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倾国,我倾心(重生)——未晏斋
时间:2018-06-14 10:34:07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素和交代了,大家用西红柿砸作者吧
主角们蠢蠢欲动,下面是他们的戏了
 
  ☆、第二零六章
 
  大批的士兵涌入平城, 茫茫夜色中, 平城的百姓只能关上门窗,挤在床榻上瑟瑟发抖。窗外传来凌乱的步伐声和马蹄声, 偶尔有刀枪金属碰撞的声音和马匹喷着响鼻的动静。内城的守军大概不是投降就是一触即溃,喊杀声和嘶号惨叫都并不多。
  天明时,有些胆大的百姓悄悄打开门, 探看外头, 也并没有想象中战火之后血流成河、断肢遍地的场景,但里坊分隔的栅栏口,已经全数换掉了守兵, 都是脖子里系着表示报仇的黑缣,肃穆地手握兵戈,警惕地四下注视着。
  平城通往宫城的通衢大道上已被肃清所有人,皇帝简陋的辂车在新太子和近侍武将的环围下缓缓行驶在平整的大道上, 风猎猎地吹着旌旗,肃穆的队伍中就听见这声音了。罗逾的目光有时候能从薄透的车帘中望见父亲的表情,那属于胜利者的凝滞的微笑, 以及一点点残酷的寒意和谐地同时在他脸上出现着。
  “宥连,”皇帝终于在车里说, “你来一下。”
  罗逾的马靠近皇帝的车窗,低下头问:“父汗有什么吩咐?”
  叱罗杜文头靠近车窗:“平城大半已经肃清了, 但是宫城依然是一道屏障,拔烈既然没有逃走,想必还要做困兽之斗。跟外城、内城兵不血刃比, 宫城的攻克是一场硬仗,你要好好打这一场仗,有不惜牺牲再多人的准备。”
  他尤为注目了儿子一眼:“记住,为了目标,有时候必须硬得下心肠,妇人之仁最要不得。你不能有软肋。”
  远远地又见到了平城的宫门。大军停了下来。
  罗逾望着宫门,恍惚间想起自己第一次走出去时,还是十来岁的少年,一直困在后宫一隅的他,第一次看见那么高的双阙,那么巍峨的城墙,那么多英武的执戟士兵守卫其上,而他,连跟随父亲与兄长们出宫狩猎的机会都没有过。
  从南秦回来,又进过宫门,满怀忐忑,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怎么样的命运。
  从柔然回来,则已经是披甲持弓,勇敢地对抗他的父亲了。这一步步走来,今日父亲尚且对他说“软肋”。
  他不由瞥了后头一眼。杨盼坚持要跟着进城,他也担心分开会产生什么幺蛾子。若说他现在还有软肋,也就是她了。
  宫门紧闭着,朱红色如泼了血。
  城楼上也不见人影,大概都躲在雉堞之后,因为弩_弓是早就架设起来了,上头还有一场垂死挣扎——不过也可以想见,那些为叱罗拔烈卖命的人心里有多么忐忑与无奈。
  大军还在宫城门前的一弯护城河前驻扎。每日操兵戈演武,亦是给宫城内的武力威慑,打消他们的士气。
  宫里太极殿的方向犹自冒着黑烟,想来大火刚灭,里头是如何彻夜运水,筋疲力尽可想而知。但宫门前全然不受影响,宽阔也美丽,护城河两岸遍植杨柳,草色青青,还不觉得秋色,再略远一点,绕到宫门的西侧,是一片杏子林,直连到西苑——西苑没有高墙,早就搬空了。倒是这片杏子林,此刻树叶刚刚开始变黄飘零,林间层层尽染,显出不同深浅的金色。
  罗逾问父亲:“父汗或者去西苑暂住?宫苑尚在,能休息得舒服些。”
  他瞥了一眼供给皇帝的行营,虽然大而宽敞,毕竟是席地而居,地面铺了多少层狼皮褥子也还是硬邦邦、潮叽叽的。
  叱罗杜文横了他一眼,满满的不信任:“不必,朕在前头督战,就住帐篷里,不贪图舒服。要舒服,回到平城宫,住进太华殿,才敢称舒服。”又说:“你四处看看你的军伍去,不要没事老在我这里晃荡。你把阿翰罗叫过来,平城宫城原也是归他管的,现在虽然被收了宫城的兵权,但各处防务他最熟悉,我和他聊一聊。”
  皇帝叫阿翰罗来谈攻陷宫城,很正常,但为什么要支开他?罗逾心里有些不舒服。
  但他站在那儿犹豫,皇帝已经厉声喝道:“我说的话你哪句听不懂?”
