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倾国,我倾心(重生)——未晏斋
时间:2018-06-14 10:34:07

  这位与百姓和士卒同心同德的公主,含着一嘴的水,用脚跺着轿子底板。可儿好容易听见了, 凑过去问:“公主还想要什么?”
  里面“呜噜呜噜”说不出话一样。
  可儿问了两声没得到答复,只能稍稍揭开轿子的窗帘。帘子拉开小半,她的公主脸颊比往日还要圆鼓溜丢, 大眼睛可怜得都要闪泪了。她指了指后头的小宦官,又“呜噜呜噜”比划着说话。可儿猜了半天才明白:“公主是要唾壶?”
  杨盼点点头, 示意她声音小一点,安分低调地把唾壶拿来得了!
  可儿终于聪明起来, 不声不响送了个唾壶进去。
  杨盼把嘴里含了这许久的皮囊水小心翼翼吐到唾壶里,有一点水声,都不敢让它太响。口腔里一股皮革味, 虽然也不至于恶心,但总归是很不舒适。她又低声对可儿说:“快!梅子!糖!”
  零食是压味道的。好容易嘴巴里好受些了。杨盼再次跺跺轿子底板,把可儿唤到帘子边上,低声说:“接下来我要喝水,我就敲三下窗子框,你呢,就赶紧地,从银瓶里给我倒香茶!动作慢了,让那个人抢先倒了水——”
  她恨恨地压低嗓子说:“我就罚你回宫后刷马桶!天天吞臭气!”
  可儿委屈万分地看了看王霭昂然的背影,努努嘴低声道:“公主该不是得罪他了吧?”
  杨盼欲哭无泪:这要是得罪他也就好了,大不了知道他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以后躲他远点就是;就怕他真的觉得这样是对的、好的,拿着冠冕堂皇的话压着她——这样实诚,她可吃不消一辈子跟他过!
  好容易到了鸡笼山,与上次去的钟山遥遥相对,不过山势平缓些。秋林中,只听见阵阵鸟鸣声不断,但树木丛密,居然看不见一只。
  当然,醉翁之意不在酒,杨盼下轿之后,紧了紧腰带,裹了裹斗篷,抓着宫里特意为她准备的小弓和箭囊,跟着王霭以及一群侍卫、宦官、宫女,顺着山间石头小路上山。
  人声喧腾,很快惊起了竹林里两只竹鸡。竹鸡个头没有平常的鸡大,刚刚换过毛,脖子里一圈五色斑斓,飞起来扑棱棱的也不像家养的鸡。王霭目光一亮,瞬间从箭囊里抽箭、张弓、瞄准、放箭……一气呵成,便见一箭“嗖”的过去,飞起来的其中一只竹鸡一下子栽倒在竹林里。
  “哇!”杨盼甚是崇拜,飞奔过去,早有灵巧的侍卫把竹鸡捡起来,只见鸡脖子上贯穿着一支白羽箭,竹鸡挣挫了两下就断气了。
  “这竹鸡炒着吃特别嫩!”王霭笑眯眯说,旋即看见杨盼惊喜得瞪大眼睛的样子,眼睫毛一扇一扇的,样子可爱极了。
  他小时候听父亲王谧提起过他们俩的婚事。王谧喝完酒后说起当年慧眼识珠,从秣陵县衙中救起了皇帝杨寄,并且亲眼看着杨寄一步步从百姓,到士兵,到小小武官,再到一地军阀,再到获封上柱国大将军、把控前朝朝政,最后肃清所有敌手,登上帝位。
  王谧这个时候总是笑着赞叹:“真正是英雄啊!他打的那些仗,无论是沙场还是朝堂,都是每每扭转劣势,赢得漂亮!如今坐上帝位,名至实归。”又看着儿子笑道:“要是你当他的女婿,不知能学到多少真本事,将来能为国争多少光呢!”
