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湖——三月子归
时间:2018-06-14 10:32:53

  许温岚溜出卧房,蹑手蹑脚地接近客房,尝试用钥匙打门。
  这串钥匙太久没用过,许温岚没法确定哪把能开这扇门,只得一把把尝试。
  最后一把钥匙塞入,往右边旋动,咔得一下,门终于被打开了。
  幸好声音非常微弱,墙壁隔音效果不差,其他房间的人听不到。
  许温岚轻轻关上门,吁了口气,往躺在床上的人靠近,掀开盖在他身上的薄被。
  那人没发出一点声响,像安静的沉睡着,皮肤不同于先前发烧的绯红,有种病态的苍白,四肢摆放得有点扭曲,像被很随意扔在床上。
  许温岚用劲推他:“喂,醒醒。”
  没丝毫反应,如同尸体。
  许温岚隔着面罩,探了下他的鼻翼,还有均匀的气息。
  如果是他掀翻的床头柜,不会像这样没外伤的昏迷过去。
  桌子摆放先前用过的药瓶和一根电棍棒,她从瓶瓶罐罐里翻出一小瓶用过的针剂,瓶身没有标记药的名字。
  许温岚仿佛知道了什么,卷起蒙面人偏长的衣袖,在上臂三角肌找到三个针眼。
  除了左手背,她没扎过其他地方,会是谁扎的显而易见。
  想到可能发生的事,额头不由溢出一层冷汗。
  这时,咔擦一声,门开了。
  
 
  ☆、参与绑架案
 
  “大半夜出来,梦游?”
  廖哥的嗓门是独特的老咽腔,粗犷浑厚,硬生生砸击人的耳膜。
  许温岚给蒙面人掩好被子,淡定的往门口走:“我担心他的病,过来看一眼。”
  廖哥上半身黑色背心,刺着青龙的手臂支在门边,如同监狱栅栏挡住她的去路,眼瞳的光锐利得像把刀尖,嘴里却以玩笑的口气问:“你看过他的脸?是不是看上人家啦?”
  许温岚平静地说:“我没看过,麻烦让一下,我要回屋睡了。”
  “跟老子装什么蒜?是不是发现什么?”廖哥浑身的肌肉绷紧,大手擒住她瘦削的肩膀,“老子不喜欢拐弯抹角,不说清楚,你别想走出去。”
  许温岚摇头,一字一顿,清清楚楚的说:“我说过,我不知道。”
  廖哥的手加重力道,咬牙切齿:“不要以为老子不打女人。”
  “廖哥,等等!”
  许任文从房门探出身,看了眼许温岚又看向廖哥,声带祈求说:“她脾气倔的很,我来跟她谈谈。”
  廖哥顿了半晌,缓缓松开她的肩膀,不轻不重地拍了下:“我没读过几年书,有两句话一直记得,识时务者为俊杰,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许温岚置若罔闻,从他右肩擦身而过。
  许任文拉着许温岚,去他的房间谈话,语气平缓地问:“怎么大半夜去哪个房间,是放心不下我那个朋友?你果然还装着一颗医者仁心。”
  许温岚拍开他的手,直截了当的说:“你不是他朋友吧,告诉我实话,他是不是你们绑架过来的?”
  料不到,许任文很坦白的回答:“是,你果然看出来了。”
  他哥虽然好赌成性,好歹从小是一介良民,莫非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许温岚难以置信:“这种事你干的出来?是不是廖哥逼你干的?”
  许任文的目光一滞,面朝窗外,重重沉了口气:“我是欠廖哥的人情。这些年,你知道我发生了什么?我差点被人卖到黑窑厂,是廖哥救下我。”
