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湖——三月子归
时间:2018-06-14 10:32:53

  方奕旸望着两兄妹的背影, 抿紧薄唇,眼神流露出, 用枪口抵着廖哥的太阳穴:“双手背过来。”
  廖哥朝地上啐了口,不甘不愿的背过手, 手腕被伸来的铁铐套住。
  “想不到你也有今天吧。”戏谑的笑声从背后响起。
  廖哥仿佛遭受奇耻大辱,粗壮的胳膊绷出青筋,手腕用力勒紧铁铐。
  “老子不会放过你们, 等着瞧吧,别妄想活着离开湖岛。”
  汤池的别墅就在许家宅院的后面,维特有可能还在别墅里,也就是危险离他们很近,但又不得不先回家一趟。
  许温岚将许任文扶到沙发上后,搬出急救药箱,犹豫地走到他的面前:“需要立即取出子弹,可是家里没有麻药,切开伤口会很痛,你能不能忍受的了?”
  许任文虚弱的点点头:“没事的。”
  由于消毒用具的欠缺,许温岚只能用火灼烧刀面,沉声对许任文说:“我开始了,动刀的时候,你先含着湿毛巾。”
  许任文咬住湿毛巾,看向锐利的小刀,面容浮出畏惧的神色:“先……先绑住我的脚……”
  许温岚知道他担心会在剧痛中挣扎,剪下布条捆绑起他的双脚,用刀锋对准血液凝固的伤口。
  闻到刺鼻的血腥味,她潜意识的犯起恶心,头脑像搅动浆糊一样发胀,拿着刀柄的手不自主发颤。
  一遍一遍告诉自己,这只是小手术,没有任何问题,她一定要振作起来。
  “你可以的。”修长的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方奕旸轻缓的嗓音在耳畔响起,犹如一曲清冽的泉水灌流四肢百骸,那瞬间她的思绪恢复一线清明。
  许温岚不想在他面前动刀子,那样会产生压迫感,尴尬地对他说:“可以转过头吗?”
  方奕旸笑了笑,很自觉的退到门后。
  许温岚深吸一口气,紧紧握住刀柄,切开子弹射穿过的皮肉,尽量把切口割到最小。
  许任文疼得发出呜咽声,浑身剧烈的抖动,双腿不可抑制的想挣脱,被许温岚紧紧的摁住脚踝。
  许温岚同样不好受,对血的恐惧使她产生幻觉,眼前仿佛浮现出白炽光下的手术台,躺着一个面无血色的女人,张开双腿间流出猩红的血泊,耳边传来婴儿的啼哭声。
  她紧紧咬住下唇,拼死控制对血的昏眩,握住镊子夹出肉的子弹,再用消毒后细针一针针的缝合。
  许任文额头渗出汗水,两眼发白的盯着天花板,等痛苦缓解一点,吐掉嘴里的湿巾,自嘲的叹息:“简直要人命。”
  许温岚收拾好台面,疲倦的坐在他的身边:“你知道难受就好,以后不要再交错了兄弟。”
  许任文眼角渗出水珠:“我……知道……错了……”
  许温岚坐在床边,俯视他躺在床上悲恸,第一次发现倔强的哥哥,像孩子一样委屈。
  许任文吃点抗生素后,被许温岚搀扶着,回自己的卧房休息。
  许温岚离开他的房间,脑袋仍是昏昏沉沉,像幽魂似的游走在廊道上,瞅见方奕旸长腿交叠倚在墙面,幽黑的眸子深深的凝视着自己。
  方奕旸开口问:“你以前当过医生?”
  许温岚点头:“我学医是因为我爸的病,后来还没等毕业,他就病逝了。以前在医院的妇产科实习过,刚转正满三个月,才发现自己没有当医生的资格。”
  方奕旸平静地说:“所谓的资格,不过你过不了心底的坎。不过说实在话,以你的性格,确实不适合当医生。”
  许温岚瘪瘪嘴:“瞎说,你好懂我的样子。”
  方奕旸微微一笑:“我就是知道。”
  许温岚正视他:“你先前说过我家有间密室,告诉我密室藏在什么地方?”
  方奕旸走到放相框的凹槽处,将相框背部竖杆拉长,插入凹槽处非常不明显的空洞,发出巨大的轰鸣声,墙壁裂出一道缝隙,像扇门似的缓缓往一侧打开,里面出现一间阴暗的密室。
  许温岚惊愕地看着密室:“我真是蠢,住了这么多年,现在才知道。”
  方奕旸走进密室,打开灯光:“这间密室相当隐蔽,一般的情况很难发现。”
  许温岚斜眼看他:“那你是怎么发现的?”
