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噔噔噔!这个是师伯,这个是天宇。那个是沐轩哥哥。”天宇小胖手里拿着四个小泥人,一一指给沐妍姗看,就像献宝一样。
“那这个呢?”天宇手里还有一个没有主人,但是明眼人一看就是沐妍姗身边的萧景琰。萧景琰因为沐妍姗的缘故也很喜欢她怀里的小团子,难得好心情的拉拉他的小手,笑道“我猜猜,是不是我?”
“呀,叔叔好聪明,就是叔叔。”天宇笑得小乳牙都露出来,把泥人举起来在萧景琰面前晃了晃,然后有些遗憾的收回来“可惜飞流哥哥没来。”
“没关系,你把东西带回去送给飞流哥哥,好不好?”
“嗯嗯嗯。”天宇眼看着要哭要哭的一张脸立刻精神焕发,望着沐妍姗满是亲近之意,小胖手搂紧了沐妍姗的脖颈。
“能让我抱抱吗?”萧景琰道。
噗的一声,孩子整个身体扑在了萧景琰的身上,萧景琰惊呼一声,急忙抱紧了怀里的小肉团,一掂量,还是有些重量的。孩子身上的奶香,夹杂着沐妍姗身上的淡香,萦绕在萧景琰鼻尖,成功让萧景琰耳朵红透。
“咱们去哪边看看?”
“好啊。”沐妍姗颔首,接过天宇手里的泥人递给沐轩,天宇的笑嘻嘻的搂着萧景琰的脖颈,小胖脸紧贴着萧景琰的脖颈。完全依赖的样子,让萧景琰的心化成一滩水,他想,等一切尘埃落定,跟她表明心思以后,也生一个!有了这样的心思,萧景琰嘴角的笑意越发大了。
“走吧。”战英拉拉沐轩,沐轩温和的回笑,跟上战英的步伐,两人跟在主子后面倒是聊的来,战英跟着萧景琰走南闯北还算有些见识,沐轩自小跟着沐妍姗一同学习,谈吐不凡,两人一见如故,天南海北的聊着。
门外积雪树挂,丝绦飘扬,各色彩灯高燃,上元佳节,举国同庆。一行人边走边逛,天宇遇见喜欢就要玩儿,没一会儿沐轩和战英手里提满了杂七杂八一大堆,往日沐妍姗也不拘着他,萧景琰在跟上要什么买什么。
夜里又陪天宇去放了一回河灯。
这河灯做成个莲花的模样,中间烧一小截蜡烛,是人们放在水里祈愿的。以前还在林家的时候,林燮夫妇虽然不信这些东西,但图个乐趣,也会带着兄妹两个放河灯。
天宇手里端放一只河灯,嘴里念念有词,从六畜兴旺说到五谷丰登,再从五谷丰登说到天下太平,终于心满意足地将灯搁进水里。
载着他这许多的愿望,小河灯竟没沉下去,原地打了个转儿,风一吹,倒也颤颤巍巍地飘走了。
放过河灯,天宇已累得睁不开眼,嘴里却咕囔着要给萧景琰当儿子,弄的一行人哭笑不得。
今年的上元节算是天宇玩的最开心的一年了。
正月十六复印开朝的那一天,大多数的朝臣们都已多多少少听闻到了一些消息,全体绷紧了神经等待着什么发生,可没想到整整一天过去,竟是波澜不惊的,未曾下达一件具体诏令,只是按礼制举行了一些必要的仪式,连皇帝的脸色都一切如常,根本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可是等大家过了一天又一天,以为消息不准确或者又有什么变数发生时,该来的突然又全都来了。
正月二十,皇帝诏令封悬镜司一切职权,司属所有官员俱停职,同时革朱樾大理寺卿官位,着刑部羁押。
正月二十三,内廷谕旨以忤上失德为由,将誉王萧景桓由七珠亲王降为双珠,退府幽闭三个月,誉王府长史、听参等诸官因劝导不力,有七人被流配。
正月二十七日,晋静妃为静贵妃,赐笺表金印。