  罗逾不则声,退步出了皇帝御幄的门,想了想还是不想跟父亲闹掰,于是前去找阿翰罗。
  这是大战前难得的休憩时间,士兵们秣马厉兵,或抓紧时间眯嗒一会儿养养精神。罗逾在投诚的羽林军的营盘一角,看见阿翰罗在一堆篝火边烧纸。
  “这是……”罗逾好奇地问。
  阿翰罗目光中一阵慌乱,捏着手中一叠纸勉强笑着:“去世了一个亲人,还在头七里,顾不得办丧事,先烧点纸钱给她。”
  他们俩都有彼此不知的情况,罗逾试探问道:“我妹妹……”
  阿翰罗脸色僵硬,然而目中很快涌上一层泪光,他摇摇头说:“进宫见太后了,好久没见到她了。”目光闪避,不肯直视罗逾,低着头问:“太子殿下找臣是什么事呢?”
  罗逾听说素和进宫,已经知道情况不妙,对阿翰罗前来投诚倒有了三分警觉,也不肯跟他说实话,点头道:“父汗找你去问话呢。”
  阿翰罗浑身绷紧了似的,极不情愿地答道:“哦……臣……好的吧。”把手里的纸钱丢进篝火里,一步懒似一步地往皇帝御幄那里挪动。
  罗逾倒唯恐他是被拔烈胁迫的,生怕会对瘫痪的叱罗杜文不利,到了皇帝中军营前,借口要去通报,暗暗吩咐几个亲信好好搜查,然后要随着他进去。
  他自己,倒想着皇帝先时的话,还在暗自生闷气,不肯在父亲面前现眼,跺跺脚干脆往杨盼所住的地方去。
  这个季节,扎营的地方天籁般的虫鸣,是罗逾最讨厌的,驻扎这两天,他每每睡觉前都要仔细地把他的铺检查三五遍,防着有一只讨厌的虫子钻进来。
  杨盼的小营帐清新而狭小,罗逾也担心她住得不舒服,想着是否把她先弄到西苑去,打算这会儿先问一问她的意见。
  结果杨盼并不在里头,大概到哪儿瞎逛去了。罗逾心里头落寞,仔细又把卧榻检查了一番,干净无误,才坐下来等待。等啊等,杨盼就是没有回来。他心里不由有些着急担忧起来。
  “王妃人呢?”他问几个伺候杨盼的粗使侍女。
  两个粗使侍女也是懵的,只会说:“王妃出去了。”“王妃说到西边林子里景色不错,她要去看看,一会儿就回来。”
  其他的,就一问三不知了。
  这是什么时候!别说城头上还架着弓-弩,就是阿翰罗带来的羽林军值不值得信任都不好说。她还为了好玩到处瞎跑!胡闹么!
  罗逾只能到西苑那边的林子里找她,憋了一肚子气,想着找到了要骂她一下:她以为行军打仗是出猎郊游,想怎么玩就怎么玩?都当娘了,怎么行事还长不大一样呢?!
  “阿盼!阿盼!”
  林子里回荡着罗逾的叫声,在陌生的地方找不见她,他心慌慌,愈发想着找见了要好好骂、狠狠骂,骂哭她才好呢!
