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终是忍不住,语调冷冷的,问:“皇后想让孤抱你去哪?”
怀桃揉揉发痒的鼻子,声音细细的:“抱我下去。”
他不满意:“去哪?”
娇美人:“去哪都好,只要能将我从这里抱下去。”
太子凉薄得很,得不到想听的话,抬腿就走。
空气里轻飘飘传来一句:“抱我……抱我去榻上……”
他都已经走到殿门口,不知道是耳力劲好,还是因为太过专注身后的动静,总之不偏不倚,刚好听到这句话。
当即便改了方向,大步朝里而去。
娇美人正低着脑袋哭泣,不知道是被风吹得害怕,还是被高高的窗台吓到,一声声哭着,跟猫儿叫似的,朝他耳边落下道道爪印,听得人心痒。
高大的身影挡住脚下悬空的影子,她抬起头,望见他冷着一张英气的脸,语气硬邦邦的,发号施令:“自己攀上来。”
她尚未止住泪水,一边哭一边攀上他的脖子。
太子扣住她的腰,猛地将她抱起来,步伐稳重,朝里屋的喜床而去。
娇美人趴在他肩头,哭声渐小,大着胆子蹭了蹭他肩部的青山刺绣,故意将眼泪和鼻涕蹭他身上。
他转眸睨她一眼,窥见她鼓着腮帮子,朦胧泪眼下透出抹不甘心的得意,仿佛这种小小的报复能带给他多大打击似的。
当真是不谙世事的娇娇女。
太子故意咳了声,想吓她,她胆子小得很,忙地将脸埋进他衣间,活脱脱就像只受惊过度的小绵羊。
来至喜床前,她迫不及待就要松开他。
太子不放,“抱紧。”
说完,他抽出一只手,没了半边支撑,怀桃只得抱住他,好让自己不掉下去。
太子将百子被翻过来,被下全是花生桂圆之类的果子,他一挥,将东西都扫到地上,腾干净了,这才将她放上去。
她一沾榻,衣服都不脱,就往被里钻,正准备将自己盖得严严实实,太子伸手落下。
竟不是要掀她的被子,而是替她掖好被角。
太子坐在床榻边,端的一副清心寡欲,目光却在她脸上扫了又扫。
她怯生生地同他说:“殿下,你大可不必守着我,丑时之前,我不会睡着的。”
太子置若罔闻,“怎么,孤在这,碍你眼了?”
他着实是奇怪,世上怎会有人性子别扭讨厌至如此地步。
“我可没那么说。”
话音落,太子凑近,一张俊脸在她眼中无限放大,他几乎是抵着她的鼻尖,薄唇轻启:“你的意思是,嘴上没这么说,但心里是这样想的?”
她皱眉,“我没有。”
“不是讨厌,那就是喜欢了?既然如此,孤在这陪皇后一夜可好?”
“不要。”
她被他逼急了,羞涩的脸皱巴巴。他反倒笑起来,愉悦的笑声犹如玉铃一般,透出股诡异的动听。数秒后,太子重复贴上她的脸,从指尖至骨节,每一寸都滚烫灼热。
“若现在问你这话的,是信王,而不是孤,你会如何作答,嗯?”
美人显然被他这话激怒,张嘴就是一口咬。
他的手被她咬住,却半点反应都没有,反而自顾自地往她唇边送,看她一点点印下唇印,哪怕唇印下透出血丝,他也没有移开。
他问:“咬够了吗?要不要孤将另一只手也递给你咬?”
她气鼓鼓地松开牙齿,往被子里钻。
若不是她钻得太急,也许就不会错过眼前这一幕。
孤冷高傲的太子低下头,收回被她咬的手,手背上隐隐透出牙印和血迹,他低下头,用双唇感受她留下的唇印。
太阳穴突突跳。
半晌,他恢复素日淡然冷静的模样,去寻闷在被子里的娇人儿。
“出来。”
她不肯。
太子:“信不信孤用鞭子抽你?”
怀桃从被子冒出头,早就被憋得喘不过气,大口呼吸新鲜空气:“你敢!我可是皇后!”
太子顺势将她逮住,不让她再钻回去,轻笑:“皇后?你算哪门子的皇后,别忘了,你的大婚,处处皆是由孤代劳,你说你是算皇后呢,还是算太子妃呢?”
怀桃大骂:“你不要脸!厚颜无耻!”
她越骂,他笑意越浓。
太子哪里都好看。他生了一张漂亮的脸,有别于俗世的美,他精致的五官下,掩着仙人般的高冷与可望不可即,只要一个眼神,立即便能让人心生畏惧。
这便是从小养尊处优的好处了,生来就有种疏离高贵的气质,仿佛天生就该被人仰望崇拜。
他和她一样,有着迷惑人的天赋。
她骂了一句便停下,脸上神情有异。
太子看出不对劲,问:“怎么了?”
