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湖——三月子归
时间:2018-06-14 10:32:53

  许温岚担心许任文出事,连忙往家里赶。
  许家门外,汤池颠颠撞撞的跑出来,两脚发软吓瘫在门边:“完蛋了,那个男人进来了,幸好我刚才躲了起来。”
  许温岚问:“他现在在哪?方奕旸呢?”
  汤池指向楼上:“好像是一楼的储藏室,廖哥和胡飞他们被放出来了。昨天晚上姓方的去改造铲车,一直到现在都不见他人影。”
  “你自己小心。”许温岚谨慎地握起枪支,小心翼翼地溜进客厅。
  许任文还在二楼的卧房疗伤,可千万别落在廖哥他们手里。
  楼上忽然传来喊声:“等抓到你妹妹,老子非先奸后杀。”
  许温岚捏紧枪柄,放轻脚步走上楼梯,在楼梯口听到沉痛的嘶叫,正是她最熟悉的哥哥发出来的。
  “别乱动,你哥在我们手里。”廖哥察觉许温岚在,昂头长笑起来,“幸好维特赶来救我,老子总算逃出来了,姓方的现在躲在哪里?”
  许温岚一字一顿说:“我不知道。”
  胡飞像对待畜生似的拖动许任文,猛地朝他伤腿踢了一脚:“妈的,我早看你不顺眼了。”
  许任文生生受了一脚,怕妹妹担心自己,闷着声不吭气。
  廖哥恶狠狠地发出警告:“给你个机会,把手里散弹枪放下,否则明日的今天就是你哥的忌日。”
  不管她投不投降,廖哥都决定让他们惨死湖岛,哥哥直接活埋,妹妹先奸后杀。
  许温岚犹豫不决,如果交出散弹枪,她跟她哥彻底完了。但是不交枪的话,以廖哥的狠辣,绝对干得出伤害许任文的事。
  廖哥拍拍许任文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阿文啊,求你妹妹放下武器,咱们兄弟的账可以一笔勾销。”
  许任文放缓声音:“岚岚,我不应该贪赌好财,是哥哥一直对不起你,哥哥错了……”
  廖哥嘿嘿一笑:“对就这样,认个错和好就是了,要你妹妹放下枪。”
  许温岚听得很难受,对许任文说:“你永远都这么说,但哪一次改过?”
  “我不会再给你惹麻烦,以后也没有机会了。”许任文眼角渗出泪水,哽噎的喊道,“他们除了刀没有武器,刀没有你的枪快的……”
  胡飞用力在他太阳穴划一刀:“不想活了是不是!”
  “左右都是死,不要管我。快开枪!快开枪啊!”许任文侧头猛地朝刀刃撞去,太阳穴被捅出骇人的血窟窿,鲜血像喷泉似的从大动脉喷出。
  这一举动一反寻常,连胡飞都吓了一跳,嫌恶地扔开许任文:“卧槽,倒了霉啊。”
  许温岚亲眼看着哥哥倒在血泊中,只觉得难以置信,仿佛突然坠入寒冷的冰窖,浑身不可抑制的颤抖:“我要杀了你们,我要杀了你们……”
  她扛起散弹枪,毫不留情的朝他们射击。
  廖哥反应迅速,拉住身边的胡飞当肉盾,身手敏捷地躲开射来的子弹。
  许温岚没学过枪术,仅仅击倒离得最近的胡飞,奈何不了快速躲闪的廖哥。
  廖哥逃跑后,许温岚冲到许任文的跟前,不顾流淌的血水,紧紧将他抱在怀里,眼眶簌簌地淌下泪水。
  “你怎么那么傻,那么傻……我从没觉得你欠我的,谁叫你是我哥啊……”
  他的身体还有一丝余温,但已然无生命迹象了,曾被割伤的左手无力垂搭着。
  明明知道哥哥断了气,她却怎么也不愿意相信,擦擦朦胧视线的眼泪,艰难地扛起许任文:“哥哥,我带你去医院,以后不再住湖岛。就算你再坏再可恶,我再也不会赶你离家出走。”
  胡飞当场被击中胸脯,瘫倒在一旁,双目涣散的看向许温岚,气若游丝地喘着生命中最后几口气。
  他永远没想到会在最危险关头,被最敬重的廖哥摆了一道。
  许温岚看也不看他一眼,背起渐渐冰凉的许任文,脚步蹒跚地爬下楼。
  汤池见这情形,赶紧过来帮忙:“任文哥怎么了?天啊,好多血……”
  许温岚咬紧牙说:“我们赶紧离开这里。”
  汤池重重点头:“好。”
  汤池帮忙扛起许任文,两人一前一后往湖岛岸边的快艇走去。
  她最纳闷的是,关键时刻没见到方奕旸,难道他此时在跟维特周旋,还是像胆小鬼一样躲起来。
  不管是什么情况,她忽然有点恨方奕旸,如果他当时在身边,说不定她哥就不会出事。
  许温岚得到的正是开启快艇的钥匙,顺利的启动快艇的发动机后,她将快艇停在岸边等待半个小时,在汤池的劝说下,最终选择开启快艇驶离湖岛。
  汤池说:“不用等那个香港人,他很可能早抛下你逃了。你看现在我们都安全了,他这会功夫怎么没出现?”
