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琰也哄着天宇走过来,自然的坐到沐妍姗身边。捏捏他的小手,看着满席的小吃,全是天宇喜欢的,可见沐妍姗对他的看重。
“你看看,这些可都是你喜欢的,还不下来尝尝。”
天宇抬头,小心翼翼的看着沐妍姗,沐妍姗看着他,揉揉脑袋,很是无奈:“吃吧。”
“谢谢师伯!”天宇在一旁捂了嘴吃吃地笑,一个透不过气,被绿豆糕噎住了……
“……”
“……”
“……”
霎时间,乱成一锅粥,下人手忙脚乱的给天宇渡水,安抚着这个小祖宗。萧景琰趁乱拉起沐妍姗的手就往外边跑。
转过一座山坳,漫山遍野的粉色花瓣纷纷扬扬映入眼帘。萧景琰选了一个视野最好的山坡,拉着沐妍姗站在那里,从后面环着她。
“这里是我前些年回朝发现的,我觉得你会喜欢。”
“嗯,很好看。”
“你喜欢就好。”
享受着春风,沐妍姗没有挣开萧景琰的手,轻轻靠在他肩膀上,缓缓阖上眼睛。
萧景琰,我很喜欢,一直都很喜欢。
山风微凉,岁月静好,轰轰烈烈盛放的桃花开到荼蘼。
萧景琰轻笑,他的小姑娘总是那么地容易满足,其实比这里更漂亮的风景有很多,只是这个地方在他的心目中更加的特别而已。
“呜――”
“佛牙!”被佛牙破坏了气氛,气急败坏的萧景琰吼道。
“哈哈哈哈,佛牙快跑,水牛生气喽。”说着,沐妍姗带着佛牙跑下青山悠悠的小坡,跑入不远处一片重重叠叠,落英蹁跹的花云中,消失在一片粉色花海之中。
“我就不信抓不住你们!”萧景琰大笑,抬腿就追了上去。
岁月静好,愿时光再次驻足,片刻也好。
两个一起出去的人一起回来,有说有笑的。国师带着国师府的人策马而归,靖王殿下一路相送直到殿前。
说他们相悦吧,每天还依旧相互问候见礼,说一切如常吧,却又突然变得有些亲密,靖王殿下突然爱学了,京城约着国师大人手谈一二。梁帝倒是乐见其成,让国师多了解了解靖王,以后立太子时也多一份保障。
这种诡异地局面一直延续了七八天,最后是被一个意外到来的访客给打破。
来者是负责国师府安全的暗卫,非特殊情况不得擅自出府。现在的他满是血渍,一看就是刚刚经过一场战斗。
“誉王要谋反……”此言一出,沐轩直接跳了起来,沐妍姗也皱起眉头。
“派去天牢的探子说,圣驾刚出城,誉王就去天牢暗中探望了夏江,他们具体计划了什么不知道,但可以肯定地是,誉王已经想办法把留守京城的禁军给控制住了……”
“什么?”沐轩面色大变,“留守禁军有近七千,哪有那么容易被控制住的?”
“据说统率留守禁军的那两个副统领已经效忠于誉王了。禁军训练有素,历来服从上命。现在京城以皇后诏命为尊,如果把他们一队一队的分开,逐批收缴武器,再集中到一处看管起来,是可以做到的。毕竟外面还没有打起来,禁军虽不能理解上峰的命令,可无缘无故的,也不会强行反抗。”
“就算禁军被废了,誉王也只有两千府兵,够干什么的?顶多跟巡防营拼一拼,还未必拼得过……”沐轩一改往日温润如玉,也变得急躁起来,毕竟事情重大,一旦出错,那就是改朝换代啊!
“不止,还有……”暗卫急急地道,“靖王还向京西的徐安谟借了兵,大概有五万。”
庆历军都督徐安谟,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像徐安谟这样的人,只需一个舌辩之士,就能说服他了。
誉王现在被陛下打回原点,东山再起困难重重,更重要的是,已经没有下一个十年的时间,让他像扳倒太子那样扳倒靖王殿下了。失去夏江、失去朝上的朋党、失去陛下的恩宠,誉王这一向被逼得太紧,当他的意志不足以承受这一切时,他要么颓废,要么疯狂,不会有第三条路。
若是他一直在府里倒也罢了,如果他真的忍不住去看了夏江,那位首尊大人有的是办法可以逼疯他。毕竟完全没有活路的人是夏江,他当然希望誉王破釜沉舟。
“本座让你派人杀了夏江,为什么还托到今天!”
沐轩半跪下“派人去了,可夏江猜到了您会下手,整天奏报不断,惹得蒙大统领天天过去,我们的人也就没办法动手了。”
沐妍姗冷眸扫了一眼跪在下面的两人,冷声道:“随我去见陛下。”
“是!”
