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他低声问。
沈亭暄把另一只手也覆了上来，柔软的掌心贴在他稍嫌粗糙的宽大手背上，甚至还得寸进尺地来回摸了两把，“这是小海第一次主动握我的手，超开心！”
于是肃海一言不发地把手收了回来。
“对了，还有一个事儿，”韩耀宁回过神来，“到目前为止，村民都是帮凶，这个推断只是在理论上成立吧？他们大可以互相包庇，说完全不知道这回事儿啊，之所以集体搬回来也是因为知道了剧组要来，觉得有钱可以赚，这才回来的，我们没有人证物证啊？”
顾少茴闻言，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含着笑意说道，“韩导，之前在村里是没有条件，所以几个死者的尸检都是初步判断，但是现在我们已经从通讯受限的山里回到科学昌明的城里了，通过几具尸体上留下的不同痕迹和线索，很容易就能判断出参与了殴打、谋杀受害人的，到底是一个人还是多个人。”
“况且，李牧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交代了，他这两天几乎是被每个村民挨个打过，再加上当时绑走他的就是李叔和邵军，这怎么就不是人证了，难道李牧不是人？” 肃海说着，朝他递去了一个“你是不是傻”的眼神，那里饱含了对智障儿童的关爱。
第60章 自杀游戏 01
随着于念朗和桃源村多位村民的被捕，《疑是故人》这部拍了一半的电影被迫流*产, 几乎所有的成员, 一时都被推上了风口浪尖，尤其是制片人苏红。因为于念朗明面上是走的是她这条线，才和剧组搭上了联系, 而在剧组开拍后, 她又隐瞒了于念朗一直活动在桃源村的事实, 导致重大线索被延误, 被正式接手这起案件的警察怀疑她有同谋嫌疑，而她本人百口莫辩, 不得不接受调查。
经此一遭, 原本就在病中的导演王远之更加一病不起, 从村里出来的当天, 就住进了加护病房，要不是公司的人及时赶到, 闻讯而来的记者估计要强行突破医护人员的阻拦, 陪他一起进入急救室。
沈亭暄和韩耀宁也没得清闲。他们两个人刚刚成立了工作室，参与制作的第一部电影就遇到了这样情况, 难免成为一些吃瓜群众和心怀鬼胎的人茶余饭后或消遣或贬低的对象, 趁此时机，更有人把沈亭暄拍摄《孤独症候群》时发生的事件也重新拿起来说, 至于其中到底蕴含了什么样的意思, 倒是值得人细细品味了。
好在工作室在第一时间就进行了危机公关，接着义正辞严地对趁机浑水摸鱼、散布谣言的人提出书面警告, 再加上韩耀宁在圈里多年经营的人脉，许多好朋友掐准时机纷纷发声，一致谴责毫无根据、毫无底线，仅凭自己的恶意猜测就对艺人进行口诛笔伐的网络暴力，这才将局面稍微扭转。
沈亭暄本人对这件事倒没什么，但到底因为正处在风口浪尖，原先谈好的几个广告的拍摄不得不因此暂缓，除了刚回来的前几天配合工作室出席一些必要的场合进行澄清之外，并没有其他的安排。索性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趁这个机会好好休息。
沈亭暄对之前韩耀宁嘲笑自己唯一的拿手菜这件事耿耿于怀，下定决心要潜心研究厨艺，便从网上下载了菜谱和相关教学视频，边观摩边做笔记，最后还要用实践检验一下。
在认失败当过好几次母亲之后，她的功力总算小有所成，精心地把刚出锅的几个菜摆了盘，照例点缀上柠檬片和薄荷，沈亭暄拿出手机，对着光线选了好几次角度，这才拍了几张照片发到了微博。这些天粉丝为了她不分昼夜的奋战在反黑的第一战线，做出的种种努力她都有看到，还悄悄地爬过几个微博粉丝群，群里的小姑娘们先是把别有用心的人大骂一通，然后又互相鼓励着重整旗鼓，相约一起再战斗。
她确实挺触动的。虽然她本人并不会因为这些事情受到多大影响，并且碍于目前的形势，连向他们传递点信息都做不到，让他们日夜挂心，她又感激又愧疚。
明明跟自己相比起来，他们的力量都那么微小，但是因为喜欢，就算遇到再多的辛苦和再难的境地，都会在第一时间冲到自己前面想要保护自己的这种心情，让她无法不动容。
眼看着风波快要过去，她借着几张照片发条微博，也是想安抚和感谢一下粉丝。她编辑了好长的一段话，手指在“发送”按钮上停留了半天，想了想，又倒回去一个字一个字地删掉了，只留下了最开始的一句话。
请你们吃：）