  不过这时候,家里会有阵沉默,母亲也会适时叹一声:“人家现在是皇帝了,就广陵公主一个宝贝闺女,多少青年才俊放在那里供他们任意挑选。你们俩当年还是平起平坐的同僚,喝酒后胡吣的瞎话,还能算数么?你还好跟皇帝去提,叫他把公主给咱们家留着?还是干脆派媒人带礼物去提亲?我看,还是想开点,皇帝陛下肯把公主下嫁,自然是最好的;不能,咱也认了,最多就是儿子多等几年再娶亲罢了。”
  王霭比杨盼大四岁,若是公主十五岁出降,他也才十九岁而已,男儿先立业后成家,这个岁数也一点不晚。何况他现在一心在边疆建立战功,对婚姻大事完全没有概念。
  可是现在,看着这个初长成的漂亮小姑娘,说不上情动,总有些对美好的东西的欢喜、珍重。
  杨盼的手指捅了他一下:“哎,这只竹鸡太小了,我一个人吃完了,我阿父、阿母,还有弟弟们就没的吃。你还能打两只一起炒吗?”
  还是个孝顺友爱的姑娘!王霭越发感佩,急急地点头,说话都不由磕巴了:“行!行!我我我,一定打好多好多好多竹鸡!”
  杨盼看着他憨憨的样子有点想笑,但想着要跟这么憨憨的人过一辈子,又笑不出来了。
  王霭的注意力却不在她的脸上,听到她吩咐“打竹鸡”,全部的心思就在打竹鸡上了。俄而听见竹林子里的动静,就压根忘了身边还有杨盼的存在,飞身一跃,轻巧如猎豹一般,就跃到一块大石头后面的林子中去了,稍顷,听见林子里弓弦响,再过一会儿,王霭像猎获颇丰的猎人,喜滋滋拎着两只竹鸡的脖子出来,对杨盼说:“喏,这两只更肥!”
  杨盼扯出一个笑来夸他,心里还有些暗自叹息。这样的男儿,或许也是无数姑娘心里的巍巍英雄,可是她……
  杨盼说:“里面还有竹鸡吗?”
  王霭说:“有啊!可多了!不过三只炒一大盘,一家子五口人吃也差不多了,再多了,放到明天吃就不新鲜了。”
  算得真精确,就是不入情!杨盼又在心里骂了一声“傻瓜”,然后说:“你当我满脑子就想着吃啊!我今日过来,是来打鸟的,不是来吃鸟的,你可不可以带我进去亲自猎捕几只竹鸡——要是今晚吃不掉,可是腌腊啊,留着慢慢吃;你也可以带回家自己吃、或给你的父母吃。”
  王霭恍然大悟,急忙点头:“对,对。臣来教公主猎捕,很简单的。”
  杨盼又说:“竹鸡是不是很灵?”
  “可不是!”王霭一说到自己熟悉的领域就开始滔滔不绝,“这竹鸡一感觉到震动或声音就飞到竹林子深处去了,毛色又和秋天的苍竹特别近似,十分难以发现。所以,一旦听到它们振翅的声音,就要又轻又快地赶过去,在它还没发现危险之前,准确地发箭,最好是一箭致命,不然它会惊叫,其他竹鸡就逃走不来这片林子了……”
  杨盼打断道:“好了,我懂了。”
  王霭一脸不服:“这只是三分技巧啊,光懂这远远不够打竹鸡。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打猎和用兵是一样的。就算技巧全懂,还要实践,到时候又和战场一样是千变万化的。我以前读《孙子兵法》和《太公六韬》,当时琢磨透了,过后也要实地考察过才敢应用,否则不成了赵括马谡?……”
  杨盼只有用明确的一个白眼才表达出她的不满,终于让王霭不再好为人师。王霭拱手说:“臣啰嗦了。”紧跟着加上一句:“但是这是事实。国有诤臣,不亡其国;家有诤子,不亡其家。”
  杨盼说:“你实在不愿意干干脆脆地陪我打竹鸡,你就叫罗逾来好不好?”