虽然在所有的诏令中,没有直接牵涉到靖王的,但只要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萧景琰现在已是所有皇子中位份最高的一个,当他在某些场合搀着越发年迈佝偻的梁帝走过侍立的朝臣队列时,未来的格局似乎已经异常的清晰了。
不过令许多早已疲倦于党争的朝臣们感到庆幸的是,已接近东宫宝座的靖王除了在政事上的长足进步以外,性情方面竟没什么大的改变,仍是过去那样刚正、强硬、不知变通。
对于似乎是他对手的誉王及其党羽,靖王的态度几乎可以说是冷傲到了不屑理会的地步。
但他越是这样,越让人感到轻松。因为无须多加揣测,只需要看看他对中书令柳澄、沈追、蔡荃等人地礼敬和赏识,便能拿得稳这位亲王喜欢什么类型的大臣。
朝中的风气因此也在不知不觉间有些改变。
转眼间草长莺飞,三月来到,内廷司开始忙碌准备皇族春猎、驾幸九安山离宫的事。
众皇子中除了誉王还在幽闭不得随驾外,其余的当然都要去,再加上宗室、重臣扈从的近两百人,每个都带着一群随行者,规模算是历年最大的一次。
皇后仍象往年一样奉诏留守,但妃嫔中随驾的已不是曾经宠冠六宫的越贵妃,而变成了静妃。
在预定仪驾出京的前两天,穆青再次乘坐着他的八抬王轿前往苏宅,并且一直抬到后院才落轿,而从轿子里出来的除了这位小王爷本人以外,还有另一个仿若大病初愈的青年。
那一夜,萧景琰知道了当年赤焰军的真相,今夜所披露出来的真相细节使得他既愤怒又哀伤,好象有块巨石压在胸口般,带来一种沉甸甸的痛楚。越发坚定了为赤焰军翻案的决心。
国师府议事堂,灯火通明,穿着道袍的青年来来往往,络绎不绝,手上拿着来自全国各地的消息,虽然忙碌,但是依旧井井有条。
“安排好春猎时留京的人手了吗?”沐妍姗坐在主位,垂眸看着手里的奏报。
“已调配妥当了,蒙大统领那里也已经提点过,昨日陛下已经吩咐高公公调遣把京城外一万精兵的兵符送了过来,并嘱咐您暗中行事,不必进宫谢恩了。春猎整整半个月,京城里以皇后诏命为尊,誉王也留了下来,确实不能大意。”
沐妍姗轻叹一声,喃喃道:“其实本座现在的心思倒跟夏江一样,希望他们能动一动。”
沐轩点点头,匆忙转身离开直奔京外。里春猎动身不到两日,他要赶快整合军队,以备不时之需。
第十八章
皇族春猎,实际上是一种猎祭,其意为谢天命神赐之勇悍,故而年年必办,逢国丧亦不禁。
春猎的场所一向是九安山,此处距京城五百里,有密林有草场,还有猎宫一座,十分齐备。不过按例,春猎前三天连皇帝也不能入住猎宫,必须在野外扎营敬天。
三月二十七,天子旌旗摇摇出城,皇后率留守众臣于城门拜送。
靖王虽然奉旨要“把苏先生带着”,但他的位置必须是同行在梁帝龙辇旁侧,以便随时候命,而这位“苏先生”却只能带着他的几个随从,跟靖王府的人一起走在后面的队列中。
晚间到达预定驻跸地小镇,整个随驾队伍扎营安顿了下来。次日一早,靖王又匆匆赶往梁帝处请安,由于被赐膳,所以就再也没回来过,一直伴驾左右。
这一天的速度比头一天要快些,黄昏时便赶到了九安山,在猎宫之外连绵扎下一大片的帐蓬。
居中便是金顶云龙的皇帐,高五丈,幅宽十丈,虽是临时搭成,但内里摆设铺陈已极精美,中间垂下绒绣帘纬,将整个皇帐分为外面起坐、里内安寝两个部分。