  许温岚并不报以同情:“以前你赌博欠下的钱,都谁帮你还的债?爸就是被你气进医院的,后来屡试不爽屡教不改,我终于明白一点,写再多的书也填不了你无底洞,做妹妹的只能为你做到这一步了。你还意思回来了,我就问你一句,你现在欠下多少赌债?”
  许任文说:“一千万。”
  许温岚的耳朵嗡鸣一声,对她这种小作者来说,这无疑是天文数字,把整个人卖了也不值这个钱。
  她气得发抖,一拳捶在他的胸口:“混蛋,绑架的事你居然做的出来!”
  许任文任由她捶打几拳,岿然不动:“我输了那么多钱,债主们不会放过我,这辈子已经算是毁了,何不最后再拼一把。”
  许温岚问:“拼一把,然后坐牢?”
  许任文正色:“不会的,廖哥在这方面很有经验,我们不会出事的。”
  原来廖哥就是穷凶极恶的歹徒,这不止他们第一次绑架了。
  许任文继续说:“地下赌场这极隐秘的地方,连出入的摄像头也没有,要人消失轻而易举。屋里躺的那位有钱人,连戴的手表市场价值都九十万,八千万绑票价对他来说也许不算什么。”
  许温岚问:“八千万是狮子大开口,万一估计错误,被勒索的人付不起怎么办。”
  许任文说:“那我们可以议价,五千万也过得去。”
  许温岚很想笑,眼前最熟悉的人,被金钱泯灭良知,俨然变成陌生人。
  许任文声音放软:“不要生事,乖乖配合我们的行动。不管怎么样,你是我许任文的妹妹,这点永远不会变。”
  许温岚嘴角微抽:“你想拉我入伙?”
  许任文:“廖哥会分你些钱。”
  许温岚笑而不语。
  许任文目露忧伤,祈求的说:“算哥求你一次,做完这一票,以后再也不犯了,带着钱远走高飞。而且你如果违抗廖哥,他可能会做出伤害你的事,我不希望你受到一点伤害。”
  许温岚睥睨他,不带些许同情,丢下最后一句话:“我只想跟你说一句话,一切的果实都是你种下的。”
  回到卧房,许温岚发现里头被扫荡一空,柜子里的东西被清了出来,地上散满白花花的收稿,都是她辛苦的耕耘。
  廖哥立在屋里,翻看其中一张稿纸,朝许温岚噘嘴一笑:“原来你是作家,写的什么玩意?”
  许温岚说:“悬疑犯罪。”
  “狗屁不通。”廖哥嗤笑的打了个响指,示意清理好屋子的胡飞,跟自己离开。
  门被从外面锁上,许温岚蹲下身,一张张拾起稿纸,纸面印出丑陋的黑脚印,正如她此刻的心情。
  仔细一想,许任文把犯罪现场设在湖岛,多么的明智。
  湖岛是与世隔绝的存在,没网络没电话线,手机信号非常差。为防止她报警,屋里唯一跟外界通信的手机,被胡飞收缴起来。
  只要她有点反抗行为,可能跟蒙脸人同样下场。
  她当晚被软禁在屋里,靠在床边翻看国外悬疑名著,等疲倦的时候,关上床头灯,整个人浸透在黑夜的泥沼。
  这一夜,她想了很多。
  她写过不少犯罪案例,亲身经历还是第一次,仿佛自己写过的剧情展现在眼前。
  从未有过的刺激。
  妥协吗?绝不可能。
  相反,她要做出所有人预料不到的事。
  第二天,许任文轻敲她的门,叹息地说:“岚岚,哥对不起你,忍一忍就好了。”
  许温岚靠在门边,郑重地说:“不用道歉,我昨晚想好了,你的事情我竟然掺和进来,怎么也跟我脱不开关系,倒不如我加入你们。”
  许任文大吃一惊,欣喜的说:“真的嘛,我去跟廖哥说,要他放你出来。”
  急促的脚步在走廊消失后,许温岚嘴角勾起一抹轻笑。
  现在要考虑的事,该怎么骗取他们信任了。
  