  王霭一下闭了嘴,而且神色里很是懊丧。他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杨盼也不愿意多看他的表情,“吱嘎吱嘎”踩进了那片满是落叶和青苔的竹林子。
  王霭在她身后对其他侍卫说:“里面我查看过了,安全的。你们不要都进来了。一个脚步重的已经够麻烦了,再加你们一群……唉,那还打什么竹鸡啊?”
  杨盼过了一会儿才想明白:那个脚步重的,不就是她嘛?
  虽然一肚子气,但是竹林深处又幽静又安全,正是她想要的。只是王霭这么实诚,她的话怎么跟他吩咐交代也确实要思量一下。
  杨盼一步一步“吱嘎吱嘎”在竹林间的空隙里走着,低着头正在思忖,突然肩膀被谁一按,吓了一跳,紧跟着是王霭压得极低的声音:“别动!难道你什么都没听见?!”
  他眯着眼睛,挽弓搭箭,朝斜上方“嗖”的一下,一只肥壮的竹鸡从竹枝间掉了下来,正中脖子,一箭毙命。
  虽然挨王霭训了一句,但杨盼还是觉得那一刹那,王霭的姿态还是挺帅的。她回头看了王霭一眼,王霭英气十足的眸子瞥到她的张望,顿时变得诚惶诚恐:“臣……臣是不是又多嘴了?公主第一次来猎竹鸡,其实,做得不好也正常。”
  好吧,还是不大会说话。
  杨盼说:“我也要射。”
  王霭帮她把小弓箭拿出来,拉了两下皱眉道:“这弓力道太小了,简直是玩具!”又叫杨盼摆了姿势给他看,这下眉头虬结成一团:“公主的弓箭是谁教的?这样要能射准才叫见鬼!不成!基本功都太差!脚里虚浮,腰没用劲,肩膀、脖子紧张什么紧张?……”边训斥着,边用膝盖顶一顶杨盼的膝窝,想把她的弓箭步姿态纠正好。
  但是杨盼不是他手下训练的小兵,被他这样力气蓬勃的年轻小伙儿膝盖一顶,直接就朝地上趴去。好在王霭眼疾手快,赶紧把她手腕一带,没让公主殿下在竹林里摔个嘴啃泥。
  但是杨盼这差点一摔,把王霭彻底惊住了。他的身份这时候又回来了,吓得只差要给她跪下:“公……公公主,你还……好吧?……好吧?”
  杨盼也吓了一跳,大眼睛嗔怪地朝他一瞪:“你才公公!”膝盖窝还有点疼,不由伸手去揉。
  王霭想好好表现一下,结果差点犯了大过错,已经懊恼得恨不得抽自己嘴巴子了,拉着杨盼的手说:“你打我几下,好好出出气,踢我也行!”
  杨盼说:“把我手放开!”
  王霭把她手一丢,想着刚刚手心里那软绵绵、滑溜溜那么小的一团小手,突然脸红到脖子根。
  杨盼知道他实诚,见那张脸涨得黑红黑红的,比女郎家还害臊的样子,想骂他的话也说不出来了——毕竟还有求于他,闹僵了多不好!她叹口气说:“算了算了,我不和你计较。你要肯帮我个忙,我就忘掉今天你踢我这件事。”
  王霭松了一口气,心道:要帮忙你早说啊!为你赴汤蹈火我也去啊!
  但是嘴拙的人这样的想法愣是说不出口,嘴里是这样说的:“唉,你咋不早说啊!早说不就没刚才的事儿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在旅游车上码完这一章,佩服死自己了。头晕眼花啊。不过明天暂时还没米下锅,大家不要过于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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呐,你们喜欢的耿直小哥,今天耿直整整一章。喜不喜欢你们说!