娇美人细声嘟嚷:“手臂硌着疼……”
太子不由分说,将被子掀开,原来是没有清干净,漏了个喜果,正巧溜进她的喜服里,刚才她被他逮在掌心下,一心挣扎,这才硌着了。
他甩了甩她的袖子,果子跌到地上,她却仍旧愁眉不展。
“很疼?”
不等她回应,他撩起她的袖子,雪白的手臂细细长长,肤如凝脂,细腻柔软,只不过刚才一下子的功夫,娇嫩的玉臂上就已留下淤青。
“真是娇气。”他说着话,垂头吹口气,温热的气息喷洒而下,激得她浑身一个颤栗。
他伸手想替她揉揉,手还没落下,她便娇滴滴地喊起来,“疼,你别碰。”
太子蹙眉,犹豫数秒,最终放开手,重新将榻上清了一遍,仔仔细细,确保再无遗留的果子。
整理被褥之前,她被他抱到旁边的几案上。
他恶狠狠地威胁她:“不准动。”
待回过头一看,她果然没敢动,温顺地等着他。
太子将人重新抱起来,心情甚好,并不急着抱她回榻,而是以“参观椒殿”的理由,抱着她在殿内四处走动。
她羞得没地方去,只得伏在他怀中,说:“我看够了,不看了。”
太子没有言语,仍然是一副出尘清傲的神情。但从他放慢的步伐中,她感受得到,他似乎不高兴了。
果不其然。
他走到一处几案前,单手托着她,另一手将地上放着的叠椅打开,一层层叠上去,不等她回过神,他已经抱起她将她放上去。
她被放了上去,比他高出一截,脚下所踩之物摇摇摆摆,她连忙弯下腰圈紧他的脖子。
偏生太子不肯让她扶,冷漠无情地掰开她的手指。
彻底没了搀扶,仿佛下一秒就会跌下去。
失去安稳感的娇美人立马服软:“我看,我继续看。”
他站在跟前,饶有兴趣地说:“孤好心引领皇后参观椒殿,皇后却不领情,当真是伤透孤的心。”
美人咬唇:“我向你赔罪还不行吗?”
太子双手负在背后,昂了下巴,“赔罪?皇后打算用什么赔罪?”
美人摇摇头:“不知道。”
太子的声音一沉:“不知道?”
美人没了法子,只得问:“那你想怎么样嘛……”
刚说完,脚下的叠椅摇摇晃晃,她一吓,身子不受控制往前倾去。
没有摔倒在地,而是摔在了太子的怀中。
他早就算计好,就算她跌下来,他也能够及时接住她。
怀里的美人虚惊一场,长睫却又沾了泪珠。太子感叹,哪里就这么能哭,跟水做似的,动不动就掉泪。
他抱稳她,凑过去,回应她刚才的话,“孤一时还没有想好,待日后想好了,再来向皇后索要赔罪礼。”
这一次,她没敢回话,只是无声地说了两个字。
他看出她的唇语。
说的是“无赖”两个字。
太子不动声色地将人搂紧,按照他的心意,在殿里缓步漫游。
她困极了,趴在他怀里迷迷糊糊地就要睡,为了假装自己没有睡意,嘴里往外抛话,轻声问:“殿下这样待我,就不怕我向皇上告状吗?”
太子的声音平静幽远:“这样待你?如何待你?”
她不安分地蹭了蹭,将脸埋下,好让他瞧不见她昏沉欲闭的眼皮,“喂我喝粥,抱着我四处走动,将我放到高处欺负我。”
他接过她的话,笑意眷眷:“欺负?这算哪门子的欺负。”顿了顿,语气一转,兴致勃发:“孤欺负人的本事,尚未施展万分之一,皇后若想领教,日后有的是机会。”
“你混蛋。”
美人娇娇软软的嗔骂,加了点睡意的迷糊,听得人骨头都酥了。
太子敛起笑意,走回去,朝着她梦寐以求的软榻而去。她被困意折磨得在他怀中扭来扭来,心心念念就想睡个好觉,他不再作弄她,将人放下。
“皇后,孤好心提醒你一句,你最好早点弄清楚,这偌大的皇宫,到底谁才是真正的主人。”他点了点她的鼻尖,“告状?你可真是蠢得可爱。”
美人压根没有心思听他说话,沾枕就睡,嘴里一味地应下:“知道了,我知道了。”
此时并未到丑时,尚有一炷香的多余。
但这一次,太子却没有再摇醒她。
他看她沉沉睡去,为她掖好被角,怔怔守了一会,旋即踱步离去。
黑夜深深,浓得化不开。夜风扑来,吹散太子脸上的滚烫。
他抱了她许久,这会子回过神来,才发现手都酸了。
太子抬袖,宽大的衣袖被风吹动,衣物上沾染的香气随风飘进他鼻间,是她身上的气息。
太子闭眼沉醉。
顷刻。
他忽地开口:“阿琅,别躲了,出来。”
一身夜行衣的阿琅从屋檐上飞下。
本该专属怀桃一人的暗卫此时却恭敬地跪在太子面前,低着脑袋,恳求:“求殿下放过小姐。”
太子仰头赏月,皎洁的月光盈盈美好,一如美人雪白的身子。
他轻笑出声,温言絮语里尽是高位者的深沉:“看来你在那个蠢女人身边待太久,竟忘了自己的身份。”
阿琅磕头:“求殿下放过小姐。”
太子冷眼睨她,任由她额上磕出鲜血。许久,他微启唇齿,像是同她说,又像是他自己说,喃喃道:“你以为孤会对她做什么?”