国师府的帐篷仳邻皇帐,规制仅仅少了一帐,因为春猎事关重要,历年国师府都要派出大量人员随行,最少一次都有两百多人。除了国师府掌权中枢人员,其他单劈一地来安置。故国师府帐篷在皇亲贵胄中规模最大,数量最多。
随蒙挚而来的三千禁军分班守卫,如铁桶般绕护在这两顶大帐周边,戒备之森严恐怕连只土拨鼠也不会放进来。
其他皇族和重臣们地帐篷自然更小一圈,按着地位高低层层围在皇帐四周,直如众星捧月一般。
休整一晚后,春猎于翌日正式开始。
沐妍姗也换了劲装跟在梁帝旁侧,但连半枝箭也没带,倒是随时带着佩剑,倒是带着几分飒爽英姿。
梅长苏也随靖王前来,随同伴驾的人大部分都听过他地名头,不免要过来招呼,所以这一路都是在回礼中走过地。
到了猎台前,梁帝命高湛召他和靖王一起上台,笑着闲谈了几句,虽然没说什么实在的内容,但至少表明了一个爱重地态度,给周边的皇室亲贵们看看。
春季由于是万物繁衍的季节,本不宜杀生,所以春猎与秋猎不同,是以祭仪为主,没有竞技,大家进林子里转来转去,不过是做做样子,除了偶尔射两只野兔野鸡什么的,一般不会射杀鹿、獐等常规猎品。
梁帝一早主持了开猎祭典,又在随身侍卫的重重保护下进密林中转了一个时辰,最后带着两只野鸡回帐。
国师今日倒是心情不错,带着皇子们在林中转了好几圈,惹得皇子苦不堪言,靖王出身军旅,倒是紧紧跟着国师,一刻也没拉下,转眼就把一行皇子甩开一大截。几个皇子趁机调转马头,跑回营帐,倒是被梁帝好好取笑了一番。
“吁――”到了一处精致不错的河边,春风拂面,杨柳微扬,沐妍姗勒住缰绳,转头只看见萧景琰跟在自己身后,撇撇嘴觉得无趣“往日说本座不提点他们,今日本座得空了,他们倒是退了。”
“你驭马驭的好,他们往日都在宫中跟不上来是正常。”萧景琰翻身下马,走到沐妍姗旁边,伸出手。
沐妍姗冷哼一声,就着萧景琰的手翻身下马。
“这几日不比家居。你时常要帐内帐外地走动,如果里面极暖,外面极冷,只怕易成病,你要多穿点。”看她铁甲下只有薄衫,萧景琰下意识皱起眉头,开口道,随即扬声召来战英,吩咐道,“去取紫姜茶来。”
战英领命而去,不多时便捧来一个紫砂茶壶和两只小杯。国师府的下人很快就地铺好地席,方便主子落座。
树影摇晃,风吹得树叶发出沙沙的细响,国师靠着河边的树干而坐,挽起裤腿,涉水走过溪涧,坐到涧水低洼处的一块凸石上,流水从她脚边潺潺流过,淙淙有声。
萧景琰倒是没有沐妍姗那么自在,不过也豪爽的一甩袍子,坐到沐妍姗旁边的大石头上。
战英斟好茶将手中小杯递了过去,战英长年征战,难免毛手毛脚,一失手,杯身滑落,姜茶水飞溅而出,全都洒在沐妍姗衣袖上。
“烫到没有?”萧景琰赶忙拉住沐妍姗的手腕,沐妍姗知道他的意思,心中有些酸楚,于是没有闪躲,由着他趁势将自己的衣袖卷起。
和林殊一样,林姗出生也有一个小胎记,是一朵小梅花,耳后也有,不过手上的那一个入国师府时老国师就把它消了。
萧景琰看到那光滑无痕的手臂时,表情与当年的梅长苏一模一样,他怔怔地松开手,便没有了更多地动作。
沐妍姗掐了个清洁诀,衣袖干净如初,对于萧景琰的此举也没说什么,微微一笑,拉下衣袖。时已午后,室外一片淡淡的暖阳,但空气依然清冷。
“大人,你可知……林家有一女……名叫林姗。”
沐妍姗一愣,刚刚要答话,孩子特有的惊慌之声传来,由远及近“救命啊――师伯,快救天宇啊,大灰狼不要追天宇啊,呜――”