  方奕旸笑而不答。
  这间密室有十五平方米,装修比旁边卧室更精致得多,要不是四面墙壁是封闭的,会以为这是间很普通的卧房。
  许温岚进去一看,瞧见一张双人床、梳妆台、还有衣柜,上面积攒着厚厚的灰尘,墙角挂满灰色的蜘蛛网。
  衣柜里陈列着女人的衣服,梳妆台搁着牛角梳,床头柜的书本是翻开的,仿佛屋里的主子随时会回来。
  许温岚吹掉书面上的灰尘,发现这是本张爱玲的《倾城之恋》,翻开这一页的故事,正好在男女主滞留炮火连天的香港,渗进彼此封闭的内心的一幕。
  待在这间遗失的密室,像是在揭开尘封的过去,窥见一个女人落下的斑驳影子。
  她放下手里的《倾城之恋》,自言自语般的呢喃。
  “是谁住过这里?”
  
 
  ☆、宝贝乖,安静点
 
  第十九章
  许温岚继续搜索密室每处细节, 意图找出那女子存在的痕迹。
  床头柜摆放的小玩意, 有红帽小人偶、金丝猴玩偶、柏树形状的小木雕,每一件都精雕细琢栩栩如生。
  她捧起木雕玩具细看, 发现小树雕的树干上,刻着一行娟丽的小字。
  “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今已亭亭如盖矣。”
  这行古文摘抄的文字, 字迹像是出自女子, 一看是繁体中文。
  许温岚有很不好的猜测,像是对人生产生怀疑,这想法让她感到窒息。
  方奕旸突然问:“你是不是有个朋友, 现在关押在仓库?”
  许温岚清醒回神:“遭了,差点把他忘了。”
  存在感超弱的汤池,被众人遗忘在仓库里,已经两天滴水未进, 他以为要被活活饿死,正蓬头垢面的瘫倒在床上,有一塔没一搭的喘着气, 忽然听到栅栏门锁响动的声音。
  汤池又害怕又焦急,虚弱地坐起:“求求你们, 赏我口饭吃……”
  “喂,你在乞讨吗?”许温岚粗着嗓音, 调侃地问。
  汤池傻傻的怔住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外面是谁, 惊喜的大叫:“岚岚,是你。”
  当栅栏门打开那刻,汤池双腿发软的站起身,伸张双臂要扑向进来的人:“我就知道你不是他们的人,你一定会来救我的。”
  很不幸的是,开门的人是方奕旸,条件反射的往扑来的人踹了一脚。
  汤池像球似的滚到地上,昂起脑袋看他,错愕地问:“你……你是谁……”
  方奕旸抿了抿唇,转头看向许温岚,似笑非笑:“这就是你的朋友?”
  许温岚有点汗颜:“汤池快点起来,我们得赶紧离开,在外面久待不太安全。”
  汤池在许温岚面前丢了脸面,尴尬地站起身,发现自己比方奕旸矮一个头,更觉得自己被碾压到灰尘里了。
  回到许家,汤池洗了热水澡,吃完许温岚煮的米粥后,犹如重获新生,话又变得多了起来。
  “岚岚,那个男人是谁?”汤池凑过头,小声问许温岚,“口音有点怪。”
  许温岚忍住不笑:“他是香港人。”
  其实方奕旸的普通话算不错的,只是偶尔发音吐字有点不准。
  汤池一脸诧异:“香港人怎么会跑来湖岛?”
  许温岚叹息:“一言难尽。”
  汤池露出担忧的神色:“对了,佳琪在哪里?”
  看来即便遭受出卖,汤池还是很在意孟佳琪,但落在廖哥手里能有什么下场,许温岚不太愿意关心:“我不清楚。”
  汤池揉揉眼睑:“算我对不起她,如果我不带她来,就没那么多事了。”
  许温岚提出困扰她很久的问题:“汤池你跟我哥还大一岁,小时候有没有见过我的母亲?”
  汤池笑着摇头:“真没见过你妈妈,我还问过我爷爷呢,他说你俩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汤爷爷跟父亲关系很好,对于她母亲的事,肯定知道一星半点。
  许温岚上二楼探望许任文,推门一看,发现他小睡后已经清醒,听到推门的动静,撑开浮肿的眼皮警惕地看过来,发现是自己后松了口气。
  “我吵醒你了吗?”许温岚端着米粥放在床头柜,“喝点粥会舒服点。”
  许任文坐起身,喝了口妹妹喂的米粥:“伤口没先前难受了,廖哥和胡飞现在在哪?”
  许温岚回答:“方奕旸把他们关在一楼的储藏室。”
  许任文咬着牙关,狠狠地说:“其实我早就看出来的,那港仔从一开始就挑唆你,不止利用你离开湖岛那么简单。”
  “密室是他带我去的。”许温岚顿了顿,“你是不是很早就知道了?”