第116章
阿琅身形一顿,她额头上的血顺着脸颊流下, 聚成一滴, 啪地一声落地碎开。
暗红的血渍涔进地砖, 宫道的汉白玉青砖, 又凉又硬,染了血,月光一照,格外显眼。
阿琅顾不上自己额头的血渍伤口,大着胆子抬眸去窥太子面上的神情。太子长身玉立,波澜不惊,正好对上她的目光。
太子同人说话时, 语气温和平静, 纵有万般情绪, 也从不露出端倪,但他看人时就不一样了。
他的眼睛深邃悠远,不染尘埃,极具欺骗性, 他第一眼看人时, 那人只会觉得沉醉痴迷,待回过神时,便会发现沉沉危机汹涌已至,除了俯首称臣,别无生路。
太子的眸底,藏了日月山河, 风雨阴晴,什么都有,唯独没有柔情。
但要是较起真来,其实也不能说完全没有,至少阿琅就看到过两次。第一次是太子命她潜伏入怀府做小姐的暗卫,第二次是太子命她去向小姐问话的时候。
为数不多的两次,全是和小姐有关。
阿琅强忍着害怕,怔怔地接住太子的眼神。
寒彻入骨。
阿琅素日飞檐走壁,从没怕过什么,唯独在太子面前,自觉低到尘埃里,连头都抬不起。
他是天生的掠夺者,信奉弱肉强食,骨子里透出来的气势,便是丛林猛兽也得退让三分。
他自风里过,风便化成道道匕首,一刀刀朝人劈来。
阿琅心里藏了满腔的求情,话到嘴边,不是说不出来,而是忽然失去了说话的本能。
太子并不想听她废话。
待阿琅回过神,太子已经挥袖转身,嘴里别无他话,只有淡淡的一句:“地上的血擦干净,莫要脏了孤的皇宫。”
月光皓皓,仿佛有灵性一般,像是在庆贺什么,越发亮堂,薄云都挡不住。
椒殿内。
睡了两个时辰忽然从梦中发醒的怀桃缓缓睁开眼,她慵懒地翻个身,本想接着再睡,想了想,急着有事要问。
她闷闷地叹口气,与起床时的烦躁抗争,手臂抬起,朝空中晃了晃,衣袖滑落,露出玉藕似的一截膀子。
似是想让人扶,喊的却不是宫人,而是温糯糯的一句:“白刀大人。”
混沌的黑暗中一团白雾立现。
身着月白仙袍的男子伸手牵住美人的手,自然而然地将她从床上带起来。
她软绵绵地半坐着,顺势趴入他的怀中,满脸不高兴:“为什么之前不告诉我太子的事?你明明开了天眼让我窥探,可是为什么天眼里根本没有出现太子?”
白刀表示:“因为他是这个世界的天之骄子,而这个世界的劫点,唔,其实也不算劫点,出于这个世界对于其天之骄子的保护,一切外来任务者都无法窥探天之骄子的事。”
美人眉头越皱越紧,心里头不痛快,一只手攀上他的肩:“那其他任务者呢?她们有遇到这种情况吗?”
白刀抿嘴,“没有。”
美人瞪大眼,“一个都没有?”
白刀:“入皇宫并未在心愿清单上,这个世界的任务简单,轻轻松松地活着就行,所以她们都选择更简单的道路。”
他顿了顿,小心翼翼地睨她一眼:“只有你有勇气嫁给糟老头子入皇宫做陪葬预订。”
美人毫不避讳地掐他一把:“什么陪葬?我才不会陪葬呢。你看她们轻轻松松的,但是至今为止,都无人能达到满分成就,所以说,人还是得有点冒险精神,不入虎穴焉得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