手指敲了敲帖子上的缀着的干花——这安国公府来的邀约,她自当去的。
第64章 妄念
因着要去安国公府赴约,徐锦华便精心装扮了起来。她托了徐锦程将京城时兴的脂粉都找了来,倒真叫她找到一种脂膏,涂在脸上不但能遮掩痕迹,还不易脱落,只沾水即溶,碰不得水。
有了这东西,徐锦华便更觉放心,待到三日一到,便回了魏氏,带着司琴与侍书去安国公府赴约。
徐锦秋对徐锦涵单单邀了她去这事颇有微词,但一想自己当日被徐锦涵挤兑,还被她嘲笑了衣裳,便又觉不稀罕她的邀约了。只冷哼一声,便拂袖而去。
徐锦冉有些歉意的朝徐锦瑟笑了笑,“三姐她总这样,二姐别放在心上。”
徐锦瑟轻声道:“不会的。”徐锦秋这种浮于表面的恶意她尚不放在心上,那种暗地里图谋着要人命、面上却还要说为你好的才可怕。
她朝徐锦冉一笑,低头绣下一针。
今日日头正好,魏氏便叫她们几个趁着闲暇做些女红之类玩耍。这刚坐下没多久,就见着了出门赴约的徐锦华,徐锦秋愤愤离去,倒只剩她与徐锦冉两个了。
徐锦冉瞧她绣的认真,不由探头一看,忍不住惊呼了起来,“二姐,你这荷包上的荷花绣得真好,瞧着跟真的似的!”
“是吗?”徐锦瑟只微微一笑,叫她这么一说,倒有些不想绣了。
这刺绣女红不过是打发时间,前世她被云姨娘拘着苦练这个,练出一手好绣工。但那有什么用?魏家有的是绣娘,贵女们讲究得是个眼界,单能分辨什么样儿的是好、能说得出哪里好、好到什么程度便够了,哪个能靠着一手好绣工博得美名?又不是要去做匠人。
徐锦瑟将针一别,把绣绷搁了下来。
徐锦冉却缠着她,想要她将这荷包送与自己,徐锦瑟只应付了几句。如今她只是偶尔才绣着玩儿,兴致没了便没了,不愿再继续了。
恰在这时,鸿雁来通传,说云姨娘来了,徐锦瑟便回了房。走得匆忙,倒将那绣了一半的荷包落了下来。
待徐锦冉瞧见,她已走得远了。徐锦冉看了看荷包上那栩栩如生的图案,竟比府中绣娘绣得还要精致,不由珍惜得摸了摸,口中言道:“我先替二姐收着好了,正好明日请安时还给她。”便将这荷包收了起来。
待徐锦瑟回房,正看到云姨娘坐在居中榻上,荷香与宋妈妈各站一旁。
见她进来,她立即站了起来,道:“二小姐。”
徐锦瑟只心中一哂,心道云姨娘果然还是这般客气守礼,即便单独相处时也从未逾矩过半分。
从前自己只觉她恭谨自持,虽对自己母子间相处总是不甚亲密略有失落,但也只以为她心性如此。如今看来……想必是她从未将自己当做女儿的缘故。
云姨娘瞧她神色淡淡,略带关切的问道:“可是身子还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