第十九章
皇帝早已搬入猎宫,不过除国师,亲王与皇子外,其余宗室和随驾臣子依然扎营在外,保留着猎祭应有的场面。
沐妍姗带着报警而来的士兵全身浴血,被带到梁帝面前时干哑难言,从他的狼狈形迹就可以看出,事情确切无误。
听着警使地奏报,梁帝不知是气的还是吓的,全身一直不停地在抖动“逆子,这个逆子!……朕……朕当初就应该……应该掐死他!”
沐妍姗镇定地站在梁帝身边“师出无名,誉王打的一定会是救驾的旗号,他们会说靖王作乱胁持了陛下,所以他们是来勤王保驾的。”
“景琰什么时候胁持了朕?”
“叛军谋逆,总要有个由头。将来他们可以说,来救驾之时场面混乱,虽剿灭了靖王,但陛下和国师也被靖王所杀。那时无有太子,无国师,自然是按皇后诏命立新嗣。”
“妄想!”梁帝怒吼一声,又强自稳住心神,看向身边的国师,示意高湛把靖王和蒙挚宣来。
高湛简单说明情况,不仅是蒙挚,连萧景琰也跳了起来,顾不得规矩,拉过沐妍姗,直接走到皇帐内的地势图前,指着地形道:“圣驾出行,四方都设有警哨。京城与九安山之间有两个警哨,一个离京城较近。定会被誉王拔掉,一个离九安山近,随驾的禁军不定期地要去查看,誉王没办法动。而庆历军这次袭驾,必经几个大镇。难以久掩行藏,要地就是一个快字,为了抢到时间,他们是不可能绕过这个警哨走其他路的。”
蒙挚稍稍计算了一下,“可是这时候已经晚了啊!此哨离九安山脚,不过五十里之遥。就算我们现在马上准备保护圣驾离开,肯定会迎头撞上!”
“叛军采用的是奇袭战术,速度一定不慢,一旦被他们围住了下山的主路,要冲出去只怕不容易啊!”
闻言,梁帝用手按住冷汗涔涔的额头,无力地瘫坐在椅中。
“假定徐安谟能把全部五万庆历军带来。禁军守卫是三千,据险以抗。大约抗得过两三天吧?”沐妍姗眉目间竟是冷色。
“大人小看我们禁军,”特殊情况下,蒙大统领也顾不得御前失态,不满地道,“既然现在已知道他们要来,事先肯定要有所准备,撑个五天没问题。只是……三天五天的,有什么用啊?”
“行了,你们就不用再分析了,国师,直接说你的计划,让他们听你的安排!”梁帝急得的满头大汗,根本没心思听他们三言两语的商讨局势,但是以梁帝对沐妍姗的了解,她心里要是没计划,不会突兀的前来回报。
沐妍姗面目严肃的点点头,“陛下,当今之计唯有求援。蒙大统领,九安山易守难攻,劳你带领三千禁军利用地势受住九安山。”
“臣,遵命!”
“靖王殿下,北坡是悬崖啊,但是有一条很险很陡,完全被杂草盖住的小路,鲜少有人知道,你就从那里离开九安山,前去向纪城军。”
“好。”
“而我,亲自带兵回京城,带京城外安置的一万精兵前来救援。陛下,期间我会命令驻扎此地的法师设置阵法,劳烦您带着皇亲贵胄待在行宫,请勿擅自走动。”
情况危急,此时已容不得丝毫犹豫,所以梁帝只沉吟了一下,他便亲自进内帐取来半块兵符,郑重交于靖王:“国师,景琰,江山社稷现在你二人身上,途中切记不可有失啊!”
“是!臣/儿臣定不辱命。”国师和靖王跪下行了大礼,萧景琰接过兵符起身抓过侍从手里的披风,迎风一抖,一边系上肩头,一边大步向殿外走去。
等蒙挚和靖王都走出去了,帐内无人,梁帝才开口道:“妍珊,你老实告诉朕,这件事情夏江是不是幕后推动者。”
“的却是他让誉王殿下放手一搏。”
“这次你回去,务必要把夏江给处决了,听到没有!!”
“是!”
沐妍姗披着雪白的披风走出皇帐,靖王在外等候,见她出来,伸手拉过她径直往外面走。
现在最尊贵的两位面如寒铁,步行如风,丝毫不为这种惶然的情绪所动,等他们笔直坚定的身影穿过之后,两边看着他们的人们莫名地安定了些。
绕过猎宫前的巨大平台,一眼便看见梅长苏和蒙挚并肩站在山道边,一个指着前方的地势似乎正在说什么,另一个频频颔首赞同。
“我立即就要出发,”靖王神色凝重地道,“山上就拜托大统领了。”
“殿下放心!”蒙挚一抱拳,这四个字答得格外干脆。
萧景琰扳过沐妍姗的身子,捧起她的脸,深深地凝眸望着她,他不言不语,却胜似千言万语,深邃的眼睛死死地擒住她,不容丝毫放下。
目光相接,她一看到他那双饱含深情的眼睛,瞬间似有所悟。
她觉得窒息,长长地吸气,胸口起伏。
萧景琰低头,给予炽热的吻,渐渐地,呼吸交换之间,衍生出了躁动的情绪,他托住她的腰肢,温柔地在她耳边低声:“好好的回来,你我都要回来,姗儿……”
萧景琰怕自己忍不住,狠下心来一转头便大步流星地奔向北坡。山脚下早已备好了马匹食水,五名精悍的随行骑士头天就下了山,正在路口等候,大家一碰面连半个字都无须多讲,齐齐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沐妍姗愣神,回头看见梅长苏和蒙挚两个看热闹专用表情看着自己,梅长苏一副吾家有女初长成的表情,蒙挚惊讶于靖王殿下今天真英勇!
