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文件和矿泉水瓶通通掉在了地上,电话那头季甜还在疑惑地叫着:“副队?副队你听到我了吗?”
几秒钟之后,她终于等来了肃海的回应:“听到了。不用去查小蛋糕店了,立刻回警局,嫌犯已经抓到了。”
第19章 行凶预告 19
“姓名。”
“……”
“问你叫什么呢?”
“……”
“你这什么态度?!你知道你都干嘛了吗?我告诉你,袭警!”周沙把文件夹重重地往桌子上一摔,抱着手臂往椅背上靠,“我们在这儿呢,是给你机会,你以为你什么都不说,就没事儿了?你的犯罪事实那是板上钉钉好吗?!”
“……”
“武昭文,男,二十五岁,籍贯A省洛阴市,高中文化程度,毕业后进入当地一家汽修厂工作,两年前离开洛阴市,来X市打工,现在在一家汽配城做修理师。”肃海看着武昭文在对面静静地坐着,低垂着头,半长的刘海垂下来,挡住他的眼睛,他十指交叉,两条胳膊平放于桌面上,显示出一种意外的平静,“你今天坐在这里,袭警是一回事,其他的事情,我们双方想必都很清楚。”
武昭文仍旧置若罔闻。
肃海将装在物证袋里的几张卡片朝他推了推,“这些你熟悉吗?”接着,他拿起了时间顺序上的第一张卡片,“2014年8月13日,沈亭暄收到了这张卡片,由于遗失了信封,很可惜,没办法查验邮戳,不过这一张——”他又拿起了第二张,“12月25日,第二封卡片,收件人保留着装着卡片的信封,上面的邮戳显示是长乐区自强路街道,跟你上班的车友汽配城只隔了三条街,直线距离不超过两公里。——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
“2015年2月26日,出现了第三张卡片,这张没有通过邮寄,而是直接放在了收件人家门口,而收件人,正是沈亭暄。”肃海又把一部手机往前推了推,“我们查验过你的手机,相册中一共三千九百四十九张照片,其中三千六百多张都是沈亭暄,音乐文件中只有一首歌,也是沈亭暄的。你的微博账号‘用户029’注册十六个月以来,总共发布三万六千多条微博,几乎每一条都与沈亭暄相关。这样看来,说你是沈亭暄的狂热粉丝,也不过分吧?”
“哈哈……”
自从被抓住之后就一直陷入某种沉默的武昭文听到这里,忽然笑了出来。几声笑声好像是从喉间硬生生被挤碎,然后一点点抖落出来一样,让人听着很不舒服。
“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周沙拍了一下桌子,就要站起来,被肃海抬手拦住了。
“沈亭暄……”武昭文喃喃自语着,头也慢慢地抬了起来,“沈亭暄……”他的目光锁定在了肃海身上,嘴角扭曲,便是个哭笑不得的表情,语气非常的轻,仿佛怕什么被惊扰,“……她甜吗,像什么?她好睡吗?”
肃海一动也不动,只是放在膝盖上的手不知不觉地握了起来。
武昭文猛地站了起来,情绪激动地拍打桌面,凑到前面试图抓住肃海的衣领:“我问你她甜吗?!!像什么,像蜂蜜吗?还是像巧克力?!她甜吗?!!你跟她那么亲近,她恨不得趴在你身上,眼睛里全是你,你们睡过了吧?!她好睡吗?!!她是不是软软的,会喊你的名字,还会被你弄得受不了偷偷的哭?!我问你是吗?!!”
“你干什么干什么呢!”周沙按着他不让他继续发疯,“老实点儿!现在是审你呢,你嚣张什么,一言不和怎么还开起车了,你是嫌身上的事儿不够多,也想去隔壁扫黄组待两天啊?”
武昭文发泄过一轮,这会儿好像流失掉了所有力气,被周沙又按着坐回了桌位,却是趴在桌子上哭了起来。
“我那么喜欢她……为了她我辞掉了原来的工作,到这儿来重新开始,住单位宿舍,六个人一间,没空调没暖气,晚上蟑螂在脸上爬……我省钱给她买各种各样的礼物,去她的发布会现场,给她集资应援,为了她我什么都能干!我甚至能一个个教训对她不好的人!我什么都能干,偏偏她就是看不见我……”
“所以你绑架了蒋微?”