  还好一会儿就听见了她的声音:“我在这儿呢!”
  “哪儿呢?”
  循着声儿找,声音渐渐从高处传来,罗逾抬头一看,杨盼手里捉着她的小猫,蹲在高高的树桠上眨巴着大圆眼睛看着他。
  “下来!”罗逾喝道,“这地方任你玩吗?你喜欢西苑,也得我安排好亲从和护卫带着你去,一点闪失都不能有的知道么?”
  杨盼期期艾艾的:“我不是喜欢西苑,我只是来看看,结果……我下不来了……好容易等到你来了。”
  大概又是抓猫爬到高树上,猫下不来,她也下不来,真真还是个孩子脾性。罗逾没好气地说:“跳下来。”
  树有点高,杨盼瞅了瞅下头,没敢。
  罗逾只能脱掉外头甲胄,自己撸了撸袖子:“那等一等,我上来帮你。”
  “诶,等等!”杨盼努嘴指指树干,“有几只虫子,所以我下不来,不是我不会爬树。”
  罗逾刚刚注意力全在她身上,这下子才注意到树干上,顿时汗毛全炸了起来:树干上赫然爬着三只红头大蜈蚣——他生平最怕的东西!
  杨盼还在树上说:“你拿树枝把三只虫子拨掉,我就能自己爬下来了。毕竟这种红头大蜈蚣,咬人可疼了!脚得肿两三个月!……”
  罗逾已经眼前发白,脑子发晕,自己觉得自己可笑,但是无法自控,背上的冷汗一层又一层的,但想着树上还有杨盼,若是等他回去叫人再来,只怕又是半天,万一她在这窄窄的枝条上掉落下来,一定会摔成重伤。
  他只能咬着牙,深呼吸,竭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一声不吭地在一旁仔细找了半天,找了根没有沾着蚂蚁或瓢虫的树枝,小心翼翼去拨那蜈蚣。
  杨盼伸着头看他屏息凝神的模样,脸儿都发白了,心里不由想笑。眼见树枝颤颤巍巍已经到了其中一只蜈蚣前头了,她就来了一句:“你拨的时候慢一点,这蜈蚣万一被拨到你身上咬你一口,可就糟了!”
  那颤巍巍的树枝根本没法准确地碰到蜈蚣了,罗逾气得咬牙切齿说:“你闭上嘴,我不当你是哑巴!”
  “哦……”杨盼脸皮厚是出名的,被责骂了也不以为意,继续探头看他,突然来了一句:“你小心啊,蜈蚣太可怕了。”
  树枝正好一挑,被她说得一抖,一只蜈蚣正好冲着罗逾的脸飞过来,将将地撞个正着。
  小郎君简直都不能动弹了,眼见蜈蚣掉落地上,没有蜇他的脸,正想道“万幸”,却觉得不对——掉落面前的蜈蚣碎了。
  碎了……
  罗逾强忍着不适凑近去看,见那蜈蚣的断面露出泥土色来。杨盼在树上笑得打跌,然后“刺溜”一下滑下来:“我用泥巴做的,还上了色,你看逼真不逼真?”
  罗逾脸色发白,脖子上青筋暴露,咬着牙一把把杨盼拽过来。大概是气急了顾不得平日的温文尔雅,挟着腰给了她屁股狠狠几巴掌,骂道:“什么时候了,我跟你玩这个游戏?!大军当前,紧等着要作战,我日理万机,丝毫不敢懈怠。你却在等着耍弄我,你几岁了啊?!像个孩子娘吗?”气坏了,又揍了两下。
  杨盼不抗揍,立马认怂求饶,手舞足蹈地哭:“别打了别打了!你好好说不行吗?怎么动不动就打人啊?”
  罗逾把她竖起来,犹自生气,只是看着她糊了一脸的眼泪,气已经抽丝般少了,依旧呵斥道:“你就仗着我宠你,不打不骂疼着你,就给我蹬鼻子上脸了?我最恨虫子——尤其是蜈蚣——你知不知道?!”