“照顾好自己。”沐妍姗看着梅长苏,梅长苏微微颔首,让她放心。
转眼,沐妍姗已经带着沐轩消失在原地。
也许是讽刺,当血腥的气息逼近时,天气却异常的明媚,冒出新绿嫩牙的树隙间,点点金色阳光轻俏地跳跃着,带来一种闲适温煦的感觉。
蒙挚仗剑站在禁军防线的最前方,不动如山。战场上出身的他知道,当十几倍于己方的敌人黑压压一片蜂拥而上时,那种压迫感是惊人的,一旦士兵们承受不住产生了怯战情绪,一溃千里的局面随时都会出现,所以他必须要一身当先,激起大家的血勇之气,不能输在最开始那一瞬间的接触。
由于山高林密,道路狭窄弯曲,禁军又是装备精良,铠精盾坚,庆历军既不能用骑兵,也无法用箭弩开道,因此冲在最前面的,是手握长枪的步兵,枪尖雪亮森森,如林一片,在冲天的喊杀声中直扑而上。
面对如巨浪般袭来的攻势,禁军却如同海边的礁石般巍然安定。
最前面一排是厚实的坚盾,掩住第二排的强弩手,叛军刚冲进射程范围,羽矢之声便“嗖嗖”响起,不密集却极狠准。瞬间倒了一片,后面的朝前一涌,不停地有人翻身倒地。使得进攻者挟众而来的气势陡然被折了好几分。
庆历军这次被调动了五万人,兵力上有压倒性的优势,可以一批一批地投入战场,而禁军却不得不连续疲劳作战,有时连喝水吃饭的时间也没有,就算再勇猛,也不得不一段一段地后退,全靠事先布置好的陷阱和多变的战术来维持抵抗。
第三天一早,禁军几乎已快退出密林边缘。
然而就在这时,本来疲惫不堪的他们突然发起反击,庆历军乍惊之下,急忙收缩兵力,暂时后退,谁知这边刚一退,那边就以极快地速度后撤,不多时便从密林里撤得干干净净,断后的一队弩手射出火箭,点燃了早已布置在林间各处的引火之物。山风疾猛,不多时便烧成一道火线,并渐渐有快速蔓延之势。
密林之外。便是一道山溪,宽约五丈。水量丰沛,天然一道分火墙,根本不怕火势被引向更高处的猎宫。
梅长苏站在猎宫外的高台上,凝目望着密林方向升起地滚滚浓烟和愈来愈烈的火势,素白的脸上却平静无波。没有丝毫地表情。
“苏先生,”列战英气喘吁吁地奔了过来,满脸黑灰,“禁军现在还有战力的共计一千三百人,再加上各府地护卫,可以凑足两千人,大统领建议全部退守进猎宫,叫我来问先生的意思。”
梅长苏点点头,“这样做很对。猎宫四周是开阔草坡,无险可守,不必设防。直接退守猎宫是最好的选择。
“是。”列战英一面应答,一面也伸着脖子看了看远处的火光。
这时基本上所有的人都已移入猎宫,一时拥挤非常,不过这种情况下,根本无人有闲心抱怨条件恶劣,每个人地脸都绷得紧紧的,面黄如土。
国师府的法师划出阵法,把行宫与战场隔离开,形成一个保护层,把向行宫射来的箭,炮灰全都抵挡在外。
亲王和皇子们被召进皇帝寝殿伴驾,一来腾出空间给其他宗室及随驾文臣们栖身,二来这些人跟梁帝说说话,也对老皇帝地情绪安定有些好处。
由于靖王不在,靖王府地其他人都在战队中,静妃跟梁帝请过旨后,也把梅长苏召了进来,陪着他的还有佛牙,而飞流已经被派到蒙挚那里去了。
安静地几乎让人窒息的一天一夜过去之后,叛军的身影于第四日的傍晚再次出现在猎宫守军的视线之中。
此时的激战与前几天更有不同,因为它太近了,近到宫内的大人物们几乎可以闻到血腥的气息。在叛军一波接一波的冲袭之下,箭矢用尽的禁军收紧战线,开始一道门一道门,一个台阶一个台阶的守卫。由于这是大梁第一高手训练出来的最精锐战队的最精锐部分,也由于背水一战的血勇之气,一直战至深夜,叛军也只打进了最外围的一个偏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