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已经散去,是否要出去?”
他恭声问道。
卓景摇头,“等一会儿。”
此刻外头必定大乱,不如先让白泞在这里安生的休息一会儿。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再扭头去看,却发现小姑娘已经歪在床头睡着了。
似是累极。
卓景叹了一口气,走过去将自己的外批盖在她身上,白泞倏然睁开眼睛,里头有些发红,显然热度悄悄的上来了。
“你去哪儿?”
她问。
“我哪儿都不去。”卓景笑笑,“你睡吧,睡醒了就好了。”
“恩。”白泞又闭上眼睛。
似是想起什么,她又猛地睁开,认认真真的看着卓景道:“不管怎么样,今日谢谢你。”
卓景一愣。
“你那些话,我都听懂了。”她困极累极却声色动人,“我会好好想想的。”
说完她便闭上眼睛。
卓景动了动指尖,唇角止不住的上扬,眉宇间冰川消融,并春日生机盎然勃发。
怪和尚看一眼,嘿嘿一笑,凑上去道:“施主,闲着也是闲着,贫僧觉得与你甚是有缘,可要来算上一卦?”
66、为色所迷 ...
卓景冷笑一声, 不搭腔。
怪和尚瞧他一眼, 笑了,“这位小施主可是求了一次签,你……。”
没想到话还未说完,卓景已经自顾自站起来了。
“怎么?”
怪和尚一紧张, 讪笑道:“其实也不是非求不可,这个一切随缘随缘。”
“签筒呢?”
卓景面无表情的说出这么一句话。
这是国师大人第一次求签,小小签筒在手上上下摇晃的时候他心底还在惊疑, 就这么一个小东西, 居然能让这么多人心甘情愿的跪下虔诚祈祷。
正想着,一根签‘啪嗒’一声落在地上。
怪和尚看了两眼他手上的签,“啧啧啧!”
他摇摇头,“你这签,有些不好说啊。”
卓景眉心一跳, 就听见怪和尚问:“你想求什么?姻缘还是前程?”
卓景抿唇看他一眼不说话。
得, 看看那床上的小姑娘,定是姻缘没的说了。
“签上说你这人,父母兄弟缘极薄,一生也没什么女人缘。”怪和尚在他一张上佳的面皮上流连,这人怎么看也不是那种不受女人欢迎的人啊, “不过嘛……姻缘自是有的,只是这过程坎坷了些,怕是得先撞的头破血流方能有所进展。”
卓景面色越来越难看。
“至于最后,能不能臣, 签上没也明说,一切都没有定数啊。”
怪和尚摸摸自己的光头,“不过毕竟嘛事在人为,你用心点,小姑娘的心也是肉长的……。”
他的话尚未说完,卓景已经将手上的竹签‘啪’的一声给折断了。
他神情冷淡从容,一点都不担心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是否会‘触怒神灵’。
“这东西,我信它时,它是宝贝,我不信了,也就是一根竹签罢了。”卓景轻松丢掉手上的竹签。
怪和尚只愣了一瞬,随后便笑起来,点头道:“你说的很对。”
“我在这寺中见了许多人,什么人会来求签,多是有所求且求而不得的人,若签当真这般灵验,那人生在世,还要花那么大的力气挣的什么前程。”
他摸着自己光溜溜的头顶,“不过施主你很有佛缘啊,看事异常通透,要不你……。”
竹屋里的声音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等白泞醒来的时候已经开始降下夜色。
一睁开眼睛,对上的便是卓景一对漂亮的眼,恍若星辰璀璨。
“醒了?”卓景伸手,摸上她的额头,眉头又皱起来,“还是有些热,起来,我们回去了。”
白泞坐起来,从窗户外头看出去,外面围满了侍卫。
“怀帝要是问起来,就说我们被寺中高僧收留,才没被波及。”看她一脸不清醒的样子,卓景放轻了声音,“记住了吗?”
白泞点头,同时心中一阵惊悚,依稀记得当时好像说了句什么话,现在想起来还是心惊肉跳的。
被卓景半扶着出去时,首先看见的就是范霖。
她身边是洛皇后,却不见戏十姨的身影了。
“泞泞。”范霖不自觉叫了一声,洛皇后皱眉回头看她,却也没当着众人的面说什么。
一众人马终于启程回去,那怪和尚见众人都走了,才摇摇头开始清理自己竹屋里的东西。
脚边躺着一支竹签,他拿起来,小心的放在掌心,笑了笑,“叫你拿刀对着和尚我,就算你本求出上签和尚我也不给你说好话,哼!”
