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沙看了他一眼,有点儿没憋住,“说什么呢,什么凶手,那叫嫌犯!况且你遇害了吗?你这叫遇险!瞎说什么不吉利的。”
“是是是,是我用词不当。”田瀚云连忙点头,动作太大扯动了脸上的伤口,便是一阵呲牙咧嘴。
“交代一下案发时的情况,要真实可靠,不要随便发挥主观联想。”
说到这儿,田瀚云想都没想,“今天凌晨我下班回家,因为车停在青松大道上,所以我决定抄近路从丁酉巷穿过去,没想到才进巷子大概就二三十米,突然有人从后面踹了我一脚,当时就把我踹地上去了。我那个火大啊,想看看是哪个狗*日*……咳,哪个地痞流氓偷袭我,结果一转头,那家伙又给我来了一拳,整个把我打懵了!然后就对我进行了长达十多分钟的暴打,他抓着我的衣领我真是想跑都跑不掉啊!”
“五分二十七秒,”周沙看了一眼记录,“好好说话,别乱夸张。”
“这还不是因为我度日如年啊警察同志!我从小到大就没受过这么严重的伤,平常被蚊子叮一口都得疼三天呢,何况今天是被人打了一顿!我能不觉得特别漫长吗?!”田瀚云振振有词,看周沙面色不虞,又很快说回了正题,“反正那人就是个神经病,我问他为啥打我他也一声不吭,就是黑着头猛打,肯定不正常!”
“你不是说嫌犯在施暴过程中出言威胁你了吗,这会儿怎么又是一声不吭了?他到底讲话了吗?”
“诶?!”田瀚云一愣,想起了什么似的,完好无损的一只手正想拍拍脑袋,被周沙眼疾手快地拦下了,“得了,可怜可怜你这脑袋吧,它还不够惨的吗?”
“我一激动给忘了……”田瀚云尴尬地笑笑,“那个嫌犯说话了啊!一开始我是被打懵了,所以没听到,后来我算是听出来了,那家伙一直嘟囔着‘别去干不该干的事儿’、‘给你点教训让你尝尝’之类的,警察同志,他真的是一直嘟囔啊!你说这家伙是不是神经病!”
周沙一边记录,一边无奈的说,“神经病指的是解剖学上周围神经损害表现出的病理特征,主要特征是周围神经有器质性的病变,是一种生理疾病,你说的那是精神病,别什么锅都甩给神经病,不背啊。”
“是是是……”
“接着呢?还有没有什么要补充的?”
“那家伙一边打我脑袋,一边嘟囔!一边踢我肚子,一边嘟囔!一边扇我巴掌,一边嘟囔!就是这样,整整打了!”他顿了顿,看向周沙,“……?”
“五分二十七秒。”
“对对,五分二十七秒!”田瀚云啐了一口,“妈的,真的是一边打一边嘟囔啊!绝对是碰上了个神经……精神病!太他妈倒霉了!”
“你跟嫌犯认识吗?”
“不认识,”田瀚云摇了摇头,“但我看见他的脸了啊!看的清清楚楚!那狗*日*的*还戴个口罩,有什么用,还不是被我一把扯了下来!”
周沙点点头,“明白了,待会儿我让人过来做个素描。”
“那感情好,最好弄个通缉令赶紧发出去,无法无天了他!”田瀚云说,而后忽然露出了一个神秘地笑容,“而且警察同志,需要我给你们指条路吗?我虽然不认识他,但我知道他是谁。”
周沙的笔尖一顿,“是谁?”
田瀚云洋洋得意地看着他。
周沙“嘿”了一声,“你跟人民警察拿什么矫呢?还想不想快点抓住这个丧心病狂的嫌犯重新过上安稳舒适的小日子了?快说!”
“我就是想吊吊你胃口嘛。”田瀚云说,“这还能是谁啊,沈亭暄粉丝呗,看我爆了沈亭暄的料影响她的人气,就对我怀恨在心伺机报复,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不说有没有道理,你说这话有根据吗?没有根据可不能乱说啊。就先不讨论嫌犯是不是地痞流氓,或者其他你得罪过的人的可能性,你怎么就能一口咬定他是沈亭暄的粉丝,而不是凌坦的呢?”
“可打我的明明是个男人啊,”田瀚云振振有词道,“所以还是沈亭暄的粉丝更合理吧!”
“就因为他是个男的?” 周沙有些哭笑不得,“行了,你这毫无凭据的,快别乱说了。”
田瀚云不服,“我是没证据,但我好歹从业七年,这点儿新闻嗅觉还是有的啊!得罪了沈亭暄……啧,好像不能这么说,应该说是但凡对沈亭暄不利的人,你看看,是不是先后都倒了大霉了?最好的例子就是苏定和唐淼淼了,只不过因为他们是明星,社会关系比一般人复杂,这才模糊了焦点,要是换成普通人,你看看那谁……啧算了,这好像更无凭无据……”他顿了顿,“反正现在就是轮到我了呗。”
***
肃海挂了电话,拿过旁边的电脑登录邮箱,正好接收到周沙发来的邮件。
“田瀚云看到了嫌犯的脸,根据他的描述,局里的模拟画像师画出了嫌犯的肖像,”他看了沈亭暄一眼,目光又回到屏幕上,下载进度正在88%、96%的跳跃着,“来了,就是这个。——你仔细想想,见过他吗?”