  “我们没有安全。”许温岚远望湖岛岸边的瘦长人影,“他还在湖岛盯着我们呢。”
  维特伫立在礁石的最高处,朝许温岚的方向挥了挥手,然后做了几个简单的手语。
  许温岚在聋哑学校当过义工,知道一点手语的含义。
  对方是在用手语告诉她,他还会来找她的。
  许温岚手语回复:“再见,永远不见。”
  汤池驾驶着游艇,朝陆地迅速飞驰,驶在湖中央突然熄火。
  “糟了,可能没油了。”汤池挠挠后脑勺,懊丧地对许温岚说,“岚岚,要不我们一块游过去?”
  许温岚说:“我哥还在船上,我不能放着不管,要不你先游过去求救。”
  “也好,你在船上等我。”汤池指着南面的方向,一惊一乍地大喊,“快看,那是什么?”
  许温岚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一条粗长的绳子忽地晃到眼前,将她纤细的脖子死死勒住。
  “对不起啊岚岚,有个人拿我爸妈威胁我,如果你不死的话,我出不了湖岛,我爸妈也会没命。”汤池用力拉紧绳子两端,饱含歉意的说,“我爷爷的画像其实没被偷,先前我妈的一通电话,其实是试探我有没有照那人的话做。那人还说给我大把大把的钱,我也是迫于无奈啊。”
  许温岚一时懵住,颈项被勒得疼痛发麻,挣脱不开他的桎梏,肺里的呼吸瞬间压榨干。
  她很想问他,要她命的人究竟是谁,为什么他会相信那个人,去害死自己青梅竹马,与他同生共死的伙伴?
  他假装汤爷爷的金丝猴画套盗窃,其实不过是故意引起骚乱而已,很可能当时在汤家别墅就想害死他们,谁知道遇到廖哥他们一群绑匪。
  她不过是平民百姓而已,何德何能,会让人雇佣信任的朋友杀她呢。
  不管真相如何,她就算死也没机会知道了。
  许温岚被勒得翻起白眼,眼看即将毙命,突地船尾遭受剧烈的撞击,原来是另一只快艇直面冲撞过来。
  汤池颠了一下,无意松开了绳子,顺手将许温岚推入水底。
  汤池看清来人是谁,伪装成无辜又害怕的样子:“你害岚岚掉下水里了。”
  “再装下去,撕烂你的脸皮。”
  ……
  许温岚双手张开,像在拥抱冰冷的湖水,缓缓地沉向幽暗的湖底。
  她昂起头颅凝望湖面,生命力在一点点从身体抽空。
  迷糊间,她瞧见光阴斑驳的湖面,疾速游来一道矫健的身影,像是传说中游弋在湖底的人鱼。
  许温岚产生某种幻觉,人鱼温柔地托起她下沉的身体,慢慢地抱着她游上湖面。
  她仿佛回到快艇上,被一双手压迫着胸腔,吐出体内淤积的湖水。
  微微睁开眼皮,她双眸涣散地看到一张清俊的面庞,还有男人性感的嘴唇。
  她鼻子被修长的手指捏住,嘴唇传来温热柔软的触感,清冽的气息吹入她的嘴里。
  意识渐渐抽离,她阖眼昏睡过去。
  不知昏迷了多久,她恍惚地听到嘈杂的声响,四周有很多人围绕着她转,想看清是谁却睁不开眼皮。
  有人在耳畔轻柔的低语:“别怕,我会陪着你。”
  辗转多日多夜,她做了零零散散的梦,梦到小时候爬到柏树的枝干上,偎依着柏树居高临下的俯视湖岛,柏树垂下的枝叶轻捋她的发丝,像母亲在女儿头顶落下怜爱的吻。
  而父亲立在柏树底下,手里拿着清落叶的扫帚,脸色阴郁的昂视着自己,还有那株绿叶遮天的大柏树。
  父亲在记忆深处,是慈爱而严厉的。
  紧接着这场童年的梦,她又梦到许任文倒在血泊中,血水像漂泊的大雨倾盆而下,从脚底迅速淹没到膝盖,脚底像踏在血色泥沼里,拉扯她的身躯往下沉。
  她惊惧地在血水挣扎,双手双脚扑腾地划动,然而根本无济于事,谁也救不了自己。
  “啊……”她从梦里惊醒弹坐起身,脑髓仿佛抽空般,浑身感到一阵的发寒,双手抱着胸脯不住打颤。
  “你没事吧?”一个皮肤焦黄的中年女人,身穿蓝装条纹色围裙,操着一口不太流利的英语,面露担忧地神色问。
  许温岚错愕地打量她,用英语问:“你是谁?这是哪里?是谁带我来的?”
