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得潘病毒[犯罪]——海李
时间:2018-06-17 09:01:29

  “……”
  “所以梁惊鸿最近有电影电视剧要上映吗?”韩耀宁想了想,“……没有。那是缺少曝光所以消费一下你?也不至于,刚拿了金梅花,广告和杂志多的恐怕他都没时间休息了。他的工作室新签了和你同类型的女艺人想要踩着你上位?……他连工作室都还没有呢。”分析了一通,韩耀宁不得不面对一个非常有可能的答案,“他大概是真的喜欢你。”
  “……”沈亭暄眨了眨眼睛,“可我只喜欢小海呀。”
  “我知道,真的,你不用总是给我重复,”韩耀宁耸了耸肩,语气里带着几分莫名的轻快,“想一想,接下来我能看到什么戏码,老人……不,视帝与海?”
  ***
  这片海现在显然不平静。
  关于娱乐圈的消息,肃海向来是被动从季甜等人那里接收到的,但这一次却是例外。
  原因就出在他和沈亭暄你进我退的这么多年以来,他第一次,小心翼翼地,注册了一个平常根本不会用到的微博,在工作间隙偶尔刷一刷,看到好笑的可爱的内容还会时不时点个赞,虽然他的关注列表里只有一个名字,认证里带着闪亮亮的V,写着演员沈亭暄。
  所以肃海昨晚就知道了这件事情,被“梁惊鸿隔空示爱沈亭暄:爱你一天不够”这种大写加粗的知音体标题搞得一晚上都没睡好,没来由的心烦气躁。
  这戏偏偏还没完。
  作为被喊话的一方,乐水工作室在两个小时后就出面进行了说明,官方地表示谢谢对方的喜欢和肯定,如果以后有类似的合作机会,在戏里圆梦也很不错呢,最后客气地祝愿大家友谊长存。
  只是梁惊鸿偏偏不按套路出牌,根本就是一脚踹翻了这架好不容易搭好的,能让双方都平稳落地的梯子,嫌不够热闹似的,又给火上浇了一把油。
  梁惊鸿V:听说城墙上的夜景很美,夏天没有雪人,但是我有满天的星星@沈亭暄
  肃海凭借着多年从警生涯所锻炼出的敏锐,觉察出所谓的“满天的星星”一定不是什么普通的星星,果然,一点开评论,就看到大片“五十年来最大规模的双子座流星雨”刷屏,还伴有“晴,云层稀薄,空气质量良好,可见度极高”这种来自五花八门的天气软件的截图,肃海的心情更糟了。
  粉粉黑黑还在四方混战着,他想关掉微博求得片刻不被扰乱思绪的清净,但是又忍不住继续往下看去。
  送上祝福、求在一起的网友占了绝大多数,也有忽然从一片喜气洋洋里冒出头来的人,信誓旦旦地说这是沈亭暄用来转移视线的手段,为的就是把自己从“于念朗杀人事件”里彻底撇清,还有的冷艳高贵,表示这条大腿抱得好,梁惊鸿已经斩获了视帝,并且凭借《半壁江山》拿到了诸多奖项,如今正是实绩在手,如果不是出自沈亭暄的阴谋,实在没什么理由要通过这样哗众取宠的方式来洗粉。
  然而以上的每一条评论,都让肃海觉得特别窝火,这簇火苗就一点一点地,在他的胸腔里燃烧着,把隐秘滋生的愤怒和暴躁都烧成石头,通红通红,又沉甸甸地坠着,等待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砰”地一声炸开,露出里面烧化了的芯来。