他得意的挑眉,又想起白泞当时求的那一签。
他没说,他和白泞其实求到了同一支签。
两人皆是苦了前半生的人,和尚摇头晃脑笑道,“上好的姻缘签呐……可惜被个不识货的折了!”
白泞回到公主府之后又是好一顿人仰马翻,沈嬷嬷进进出出,又是拿冰块又是给她擦身子的,到了后半夜,白泞的热度就下去了。
睡了一觉,凌晨她就睁开了眼睛,身上虽然还是不大爽利,但脑袋却已经异常清醒了。
“啊!”
她猛地抱住头哀嚎了一声,然后身子弓起,将头埋在软软的被絮里一下下的撞着。
她怎么就?
怎么就鬼迷心窍了呢?
肯定是因为那老妖物当时笑的太好看,声色也沉的刚刚好,她又被热糊涂了。
好好想……她没法儿好好想!
“公主,公主怎么了?”
沈嬷嬷大惊失色的冲进来,看见白泞这个古怪的姿势就是心口一跳,“公主你可千万别吓老奴啊!”
“嬷嬷!”
白泞听见声音,又突然起身,头发乱成一团坡头散发的宛若一个小疯子。
“哎,嬷嬷在呢。”
沈嬷嬷心焦的很。
“我觉得我肯定是疯了!”
沈嬷嬷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还没想好,一转眼,白泞又把自己给埋进被子里了。
她闷头想了一会儿,抬头,脸红扑扑的,眼神水亮。
“嬷嬷,你说他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沈嬷嬷胆战心惊的接话,“公主你在说谁啊?”
“不对啊,他图什么啊,我已经与他合作了,这两年也很少再坑他了,啊,我可能真的是鬼迷心窍了,我居然说我会好好想想的!”
有时候呀,勇气与信任这两个东西,反而是越清醒越少的。
譬如现在的白泞。
……
整个国师府的人都知道今日国师大人心情格外的好,连这清晨落在国师府的阳光都格外的温暖又明亮。
管家笑眯眯的,为卓景安置好马车,抚着自己的大肚子笑成了一尊弥勒佛。
“管家,你说国师大人为何这么高兴啊?”
旁边的丫头小厮也眉开眼笑。
“还能有什么事,定是为了那一位呗。”管家隔着一堵墙,对着隔壁公主府挤眉弄眼,“今日圣上召见了六公主和大人,想必能见到心上人,我们大人才会如此开心的吧……。”
卓景还真是因为这个原因。
从昨日晚上开始他就有些激动的睡不着。
脑海里都是小丫头明亮的一对眼睛和软软的话。
她说她会好好考虑的。
一思及此,卓景眉眼就舒展开来。
掀开车帘,他缓步走出,守宫门的侍卫见到他的那一刻都齐齐愣了一下。
国师大人今日少见的穿了一身黑红相间的衣裳。
平日里一身黑色都压不住他眉眼里藏着的肆意倾城,国师大人和那些普通公子的俊俏不一样,他这实在美的太过张扬,偏又与那些妖娆作态的男人不一样,眼底都透着戾气,包含着凶煞叫人觉得勾了魂又惊了魄。
但今日只是稍稍带了几分亮色,众人变觉得一股子荡漾的气息扑面而来,身上戾气也少了,脸上都带了几分笑。
宫门后有宫女进进出出,余光瞄一眼卓景,登时就变得看不见前面的路,不是你踩了我的鞋就是我撞了你的脑袋。
卓景完全不在意,他自顾自的进了宫,听说白泞早就入了宫,他往四下看了看,终于在路过御花园的时候看见白泞正一刀一刀的剪着开的十分好的杜鹃花。
杜鹃花落了一地,卓景抬脚走过去。
过去时又听见她的碎碎念。
“应他?无视他!应他?无视他……。”
白泞听见脚步声,便顺着声音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看简直是花容失色,剪刀也不要了,提起裙摆就往外头跑。
她溜的比兔子还快,卓景登时就黑了一张脸。
也不去追她,他在杜鹃花前停下来。
上面还零零碎碎的留着十几朵。
卓景伸出手指,一朵朵指过去,刚才那丫头是说到应他对吧?