 
  ☆、第五十三章
 
  杨盼没法跟他计较, 在竹林里找了块石头坐下, 仰头望着王霭蹿得高高的个头,大黑塔似的杵在她面前, 连阳光都挡住了多半。
  她说:“你对罗逾感觉如何?”
  王霭脸上是明显的不快,但公主问话,不能不说:“算挺聪明吧, 或者说狡猾?”
  杨盼说:“他主动找你来的?”见王霭点头, 才又问:“那你可知道他为什么被我阿父惩处,先痛揍了一顿,又发到雍州?”
  这次, 王霭看着她,好半天没动静,禁不住杨盼催问:“不懂你就说不懂好了。”他才说:“臣不想瞒着公主。他第一次主动来找臣,臣那时候刚刚回建邺, 还不知道究竟,后来就知道了,他要求和前朝建德公同住在西苑, 又从公主那里骗得了肥羊肉,不动声色把体虚胃弱的建德公弄死了。”
  杨盼未经细想, 张口又问:“那你就不奇怪他为什么杀建德公?”
  王霭闭口不言。
  杨盼等了一会儿,问:“那么, 这样一个人,怀着诡异的心思,等之后到了雍州你的属下, 你会怎么做呢?”
  王霭这才说话:“不过就是多花点心思看着他,不让他出幺蛾子。”
  “他已经那么容易就耍了你!”
  王霭回复了自信的笑容:“臣没有知己知彼的时候,自然被他耍了,但是现在臣知道他是怎么样一个人,还让他调皮,臣不是太傻了?就像公主您,对这样一个会献殷勤、使小意儿的人,不是也没有上他的当?”
  杨盼暗道:惭愧惭愧……
  王霭说:“公主若是提醒臣这个,请您放心。若有其他要求,也不妨一并提出来。”
  杨盼嚅嗫了一会儿才说:“他没安好心,他居心叵测,我实在太想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你除了当心他,也请你帮我这样的忙:搞清楚他究竟是谁——实话告诉你,他根本就不是——”
  王霭接语道:“臣知道,他根本就不是西凉罗右相的儿子。”
  “你怎么知道?!”
  王霭回答:“陛下告诉臣的呀。陛下早在公主之前,就提醒臣了这些。而且,陛下还特别说:提防他和北燕的关系,要放长线,钓大鱼。”
  原来阿父早就在布局了!那么,把罗逾送到王霭的军队那里,根本不是为了惩罚他弄死了建德公,也不是为了给她杨盼出气,而是要钓出他幕后的人!
  杨盼目瞪口呆了一会儿,低下头细细梳理之前的一切,才真是由衷地佩服自己的父亲。等罗逾露出马脚,她前世的谜团就可以解开,她也可以真正远离人渣,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随后,她抬起脸,正对着王霭笑得灿烂的脸——脸上还留着些淡淡的红晕,眉宇憨厚,嘴唇憨厚,那张黑黝黝的脸也憨厚。杨盼心里不由“咯噔”了一声:王霭长得憨,脑子一点都不憨,或者说,在军政中一点都不憨。可是,她想要的生活就是和这个只有谈起军事来才滔滔不绝的人过一辈子吗?!
  她好一会儿才期期艾艾说:“不过……不过罗逾虽然可恶,再查清楚之前,别……别把他整太惨……查出来以后……”
  王霭灿烂的笑容消失了,凝重地盯了杨盼粉嘟嘟的脸蛋一会儿,才说:“你放心,查出来之前,我不会做小人的事。查出来之后,也不会,交由陛下亲自处置就是。”
  这日,杨盼是满载而归,竹鸡丢到显阳殿的小厨房,她自己到前头看望皇后。
  皇后的肚子已经有点微微凸起,人看上去也雍容华贵,只是大约胃口不太好,精神慵慵的。她手上拿着太子杨烽的窗课本子,皱着眉头看了半天,又比较着看临安王杨灿的窗课,最后点评道:“还是阿灿的功课学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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