  肃海看了一眼和沈亭暄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昨晚她做了几样新菜,发照片给自己看的那个时间,她一本正经地问自己看上去可以吗?得到肯定的回答以后,就发了好几个大笑的表情,然后说图片是认真修过的。后面还有一个小视频,也没什么内容,就是她一边尝菜一边自我点评着,这个盐不够,那个油又太多了,笑嘻嘻地说不过她会抓紧时间学习,等他去的那天就一定可以做得很好了。
  她的每一个字都像是蘸着蜜写完的一笔一划,里面的糖分多得几乎要从手机屏幕上析出,只是在她伸手去收盘子的时候,不经意地露出手腕处一点被热油烫红的痕迹,她也没察觉。
  肃海鬼使神差地把视频点开又看了一遍,目光从沈亭暄弯弯的眉眼一直落到她白皙修长的手指上,她正握着一双筷子,把一头咬在嘴里,犹豫着下一个尝哪道菜才比较没那么折磨人。
  然后肃海竟然忍不住吞了吞口水,说不清屏幕里那么多景象,到底哪个更加秀色可餐。
  ……啧,更烦躁了。
  ***
  几个处在风暴边缘的人偷偷摸摸地凑在了一块儿,说话声音都不敢太大,害怕惊扰了正在狂躁中的凶猛野兽。
  “这个梁惊鸿到底是什么来头?”周沙平时不关注娱乐新闻,这会儿说起来也是一头的雾水,“他是哪个级别的演员,”他说着回想了一下自己认知里的几个知名男演员,“梁朝伟?”
  “想什么呢……全国有几个梁朝伟啊?”陈佳期不禁为他这可怕的思想咋舌,“梁惊鸿嘛,也许是五年以后会成为梁朝伟那样的也说不定?”
  周沙心领神会,“看来是有点嫩。”
  季甜叹了口气,说道,“早几年看《今夜无人入睡》的时候,我还挺喜欢他和沈小姐演的那对CP的呢。我记得特别清楚,有一场戏是互相暗恋的两个人终于要表白了,约好了晚上一起去跨年倒数,结果当天下了很大的雪,梁惊鸿为了给沈小姐一个惊喜,就算好了时间,拜托几个学生把自己堆成一个雪人,只剩下一双眼睛在外面。没想到沈小姐那边因为一些事情迟到了,来了之后又怎么也找不到梁惊鸿,眼看着倒计时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减下去,马山就要进入新年的时候,她特别着急,然后在人群里那么一回头,就看到了不远处那个孤零零的雪人。沈小姐跑过去,路上还摔了一跤,又站起来继续跑,梁惊鸿也从雪人里冲出来,眉毛头发上都是白茫茫的,在最后几秒钟,两个人终于抱在了一起,进入了新年。”
  “好甜呀。”陈佳期被她说的有些心动,捧着脸想象那个画面,深夜,人流拥挤的广场,背后星光璀璨,女孩子着急地四处张望着,想看一看喜欢的人在哪里,却没发现,早就有一道温柔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周沙一脸的问号,“这是有病吧?”
  “你不懂。”
  “我怎么不懂,这就是电视剧才这么演,要换成是我给你来这么一出,你难道还会感动哭了?不打我都谢谢你啊。”
  “……也对。”季甜被他说服了。
  “所以你动摇什么呀,要高举副队的旗帜,这样才能获得最终胜利,”周沙咧开嘴笑了笑,“副队,你说是不是?”