 
  ☆、身份推断
 
  许任文一通好说歹说,承诺自己做担保,廖哥就是不肯放许温岚出来。
  廖哥这辈子最瞧不起的就是女人,像他身边围绕的莺莺燕燕,只会在耳边聒聒噪噪,吸光他钱买无用的玩意,胸大无脑,说的想的做的根本不在一条线上。
  她说要参与进来,无非是想分一份羹,呵,异想天开。
  等拿到钱款,这女人留不得。
  在湖岛无所事事,廖哥唯一仅有的兴趣是钓鱼,夜里在走廊抽根烟,早早回屋睡觉,路过许温岚的卧房门口,忽然听到轻微的敲门声。
  “难得睡得那么早,你很心烦吧?”
  隔着房门,传来讨厌女人的声音,廖哥心生不快:“干你屁事。”
  许温岚平静地说:“不止是心烦,你还很心急很害怕。照理来说,绑架应当速战速决,你已经拖了三天了,却好像什么都没做,整天就是钓鱼吃饭睡觉,是在等人还是一条信息?你不会连绑架的人身份都没查清吧,他当初发高烧是你们严刑逼供的结果?”
  廖哥被说得莫名心慌,接着生起一窜闷火:“你怎么知道,许任文跟你说的?”
  许温岚继续说:“放心,我哥不敢向我泄密,这些是我的推断。据我所知,地下赌场的个人信息是保密的,你们突生的绑架念头,可能看出他穿戴不菲,或者是出手大方。”
  廖哥不以为意:“你说那么多有啥用?”
  许温岚沉着声说:“我可以帮你。”
  廖哥朝地上啐了口:“就凭你?我们三个大男人也逼不出一个字,你一个女人还能翻天不成。”
  许温岚:“我不用逼供就能摸出他的身份,信不信由你,但试一试,对你没任何损失。”
  能不能得到信任,至关生死。
  良久,许温岚没得到回应,手趴在冰冷的木门,心跳忐忑。
  好一会,廖哥扔下燃尽的烟头,甩手离开:“那好,就给你一次机会,不要偷偷跟老子使绊子。否则,就算你哥的面子也一文不值。”
  等他沉重的脚步消失后,许温岚捧着胸口松了口气。
  其实与廖哥的对话,是从许任文只言片语推断出来的,有一定瞎蒙的成分,无论猜对多少,至少让他觉得自己有一定能力。
  接下来就好办多了。
  许温岚被解禁后,要求取回自己的东西,被负责收缴的胡飞拒绝。
  “你们放心,我不会泄露出去,但是我很需要看一眼我的电脑,还有你们拿走他的东西。你们不是要查清他的身份吗?”
  廖哥跟胡飞对视一眼,轻笑的说:“我还以为你要使美人计呢。”
  许温岚如愿获得所需的东西,自己的电脑和蒙面人的卡包。
  她有部小说反派是名门望族,为此专门研究过有钱人的奢侈品。
  卡包装着一张黑卡,是美国运通的百夫长卡,目前直接发行在中国的地区只有香港。据说香港发行了几千张,能获得者非富即贵。
  许温岚问:“他是香港人。”
  胡飞吃惊地瞪眼:“你咋看出来的?他说的是粤语。”
  廖哥躺靠在摇椅上,不屑的扯下嘴角:“知道是香港人又怎么样,香港人那么多,你能一个一个揪出来?这家伙连张身份证也没带。”
  许温岚看向许任文,又问:“他还有别的东西吗?”
  许任文抿了抿嘴,露出不舍的神情,从房间摸出藏好的手表。
  许温岚憋着笑接过,仔细查看表盘。
  手表的品牌是百达翡丽,世界名表排行第二没人敢第一,随随便便一只就上十万,跟黑卡一样是身份权利的象征。
  这机械手表外形精致,样式却十分复古,表盘有一点浅浅的斑驳,是历时久远遗留的痕迹。
  许温岚说:“依我看来这手表是古董,如果是限量版,说不定不止九十万。”
  廖哥从摇椅微微起身,盯着许温岚问:“当真?”
  许温岚手指划过表背的金属壳:“这里刻有手表的型号,你们可以查一查。”
  许任文蹙起眉头,伸手想夺回手表:“不可能,我查过型号,顶多九十万价钱。”
  许温岚抽回手,避开他的偷袭:“我需要电脑,现在立刻马上。”
  她在笔记本装了卫星网卡,方便在不能接网线的小岛上网,网速虽然不快,但足够她查清很多事情了。
  果不其然,手表是百达翡丽1932年的限量版,目前能查到的只有两只手表,一只在百达翡丽博物馆展览,另一只在德国的拍卖行竞拍过,卖出相当于人民币三百万的高价。
  大部分每一次拍卖,除非买家自愿,私人身份不会公开,然而这只手表的拍卖是政丰集团出面的,政丰集团是香港知名之一的大财团,据说拍下手表的人是集团创办者的大儿子方奕旸。
  许温岚摩挲下颌,只觉万分棘手。
  如果没估计错的话,蒙面人的身份过于显赫,万一事情闹得太大,这些喽啰连带她会死无葬身之地。
  廖哥盯着表壳的金属,眼底仿佛被金属光泽点亮,贪婪地一遍遍抚摸:“啧啧,好值钱。阿文你先前说用九十万份子钱换手表,原来都是骗我的。”
  “廖哥,我哪敢骗你,是真不知道价钱。”许任文恼怒地瞪许温岚一眼。
  许温岚无所谓地冲他笑了笑。
  怪她咯!
  廖哥得知蒙面人身价不菲,搓搓手掌说:“看来八千万绑票价不算个事,至少得好几亿才行,这下宰到头大肥羊了。”
  许温岚见他贪财的嘴脸,有点头疼:“我对他的身份只是推断,凭一只手表不能完全肯定。”
  廖哥的目光好不容易从手表抽离,落在许温岚身上,以开玩笑的口吻说:“那由你来套他的话,使点美人计,说不定方大公子乖乖就范呢。”
  许温岚蹙起眉峰,思量片刻,点点头:“好,这事交给我。”
  又转过身,对许任文说:“给我钥匙。”
  廖哥听了,哈哈大笑:“这么心急。”
  许任文掏出钥匙,阴着脸带她前往客房。
  “当初是你看中手表,才生起绑架他的念头?”许温岚在后背,冷不丁的说一句。
  许任文转回身,惊愕地问:“你怎么知道?”
  许温岚笑了笑:“我是你妹,会不了解你?你对手表的热衷,不亚于我对文字的喜爱。偷偷隐瞒手表真实价值,也不过是你中饱私囊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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