“蒋微……”他有些茫然地重复着。
“她在沈亭暄接下韩耀宁的电影之后宣布脱粉了,微博ID是……蒋小姐喝茶听戏。”
“哈哈是她……她活该!她根本就是在利用亭暄的人气,她根本不关心亭暄……她有四万多粉丝,她一说脱粉,粉圈发生了多大的动荡你们根本就想象不到……那么多的粉丝,本来都是因为喜欢亭暄才关注她的,结果没想到她引导着这些人,反过来去骂亭暄……这个贱人!”
“所以你就决定要‘处理’掉她?”
“对……这个蠢货经常发微博,从来不取消定位,我就跟着她,跟了好几天,总算找到了机会……我把她绑起来扔到工厂里去了,让她好好反省一下。我还听说那儿附近有吃不饱的野狗,哈哈,如果她被野狗发现了,啧……只可惜她运气好。”
“你这么痛恨她,怎么没对她做点别的?”
武昭文抬起头来,幽幽地笑了笑,“我才不呢,亭暄说过,她喜欢男人绅士一点……”
“你迷晕她的乙*醚是从哪里来的?”
“我有个同乡,在医院做护工,有时候能弄到一点,我就让他帮我留心着。”
“关于12月25日这张卡片,你有什么想说的?”
武昭文忽然笑了笑,还红着的眼眶里被不知从哪里来的恶意填满,“……刚才是逗你们开心,我没什么想说的。”
周沙“啧”了一声,抬头看着他,“怎么回事儿?不是交代地好好儿的吗?你这些案子都证据确凿,审你是给你机会让你坦白从宽啊,谁让把自己当大爷了?!”
武昭文不说话,只是幽幽地咧着嘴笑。
肃海曲起食指敲了敲桌子,定定地看着他,“说吧,你的条件。”
“我……我要见沈亭暄。”
***
“副队,这怎么办啊?”出了审讯室,周沙跟在肃海后面抓着头发问,“要不让我进去好好磨磨他,让他知道知道咱们人民警察的厉害。”
肃海一边走一边翻着卷宗,对他的话不以为意,“你还知道自己是人民警察啊。”
“哈哈……我那不是就想吓吓他,现在这些人可鬼了,我不厉害点儿,他们哪还能有句实话啊。”周沙说,“那他说的这事儿?”
“嗯,没关系,我来办吧。”
周沙一愣,“你有办法?”
肃海抬头看了他一眼,非常淡定地接着翻卷宗,“我有什么办法,叫亭……沈亭暄过来一趟就是了。”
“啊?真的叫沈小姐过来啊?”周沙往前追了两步,“武昭文明显精神很不稳定啊,叫沈小姐过来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这是不是有点儿冒险啊?”
“有我在,没事的。”
“……”
周沙默默竖起档案夹挡住自己的脸,“简直一股杰克苏的气息扑面而来。”
***
沈亭暄在一群人的前呼后拥中,左顾右盼地进入了警局。
周沙跟在她身边,挡着这群平时看起来还颇有些稳重的同事,“朋友们,不签名!不签名啊!大家都克制一点,让让嘛,别把女神挤着了好吗?哎呦别踩我啊姐姐们……拍照可以,不能外传啊,更不能发朋友圈上传社交网站!”
一群人呼啦啦地过来,在茶水间门口碰到了端着杯子的肃海。
肃海皱了皱眉,“都没工作了?”
身为负责重案要案的二队副队长,肃海在局里积威甚重,他脾气差耐性不好简直是贴在脸上的tag,把一张赏心悦目的脸挡得严严实实,让其他同事遇上他,不说退避三舍,但也不会凑上去刷点儿存在感。这会儿他一发话,人群里虽然还有几句低低地抱怨,但也立刻就散开了。
“小海!”沈亭暄叫了他一声,快走了两步跟在他身边,“这就是小海你平时工作的地方呀,环境还不错……而且女孩子是真的挺少呀,”她点点头,嘀咕着,“这样我就放心了。”
“咳……”肃海假装没听见。“你怎么就一个人过来了,赵湘不在,连个临时助理也没有吗?”
“没呢,我打车过来也很方便,”沈亭暄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语速飞快,“我解约了。”
“嗯?”
“小事情小事情,”她说,目光在四下里扫过一圈,面上带出点少见的忧虑来,“唔…那个人呢?”