  肃海从眼尾的余光里看了他一眼,“你上周的报告还没交呢。”
  “……”
  随后肃海面不改色地从他旁边走了出去。
 
 
第62章 自杀游戏 03
  肃海记不清第一次听到沈亭暄说“我喜欢你”是什么时候了。
  只是隐约记得那应该是在沈亭昭去世之后。沈亭昭还在的时候,她可没现在这么大方, 总是跟在哥哥身后, 偷偷地拿眼睛看他,偶尔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去牵一牵他的衣角,被他发现以后, 又红着脸飞快把视线转移到别处去。
  沈亭暄的哥哥沈亭昭是大了他几届的师兄, 他刚毕业进入警局, 就和沈亭昭成为了搭档。沈亭昭为人风趣幽默, 个人能力又十分突出,知道他那会儿和家里关系闹得生硬, 就经常叫他一起回去吃饭。而沈亭暄比哥哥小了十二岁, 那时候还只是个看不出美色的初中生, 沉迷各种各样的电视剧, 每次都得被哥哥强行关了电视,这才肯乖乖地去写作业。
  他和沈家兄妹一直相处地很好, 后来还察觉到了沈亭暄不知从什么时候滋生的, 属于少女的那一点粉红色的小心思,为此短暂地烦恼过。
  沈亭昭也看出来了, 只是多灌了他两瓶酒, 笑着说,“都怪你长得招人, 我下次得挑亭暄上学的时候带你回去。”
  还年轻的肃海兴许是因为酒喝得太快, 兴许是因为这话里有某种说不清的成分,一时呛得满脸通红。
  然而这之后没过多久, 后来沈亭昭就去世了。
  在一次配合缉毒警察行动的过程中,为了掩护他,被毒*贩的子弹击中,当场死亡。
  从那以后他就再也没办法坦荡地面对沈亭暄。那时候她才十四岁。
  沈亭昭的葬礼结束以后,他还是定期会去看望沈亭暄,两个人在不大的房子里相顾无言,说什么都怕惊扰了好不容易才有片刻平息的悲伤。肃海不敢去看她的眼睛,甚至不敢把低垂的头抬起哪怕一毫分的距离,沉甸甸的愧疚和负罪感就蹲坐在他肩头,像冥冥中睁开的一双眼睛,冰冷地注视着他。
  他去的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是给沈亭暄打越来越多的钱。那时他刚参加工作,每个月只领不到三千块的薪水,留一些够日常开支,剩下的全打给了沈亭暄。
  沈亭暄给他打了很多次电话,也约了他很多次,甚至有几回逃了晚自习,背着书包在警局门口等他下班,然而他们的谈话每一次都无疾而终。
  道德和道义像一块湿透的棉花,冰冷稀烂,又带着几分沉重,生生的堵在了他的胸口,每一个字,哪怕是被满腔的热血烫过,都挤不出这团棉花,最后被黏糊糊的裹在一起,阴冷潮湿地等待生锈腐蚀。
  沈亭暄也许是知道了他这种近乎逃避的心情,也许是被逃避了太多次,磨出了少年人的心性,也渐渐地不来找他了,他们变成了两个看似毫无关系的人,决口不提当年,而后在时间的洪流里各自行进,越走越远。
  原本的剧本应该是这样的,用来换取观众的一声叹息,说上一句不痛不痒的有缘无分,连眼角处的微微湿润都不必有,原本就没有开始,所以也谈不上结束。
  可是不知道从哪天开始,——那大概是一个万物复苏的春季,沈亭暄忽然敲开了他家的门,笑眯眯地站在一片融融的光里,见他露出几分惊讶和不知所措的神情,就不由分说地塞给了他一件礼物,不等他拒绝,就率先开口说道,“小海,好久没见啦。”她停了一下,抬起头细细地看他的眉眼,像是要把这些日子的空白都填补回来一样,“我是来告诉你一声,我考上大学了,学表演,以后你就可以常常在电视上看见我啦。”
  “……恭喜。”无数翻腾上来的语言又被一层层压下去,最后挤到嘴边的,只有干涩的两个字。
  “我请小海吃个饭吧?”