发完之后的几秒钟，密集的提示音就响成了一段紧促的曲调。这次沈亭暄没有再看了，而是退出微博，在微信的置顶栏里戳了戳肃海。
沈亭暄：[图片][图片][图片]请你吃~
肃海隔了一会儿才回过来：不用了，你的粉丝都不够吃。
沈亭暄笑得眉眼弯弯，索性连文字都不发了，语气里像裹了金色的粘稠的蜂蜜，顺着话筒一直传到对面去：“小海你偷偷关注我的微博呀！”
肃海：……
沈亭暄不放弃，拿出一贯面对他时那种浇不息的热情继续发起新的邀请，“你的微博是什么呀，我也想关注你！”
这次肃海半天都没有回复。
凭借着无数次被拉黑的经验，沈亭暄知道这个时候要稍微放缓一下攻势，才能避免再一次进入小黑屋的风险，倒也不着急，在桌边坐下了，慢悠悠地吃着饭。
过了好久，肃海才又发了一条新的消息：你怎么样？
虽然只有简单的四个字，但是已经足够让沈亭暄甜好一会儿的了，脸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大大的，看起来有几分傻气。
“我没事，这个圈子就是这样啊，过几天就好了。”沈亭暄对着手机，语气里也因为收到了肃海难得一见的关心而带出了显而易见的轻快，“我这些年风浪经历的可多了，这些都是小意思。”
顶部显示名字的地方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沈亭暄又接着说，“没想到小海你会主动问我，我真的特别开心！感觉自己充满了能量！”她几乎是想都不用想的，“你对我的亲密度走到哪里了？有60%了吗？”
“对方正在输入”不见了，沈亭暄几乎能想象的到那一头的肃海此刻一定是一言难尽地看着手机屏幕，眉间微皱着，稍许的烦躁就顺着那些纹路，悄悄地跑出来，溜到耳后点了把火，烧得耳根通红。
她就是喜欢这样的肃海呀。
明明胸腔里一颗心柔软的不得了，却偏偏要用冷硬的、粗暴的表象去掩盖，假装不会被任何人、任何事所触动，但转过身以后，真正的心情就会通过不经意的蛛丝马迹而泄露。
“小海你真的，特别、特别可爱，我特别喜欢。”沈亭暄自己倒是不害羞，日常表露心迹。
肃海对她这种甜言蜜语说来就来的技能向来防不胜防，点开的语音好像带着一团火似的直冲进耳畔，瞬间就在心上烧了起来。他连忙按灭了屏幕，又状似不经意地朝四周看了一眼，发现大家都没注意到自己，这才松了一口气。
其实也听过不少这样的话，从沈亭暄还是个小姑娘，在自己身旁跑前跑后的时候，一直到她长大了，两个人再重逢，她也没改这种一言不和就发糖的作风。只是这次说不上来为什么，明明自己面对着她的时候都可以内心十分平静，反而隔得远了，只能听见声音的时候，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肃海想着，鬼使神差地又把手机凑到了耳边，点开语音重新听了一遍。
沈亭暄一直等到了快下班的时候，才有新的信息发过来，肃海调整好了心情，按照以往的策略，对之前的聊天记录仿若失忆，重新提起了一个新的问题：一起吃饭？
沈亭暄足足愣了十几秒。
然后忍不住欢呼了一声，抱着手机在柔软宽大的床铺上打了好几个滚儿，快滚到边缘的时候，一把捞过床头放着的一只有些秃毛的棕色小熊，抱在怀里狠狠亲了几口。
那边肃海一发出去就后悔不迭，想要撤回来又觉得欲盖弥彰，一时间百爪挠心，好不焦躁。
周沙偷偷把转椅朝季甜的方向滑了一点儿，用一份文件挡着半边脸，“副队这是初恋了吗？”
“……”
季甜惊恐地看了他一眼。
周沙振言之凿凿，对自己的判断有着谜之自信，“等着看吧，我感受到了，我们的好日子马上就要来了。”
季甜转过去看了一眼仍旧一脸懊恼的肃海，对周沙缓缓点了点头，虽然不知道你这种自信是哪里来的，但我非常憧憬你说的那个未来。
沈亭暄稍微冷静下来之后，不得不充满悲伤地认清了一个事实，在这个敏感的时刻，她必须回绝来自肃海的第一次邀请，这让她一下就像暴雨打过的花骨朵儿，连颜色都仿佛被雨水冲淡了。
“我去不了。”她非常闷闷不乐地给肃海拨了一个电话，垂头丧气地说。
“……”
“过两天行吗？”她急忙问道，“过两天等这件事的热度消散了，我就可以随便出门了，我去找你行吗？我们吃什么，我可以提前订！”
她说完，几乎是小心翼翼屏着呼吸地等着肃海的回复，过了好一会儿，肃海才说，“看你吧，我都可以。”
沈亭暄幸福得要飞起，大脑在这一刻无比清楚，一口气报了好几家私房菜的名字，看架势是一定要立刻把这件事情确定下来才放心，“小海想去哪一家？”她说，“想吃中餐还是西餐呢？”