闻声回眸,沐轩已经快速把天宇抱起来飞身上树,轻声哄着。
只是……
那匹狼在树下只停留了片刻,突然仰首一声长嚎,后背一弓,疾如离弦之箭般直扑沐妍姗而来,那气势仿佛是准备将她整个儿吞下去。
萧景琰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吓得脸都白了,慌忙跳起身来阻拦。拦腰抱起沐妍姗,飞身离开原地,沐妍姗还没反应过来,刚转过身来,却不着意迎面撞上一副硬邦邦的胸膛,鼻尖满是男子的气息,让沐妍姗红了脸。
“佛牙!”萧景琰抱紧里怀里的沐妍姗,对着徘徊在脚边试图接近沐妍姗的狼怒斥道。
只见佛牙毫不在意萧景琰的斥责,两只前爪试探着点点沐妍姗未着鞋袜珠圆玉润煞是可爱的脚趾,湿湿地尖鼻子亲密地在她脚踝间嗅着,时不时还蹭上一下,那撒娇地样子跟它巴在靖王身上时一模一样。
见状,萧景琰惊呆了。佛牙是萧景琰从吃奶时就捡回来的小狼崽,不过现在也有十五岁了。谁也不知道它还能活多久……佛牙很高傲,除了萧景琰,谁它都不亲近,在靖王府,萧景琰是老大。它就是老二。今日对沐妍姗的温顺倒是让战英目瞪口呆。
战英不知道的是,佛牙除了萧景琰,最怕的是林家兄妹,林殊少年霸气,武功极高,收拾佛牙很容易,林姗鬼主意最多,喜欢捉弄佛牙,给佛牙童年留下沉重的阴影。但最奇怪的是,佛牙最喜欢缠着沐妍姗,谁赶都没用。
这一点,也是让萧景琰心惊的地方。
沐妍姗红着脸从萧景琰怀抱里退出来,蹲下来揉揉佛牙的脑袋“你叫佛牙是吗?”随即拍拍佛牙的肩,让它伏在自己膝上,佛牙竟然听她的话,趴在沐妍姗脚边。
“国师,天命的承载者,对世间神灵都有一种吸引力,佛牙喜欢我,不足为奇。”沐妍姗轻抚着佛牙的毛说道,佛牙舒服的眯起眼睛,蹭蹭沐妍姗的脚踝。
出于对沐妍姗的关心与信任,他纵然是满腹疑云,也要强行按下去,无法再继续追问。尽管他的心中,此刻并没有信服,已经百折千回转了无数个念头,猜测着所有地可能性,可是最后,他还是不得不低下了头,轻声道:“原来是这样,是我想多了。”
沐妍姗笑笑,不可置否。
天宇闹腾着要下去,沐轩被他闹得没办法了,只得把人带下去,轻声嘱咐着。天宇一门心思扑在沐妍姗脚边的佛牙身上,完全没听到沐轩的叮嘱,抱着沐轩的脑袋亲了一口,留下一个大大的开口印,趁沐轩愣神间隙转身就跑了。
沐轩反应过来,温和的笑笑,抬手擦去脸颊上的口水。
天宇一下子就扑到沐妍姗怀里,倒是把沐妍姗一下扑倒在地上,天宇不起来,反而趴在沐妍姗身上闹腾她,直到萧景琰伸手把人抱起来,沐妍姗才松了口气,整理衣服站起来。
“天宇,以后不能这么胡闹了。”惹了佛牙不说,大庭广众之下还把她扑倒了。孩子可以宠,但是该立规矩的时候,沐妍姗绝对毫不含糊。
“师伯,天宇知错了。”天宇抱着萧景琰的脖颈委屈巴巴的点点头,然后埋首在他颈间,小胖手紧紧攥着萧景琰的衣服。
萧景琰看向沐妍姗,眼里的疼惜让沐妍姗把斥责的话咽回去,只得叹了口气,带着佛牙走回地席上坐着。
跟在后面的使者早就追了上来,看着主子们玩闹一阵累了,赶忙把东西摆置好。见沐妍姗过来,侍女恭敬的过来扶着沐妍姗坐下,半跪着擦净她的脚,细心的把鞋袜给她穿戴整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