“还在审讯室里。”肃海说,带着她进了办公室。正在打印文件的肖正宸从屏幕里抬起头来,看了一眼,便从办公桌后面走了出来,“你好,肖正宸。”
沈亭暄伸出手跟他握了握,“是小海的队长吗?你好,我是沈亭暄。”
“久仰大名。”肖正宸笑着,“麻烦你过来一趟。”
“哪里,”沈亭暄眨眨眼,“小海的事就是我的事,何况这本来确实是我的事。”
寒暄过后,肖正宸又去忙自己的工作了。肃海跟沈亭暄简单交代了两句,二人来到审讯室门口。季甜正站在玻璃后面观察着武昭文,见他们过来,连忙站了起来,“副队。”
“他怎么样?”
季甜摇摇头,“没什么变化,跟早上一样,几乎连动作都没怎么换过。期间就喝了口水,然后就一直这么坐着,偶尔抬头看看表,就到现在了。”
沈亭暄隔着玻璃往里看,审讯桌前坐着的那个人跟画像上的样子渐渐重合,一样的普通平凡,丝毫看不出他就是这么多起案子的嫌犯。她在仅有的回忆里反复搜索着这张面孔,但很快就放弃了——她不得不承认,她对他一点印象也没有。
坐在里面的武昭文似有所感,猛地抬起了头,朝玻璃的方向看过来。
即便知道这面玻璃是单向可视的,沈亭暄还是被他灼人的目光看得心头一颤,定了定神,这才没有往后退去。
“就是他吗?”
“嗯。”
“那我进去了。”
“好,”肃海从喉间酝酿出一个音节来,等到她错身而过,就要推开门的时候,肃海又忽然拉住了从他身侧而过的手臂,“别怕,我在呢。”
“嗯!”沈亭暄顿时笑得眉眼弯弯。
第20章 行凶预告 20
半个小时后,审讯室的门被重新打开,沈亭暄低着头从里面出来,路过肃海的时候脚步稍微顿了一下,“你们进去吧,他说他交代。”
周沙以拳击掌,斜着身子去拿放到一边的物证袋,“这下好了,赶紧审完下班!”
肃海拉住她,低下头凑近看她的脸,“你哭了?”
“嗯……”沈亭暄赶紧擦了擦眼眶周围,把潮湿的水汽抹去,“就是有点儿感慨。没别的,你们快进去吧,万一他一会儿改变想法了……”
“好,”肃海又迟疑了一下,“等我出来,我送你回去。”
武昭文看起来又哭过了一场,这会儿安安静静地坐在位置上,半闭着眼睛,眼皮微微颤抖,周沙叹了口气,抽了张纸巾放在他面前。
“都是我做的。”许久之后,他缓缓开口说,“一开始还只是在网上跟他们吵吵架,后来就想办法找到黑子的个人信息,如果有照片,就散布他们的照片,如果有电话,就给他们打骚扰电话或者发短信……我控制不住自己,看着他们骂沈亭暄,揣测她被人包养、抱哪个导演的大腿,我……”他的情绪逐渐激动起来,语速越来越快,甚至连面部肌肉都在颤抖,说到这里,突然停下,深深地吸了口气,——“有一天,我就决定不忍了,我喜欢的人,我自己保护。
“寄卡片……算是一种执念吧,我为她做了这么多事,当然想让她知道,这有错吗?”武昭文轻笑了笑,“不是我说,亭暄那个经纪人真是蠢得要死,传到微博上的照片总能看到车牌的一部分,我花时间拼了拼,又找朋友查了车牌信息,很容易就知道亭暄的住址了……然后,哈哈,我就不寄卡片了,我自己可以送上门去。”说到这里,他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闭着眼睛,鼻尖耸动,“你们一定不知道,有时候我在她的门口就那么坐着,耳朵贴着门,偶尔可以听见里面的动静——她在放音乐,有时候是中文歌,有时候又是英文,歌很老;她偶尔烧水忘了关火,水壶就一直响,吹哨子一样,然后她穿着拖鞋啪嗒啪嗒跑过来,一下下像踩在我的心上……”
周沙跟肃海对视了一眼,有些不寒而栗。肃海的脸上早已阴云密布,层层叠叠地阴暗着好像随时有暴风雨袭来。——多少个夜晚,沈亭暄在家里,跟她一门之隔的外面,有一双眼睛扒着门缝窥探,一双耳朵贴在门板上探听,像一只猎食的毒蛇,不怀好意地在黑暗里游弋,时不时发出嘶嘶的叫声,随时等着她因为某种原因,不经意地打开房门——
“不过可惜的是,我从来都没有等到那个机会,”武昭文垂头丧气地说,“亭暄总是很小心,太小心了……真可惜啊。不过,你进去过,对吧?她家里是什么样的,是蓝白色的吗?她最喜欢蓝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