默默的将剩下来的花数完。
国师大人的好心情没有了。
转身对身后的随从说,“去告诉花房的人,这杜鹃开的太丑,拔了罢!让她们换些有眼色的花来!”
随从:“……?”
67、疯狗一般 ...
之后卓景便没有再看见过白泞, 倒是花房的人动作无比迅速, 顷刻就将那杜鹃给清理掉了。
卓景慢悠悠的去了怀帝那边。
却看见苏靳居然也在。
他和苏靳两人有些相似,在外的风评却完全不一样。
人人都说这位苏大人是谦谦君子,他却是杀人如麻的老妖怪,每逢月圆还要生饮人血, 可怕到让稚儿止哭的地步。
苏大人可比他要爱惜羽毛多了。
“这两日我皇室多有动荡,两位爱卿皆是朕的左膀右臂,此番对皇后她们出手的人, 朕要在三日内看见结果。”
几次三番都是针对皇室, 怀帝的耐性也已经告罄了。
“听说这次是往生门的人救下的皇后娘娘?”苏靳突然开口,“是往生门的戏十姨。”
“哦?”
怀帝挑眉。
“皇后娘娘拉着她不让她走。”苏靳的消息倒是来的快,“听那些在场的人说,两人似乎是熟识。”
怀帝手指微顿,眼神锐利。
“熟识啊……。”
……
“公主殿下, 你还好吧?”
白泞看着面前这个正一脸关切的看着她的小姑娘, 颇有些不适应。
这是苏靳的妹妹苏念念,素日在技校里人缘一向来都不错。
只是她们两个的交情着实可以说很淡了。
“听说昨日从国寺里回来你都发热了。”苏念念咬着一块儿软白糖,道:“我这两日刚做出一味新药,你要不要试试,说不准你这孱弱的身子能好些。”
苏靳的这位妹妹, 最喜欢折腾一些古里古怪的东西。
白泞连忙摆手说不要。
之后这位苏姑娘又说要蹭她的马车一块儿回去,白泞也没说什么,任凭她跟了上来。
一路上苏念念一直在劝说她试试她自个儿折腾出来的新药,白泞心头觉得有些烦, 视线一转,却看见了一条小巷里熟悉的面孔。
莫阳城带着一帮人堵住了栗夏?
“停下。”
白泞皱眉,小心翼翼的从车上下来,刚下来就听见那边的对话。
“我是来带你走的。”
这是莫阳城的声音。
声音传的断断续续的,白泞不由得皱起眉头,苏念念也跟着竖起耳朵仔细的听。
“怀帝已经答应将你赐给我了。”莫阳城十分肯定,有种势在必得的感觉。“你说过想去大兴的,我这就带你一起走。”
这莫阳城怕是疯了吧!
哪儿有这样直接抢人的?不过若是为了拉拢大兴,这样的事情,她那位父皇也不一定就做不出来,只是他不是一向来都挺喜欢栗夏的?
白泞心头咯噔一声,还没反应过来,那边栗夏已经按捺不住暴脾气出手了。
她声音可比莫阳城清晰了不止一点点。
“你以为你是人命币啊我一定要喜欢你!”
打起来的那会儿白泞就知道要遭,偏偏她又没带人马出来。
果然,莫阳城很快就用药将栗夏迷晕,眼看着栗夏要被他们关进那看起来就格外牢固的马车,白泞匆匆转身对苏念念说:“你回皇宫去,找陛下,就说莫阳城将我和庆阳郡主一起绑了起来,要带回大兴。”
苏念念惊慌的拉住她的手,“你什么意思?你也要过去?”
“你只要按我说的做就好。”白泞按住她的手,“别害怕,不要坐马车回去,直接骑马,不然等你到皇宫了,我和庆阳郡主人都在大怀了。”
“可是他们没抓你……。”苏念念皱眉。
白泞轻笑,“不!你是唯一看见这件事情的人,我说抓了,你说抓了,那就是确有此事,想让父皇立刻派兵就得这么说,明白了吗?”
苏念念刚才也听见了莫阳城的话,想明白之后猛地点点头。
白泞深吸了一口气。
猛地蹲下,抓了一把黄土,在自己脸上重重的抹了两把,弄出一个风尘仆仆的样子。
将衣领拉高,然后低着头跌跌撞撞的跑过去。
她不往莫阳城的方向跑,他身旁守着许多少年郎,少年郎将她围住,问道:“你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