  中年女人和蔼的一笑:“我是这里的佣人,关于其他的问题,你可以问我的雇主。”
  “你的雇主是谁?”许温岚又继续追问,菲佣却不肯告诉她了。
  许温岚懊丧地咬了咬嘴唇,从绵软的床褥翻下身,双脚发软的游荡在空旷无人的廊道。
  这无疑是比汤池家更奢华的别墅,外层墙壁是双面钢化玻璃构成,屋子里能清晰的瞧见阳光明媚的户外,屋外却无法瞧见屋里的别墅装修。
  豪宅的院子有座水波碧蓝的游泳池,植满一株株热带的椰子树,立在围着院子的护栏往下眺望,才意识到这座别墅坐落在绿树环绕的山顶上。
  许温岚有一点儿恐高,看了眼山底下的绿树,就不再敢继续眺望了。
  许温岚又问那位菲佣:“你的雇主还没回来?”
  菲佣给她端上饮料:“他的事情很多的,可能夜晚才回得来,最晚点的话有可能是明天。”
  许温岚感觉跟她沟通比较困难,试探几句就没再问了,躺在水池边的软沙发靠上,喝着新榨的葡萄果汁,呼吸山里的新鲜空气,倒是十分惬意。
  如果没猜错的话,她现在所处的地方,正是离家遥远的香港。
  香港的有钱人住山里,没钱的人住城市。香港人家境稍微好点的,还喜欢雇佣菲利宾佣人。
  那么把她困在山顶上的男人,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是谁。
  她与他非亲非故,为何要把她带回香港?
  难道真的跟她哥说的一样,这个男人的目的很不纯洁。
  凝望太阳缓缓沉落,她不知不觉的沉睡过去,山上昼夜温差很大,露出的肌肤像泡在冰水里,不禁的打了个寒颤,酣睡中仿佛听见有人在用流利的英语交谈。
  “我离开前说过,她的伤还没完全好,不要让她随便走动。”
  “对不起先生,我下次会记住。”
  许温岚感觉到有双手揽在腰际,困顿地撑开眼皮,对视上一双极好看的清亮眸子。
  许温岚难掩愠怒:“果然是你,放开我。”
  方奕旸挑眉笑了笑:“你确定?”
  许温岚有种不好的预感,往身下一看,发现自己正悬空在某人的臂弯里,底下是坚硬的大理石地板。
  “我松手了哦。”方奕旸晃动胳膊,真的松开了手。
  许温岚大吃一惊,下意识的抓住他的肩膀,像条八爪鱼似的。
  方奕旸微微沉下身,又稳妥地将她抱起,笑着说:“还要不要我放手?”
  许温岚瞪了他一眼:“我体重将近一百斤,方先生想继续抱一天的话,我倒很乐意奉陪。”
  “就算你再重,我都折腾的起。”方奕旸将她抱回卧室,盖上厚厚的被褥,“山上的夜晚很冷,尽量夜里待在屋里。”
  许温岚别过头:“我不知你用那种方法把我带来香港,但这事不是出于我的意愿,你的行为可以够得上非法囚禁。”
  方奕旸扑哧一笑,学她的口气:“许小姐,我不过请你来我家做客罢了,非法囚禁这个词是不是太重了。”
  许温岚皱了皱眉:“可我不想做你的客人,明天我就回大陆。”
  “回大陆?你怎么回去?”方奕旸语调微微上扬,“不过你确实可以离开,我绝不会拦住你。徒步下山要六七个小时,没护照没港澳通行证,身上还一分钱没带,很快就会被警察扣留,在香港偷渡罪可是很麻烦的。”
  许温岚拧紧眉头:“你的目的是什么?”
  方奕旸回答:“我只想疗好你的伤。”
  许温岚觉得莫名其妙:“可是我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没必要在你家继续做客。”
  方奕旸沉声说:“可你有非得留下的理由。”
  许温岚问:“什么理由?”
  方奕旸给个模糊的说法:“以后告诉你。”
  以前他被绑架那会谦和讨好,现在露出自己的真面目了。她哥说的果然没错,这家伙绝对不怀好意。
  想到许任文的刹那,许温岚心脏猛地揪起,酸楚的痛觉溢满四肢百骸,面容难掩悲怆的神色,眼角渐渐湿润起来。
  方奕旸抬起颀长的手指,轻轻地摩挲她的眼皮:“不必难受,我已经厚葬了他。”
  许温岚拍开他的手:“可是我连他的墓地都没去过,你要我待在香港怎么安心?”
  方奕旸说:“他最担心的是你,只要你没事,他就心满意足了。”
  许温岚问:“我昏迷以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方奕旸回答:“我从汤池手里救下你。”
  许温岚扬起下颌,困惑的问:“是你救的我?”
  当时呈半昏迷状态,记忆太模糊了,她没看清救她的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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