肃海停顿了片刻，在季甜三人的注视下强装镇定地推门走出去，站到了走廊处大大的落地玻璃前面，“选个你喜欢的吧。”
沈亭暄想也不想，“我喜欢小海呀，能和你一起吃饭，我吃什么都特别开心！”
肃海不得不把手机拿得远了一点，换到了另一边耳朵接听，他觉得自己这半边脸像是被小小的火舌舔舐着，扯动着神经，微微发烫。
“不是说请我吃你做的菜吗？”
“我做的……”沈亭暄重复了一遍才反应过来，又一下从床上弹起来，语速都快了不少，“小海你来我家吗，真的来吗？”她不得不暂时捆绑住胸膛里那头到处乱窜的小鹿，“那你吃什么菜，你说几个，我这两天提前练练手，可以吗？”
肃海被她这句话里的真诚逗笑了，连声音都温柔了起来，像是长出了一圈细密的软毛，绒绒的，叫人忍不住沉醉，“到时候我顺路买菜过去吧，考一考你的真实水平。”
这下沈亭暄根本没听清他到底说了什么，只觉得自己一颗心再也救不回来了，化成一滩春水，随微风漾起点点波纹。
第61章 自杀游戏 02
然而“于念朗报复杀人事件”的热度才刚刚有所消散，沈亭暄还沉浸在和肃海的二人晚餐的美好幻想中, 一件突如其来的事情又再一次把她送上了娱乐新闻的头条。
在刚刚结束的金梅花奖颁奖礼上, 一举斩获了视帝的青年演员梁惊鸿，在最近参加的某档综艺节目中，被问到如果有可能的话, 最希望能够和谁做一天的情侣, 后者几乎是想都没想, 非常自然地说出了沈亭暄的名字。
现场顿时就炸开了锅, 像是一盆沸水当头浇下，短暂的沉默和不知所措过去之后, 观众席里爆发出的可怕叫喊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
主持人从业多年, 笑了笑, 连眼尾的弧度都没变分毫, 处变不惊地打着圆场，“惊鸿说的是像沈亭暄这种类型的女孩子吧？”
梁惊鸿挑起了一边的眉毛, 嘴角也扯开了, 笑容英俊又充满了邪气，那双被粉丝无数次赞叹, 仿佛是落进了银河的细长眼眸里, 闪过一丝光芒，亮的让人无法忽视那其中所包含的侵略意味, 却转瞬间隐没在了瞳孔深处。
“不, 我的意思就是沈亭暄，”梁惊鸿歪了歪脑袋, “不过有一点确实错了，……一天可不够。”
这下饶是经验再丰富的主持人，也控制不住现场了，这期综艺还没录完，网上就率先炸开了锅。
短短的半个小时里，沈亭暄和梁惊鸿分别以不同形式上了微博热搜和各大娱乐网站的头条，两个人的粉圈都迎来了一场突如其来的狂风暴雨。
由于事发的时候已经接近深夜，沈亭暄又一早就睡下了，手机也好巧不巧地因为没电而关机了，所以直到第二天早上，韩耀宁找上门来的时候，她才得知了这件事。
“你大概是全世界最后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我真心疼梁惊鸿。”韩耀宁笑着进了房子，自觉地打开鞋柜，随手拿一双拖鞋出来。
沈亭暄看他的手朝着一双深蓝色的拖鞋伸去，连忙叫住，“不要穿那双！”她指了指底下的一层，“你拿这边的。”
韩耀宁不明所以，“我就是图个方便……这有什么区别？”
沈亭暄看了他一眼，直到他老老实实地换上了另一双鞋，这才说道，“这一双是小海穿的，我放在上面是为了他方便，不是为了你呀。”
“……我收回我刚才的话，”韩耀宁十分冷漠，“真是心疼我自己还来不及。”
两个人一路走到了客厅，韩耀宁左右看了看，“赵湘不在？”
沈亭暄不以为意地说道，“嗯，回都回来了，总要给她放几天假嘛，而且前段时间她家里的事情其实也没处理完，刚回来就急匆匆回去了。”
“这样啊……”韩耀宁忽然话锋一转，“你是什么时候认识梁惊鸿的？”
“啊？”沈亭暄被他问得有些愣住，努力从记忆深处把那些零散的，积满了灰尘的片段翻找出来，在逆光的阴影里回溯着，“我不太记得了……大概很久了吧，认识你之后没过多长时间，我和他有过一次合作。”
韩耀宁倒是没想到会有这么长时间，接着问道，“就合作了一次？”
沈亭暄点点头，“对，真正的合作就那么一次。虽然这些年也偶尔会在各种场合见到，但因为大家毕竟都有了不同的发展和境遇，连话都很少说呢。”
“啧，那他这是玩儿哪一出？”韩耀宁用食指和拇指摩擦着下巴，“我跟你认识了这么多年，还合作过这么多次，我尚且都挤不进你那片海里去，他这是想什么呢？”
沈亭暄选择性地只听到特别甜的部分，笑眯眯地重复，“我的那片海。”
“……哦，不好意思，现在还是公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