  许任文微微颌首:“爸爸病重住院那会,我回到湖岛替他收拾衣物,突然想起小时候二楼除四个房间外,好像还有第五个房间,装修跟其他房间不太一样,凭着小时候那一点点印象,很偶然的发现进入密室的通道。”
  许温岚沉着声问:“关在密室的女人是谁,是不是我们的母亲?”
  许任文垂下眼眸,心烦意乱地说:“别问我,我不知道。”
  许任文现在伤势严重,许温岚不想打扰他休憩,坐起身要默默退开,耳边突地传来玻璃窗震碎的声音,像阵风似的擦过她脑后的长发,电光流星般击中身侧的墙面。
  许温岚愕然地盯着墙面,被流弹射穿的窟窿,仿佛在无声的告诉自己,她刚刚与死亡擦肩而过。
  与此同时,方奕旸撞门而入,一把拽住她的手:“快点弯下腰,这里不能久留。”
  许温岚转头看向许任文,担忧地喊道:“还有我哥。”
  “我没事,你们先出去。”许任文从床上翻身而下,双手支撑起地面,匍匐着爬出卧室。
  离开许任文的卧房,许温岚心有余悸的喘息:“子弹是从汤池家射过来的?”
  方奕旸倒显得十分平静:“汤家的别墅离你家有段距离,普通的□□没这个射程,对方站在窗口用□□瞄准你们。”
  许任文蹲坐在墙边,捧着自己的伤腿,目光游离涣散:“是维特……”
  方奕旸继续说:“其实他完全能够大开杀戒,却没有选择这么做。”
  许温岚觉得他说的很有可能,子弹本可以射穿她的脑门,却只是擦过她的长发,看似是没瞄准的失误,其实很可能发出一个警告,想跟他们玩场猫与老鼠的游戏。
  他还特地瞄准她的长发,看来对头发的偏执不是一点两点。
  方奕旸正色:“这段时间别擅自出门,所有的窗帘要合拢,北边的房间正对别墅,最好不要在那停留,一齐住进南面的房间。”
  那么问题来了,南面的房间只有两间,他们现在三男一女,接下来该怎么分配。
  许任文朝方奕旸投以警告的眼神:“我跟我妹一个房间,你跟汤池一个房间。”
  许温岚很是赞同,这样方便照顾哥哥的腿伤。
  “不行。”方奕旸一口否决,“你现在腿上有伤,都没办法自保。对杀手而言,杀人就是一瞬之间的事,隔壁的人没法护你妹妹。”
  许温岚生怕他说出歪主意:“那四个人一间,挤不下也挤,就这么决定了。”
  方奕旸唇边笑意渐深:“你是不是想太多了?”
  许温岚被戳中心思,瞪他一眼:“是你想太多了。”
  许任文咳嗽一声,朝许温岚伸出手:“扶我起来。”
  许温岚搀扶他进南面的客房,安置在柔软的床铺躺下,床头摆一只厚厚靠枕。
  “这家伙很不简单,目的不太纯。”许任文靠在枕头,歇了口气,“不要离他太近,伤害的是你自己。”
  许温岚无所谓的说:“我跟他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等离开湖岛就跟他没什么瓜葛了。”
  许任文点头:“那就好,记住你说的话,以后别跟他有来往。”
  许温岚知道哥哥的叮嘱,是出于保护自己的本意。她一开始也没想过,以后会跟方奕旸有牵扯。
  事前想清楚,至少能够做到,嘴里毫不在意。
  ……
  汤池听说要四个人一间房,瞥一眼许温岚,脸颊莫名泛红:“会不会不方便啊?”
  许温岚白他一眼:“你睡地板。”
  汤池讪讪的笑:“好好好,我睡哪里都行。”
  这时,方奕旸从楼梯口下来,扬起下颌,对许温岚勾勾手指:“上楼,我有事找你。”
  汤池由于那一脚,对方奕旸没啥好感:“有话直接说可以吗?”
  方奕旸看也没看他一眼,压根没把他当回事。
  许温岚迟疑一下,还是决定跟他上楼,一前一后进入南面的另一间客房,恍然想起这间是方奕旸曾经住过的。
  方奕旸撕下一页的白纸,要许温岚告诉他别墅的布局,再在纸面画一幅草图。
  许温岚暗想他应该在计划对策,安慰地说:“你现在有一把□□,比先前有筹码多了。”
  方奕旸说:“我只有十多发子弹,每一发都不能随意使用。如果他是廖哥就好对付得多,不过对方喜欢躲在暗处。”
  许温岚郑重地开口:“这个变态喜欢女人的长发,你可以用我来当诱饵。”
  方奕旸的目光落在她的长发,指尖撩起一缕发丝缠绕指尖,捏在手里随意的把玩:“你说诱饵?”
  许温岚继续说:“对方有□□,离这距离不算远,硬碰硬肯定不可能。维特肯不会在意廖哥和胡飞,用我当诱饵再好不过,你可以趁机潜进汤家别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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