屏幕上是一张平凡无奇的人脸,大约二十六七岁,没有什么凶神恶煞的样子,是那种扔在人群里下一秒就会分辨不出的类型,如果硬要有一个词语来形容他的相貌,“五官端正”可能是最恰当的。图里的他戴着一顶鸭舌帽,格子的翻领衬衫上印着一团白色的、边缘模糊的图案。
“我没有什么印象……但是这里,”沈亭暄皱着眉,指了指他的衣领,“这里应该是个蒲公英。这是五年前我的第一部 电影《随季风漂流》上映时,后援会制作的一批蒲公英图案的不织布,发放给参加首映会的粉丝。不织布的背面专门做成了按扣的形式,方便扣在衣服或者包包上。”她说着叹了口气,“虽然一直都有推论,但总还想着是不是弄错了,其实不是我的粉丝……现在看来,大概是没什么疑问了。”
“他首先是个独立的人,是父母的儿子、妻子的丈夫,甚至是孩子的父亲,在这些之后,他才是你的粉丝。”肃海干巴巴地说,“你不用对他负责。”
“是啊。”沈亭暄眯起眼睛,仿佛从窗外落进来的晨光太过刺眼一般,有几分自言自语地喃喃着,“但也许不喜欢我,不是我的粉丝,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了……”
她垂下眼眸,默默地反复在记忆里搜索这样的人,在机场自己回头跟粉丝道别的时候,这个人有没有在他们当中呢?或者在过去数不清个活动现场,他是不是也是手持横幅、大声呼喊她名字的一员?又或者自己收到的来自五湖四海的信件和礼物,有哪一份是他曾经认认真真地写下了些许字句?
然而沈亭暄什么也想不起来。
机场里送机的那么多粉丝,她只能记得少数几个人的面孔;每一次的活动现场,她看见粉丝为自己准备的花牌和花篮,和最终汇集成橙色暖流的点点荧光,却记不清那些荧光背后每一个人的样貌;收到过的那么多礼物,她更是无从分辨,唯有一份,在她的心里撞出山崩地裂的响。
——她的目光随之一转。
那张白色的卡片还静静地躺在桌上。
直到肃海轻轻推了推,她这才回过神来。
“你该去直播了。”他抬了抬手,把腕表对着沈亭暄晃了一下。
“嗯……”
关于如何安抚粉丝、争取让凌坦受伤的影响降到最小这件事,在发布会结束之后,她问过张瑞邻,对方当时说让她等安排,结果当天晚上,就有工作人员过来跟她敲定工作。
内容也很简单,让她进行一次半个小时的直播。毕竟这部剧就目前而言,她的人气是最高的,一连串的意外事故,让她的粉丝很有些胆战心惊,天天在网上花式为偶像祈福,今天转锦鲤明天转钟馗的,负责网络宣传的工作人员看在眼里,也有些哭笑不得。
沈亭暄略收拾了一下随身物品,便起身去化妆间做些准备工作,虽然很多情况下明星们都爱说自己是素颜,但真的一点都不化妆是不可能的,只是化得淡一些、更不易被察觉一些罢了。
没想到她刚走到门廊处,肃海从身后忽地伸手过来,推开了门,看她惊讶地回头看自己,有些不解:“还不走?”
“小海你也去吗?”
“当然。”肃海说,眉头微微皱了皱,“这种情况,你以为我放心你一个人吗?”
这一句简直堪比三月里的春风,一瞬间就吹得心花沿路绽放,沈亭暄笑得眉眼弯弯,顿时感觉自己被加满了BUFF,脑海中像是万花筒般转过无数片光彩,而后突然踮起脚在他皱起的鼻尖上亲了一口就马上退开,不等他说话就连蹦带跳地走了,只留下小白兔一样的背影和沐浴露的甜甜香味,一并在空气里慢慢消散。
肃海感觉自己有几秒钟的时间是懵逼的,他不自觉地伸手摸了摸鼻尖,那里仿佛还残留着的柔软触感,提醒他沈亭暄最近简直狗胆包天,一句话说不对都敢动手动脚了,真是不可思议!然而他转瞬就收回了手,连不知何时偷偷扬起的嘴角都强行压下去,面上恢复了一惯的严肃,只有垂在身侧的右手不动声色地攥紧了,似乎是抓到了什么不愿放弃。
暂停拍摄之后,几个外地的化妆师服装师约了一起去周边景区游玩,只留了一个还在实习期的女孩子留在剧组以备不时之需。沈亭暄坐在椅子上,看她好像有些紧张,就笑了笑,“你师父是谁呀?”