  肃海摇了摇头。
  “哦……那也没关系,”沈亭暄那时就已经显示出几分好演员的功底来,对他的拒绝毫不在意,或者说强装着毫不在意,还微微笑了笑,“本来还有一句话想说,不过也不是吃饭的时候才能说的,不吃饭的话,那我就直接说好啦。”
  “我喜欢你呀。”
  “腾”地一声,肃海整个人都燃烧起来了。这是他第一次经历如此直白、不加修饰的告白,女孩子捧着一颗赤*裸的、热忱的、满怀情谊的心站在他的面前,认真又坦荡,想要假装着勇敢,又忍不住偷偷攥紧了手,甚至连眼皮都在轻微的发颤。
  却遮掩不了眼睛里的光芒,轻盈而明亮。
  “我喜欢你,是出于我自己的意愿,因为我觉得你值得,跟其他任何事情、任何人都没有关系。哥哥在那个时候会做出那样的选择,也一定是出于他自己的意愿,觉得你值得。”沈亭暄说,语气里带着一股莫名安抚人心的力量,“虽然这件事情我们都要消化很久,用很长的时间才能变得好一点,但肯定都会走出来的。我去上学以后,大概小海就不会再见我了吧?我们就用这段时间自己愈合一下,可以吗?”
  “……”
  “我现在还是很喜欢小海,所以想当面跟你说出来。也许等以后我消化了所有的情绪,就会变得不喜欢你了,那个时候,大家可能就会都比较轻松一点,也说不定呢。”她说着,眼睛半垂着,遮住了里面的一点泪意,“我走啦,还有,不要再给我打钱了,这些钱我也用不完,为了给你挑一个合适的礼物,想了好久呢。”
  “就这样吧,小海,再见!”
  然后就是几年时光匆匆而过,沈亭暄再也没来找过他,偶尔打几通电话,说一说不相干的话题,撒撒娇,像是忘记了当年的事。
  那时的她虽然还没什么名气,在各个片场里辗转,拍一些依稀露出半个侧脸的角色,却真的像夏天啊。
  对每一件琐碎的工作,对每一次他漠然的回绝,都可以毫不计较,也毫不畏惧,继续报以无限的热情去拼命贴近。她大大的张开着双臂,又真诚又勇敢,每一次都鼓起全身的力气,像一颗小太阳,只管燃烧,哪怕黑夜吞噬了它所有的光,又有什么关系呢?天总要亮的啊。
  看了一遍回忆才知道,她好像从那时候起就从未改变过。肃海抱着双臂,将肩背倚靠在身后的落地玻璃上,于是一大片的阳光里就多出了一个微微垂着头的人形阴影。大概还是有一些不一样吧,至少现在比那时有名气太多了,所以也会更加地收敛一点,——但是对自己,她好像又从未变过。
  总是大大方方地说“喜欢你”,说“想你了”,抓住各种机会试图拉拉手或者蹭一蹭,被自己无数次的拉黑,又无数次地从黑名单里闯回来,偶尔也说一说小情绪,却很快又自己消化掉,恢复成那种不知忧虑的样子。
  肃海禁不住皱了皱眉头,是因为她总是这样,不论是通电话还是见面的时候,只要和自己在一起,就没有不快乐的情绪,所以自己才仿佛毫无顾忌,也毫无愧疚,一再地拒绝、无视她吗?
  她是怎么把这么多的,足以打垮一个人的冷漠,用很短的时间消化掉,等到下一次,又像重新积蓄好能量的小太阳,欢欣鼓舞着围绕着他的呢?
  她在满怀热情地给予和如抱寒冰的被拒绝之间反复的每一趟,都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呢?
  肃海从来不是一个因为畏惧结果,就会放弃思考的人,而偏偏此时,他的心里生出了大量抗拒的情绪,像夏天雨后墙角处的野草,稍一晃眼,就茂密地蔓延出一片。
  肃海点了根烟,狠狠吸了两口,试图让这股烟草的味道潦草地掩盖住一切。他心里未尝没有结论,只是迟迟不愿意去触碰。然而这个盒子里装着的未知和不确定,还有长久以来积压的愧疚和负罪感,混杂着一声声的“小海”,一句句的“我喜欢你”,像是伊甸园里结出的果实,随着时间流逝,散发着愈加诱人的甜美气息。他分明知道不能再靠近了,不能再多看一眼,却总是忍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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