  杨盼两只小脏手抹着眼泪,不服气地说:“你可以不帮我呀!你为什么帮我?”
  “我为什么要帮你?!”罗逾简直给她的神奇想法气得想笑,“你说我为什么帮你?”
  杨盼又抹了一把眼泪,不服气地抬脸望着他:“因为你也可以战胜你的恐惧!比如现在,对不对?”
  罗逾望着她糊着眼泪的眼睛,那么明亮的望着他,像是不讲理、不懂事,但仿佛又在说给他听什么道理。
  他嘴角抽搐了一下,然后问:“打疼了吧?”
  杨盼揉揉火辣辣疼的肉肉,不屈地翻了个白眼:“还行。”
  罗逾走到树前,还有两只泥做的蜈蚣黏在上头,仔细看就会看出做得其实挺粗糙的,头上的红色根本就是朱砂点的,可他刚才怕得不行,真是笑话了。
  “罗逾,你怕的东西太多了,怕虫子,怕肮脏,怕失去亲人,还怕你的父亲。所以你一直是被害怕推着走的,过得不情不愿。”杨盼对他大声地喊,“如今,你能不能不怕一回?自己走一步?向前走一步?!”
  她来到树前,小脏手扳过他白皙的脸颊,直视着说:“能不能不怕你父汗?自己走自己的路?”
  罗逾心里对父亲的畏惧是隐藏在冰山之下的巨冰,等闲不能撼动,但此时那冰山下头好像被温暖的水重开了裂缝,冰山慢慢发出碎裂的声音,他看着妻子的眼睛,那么大,那么美,凶巴巴时也充满着温柔和坚定,一直是他勇气的来源。
  温流使得碎冰产生的裂缝越来越大,他的紧张与害怕突然就像刚刚的泥巴虫子那么可笑起来。
  他此刻说不出话来,眨着他那双漂亮、但此时带着疑惑的眼睛看着她。
  杨盼说:“其实吧,我刚刚是去找你,远远地见你带阿翰罗去父汗的营帐,他那表情……是不是素和出事了?”
  罗逾迟疑着摇摇头:“不知道,没有消息传过来。大概,素和被我大兄扣留了。”
  “素和应该是出事了。”杨盼比他冷静,“我后来看见阿翰罗从大汗帐营里出来时,已经一脸泪痕,额角是青的。一定是父汗的离间计起效了。你不懂,阿翰罗是明白的。而且,如果素和不死,他不会铁了心来投奔你们的。”
  “就不会是他被拔烈裹挟着过来诈降?”
  杨盼笑道:“你会这么想,你父汗不会?但看阿翰罗出来时的模样,不是被揭穿的惊怖,而是终于可以倾泻出来的伤心。我就知道绝不是。”
  她收了笑,叹了口气:“可惜素和了……我和她还有一面之缘,多好的女郎。”
  想着阿翰罗含泪烧纸钱的样子,罗逾已经觉得心头酸楚涌上来,长长地叹息了一声:“我还记得那时候在西凉好不容易救下她……”顿时鼻尖也发酸,竟不知再说什么才好。
  杨盼适时握住了他的手,脸在他的襜褕胸口位置上蹭了蹭:“别难过了。先向前看。”
  罗逾点点头,把她拥在怀里,愈发觉得自己刚刚实在是简单粗暴,承蒙她温暖而宽容的性子,也没有跟他计较。
  杨盼的声音从他怀抱里传来:“然后呢,我听见阿翰罗在吩咐他身边的几个亲兵,叫把三皇子常山王叫到京城来,还给了一块虎符。”
  罗逾突然像被一桶冰渣子水从头浇下来一样。
  突然叫常山王到京,父汗想做什么?
  杨盼还在说着:“……当然,名义上是命三皇子一起勤王,但是另一层,想必是不放心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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