“是尚老师。”
“小尚呀,”沈亭暄点了点头,“小尚的徒弟我放心,你随便来着,化好了算你的,化不好……嗯,化不好我也挺好看的,天生丽质难自弃嘛!”
女孩原本还有点儿战战兢兢,被她这么一说,反倒笑了出来,“我也觉得您很好看呢,根本不用过多的修饰,就是气色稍微差了一点,上点腮红遮一下就行。……您没休息好吗?”
沈亭暄眨了眨眼,朝她做了个口型:“生理期。”
“……那您多喝点儿热水。”憋了半天,女孩才说道。
第16章 行凶预告 16
直播的地方安排在了片场,也是剧里主角团队的办公室。一起直播的还有剧里的另一个演员,饰演黎北方前女友的祝欣。这次的直播内容是两个人聊聊天,在剧组默许的前提下“不小心”剧透一些精彩的看点,然后根据平台上的粉丝留言,选择一些进行回答,最后每人抽出一个幸运粉丝,送出自己准备的小礼品。
沈亭暄和肃海提前半小时过来,跟祝欣一起找工作人员对了大致的流程,随后工作人员拿出了两张纸分别交给她们,“这次咱们的抽选方式是你们俩随意写一个自己喜欢的六位数,每个在平台上提问的粉丝都会有自己随机生成的六位编码,等直播结束之后,跟你们写下的数字相同或者递增接近的那个粉丝,就能获得礼物。”
沈亭暄眼睛一亮,不动声色地偷眼看了一下肃海,没有丝毫犹豫的,提笔就唰唰地写完了,一边的祝欣还拿着笔开玩笑道,“要六位数吗?六位的话我写自己的银*行*卡*密码行不行呀?”
“没问题,”工作人员也笑,“欢迎完了之后把卡也留下啊。”
为了追求点真实性,直播的时候并没有清场,沈亭暄和祝欣坐在黎北方的办公桌边,手机在对面架着,身后是时不时来来去去的工作人员。
接近三点的时候,实时收看直播的人数已经超过450万,虽然对比微博上有将近2000万的粉丝,这个数字并不是太庞大,但沈亭暄还是被吓了一跳。屏幕一侧的评论刷的飞快,甚至看不清每一条都说了什么,偶尔捕捉到的几个模糊残影,几乎都是在向她打招呼问好的。
祝欣作为刚出道不满一年的新人,对她的人气十分羡慕,笑着说,“啊……我到底是有多大的勇气才答应剧组,来跟前辈一起直播的啊,太打击人了!”
沈亭暄也笑了笑,伸手把脸侧的几缕碎发拢到耳后,“等戏播了,你就会有很多粉丝了!”
“才不会呢!”祝欣很是幽怨,“毕竟我是个处心积虑想要抢走男主角的恶毒女配,还对前辈这样那样……天啊我要先说明,都是导演和编剧给我的狗胆,我其实可胆小了!蒲公英们,答应我,像爱护路边的野草野花一样爱护我好吗?”
于是弹幕里一排“哈哈哈”和“没问题”刷了过去,间或夹杂着几句“拿我的狗头铡上来”。
不得不说,剧组安排沈亭暄和祝欣一组,还是考虑的十分周全的。祝欣性格活泼,本身综艺感很强,又什么梗都能接,风趣幽默但又不抢镜,放在沈亭暄身边刚刚合适。如果就安排沈亭暄一个人,按照工作人员的话说,她能把直播搞成7点档霸屏全国各大电视台的官方综艺,一本正经字正腔圆,十分可怕。
尽管肃海对以上评价持保留态度。
直播进行到约摸一半的时候,沈亭暄的话明显少了起来,回答粉丝的提问也变得尽量简洁明了,肃海皱了皱眉,从椅子里坐直了身体,侧过去跟正在控场的工作人员说,“沈……亭暄好像不太对劲。”
工作人员摘掉了一边的耳麦,非常迷茫的看着他。
“啧。”肃海叹了一声,起身离开了。
沈亭暄确实不太对劲,大概是这两天精神一直紧绷的关系,生理期的提前到来让她有点儿闷闷不乐。她的生理期向来不那么乖巧可爱,腥风血雨的时候总要伴随着挥之不去的痛感,尽管今天一早她就吃了止疼药,但这会儿药力似乎已经逐渐散去。
“咦,这条提问很犀利呀。”祝欣在旁边说着,“本姑娘闯四方问:花豹,你本人更支持‘宁暄’还是‘凌暄’呢?入圈以来从未站对过阵营,心好累,求指条可以吃糖的明路。”话音刚落,祝欣就觉得不太好,事前几个工作人员千叮咛万嘱咐,整场直播里一定要避免提到跟凌坦相关的话题,以免带歪节奏,不知不觉间自己好像走到禁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